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说,雪莹染了风寒,今天不便出场表演,既然舞姬都休息了,那你这位琴师,自然就无所事事了。」
「嗯,的确,昨晚已看到雪莹姐姐身体不适,娘亲还让她提早结束表演。」玉弦重新出现在霍展宇面前时,衣服已穿好,一头乌发也已束好,一张脸也回复了不少红润之色。
「那就走吧!我想在枫树下听你弄琴。」
「那我去命人准备酒菜一道带去。」玉弦点点头说,从小至大,他都没有机会好好游玩一番,这难得的机会,而且是跟霍展宇结伴而去,他当然不会拒绝。
「啊,小菜就好了,今天......我想改喝茶。」霍展宇说。
玉弦看了看他,困顿的表情,刹那间他懂了。霍展宇知道自己已宿醉,所以才改以茶代酒,玉弦也很感激的微笑说:「嗯,龙井好吗?」
「好!」
15
由於霍展宇只骑了一匹黑马前来,因此他跟玉弦也只能只乘一马了,问过了玉弦不介意之後,他就率先的跨上了马,玉弦本想自他身後上马,可是立即被他轻言阻止了。
「你不善骑术,坐後面太危险了。」二话不说,他伸手牵著玉弦那修长而白哲的手,毫不费力的就把他拉上了马,安坐在自己前方,然後他再把抱月放於玉弦身上。「要抱好,别掉下去了。」
轻笑著说,指的不止是抱月,当然还有他自己。
玉弦一开始有点不自在,因为两人身贴著身,霍展宇那温暖得有点热的体温一直沿著两人的相偎而传到他身上来,而他的一呼一吸,都如此自然的於他身後吹拂著,他的心跳有一刹那跳得很快。
双手自他左右两边环上抓起了缰绳,然後霍展宇那低沈磁性的声音又自他耳边响起:「别紧张,我马术很好,我会保护你的。」
玉弦点了点头,一句『我会保护你的』让他心头一暖。
沈红玉靠著那桃红大门看著二人,在旁人看来如此暧昧的行为,在他们二人身上却好像自然不过的事,沈红玉轻叹,玉弦,你真的已决定了,跟霍展宇一辈子这样相处下去吗?
当然,若真两情相悦,而霍展宇又非得跟孙家小姐结婚的话,他们这种方式已经是最好的了,孙灵对霍展宇来红尘楼一事睁一眼闭一眼,况且孙灵一直都以为霍展宇来找的是雪莹,而雪莹是不卖身的,她自然安心的等当著当霍家少奶奶,却不知道如今把霍展宇留下来的,早已不是那活泼动人的雪莹,而是自己的儿子,那美得沈鱼落雁般的玉弦。
如果不让别人知道就好了,只是这层关系一被揭穿,是女人的还可以委身下嫁作小妾,男人......可以怎麽办?只怕到时候孙灵要的就是玉弦的性命了。
「娘亲,那我去了?」转头看著沈红玉轻靠木门沈思,以为她不高兴了,忙问著她。
「嗯,玩得高兴一点,也......小心点。」知道贴心的儿子以为自己不高兴了,她连忙给了他一抹微笑,让他安心,只是最後一句小心,意味却不知道是什麽。
「红玉放心,我一定会把玉弦完壁归赵的。」爽朗的笑了一声,霍展宇说。
「那就起行吧!时候不早了。」挥了挥手,沈红玉著他们赶紧起程。
策马奔腾,风声在玉弦的耳边轻略过,传来呼呼之声,十月之秋,凉风扑面,把他的宿醉都一一吹醒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背後紧贴著的体温已经变得自然不过,而且恰好用来温暖被吹凉了的身子。
不消半刻,马已经穿越了城门,往枫树林方向走去。「头还会痛吗?」
是霍展宇的声音。「嗯,已经好多了。」
「很快就可以到枫树林了。」
「嗯。」
话才不过一刻,玉弦远远已看到那一片的红,愈来愈接近自己了。
在枫树林的附近,一道小河边,霍展宇拉停了马儿说:「我们从这里走进去吧!」
「好!」霍展宇首先下了马,玉弦不懂下马,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头,看到人儿轻咬下唇,早就看穿他这习惯是代表著困窘,泛起笑容,展开双手。
「下来!」看著那臂弯,玉弦毫不犹豫,也用样伸出手一跨,就让霍展宇把他抱下了马。
「谢谢!」
「走吧!」摇了摇头,霍展宇说。
16
枫树林中不见人影,只有他们二人走在路上,踩踏著掉下来的枫叶的声音,玉弦奇怪,既是赏枫季节,何以这一整遍的枫树林中,竟无一人?
「展宇,这里好像只有我们二人?」玉弦开口问。
「嗯,没错!」手中拿著跟自己不太相衬的藤篮边走道,里面盛著的是玉弦准备的小菜与龙井。
「为什麽?现在不是正值赏枫之时吗?」玉弦不解的四处细看。
「今天,我找下人把枫树先封起来,不准别人进来了。」霍展宇微笑著说。
「啊!这怎麽可以?」听到对方如此夸张的手法,玉弦大吃一惊。「这里是大家所有的吧,你怎可以......」
「玉弦,才一天而已,没什麽大不了之事,我不想与你赏枫时,有人在行旁走动,扫了我们的雅兴。」霍展宇安抚著他的情绪道。
「可是,只为了这样......」
「为了玉弦,这是值得的。」他说著停下了脚步,在一处靠近小河的枫树下。「我们坐这里好吗?」
「嗯......好。」不知为何,听到霍展宇这样说是为了自己,他就没办法再怪责他了。
「风景如何?」二人坐下来後,玉弦拿出准备好之小菜,然後倒了一杯热茶给霍展宇。
听到他的提问,玉弦这才抬眼细看,一整片枫林,枫树或疏或密的相靠著,阳光从树梢中映点进来,把整个枫林都照亮,却一点也不闷热,偶有凉风一吹,枫林即时响起了沙沙的柔和响声,然後随即又有几片或几十片变红的枫叶掉下,再加上旁边小河流水潺潺,就如一幅美不胜收的画,而他们又正处身此画中一般。
「好漂亮啊!」
「玉弦之前何有赏过枫?」
玉弦兴奋不已,他灿烂的对霍展宇回头一笑说:「从没,这是第一次。」
回眸一笑,当下让霍展宇傻了眼,如此美景,配上眼前美人,就像身处仙境之中,如幻似真,却又虚无缥缈。
「那你可高兴?」发现自己看傻了,他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喝茶。
「高兴!真的。」天真无邪的笑靥,这时,玉弦有著十八岁少年的天真。
「那就好。」
玉弦心满意足,一张绝美的脸庞难掩兴奋之神色:「谢谢,就因为有你,我才能如此愉快!」
原意只是感谢的一句说话,听在霍展宇耳内,竟又像是情人之间的情话绵绵一般,让他再度失神。
17
「玉弦很喜欢这古筝?」一曲过後,霍展宇看著玉弦低头轻抚抱月的神态,就像抱著情人一样的温柔。
「嗯,这是我第一次把水调歌头完整无缺的演奏出来之後,娘亲把它送给我,我十岁时的诞辰礼物。」玉弦点点头说。
「啊?是水调歌头。」
「你有听过吗?」
「有,之前在红尘楼中,有听过你的表演。」
「展宇可喜欢?」
「玉弦若愿意现在只为我一人而奏一次,我再告诉你知道。」霍展宇对玉弦微微一笑,说。
「好,这有何难度。」坐正了身子,盘膝而坐,将抱月置放於此之上,修长的手指抚弄著弦线,先奏出了几个无意义之音调,然後,曲响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玉弦的嗓音的确得别,无女子之高锐,却又无男子之低沈,柔情似水般把一个又一个的词自他那优美的嘴唇处唱出,显得特别美丽。
就在玉弦吟唱之时,霍展宇站了起来,抽出了身旁长剑,对著那一片的枫树林,轻身一晃,舞出了剑气,把眼前最接近他们的几棵枫树舞得沙沙作响,剑尖划过了飘然落下的一片枫叶,随即,叶被撕成两半,下一刻,一个翻身随著一个柔音,最後随著柔音的结束,他缓缓的停下了舞动的长剑,慢慢回气,玉弦收了手,满足的抬头看著刚刚舞剑,显得气宇轩昂的霍展宇,他放下了抱月,站了起来。
「刚刚的舞剑很好看。」他由衷的赞叹著。
霍展宇收起了长剑,回头走近玉弦,低头凝望著他那对明眸,手已经忍不住的想伸出去把人抱住,然而他始终没有行动,尽管在这之前,霍展宇说过喜欢他,他也没有否认对自己那莫名的感情就是爱。
但他还是怕吓坏了眼前人,所以只能用眼睛细细的把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脸容看过一遍又一遍。刚刚被他剑气所震落的枫叶,有一些现在才翩翩落下,正巧有一片枫叶,就这样落在玉弦那乌黑的头发上。
玉弦被他看久了,觉得尴尬,当下又移开了眼睛,却不知道应该要往那个方向望去。
「那全是因为你的曲奏得好。」霍展宇道,伸手替他拂去了那留恋著他秀发的枫叶。
玉弦垂下眼帘,却再无话语。
「玉弦可喜欢我?」突然,霍展宇轻声问道。
「啊?」惊讶的把眼光收回到他的身上。「展宇为何突然这样问?」
「因为我想知道。你可有想过,我是喜欢你,才想见你,就因为想见你,所以才每天往红尘楼中跑。」
「我......」该如何回答,玉弦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展莫筹。
「这样好不好?我们来确认一下。」霍展宇带笑的问著。
「如何确认?」
18
霍展宇对著仰起脸的玉弦,低头就是深情一吻,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他吻上了那渴望已久的唇上,柔软而甘美,他伸手把眼下人抱进怀中,把他抱紧,玉弦来不及反应,身体传来了禁不住的颤抖。
怀中人传来的嘤嘤低吟更是刺激著霍展宇那近乎失控的情感,理智断了弦,忘了玉弦从没接触过情爱之事,虽长於青楼,但素来教养良好,又怎能第一次就承受著如此狂热的亲密。
他好不容易闯开了玉弦紧闭著的牙关,溜进了他那温热的口腔中,玉弦更是惊慌,只懂与来人之舌尖相互纠缠,却不知这举动是如此的诱人。
等到好不容易,霍展宇离开了他被吻得发红的嘴巴,玉弦才重新呼吸著清新的空气,一张脸涨红著,因为缺氧,更多是因为害羞。
「你──?」玉弦这下子不懂如何反应,要生气吗?可是,他却喜欢这份被亲吻的感觉。
「讨厌我吗?」
「啊?」
「我刚刚亲吻你之时,你有讨厌我的想法出现吗?」
玉弦被他一问,倒也认真细想起来,不、他一点也不讨厌霍展宇这样对待他,想到这,才刚稍退红的脸,又一瞬间热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
「那玉弦可喜欢我?」
「......嗯。」
那一声,几乎都被那沙沙风声给盖过,但霍展宇还是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那实在的回应。
「我喜欢你......」颤抖著手,他再也忍不住把玉弦拥进怀中,缓缓的道。「我喜欢你,玉弦,我喜欢你......」
「我、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重复著......」怀中人口虽这样说,但并没有抗拒他把自己愈拥愈紧。
「我只怕不说,你下一刻就忘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需要作出任何海誓山盟之约定,霍展宇只要听到了玉弦说的这句,他就懂了,就明了。
放开了怀中人,霍展宇低下头,枫树下人比花美,两情相悦,再无比此时更让他心情激动,他再一次的低下头,吻了那嘴角含笑的唇,温柔细腻。
19
霍展宇此刻心情大好,晚上,他又跟玉弦在城中市集走了一圈,尝过了小食,游走了各大小摊档,最後是玉弦说累了,他才依依不舍的送他回去。
在马上,霍展宇让马慢慢的踱步回去,玉弦靠於他胸前,抬头就看著天下繁星。
「玉弦今天高兴吗?」见他一直细看繁星而不语,霍展宇开口了。
「嗯,看过了枫树,又逛过了市集,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下次,我们再出来吧!」
「下次?」玉弦看著他那阳刚的俊脸,突然有点落幕。「我们,真有下次的机会吗?」
霍展宇皱眉,为了玉弦这句说话。
「玉弦,别胡思乱想,怎会没机会?」他一笑,以化解眼前突然尴尬起来的气氛。「我从不知道,玉弦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
「不是玉弦多愁,是事情容不得我不去愁。」
「比方说呢?」
玉弦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
「不想说。」
「说了扫你雅兴。」
此语一出,霍展宇已略知一二,他以一手牵起了玉弦抱著古筝之手,轻轻的说:「玉弦,你後悔了吗?」
「为何要後悔?」他反问著他。
「後悔我们做了一件不可能而为之的事。」
玉弦听了,苦苦的笑了一下,「若要後悔,刚刚就不会答应了。」
「玉弦!」霍展宇内心被感动了一般的紧握著他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有办法可以两全其美的。」
「莫急,急了反而乱了大事,玉弦逃不走,我永远都在这里,只能在这里。」明明是在安抚著他的情绪,但玉弦的这番说话,反而让霍展宇的心更疼更不忍。
「玉弦,有一天,我们一定可以在关外那个大草原上策马奔驰的。」他只能不停给他承诺,不停的不停的,给予他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
「嗯,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教我怎骑马!」玉弦终於换回那无邪的笑脸说。
「玉弦难道就不喜欢像现在这样,靠著我坐,一起奔腾吗?」霍展宇开了他一个小玩笑,就是想看他困顿脸红的样子。
「你又在开我的玩笑吗?」稍为反抗似的动了动身子,霍展宇一个不留神,竟差点就让玉弦从马上掉下去。
「啊,小心!」连抓著缰绳的手也第一时间放开了,双手就紧紧把玉弦抱著,深怕他跌下去会受伤。
「我没事!」还好马只是在慢慢踱步不快,因此把玉弦抓正後,霍展宇才抓回了缰绳。
「你果然不适合学骑马,连坐得好好的都会掉下去。」霍展宇笑说。
「要不是你开我玩笑,我会如斯狼狈吗?」玉弦抿著那优美的嘴唇,嘟嚷著说。
「好好,都是我不对,我不敢跟玉弦你吵了,都忘了你其实有张得势不饶人之嘴。」霍展宇苦笑摇头。
「这张嘴,也是碰上展宇後才如此不饶人,红尘楼中,可从来没有人说过玉弦有半分嚣张。」玉弦笑得天真,但说的话,霍展宇也无法驳回半分,唯有叹息摇头。
二人边骑马踱步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在红尘楼与市集中来回数次,也依然舍不得回去。
月上梢头,今晚又是一轮明月照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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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玉弦的关系进展後,霍展宇也不急於与孙灵之婚事。他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办法拖延著明年的婚期,终於让他把理由藉口都想好了,就马上去找了他的娘亲说个明白。
之前雪莹说得对,他不能放弃孙灵,即使他喜欢的是玉弦,心动的也是玉弦,他也没办法放弃这段婚约,那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延期,可以延多久就延多久,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但是一但面对了自己内在对玉弦的那浓厚的情感,他就放不了,不能如雪莹所说的,放手!放不了手,无论如何都放不了手。
那天晚上,霍展宇穿好了衣服,正想外门之际,才正想拉开房间的门,门下一刻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展宇!」孙灵走进来,一身薄紫衣,头发被盘起在背後束起,再以别致的发饰点缀,只落下几缕发丝於那瘦削的两肩,被晚风吹起又再落下,就像一只紫花蝴蝶。
「啊,灵儿,你找我有事?」霍展宇吓了一跳,倒不是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小妮子三天两头就喜欢往他家钻,门都还没过,就老爱往夫家跑,被外面的人知道真不知道有何话说。
「怎麽了?你又要出去?」看到霍展宇一身出外的装束,抿起那小嘴嘟嚷道。
「对啊,有事要出去一会。」他点点头。
「那正好,霍伯母叫我来找你去前厅一下。」
「我娘叫我?所为何事?」
孙灵脸一红,带著一点羞涩,让她看起来淡了几分孩子气,多了分女人的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