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弦,你还好吧?」扶著他坐好後,倒了一杯茶就递给他喝。
「还好,没事,只是站太久了,很累。」玉弦说。
「抱歉,玉弦,都是我不好,我没想过红玉她竟然会......」
「没有的事,我娘她本来就是这样。」
「她会打你?」
「怎麽不会?」玉弦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我这手琴,是被我娘亲打出来的。」
「原来红玉是个严母,看她平日温温柔柔的真想不到。」
「娘亲的严厉是为我好,我不会怪她的。」玉弦说。
「玉弦,你真的没事吧?脸色怪苍白的。」霍展宇看他休息了一会,还是没有刚才那般的红润,就怕他真的病倒了。
「霍公子,那个......」玉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前早已变冷的小菜一眼。「其实,我饿了。」
「你饿了?那好,我们去吃夜宵吧!」
「啊?不用了,霍公子......我们吃这个......」
「叫我展宇!」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霍展宇说:「这点东西又怎能饱肚,而且都已经变冷了,不好吃,来吧!这次我会跟红玉说清楚才带你出去的。」
毫不陌生的就抓起了玉弦那纤细修长的手,坐著还来不及站起来的玉弦被他一拉,一个不稳差点就被自己绊倒了,「啊!」
眼明手快的霍展宇连忙把他抱入怀中,才免他又跌倒。「看你看你,都饿得手脚发软了。」
「我是被你牵著才会绊倒的。」一对明眸无奈的对上那满载著深情的眼眸,当下,有点被慑住了眼光。
「抱歉、抱歉,那站好了吗?」
「嗯。」挣脱开那怀抱,玉弦站稳了之後,点点头说。
「那走吧!」
11
男人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来得很快,当两个人年纪相约,可以聊的话题就自然很多,谈谈现在国势,说说二人的家事,有时候,说一下红尘楼中那些食客,都可以聊上一整夜,乐而忘返。
只是二人愈是相处融洽,雪莹就不知道为何愈担心,她好像隐隐约约的了解到二人之间有著什麽,只要找到了一个扣合点,他们就一定会一起泥足深陷下去。
她找过沈红玉谈过,可是沈红玉只是轻叹说:「现在什麽都没发生,我们就别猜度那麽多了,的确,霍展宇看玉弦的眼神,愈来愈像看著自己的情人一般,不过,只要他们的关系不变质,我们也只能看著......」
看著窗外,十月的景色,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而且,即使他们真的变质了,也是因为双方的意愿,我也不会干扰。」
「可是,老板,明知道玉弦会受伤,你也愿意吗?」
「如果霍展宇当真令玉弦难过,我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如果那是玉弦自愿的,那我就不过问了。」
当深陷情爱之中,无法抽身时,一切的决定,都好像成了『自愿』一般的顺理成章,到底是真的自愿,还是只是逃不开那条红线,而被逼自愿,没有人知道。
玉弦开始期待晚上或下午,霍展宇的出现。
不知不觉,他跟霍展宇这样的谈天说地,已有半月之久,他从来没试过,习惯有一个人总是这样的待在他身边的,他从不期待娘亲会出现在他身边,直到现在回首,他才惊觉自己过去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晚,他们二人在红尘楼後的小花园中赏月对饮,那个叫作小花园的地方,其实就是後门一片小空地,只有几棵看起来很丑的大树,和一张石桌,四张石椅而已,而且小空地的後面就是吵嚷的厨房。
但今晚月色真的太美了,美得玉弦想对月细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当玉弦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後,霍展宇只回了这一句,拿起他特地从家中带来的香雪酒,就往小空地去。
「你不是有雪莹吗?她不是从小就照顾你了,就算你跟红玉不亲,跟雪莹也很亲吧?」他把这种感觉想法告诉霍展宇後,他这样回了他。
「亲,我跟她是最亲近的,可是......」玉弦看了霍展宇一眼,微笑起来,把白玉杯中映著弯月的酒喝光了,又说。「她没有展宇一般,在我心内停留著。」
霍展宇身子一震,玉弦在说什麽?
他抬手,以手心贴近自己的左胸前,凝视著眼前说不出话来的男人。「这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进来过,所以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娘没有,雪莹没有,可是现在,我竟然让你,你这个三番二次在同一天闯进我厢房,看起来非常无礼的家伙,现在......闯了进我的这里。」
霍展宇看著他,一脸惊讶的思索著他这番说话的用意,他想不到,平日脸皮薄得像纸的玉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脸不红、气不喘。
不、不,他的脸的确红了,而且是异常的红,但不是羞涩的红。当下,霍展宇弄懂了,他有点啼笑皆非的别了玉弦一眼,难怪他今天竟然这麽有胆识,说了这样的话还如此流利。
「玉弦,你-喝醉了?」他都忘了,这香雪酒虽芳香扑鼻,但後劲很大,尤其是他们空腹而酌,酒量本来就不好的玉弦,不醉才怪。
「醉了?」一笑,他抬头看月色迷人。「也许吧,醉了,一切才看得清。」
「玉弦......那你看清了什麽?」已近十月,凉风习习,把玉弦的发丝吹开了,霍展宇伸手,替他拨走了落在他脸上的头发。
「看清了你我。」他低喃著,一句又一句,一声又一声。「你跟我,都看清楚了。」
语毕,轻柔的吻,落了在玉弦的额前。
玉弦真的醉了,所以他没抗拒,他只是闭上了双眼,软软一倒,就倒在霍展宇的怀中。
12
抱已经醉得不醒人事,沈沈睡去的玉弦抱回他的厢房,途中遇上了雪莹。
「霍公子?」看到他抱著那淡青衣的人,她惊讶的叫住他。「玉弦怎麽了?」
「没什麽、没什麽,喝醉了而已。」霍展宇苦笑。
「醉了?玉弦很少喝酒喝那麽不懂节制。」雪莹听後,也像发现了什麽新奇事一般,笑著说。
「也许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雪莹著意跟他一起走,霍展宇也就再次开步了。
「的确!霍公子最近跟玉弦走得很近。」雪莹有意无意的盯著身旁人看。「二人看起来真有说不完的话题,你们都在聊些什麽?」
「天南地北,风花雪月,玉弦对他不知道的花花世界充满好奇,当我告诉他,在关外有大草原,可任意策马奔腾,自由自在时,他就对关外生活很是响往。」
「可是......玉弦又不懂骑马。」
「他不懂?」霍展宇很好奇,男子学这些,真的是最普通不过的事。
「老板怎会让他去学呢?等会手弄伤了那可不得了。」雪莹说。「不过,霍公子能与玉弦成为知己,也算是美事。」
「雪莹,听你的语气,你该不会在吃味吧?」霍展宇挤眉弄眼的微笑道。
「我?」雪莹笑得灿烂,露出了白白的牙齿。「霍公子,我绝无此意,我再傻再笨,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孙家大小姐,怎敢吃味?」
「那就好。」
「只是,我懂了,所以懂得避开对霍公子的用情。」雪莹看著霍展宇把玉弦放於床上,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棉被,细心得就像是对待一件宝物般的温柔。「只怕有人不懂,默默对霍公子付出了,什麽都得不到。」
「雪莹你想太多了。」似会意了对方的话中话,霍展宇摇了摇头道。
「雪莹非单纯的女子,玉弦的双眼,你的双眼,逃不出女人的直觉!」眼睛牢牢的看著霍展宇。「霍公子,你喜欢玉弦对吧?」
霍展宇被她单刀直入的问法吓了一跳,呆呆的回望了眼前聪颖的女子,久久无法回答。「我不知道。」
「霍公子,抚心自问,你真的只是单纯因为跟玉弦无话不谈,所以才深觉酒逢知己千杯少吗?还是你每晚找玉弦对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雪莹的咄咄逼人,让霍展宇一下子无法招架,然後她这一番说话,的确一下子点醒了以这种方法来回避自己对玉弦感情的他。
然後,他苦笑,轻叹一声。「雪莹,你聪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这样跟你说了。」
「霍公子过奖了!」雪莹也微笑回应。
「是的,真的是喜欢,就因为喜欢,才想来见他,不是吗?」
这个事实,雪莹早已猜到,并无诧异。「既然你确定自己喜欢玉弦,那孙家小姐要怎麽办?」
「那......是两码子的事。」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从身体深处涌上。
雪莹摇头叹息:「不,绝非两回事!霍公子,恕雪莹直言了,感情路上,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对於霍公子,在我看来,玉弦肯定吃了最大的亏,你不能放弃孙姑娘,那是皇命,连皇上都认同你们的婚事,所以不能解,但玉弦,你可以放,而且放得愈快愈好。」
「有方法的,而且,我也别无他求,只求可以来楼中与他相见就足矣。」
「难道你就这样,把玉弦困在红尘楼中一辈子,只为每天望穿秋水的等你来与他见上一面?」
红尘楼是一个无形的鸟笼,困住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有人解脱了,有人却心甘情愿被困於此,对於玉弦,他还没出生,命运就已经将他跟红尘楼困在一起,他对玉弦来说,不止是鸟笼,更是枷锁,雪莹没办法看著玉弦,明明苦不堪言,却还是笑著把这枷锁继续背在身上。
回头,看著睡得一脸天真的玉弦,细致的脸带著微红,霍展宇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苦涩,他很想为玉弦做些什麽,只是他也是万般无奈,难道被决定好的命运,就一定不能有任何改变吗?
他温柔的以手指抚过玉弦的眉心,从不会纠结在一起的眉头,究竟负载著多少的烦恼?然後是脸,鼻梁,嘴唇......
「我知道怎麽做的,雪莹就请放心吧!」霍展宇说。
「霍公子知道?」
「是的!」回头给她一个微笑。「无论如何,我只是想玉弦快乐而已,我不是想他难过的,绝对不想。」
雪莹无言,她只是点了点头,听著耳边那娓娓道来的,那温婉低沈的声线低吟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乾。】
13
次日,霍展宇在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冷清清的红尘楼内。
首先看到他的,是沈红玉,她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来意,於是轻步走到霍展宇面前,露出了一抹微笑:「霍公子,又来找我们家的玉弦?」
「啊,红玉,正是。」对眼前的美人打了个照面,他不忌讳的直认著。「城外枫树林的枫树已盛放,所以在下想跟玉弦约个时间,一起去赏枫。」
「赏枫如此诗情画意之事,霍公子何不找孙家大小姐,要来找玉弦?」
「灵儿是个坐不定的女儿家,又怎会愿意陪我去赏枫?再来,灵儿的琴艺哪比得上玉弦,正因为是如此的诗情画意,所以我才想在枫树林中,拨琴舞剑,跟玉弦好好畅饮一番。」说得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顺畅,霍展宇堆起的笑脸,露出了几分心虚。
「赏枫本非坏事,只是......霍公子......」沈红玉别有用心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负担不来的,就别去强求,玉弦知道,霍公自然也深知肚明。」
「负担不来的事情?比如说呢?」霍展宇当然深知,但他还是继续装傻下去,看沈红玉会作何反应。
「雪莹昨晚跟你所谈之事,她如实跟我说了,感情之事,你情我愿自无不可之处,霍公子要顾虑到的不是我。」
「那对於这回事,红玉的想法是?」旁敲侧击,是最好不过的计谋。
「是玉弦选的,我不加意见,在红尘楼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认为合适的选择,即使他是我儿子亦然。」沈红玉说。
「既然如此,红玉现在看到我,也应该知道了我的选择。」
沈红玉轻叹。「我懂霍公子的意思和想法,这头亲事一定要了结,你跟玉弦又是另一回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方法,玉弦可能不会答应。」
「若两情相悦,我相信可以。」
「希望真的是好。」沈红玉作出了让步。「玉弦在厢房,托你昨晚那香雪酒的福,应该还没起床,今天雪莹染了风寒我并不打算让她出场,今天就当我给霍公子一个面子,让玉弦跟你出去吧。」
「谢谢红玉。」霍展宇简单感谢二字,包含了多种情感,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说著就开步就往四楼厢房走去。
蹑手蹑脚的走进玉弦的厢房中,一切的动作都尽可以的轻柔,以免吵醒还没睡醒的房间主人。
然後一直浅眠的玉弦在霍展宇开房门时,就已经被吵醒了。只是他头在疼,昨晚酒喝太多,忘却了酒会伤身之外,还会宿醉而头痛。
玉弦回想昨晚,只记得最後的记忆,就是跟霍展宇在小花园中对饮,之後就醉了,虽然他酒量不浅,可是昨晚他跟霍展宇二人吃的东西不多,空腹而喝,一不留神,人就已经醉了。
现在醒来,才觉自己已回到房中,心想应该是昨晚霍展宇抱自己回房而睡的。
抱自己回来?一想到这样,不知为何,脸就立即发红发热了。
他立即把棉被盖住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正霍展宇来找自己一定不是什麽重要之事,而且看他蹑手蹑脚的就知道他并非想把自己吵醒,既然如此,他索性就再休息多一会再起床好了。
14
正如此想著,翻了翻身闭上双眼,「好烫!」一记不算响亮但足以把他吓倒的声音自起居厅处传来,然後是打破东西的声音。
他立即就翻过身来,穿著那袭淡青衣就走出串珠帘後一看。「展宇?」
「啊!你醒来了?我吵醒了你?」看到霍展宇蹲在地上,伸手去捡那已经摔到地上被打破了的茶杯,玉弦开口就阻止。
「别捡!我叫人来收拾就好了。」说时已太迟,霍展宇听到正想收手时,手指已被划出了血痕一道。「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冲上前扶起了霍展宇,玉弦低下头细心的为他察看著伤口,看到并没有任何微小的碎片渗在伤口中,他才安心下来。
「压著伤口,我去找药来替你止血。」
「不用了,小伤口而已,一会自然就会止血了。」霍展宇说著,对著玉弦一笑。
「还笑?你怎会如此不小心的。」玉弦无奈道,但还是拿了止血的药粉来,拉他坐下,然後沾上了一点药粉於他那伤口上,当下,痛得他眉头都紧紧皱起。「会痛?」
「还好。」霍展宇摇摇头。「我没想到红尘楼中的下人做事如此迅速,房间主人都还没醒来,茶就已经先泡好了,我不察觉,才喝一口就烫到了,然後茶杯就被我摔到地上去了。」
玉弦浅笑不语,最後帮他包扎好伤口才抬头道:「好了!」
一脸的苍白,配上散开的乌黑秀发,又是别有一番的美。霍展宇细声问:「昨晚醉了,现在还好吧?」
「嗯,只是头有点痛!」
「可让我替玉弦揉一下吗?这可减轻痛楚。」
「这-」本想拒绝,可是回头一想,二人均男子,又好像没有所谓什麽不可亲之理,於是就打消了念头,「就麻烦展宇了。」
「你都已经这样喊我的名了,还跟我客气什麽?」嘴角掀起微笑,他才走近人儿身边,立刻,幽香扑鼻,像花香。
他伸出手,因长年练武而带著粗糙的手指贴上了他的额边,轻轻的揉搓著。果然,痛有慢慢的减退之象。
「舒服点了吗?」
「嗯,没刚才那般的疼了。」这样,霍展宇才收了手。「谢谢!」
「不会。」他微笑看著玉弦。「不过你这样毫不打扮之样貌,也很好看。」
苍白的脸上一红,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太过著急於霍展宇的情况,就这样一头散发的冲出来,而且还到现在才惊觉过来。
「啊、见笑了,我先去整理一下。」当下,他连忙就从椅上站起,就跑回串珠帘後去。
「不会,不会。」得了便宜的是他,他怎会介意。
玉弦脸皮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脸红的样子煞是好看,真让人忍不住想多逗弄几番。
「你今天来,所为何事?」玉弦的声音从内传出。
「啊,找来你去赏枫。」
「赏枫?」
「嗯,城外的枫树林的枫叶已变红,所以想找你一道前去观赏。」
「现在吗?时间会不会来不及了。」已过中午,今天天气也很好,阳光普照,的确适合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