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蝶,你细心想想,一个不接见任何客人的琴妓,却可容许展宇每晚在她房间进进去去,而且没人敢上前干预,那麽就是说,大家都已经容许了展宇这样做,而他不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她厢房的......」咬紧了下唇,孙灵咬得自己的嘴唇都发白了,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爱上了的,一定就是那个叫玉弦的琴妓,为了她,霍展宇宁死也要跟我延後婚期,为的全都是她。」
「小姐,你既然如此肯定,那下一步,你想怎麽做?」
「小蝶,有兴趣往红尘楼走一趟吗?」想了一想,孙灵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著狡黠的光芒,她笑了笑,看著自己的贴身小婢。
「啊?小姐你要去红尘楼?」
「对,我就要去看看那叫玉弦的琴师有多厉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可是......」小蝶简直就要被自己主子的想法吓昏了,一个女儿家,怎能往青楼那种地方去?让老爷夫人知道,不被骂个半死才怪。「小姐,我们是女生,怎能进去啊?」
「笨蛋!」别了她一眼,孙灵没好气的说。「变装!我们当然得乔装成男生再进去啊,就这样进去,还没踏上那青楼的第一个阶梯,就被人请著离开了,真是笨!」
「这样啊!」小蝶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那小姐,你准备什麽时候去?」
「明天!」孙灵嘴角泛著微笑,盘算著。「我爹说,明天皇上宴客,请了展宇代替霍伯伯出席,以表霍家近日连连击退外敌,这样一来,展宇明天一定不能往青楼里跑,我们明天就去。」
「好主意啊!小姐!」小蝶点头说。
「那就这样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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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楼中人气沸腾,天才刚入黑,桃红色大门就已经高高挂起了红灯笼,作了男装打扮的孙灵跟小蝶二人,从踏入楼中一刻起,就小心翼翼的走著,穿梭著一桌又一桌醉生梦死的人之间,想找个有利的位置观察细探。
「公子!」突然,有人从後拍了她一下,吓得她立即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漂亮动人的女人,脸上挂著浅笑,一对凤眼直看著孙灵,让她突然忍不住赞叹,这世上也有女人可以长得如此的妩媚而不俗气。「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第一次到红尘楼吗?」
「啊、是......是,第一次。」孙灵收回那毫不礼貌周旋在她身上的视线,连忙点点头。
女人,沈红玉妩媚的一笑,说:「那请问公子的大名是?」
「......」她连忙想了想,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姓氏。「周,敝姓周!」
「原来是周公子。」沈红玉凝视了眼前公子好一会,觉得他清秀不凡,皮肤也白里透红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也是个富家子弟,於是就再问:「那公子你想坐厢房还是大厅这里?」
孙灵跟小蝶对看了一眼,就说:「厢房!」
「好的,那我现在就叫人安排。」她点点头,说。
「等一下!」孙灵想到了什麽,又叫著她。「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叫玉弦的琴师琴艺了得,我今晚来就是为了听她的表演,所以,给我一个靠近她表演地方的厢房。」
然後下一刻,小蝶递了一些银两就塞进沈红玉的手中,沈红玉眼神突然不在那手中的银两,反而看著二人,沈默了好一会,才又微笑起来。
「原来是来捧玉弦场的公子,我懂了!」沈红玉笑意更深,把银两收了起来。「那周公子这边请。」
穿过了吵杂的大厅,登上了二楼的其中一个厢房,孙灵首先环视了一眼,一片的暗红不像一般的红般来得耀目,以串珠帘分开了卧室跟起居室,而且环境还算不错,至少灯光通明,并没有以前她想像般昏暗。
「周公子只要往那小露台去,就可以听见玉弦的演奏了,这厢房不知道周公子满不满意。」沈红玉领著孙灵往露台处,然後纤手一指,指向玉弦的那个小露台。
「满意,只是......」孙灵突然想起,她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美人,於是她话题一转,又说:「不知道姑娘的芳名是?」
「沈红玉,我是这里的老板。」她回答。
「啊,想不到是沈老板。」竟然一进来,就被这里的老板盯著看了,如果是下人的话,给他一点钱,要见那个玉弦一点也不难,但现在来人竟是红尘楼的老板,那事情可能就非想像般顺利了。「周某无礼,竟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姑娘就是沈老板。」
「没关系,周公子,说什麽老板的还不是一样,公子这番说话,红玉受不起。」沈红玉说。「那周公子就请便了,等下红玉自会找最好的姑娘和酒菜来招呼公子。」
说到了姑娘,那这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孙灵忙招著手,把沈红玉叫回身边。「沈老板,姑娘呢,周某是不需要了,我今次来纯粹是冲著玉弦姑娘而来的,不过听说玉弦姑娘不接见客人,可真有其事?」
「是的,玉弦的确不接见来客,公子,要你白走一趟了。」沈红玉微笑著说。
孙灵知道她的坚持,但她相信,一个人不会不比钱所迷惑,於是她走近了沈红玉,手一伸又是几张银票。
「不知道这样,沈老板可愿破例一次?」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她肯定,沈红玉一定会收下这些银票,就像刚刚她也毫不犹豫的收下银两一样。
怎知道沈红玉只是把银票反手递还给孙灵,脸上依然挂著那毫不改变的微笑摇摇头。
孙灵以为她觉太少了,往怀中一拿,又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这样呢?」
「周公子......」她不禁的皱了皱眉,彷佛眼前人已经让她到了耐性的极限一般,她再一次把银票塞回他手中。「周公子,玉弦不接见来客非一天半天之事,别说周公子这一丁点的银票了,曾经有客人拿了一箱黄金,有客人拿了一所府第的地契来要求玉弦见他们一面,都被我拒绝了,周公子,你现在手上的,根本比不上他们的一小点,他们我都尚且不破例,我又怎会让你见他。」
孙灵有点被惹怒了,她竟然被一个青楼老板,当著面这样说她,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尊严,她忍住发抖的身体,语带不悦的问:「不见客人吗?那为何会有人每天每晚都可随便进玉弦姑娘的厢房?」
26
一时冲动的把话问了出口,换来了沈红玉变脸似的眼神,她紧盯著来人,戒备的说:「周公子,此事你从何得知?」
小蝶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就知道碰上了个来人不简单,这下子可好了,人家不怀疑才怪,一想到这里,她忙拉了拉孙灵的衣袖,示意她要冷静下来,孙灵这才深呼吸了几口,平静下来。
「看来周公子这次前来,除了听玉弦奏琴之外,还是故意来打听什麽的?」沈红玉毫不容气,紧接著问。
「没有打听,只是......只是一时的心急,我可是抱著很大的诚意来见玉弦姑娘的。」脑筋转了又转,她努力找藉口来圆刚刚的那番说话。
「对不起,周公子,你要任何的姑娘,红玉都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只有玉弦,恕红玉无法答应。」沈红玉也回复了冷静,再次露出那张应有的笑脸说。
「这──」孙灵自知沈红玉已对她起疑,现在更不会答应了,於是她就改口说:「那,周某也不再继续坚持了,但我也没心思在别的姑娘身上,就请沈老板只需送来一些酒菜就好了,我听过玉弦姑娘的表演,也算还了一个心愿。」
「好,那红玉现在就为周公子去准备。」
关好了厢房的门,沈红玉急步的来到了雪莹的厢房,看她已经穿好了舞衣准备,却看到了沈红玉突然在这时候走了进来,通常,沈红玉很少会在这时候找她,只为了纯聊天。
「老板,怎麽了?」她已不是第一天留在这里了,要劳烦到沈红玉亲自来找上她的,不会是什麽好事,所以雪莹就先开口问了。
「雪莹,二楼厢房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来找玉弦的?」
「嗯。」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雪莹好奇,这次的客人是个怎样的人,是有三头还是六臂,竟然会让他们的老板如此著重?
「不过,是个女儿家来找玉弦,就不是常有的事了。」
「是个女的?」雪莹吓了一跳。「那她怎能进来?应该会被挡在门口才对啊?」
「乔装成男儿身混进来的,一开始我也看不出来,到他身边的仆人塞银两给我时,我才发现,那仆人的指头纤幼,再看了看那位公子,一对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使是个文人,也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沈红玉细细思量,在房间轻轻踱步。
「那她还有说过什麽吗?比如说她的名字?」
「她说她姓周,不过恐怕也是假的,但我最在意的是,她说的一句说话。」
「什麽说话?」
「她说为什麽就有人可以每晚都可以进入玉弦的房间。」
雪莹听後,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了......」
沈红玉看著雪莹那张惊讶的脸,也想到了似的点点头:「我也知道了。」
一个跟玉弦最大关系的女生......「是孙家小姐!」雪莹叫道。
27
「事情果然是被孙家小姐怀疑了,所以她派人跟踪了霍展宇。」果然,跟雪莹把事情都谈过後,所有东西都说得通了。
「那她应该直接来大兴问罪才对啊,为什麽......为什麽还要这样做呢?」
「因为她以为玉弦是女子,她这样做不外是两种可能,一是要他离开霍展宇,一是把他当成小妾,问题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沈红玉头痛极了。
「绝对不能让孙家小姐知道玉弦是男子啊!」
「我知道,因此,雪莹,一会你与玉弦表演过後,千万别让她看到玉弦,尽快把他送回厢房中,我也会尽快请她离去,以免再生事端。」
「我知道了。」雪莹点点头。「那我现在先到玉弦厢房中去吧!」
「嗯,这也好,尽快去吧!」
於是二人一起离开了厢房,沈红玉本想再一次回到孙灵的厢房中,以贵客相伴为由,实质用以方便控制对方的行动,可是当她来到厢房,发现已人去楼空时,她当下有点乱了。
那个孙家小姐已经直接作出行动了吗?她转过身,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小婢。
「沈老板,你在找这厢房的公子吗?」她看到沈红玉从已经空了的厢房中出现,就开口问。
「对,你有看到那公子吗?」
「有,他不久前就已经结帐离开了,还是我送他离开的。」
「离开了?你确定他离开了?」沈红玉吃惊的问,什麽都没有得到,孙灵会那麽容易就自愿离开?
「是的,是我亲自送那位公子跟他的仆人到门前,亲自看著他离开的。」
究竟她想怎样?沈红玉一时还摸不著任何头绪,她轻咬了一下唇,挥挥手就示意她可离去了,这时,雪莹也带著玉弦从远处走近。
「娘亲,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抱著古筝的玉弦,看到了沈红玉那张脸,有点惊讶於他母亲竟会有如此不安的表情。「你还好吧?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我没什麽,只是刚刚被一个客人耍了一顿。」给旁边的雪莹使了个眼色,然後轻摇了摇头表示人已走了。
雪莹意会了,虽然安心下来,但又觉对方既有意上门打探玉弦的虚实,应该不会就此空手而回,这实在太不像那孙家大小姐那追根究底的作风了。
「那现在客人呢?」玉弦看著厢房内空无一人,心想著该不会把客人都骂走了吧?
「刚刚走了......」看著玉弦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沈红玉无奈的苦笑,又说。「他是自己离开的,你娘亲是那种会把客人骂走的人吗?」
「我、没这个意思......」玉弦摇了摇头,低下了头,掩饰著自己的尴尬。
「好了,快去准备吧!不然就太晚了。」安慰似的轻拍了儿子的肩一下,沈红玉走到雪莹身边,还是跟她说了句万事小心。
雪莹点点头,牵著玉弦的走说:「玉弦,走吧!姐姐先陪你到厢房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玉弦苦笑,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演出了。
「你就让一下姐姐嘛,今天我就是想陪玉弦走一下。」雪莹泛起一抹微笑说。「自从霍公子认识你之後,整天都缠著你聊天说地的,姐姐想找你,你都没时间应付我,难得今天他人不在,今天玉弦一定要陪陪我罗。」
「雪莹姐姐,什麽缠著我,这话怪难听的,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随时来找玉弦聊天啊。」玉弦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玉弦欢迎我,只怕霍公子会觉得我碍眼,碍著他跟你的独处时间。」
「姐姐!」被雪莹这样一取笑,脸皮薄如纸的玉弦,脸红得像火烫,不消一刻,连脖子都红通通一片了。「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这样一来,你要我如何面对展宇?」
雪莹愉快的笑出声音来,亲腻地挽著他的手,陪著他一起走进厢房中,点起了房中的灯光後,再顺道细细观察著房中可有别人在。
直到她确定房中没人,她才又说了声先离去了,才稍为安心的离开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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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雪莹太大意了,她以为孙灵一个女儿家,即使要躲要藏也只能躲藏在一些暗角,却不知道从小坐不住的孙灵,跟著霍展宇学了几年武,轻功虽说不上如燕飞,但要靠著它躲在别人难以发现的死角,也不是难事,就像现在,她就躲了在房间的横梁上。
刚刚沈红玉离开了房间後,孙灵深知光明正大不可能靠近得了玉弦,於是假意结帐离开,还要求那个小丫环亲自把自己送到红尘楼外以证明她已经离开,吩咐小蝶在外面等她,自己再愉愉的潜了进来,她听家中的男仆人说,玉弦每晚表演的地方在二楼最东边,有小阳台的厢房中,於是她早早就摸著黑潜了进来,在房中打探了好一会,忽地听见了谈话声与脚步声,她立即四下察看以寻找最好的躲藏位置。
她刚刚在厢房中不小心说出了如此大破绽的一句说话,早就猜到了沈红玉会对她起疑,猜到了多少,她不清楚,但她肯定的是,沈红玉绝对不会如此大意,她一定会找人陪著那位玉弦姑娘一起前来,再把房间搜察一遍,因此普通的角落绝不适合她躲藏。
听著听著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她头一抬,看著房间四边的横梁,心生一智,以她极有其量的轻功,飞身上横梁处,就是她现在的藏身之处。
「玉弦,那你好好准备吧!我先离去了。」这把声音她认得,是霍展宇以前很喜欢找的那个舞姬,雪莹的声音。
「嗯,姐姐慢走!」可是这把声音一起,孙灵却吃惊得差点就叫出了声音来。
她没听错,刚刚雪莹的确叫著玉弦的名字,可是回她的,却是男音?虽声音清脆悦耳,不像一般男音般低沉磁性,有著令人迷惑的嗓音,却不折不扣的是属於一个男子的声音。
她连忙低下头,寻找著可以让自己清楚看到厢房下情况的位置,她看到了雪莹的一袭雪衣,飘逸著离开了厢房,而房中,剩下了一袭淡青色衣裳的-男子!
孙灵相信自己的双眼,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玉弦......那个霍展宇每晚都会来找寻的,那个在青楼中,琴艺了得的琴妓,竟非姑娘,而是一介男儿?
孙灵此刻竟忍不住的浑身发抖,她既怕又气,但又安慰自己,既是男儿,那麽与霍展宇就只会是朋友的关系,这不是比霍展宇迷上一个名妓更好吗?
只是......只是事情真如她想的这般完美吗?再好的朋友,霍展宇会每晚前来,就为了与他饮酒谈天吗?而且藏身青楼,又怎会是如此单纯的相处,再加上霍展宇刻意找藉口的延了婚期,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把她天真的想法掩盖掉了。
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下清脆的琴声响起,让她回过神来,低头再一看,她看到玉弦已经坐於小阳台中,背对著她,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到玉弦的容貌,但依他那漂亮的身影,悦耳的声音,她可能猜想到玉弦应该是个外表不差的男人。
琴声悠悠,每一个音节都极其温柔的抚摸著她此刻绷紧的神经,琴艺不凡的玉弦,温柔似水的玉弦,让孙灵的眼眶一红,竟躲在横梁处就掉下眼泪来,细细的泣然著,琴音都把这些细弱的声音盖过了,彷佛它们从不存在著。
玉弦突然停下了那悠然的琴音,孙灵连忙擦著泪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发现自己了?可是玉弦没有回头,他彷佛轻叹了一声,再开始拨弄著手下的琴,这时,他更温柔,更让人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