人面桃花+番外————葳蕤沉香

作者:葳蕤沉香  录入:12-02

我的武功本就不及你叔叔,几招之下便无还手之力。但你叔叔毕竟顾念兄弟之情,下不了手,他叫我走,永远别要出现在他面前。
当时,我心里早已是乱成一团,茫茫然走了许久,忽地想起,你叔叔神色不对,怕是会寻短。待赶回去,却又是晚了。到处寻那孩子,却怎样也找不到。
我明知你娘和你叔叔两情相悦,却还是不愿放手,结果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和唯一的亲人。
找不到那孩子,为父一生都不会安心。可是当时你还太小,于是为父决定,待你再长大一些,便离开镜若,去找那孩子。
可是为父找了许久也没有消息,却已身染重病,时日无多。盼你能将那孩子寻回,替为父赎罪。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已是错。
为父做错了一件事,却后悔一生。死亡,对为父来说,只是解脱。
青宁,为父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日后,只得你一人,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为父方能瞑目于九泉之下。
父 绝笔'"
三月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一直没有办法去找你。后来,找了很久,却都没有消息。直到四年前,你第一次来春风阁,我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弟弟。你的脸,和爹一模一样。"
"你是...我的哥哥?"
我楞楞地看着他,刹时所有的一切在眼前清晰的浮现。
那个很美很美的午后,爹拥着死去的娘亲,用一把剑穿过了他和她的身体。爹轻轻地唤着。
"桃儿..."
是了,爹总是那样唤娘亲的名字。
为什么会想起来了呢?
不是忘了的吗?
呵,原来如此,我笑。
我喜欢的人,竟是我哥哥吗?他的父亲,我的伯父,也是我的仇人。而他,我的哥哥,也是我救命恩人。
我该恨吗?我能恨吗?我该爱吗?我又能爱吗?
我思考着,想了很久,终于可以平静的接受。
我谁也不该恨,爹娘的死,也许他们三个人都错了,谁也怨不得。
我爱,不管他是三月,古莨亭还是青宁,甚至是我的哥哥,我都依然会去爱。
反正,我早就决定了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不是吗?
"你承认你是古莨亭了?"
三月有些讶意,也许没想过我问的会是这个问题,他摇首,"昨日的是古莨亭,今日的却是三月。"
"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横波死了,明镜失踪,季燕然成了北门掌门,古莨亭与镜若山庄化为乌有。"
"北门掌门不是季无思吗?"
"季无思,字燕然。"
显然,他不会说的更多了。故事说到这里,便是结束。
"那么,哥哥,可以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吗?"
他笑了,灵动的眸子美丽而妩媚。
"明天,明天告诉你。"说完,便欲离开,走到楼边,却又回过头来。
"有一件事,我忘了说,十四,你的名字,叫做古。"
"古......吗......"我喃喃,瞧向窗外。夜色如幕,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我深吸口气,起身向楼下走去。到得房间,却见一人站在门边。
"忘卿?"


第七章

三月走下了楼,却没有回房。
洛阳城的夜晚全不似白日的喧闹,显得寂静而清冷。他独自,在无人的长街里走着。
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青年,便知道他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那张脸,与父亲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开口,说出所有的一切。
后来,他开始调查那青年的一切,知道了他叫十四,知道了他是杀手。
他也知道,十四一直在看他,
那眼神,他懂。因为他也曾那样的看过另外一个人。
于是,四年来他一直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不想给他任何希望,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如果,不是那日十四中了毒,想必,他也不会主动去接近他吧。
也许一切冥冥中已有定数。这样他才可以真正自由,去做那件,他一直想做,却无法做的事。
想起那时,十四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本以为会很痛苦,可是他竟然很平静地说了。
自嘲的轻笑。
闻情不喜,别离不伤,原来我真的是最最无情的人吗?
就这么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有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他抬首,看见天上的一弯明月。
在这样细雨迷蒙的夜晚,居然还有月吗?
那时的月亮,也是这般美丽吗?

寒冷的冬季就那样过去,物是人已非,桃花依旧如火似荼地绽放,让人目眩的美丽[自由自在]。
还是少年的他,倚在窗前,望着红火的桃花,想着那永远只记得悲伤却无法忆起的梦境,一遍遍地看见,从那桃花林中走出的少年。
有一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忽地醒了。看见窗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黑夜里,他看不清模样,只能见到白色的长襟。
那人站了很久,不曾说话。然后,走了过来,低下头,吻了他。
微热的唇轻触着他的,喃喃地说。
"青宁,你瘦了。"
"燕然...师兄?"他望进那双眼,有一刹的恍惚。
季燕然告诉他,曲明镜和迟横波有事要办,要迟些日子方能过来。
他还告诉他,他喜欢他,一直。
他认识的季燕然,不是这样的。他认识的季燕然,不会这样吻他的。
这个人,是谁?
可是,这眉,这眼,这白衣,这声音,这张他永也不会忘的清冽容颜,却又分明是他。
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双眼里的冰冷,看不见了。
季燕然一向不爱说话,现在也是,可是对他,却温柔许多。如此几日后,曲明镜和迟横波也来到了镜若。
"笨蛋,你家的桃花可真漂亮!"红衣的横波依旧那么神采飞扬,兴奋地在桃花林里奔跑。
二师兄曲明镜却不同以往,远远地坐在树下,没有说话。
"横波都不会累的吗?"他走过去,像从前一样想要懒懒地靠着他。曲明镜却不着痕迹地起身。
"他不累,我却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二师兄,你怎么了?"
曲明镜侧过头来,想要说什么,看见不远处的白衣青年,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个笑,不见昔日的温暖。
之后的几日,曲明镜一直没有主动和青宁说话,好似避着他一般。他们离开镜若的前一天晚上,横波来到他的房间。
好似有心事,横波一反往日的飞扬。
"青宁,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横波望着他,漂亮的眉紧锁着。
"......还是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你......是不是...喜欢...大师兄......"
他沉默了,不知该怎样回答。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的喜欢着季燕然,可如今,季燕然告诉他也喜欢他,他反而又如此不安。
"......没事,你当我没问好了。"不待他回答,横波却又急急地说。
"恩,好。"他轻笑。
看到他的笑,横波这次竟没红了脸。
"笨蛋......我说过吗?你的笑......很美很美......"淡淡的月光洒在窗上,映着横波的眼,片刻,竟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胡说,你才美呢,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你是女孩子。"他不自然扭过头。
"笨蛋!又想我揍你吗?!我回房了,过段时间会再来看桃花的!"横波捶了他一拳,笑着
跑了。
他望着门,不懂,只是一个冬季,为什么什么也不一样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在他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有人也一直在注视着他。
可是,他看不见。
第二日,临别的时候。
季燕然拥住了他,很紧很紧的拥住了他,低声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二师兄曲明镜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再见,甚至不曾正视他的脸。
横波坐在马背上,看着他,眼里有着从没见过的忧愁。
他站在镜若山庄的门边,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身后的桃花落了一地。

一个月后,传来横波的死讯。
他再也不能来镜若看桃花了,再也不能。
青宁赶到北门,横波已经下葬。季燕然告诉他,横波前几日,身子一直不太舒服,本以为只是咳嗽之类的小毛病,便没去看大夫,谁知前天夜里,突然发高热,还吐了血。找了大夫来看,都没有查出原因,半夜里,横波就去了。
那个明朗直率的红衣少年,那个仿佛昨日还笑着骂自己笨蛋的少年,今日,便再也看不到了吗?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是说过段时间,要来看桃花的吗?桃花依旧,你为什么却不来了?
"师兄,师父有事找你。"这声音,是二师兄。
"知道了,青宁,你别太伤心了。我去去就来。"眼前这个安慰自己的人,眼里竟是一片平静[自由自在]。
看着他离去,胸口一阵阵的闷痛,望向那门旁转身正欲离去的曲明镜。
"......二师兄......"
青衣的人影顿了顿,终于没有离去,走了过来。
一把扑向了他,青宁的泪水此时放才落下。曲明镜想要回拥住他,忽又想起了什么,抬起的手,凝在空中。


第八章

二师兄,横波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快下葬?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有太多的疑问,可是看到曲明镜回避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又没有问。
二师兄,你在隐瞒什么?你在回避什么?
"青宁,过来。"
他抬首,看见走来的季燕然,冷冷地望着二师兄,那眼神,有着凌厉的恨意。
他回头,却见曲明镜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长长的走廊里,季燕然的侧脸掩在黑暗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自想着,却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燕然师兄?"
搂的那样紧,那样紧。
"青宁......你喜欢我吗?"那人在耳边低声地问。
眼前又出现那从纷飞桃花里走出的白衣少年,冷似冰,烈似火的眸子,清冽的容颜,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
恩,喜欢的,我喜欢的。
眼前这个对他温柔的季燕然,紧紧搂住,生怕失去他的季燕然。
我喜欢吗?我喜欢吗?
我该是喜欢的,为什么竟说不出口了呢?
沉默。
"晚了,你去睡吧。横波的事......别太伤心。"
季燕然忽地放开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骤失温暖的怀抱,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望向四周的回廊,竟发现正是五年前初遇横波的地方。
"你是白痴啊!不会闪吗你?!"
"你...你你笑什么?!白痴!你不疼啊你?!!"
"白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笨死了!!你真是头懒猪!"
"笨蛋!没我骂你,可别变的更笨了!"
"笨蛋,你家的桃花可真漂亮!"
"笨蛋!又想我揍你吗?!我回房了,过段时间会再来看桃花的!"
......
红衣的少年,涨红了脸,嘴里恨恨地骂着,美丽的脸,连桃花也失色。
一幕一幕,胸前的闷痛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无意识地走着,来到了横波的房门前,推门而入。
所有的物品都没有动过,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横波的死有种不真实感,似乎一切都是在做梦,只要睁开眼,便什么也不会发生。
如果他还只是那十六岁的少年,如果这么多年也都只是一场梦,多好。

一切的一切,从那晚开始,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他为了弄清横波的死,在北门查了很久,却一点头绪也无。
替横波看诊的沈大夫,只说那夜横波发了高热,他也诊不出究竟是何病。
似乎,横波就真的只是得了一场急病。
可是他不相信,绝对不可能,他这样固执的想着。
师父邱桐没几日便说有事要办,将北门的事务交给了季燕然,离开了北门。
邱桐走的那日,风很大。他站在门口,望着师父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父亲。
师父不会再回来了吧,虽然平日邱桐不苟言笑,很是严厉,可是他的心里一直是很疼他们的。父亲和横波的死,也许已让他太累。
季燕然一直都很忙,极少有时间陪他,每次去找曲明镜,他也总是托词有事。
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
而那些,跟横波的死有关。
有些时候,不知道会比知道快乐许多。
可是有些事,就算会不快乐,却还是一定要知道。

连日的奔波和操劳,他染了风寒。明明是三月的明朗春季,他还是遍体发寒,整日不停地咳嗽。
季燕然见他总也不见好,便亲自熬了姜汤喂他喝。
"燕然师兄,原来你还会煮姜汤。"他靠着床边,自横波死后,第一次笑了,将碗凑近嘴边,却不料洒了出来。
"你看你,总是这么不小心。"季燕然微微一笑,替他擦净嘴角的姜汤。
他震了一震,猛地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低下头,喝着碗里的姜汤。
曲明镜来看他的时候,总是避开了季燕然,来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守着他,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二师兄,你答应我买的东西买了吗?"他问。
"什么东西?"
"就是上回我说想要的,你忘了?"
"对不起青宁,我忘了,下次补给你。"曲明镜歉然地看着他。
"忘了就算了,不用了。"他翻过身,面向着墙面,幽幽地低叹。
曲明镜没有再说话,待了一会便走了。
他坐起身,看着那远去的身影,感觉心里有透骨的寒意。

生病也并非一件坏事,至少让他可以冷静下来思考,想了许久,他怀疑横波是中了毒。于是病刚好转,他便把书房里的医书药典翻了出来,那些书被放在书柜的最里头,落了厚厚地一层灰,想是许久不曾有人看过了。
他一页页的翻着,最后耐不住困意,伏在案上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声响。想睁开眼,却没有力气,恍惚看见有个人影,翻找着什么。
"青宁,青宁。"有人轻拍他的脸颊。
他猛地惊醒,瞧见曲明镜站在身旁。
"二师兄?刚才有人来过吗?"
"没有,我只看见你。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是做梦吗?
"可是,我还想再看会儿。"
"......那好,一会再困便回房去睡吧。"
"恩,好。"
"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曲明镜出门的时候,袖口里飘出一张纸,他欲喊,却见曲明镜已急匆匆地离去了。
他走近将那纸片拾起,看见页角上写着"罗夜草",极稀有之药物,其根剧毒,味似青草,服用初时,症如高热,毒入五脏则咳血不止,三日内必绝。
急忙回身拿起桌上未看完的书,一本本的翻看,果然,有一本书的中间一页被人撕去了。撕的很巧妙,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

"你是白痴啊!不会闪吗你?!"
"你...你你笑什么?!白痴!你不疼啊你?!
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横波
心痛,欲裂。
他冲出门,脚步踉跄,不知自己该如何,只是狠命地跑着,脚下绊着了石子,猛地跌倒在地。

推书 20234-12-02 :来香+碎月金+魅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