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凤晨

29
「小姐，如何？你看到了那位姑娘了吗？」看到孙灵平安回来，小蝶才敢安心的松了口气，她多害怕孙灵这样一去，就被别人发现抓了起来。
孙灵混混沌沌的走到小蝶面前，看了她的小婢一眼，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下来。
「小、小姐！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被发现了？」
孙灵摇了摇头，只说了句：「回去吧！」
「到底怎麽了？小姐，他们给你难堪了？」小蝶跟在後方，惊慌的问。
难堪？的确，霍展宇给了她一个最大的难堪......但孙灵不回话，依旧摇头：「别问了，小蝶，你让我静一静好吗？」
「喔！我知道了，小姐。」既然孙灵不愿意说，小蝶也不能逼她，等孙灵愿意说时，她自己就会告诉自己知道。

沈红玉自那一次之後，就更加小心的留意著，深怕孙灵会再一次的女扮男装混进来找玉弦的麻烦，更在私下吩咐下人，若见到类似打扮的人，首先要前来向她禀告。
雪莹也认为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她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似乎真的就是小心应变防备，就怕对方暗地里的小动作。
她们不知道孙灵会为了霍展宇可以做到什麽地步，但她们确定孙灵暂时没任何恶意，至少在她还认为玉弦是女生时，玉弦都是安全的。
相反来说，只要玉弦的身份被发现了，孙灵可能会受不起这打击而做出任何後果不堪设想之事，孙灵是皇上的亲属，事情要是真被揭发，玉弦就性命不保了。

只是她们都错了，她们都以为孙灵怕被霍展宇知道，所以行为举动应该不敢太张扬才对，但她们都不知道孙灵已经知晓了，即使她对内情还是半猜半疑的，但她确定，事情不会如她一开始那天真的想法般简单。
这也是为什麽沈红玉会惊讶的原因。
孙灵在一个大白天，出现在红尘楼中，而且身边就只带著一个小丫环。
想不到她才短短几天，就会再次前来，而且这次没任何乔装，就用她原本的身份前来，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孙姑娘何以突然造访红尘楼？今天霍公子并不在楼中。」沈红玉先把她挡在门前，笑盈盈的说。
「我要找他，并不需来这里找。」孙灵没任何表情变化，她不是来让任何人难看的，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那孙姑娘这次的目的为何？」沈红玉扬了扬眉，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孙灵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问。
「孙姑娘说的早就知道了是在指哪一件事？」沈红玉装作不明所以的反问。
「前几天的晚上，那个自称周姓的公子，你早就猜到是我了？」
「不，一开始我只猜想他应该是个女的，我是後来才想到是孙姑娘。」沈红玉诚实的回答。
「所以，你也预料到我会再来吧？」
「为了玉弦，你一定会再来，只不过，想不到是如此的直接。」她微笑，也察觉到这次孙灵竟然没再称玉弦作姑娘了，这也让她更是不安，「要进来先坐一下吗？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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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我是一定要，只是我要找的，只有玉弦一个，这次的事只是我们三人的事，我不想别的人来插手。」孙灵坚定的眼神，拒绝了沈红玉这个拖延的方法。
「我还是那一句，玉弦他不会见你的。」沈红玉也不是好应付的人，这一回她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既然孙姑娘说这是三人之事，那就应该等霍公子一起再来解决不是吗？」
「三人解决？你是想看我难堪吗？」孙灵牵动著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孙姑娘此话何解？」
「沈老板，此话何解你最清楚不过，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叫玉弦的琴师，是位不折不扣的男儿，对吧？」说这话时，孙灵要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让别人看不到她在发抖。
沈红玉这下子也擦白了一张脸，果然，孙灵还是知道了这秘密。
「沈老板毫不隐瞒，我也不想骗你，的确，那一晚我偷偷潜回来，躲了在他表演的厢房中。」
沈红玉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已先叫雪莹暗地细察过厢房一次了，竟然也发现不了孙姑娘，孙姑娘的聪明伶俐令红玉佩服。」
「她只是没抬头察看横梁而已，不然我早就被发现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盯著孙灵看。「既然如此，孙姑娘，我也不妨直言了，我想你是误会什麽了......霍公子跟玉弦......」
「我只想跟玉弦谈！」打断了沈红玉的话，孙灵再一次宣明她的来意。「他跟展宇的关系，我只想从他口中得知。」
「可惜，孙姑娘，我不会答应你的，你死心请回吧！」既然软的不行，那她就来硬的，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沈红玉下了一个逐客令。
「沈老板，你知道我是什麽身份，你今天不愿我见玉弦一面，明天红尘楼就从此消失。」孙灵也不想动不动就以此来威胁别人，可是她今天就是非达到目的不可。
「我知道孙姑娘的身份何等尊贵，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尊重别人。」吃软不吃硬的沈红玉愈抗愈强，不然她不会撑到现在还没倒下去，她早在十五年前，玉弦的爹去世时她就死去了。「请你尊重一下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不是你想见就见，见不到就得人头落地的贱民。」
被扳了一道，孙灵当下没话可说，的确是她先用皇上亲属这身份，来企图让对方屈服。
「红尘楼要如何处置，悉随尊便，今天你是休想见到玉弦一面，要见，把霍展宇也叫来一起见，三个人就把话说清楚，我绝不容许玉弦在你们之间，吃任何一点的亏！」沈红玉态度坚拒，决不让步。
「你──」
「娘！」一声柔和的男声，阻止了一场女人之间本来要发生的争执。
孙灵循著声音，抬头望去，见一淡青衣映入眼帘，美丽不足以形容孙灵看到的这个人，他竟让孙灵有种看得入迷的魔力。
孙灵认得出他的衣裳，他是玉弦，而另一点让她吃惊的是，他叫沈红玉作娘亲。这样一来，玉弦为何可以留在红尘楼中，原因就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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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弦，你出来做什麽？」沈红玉刚刚不就吩咐过雪莹，要看好他的吗？看著他，後面还跟著雪莹。「雪莹！」
「我阻止不了他。」雪莹也无何奈何的说。
「是我一定要出来的，娘你就别怪雪莹姐姐了。」他叹了口气。「让孙姑娘进来吧，我们的确需要好好谈一下。」玉弦对著自己微笑著，但孙灵看得到他眼底的那抹苦楚。
「不可以！」无论如何，她都不答应让二人独处。
「娘，给我一次做主的机会！」玉弦说著，人已走到二人面前。「有些说话，让展......让霍公子在场实在不好说话，对吧？孙姑娘。」
孙灵竟顺从了一般的点了点头。
近距离一看，孙灵才清楚看到玉弦的美，巧夺天工般的脸庞，带著沈红玉的几分影子，却不像女子般的娇柔，有著男子般的气概，一对灵动的眼睛竟然清澈无比，那悦耳的声音，就像天籁般温柔。
「玉弦，我只是怕你会受伤。」
「没关系，娘，是你说的，爱，碰了它，就得承受它，是我甘愿承受的。」安慰著沈红玉，他说。「我知道该如何处理，相信我吧！」
沈红玉看到儿子难得的坚持，她才终於无奈的勉强点点头。
「孙姑娘，到我厢房谈如何？」玉弦笑著问她。
「嗯，好！」孙灵点点头，跟雪莹打了个照面，才缓步跟上了前方的玉弦步伐。
「老板，现在怎麽办？」雪莹看著他们二人的背影，不安的说。
「去通知霍展宇，现在就去！」沈红玉咬了咬牙，如此的道。
「嗯，我知道了！」说著，雪莹转身急步离开了红尘楼。

孙灵随著玉弦走进厢房中，他领著自己，让她坐了在茶桌的左边宽椅上，而玉弦则坐在右边。
「小蝶，出去外面等我！」孙灵回头看了丫环一眼，开口对她说了一声。
「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小蝶急著说，眼角还不忘瞄了瞄她身边的玉弦，让他们二人独处，谁知道这个看起来斯文温婉的人，会不会反过来对她家主子怎样？
「沈老板都愿意把她儿子交给我了，你还怕公子会对我做些什麽？」孙灵挥了挥手，叫她赶紧离开。
「可是......」
「孙姑娘，要不然，就让你的小婢帮玉弦一个忙，让她到厨房拿点酒菜前来如何？」玉弦总是谦恭有礼，让孙灵反而什麽气话都说不出来，他说话愈是温柔体贴，反而让孙灵愈来愈有种不想为难他的感觉。
孙灵想了想，这无疑也是个好方法，可让小蝶离开一段短时间，「好，那小蝶你就听公子的话，帮我们到厨房拿点吃的过来吧！」
「是的，小姐！」
「小蝶姑娘，厨房在大厅的後堂，绕过楼梯就会看到，你跟他们说，是玉弦叫你前来，他们就自然会帮我准备好的了。」
「是的！」眼也不看他一眼，小蝶只是应了声就转身离开，虽然孙灵看起来并不讨厌眼前这个谦谦有礼，又美丽的男子，但小蝶就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他，是他让她的主子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把霍公子抢走了，竟然还敢如此大模斯样的装模作样，她愈想就愈替主子不值，为什麽主子就不会凶一点，这样让自己吃亏有什麽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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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离去後，二人沈默的相看了一会，始终无言。
「公子......」孙灵终於开口了。
「叫我玉弦就好了，孙姑娘。」
「只是一句而已......」孙灵接下来再次的无言，她本想应该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你怎知道我就是孙灵？」
「那天晚上，在二楼厢房的横梁上，那个不是你吗？」玉弦微笑著回答。
「你、发现了我？」自己的躲藏技术真有待加强，连玉弦不会武功的也发现了她的藏身处。
「要不是孙姑娘的哭声，只怕玉弦不会发现。」
「啊......」原来如此，难怪中途，玉弦会停下了琴音。
「那你怎麽一猜就想到是我呢？」
「娘亲那天在雪莹姐姐厢房中的说话，都被我偶尔听见了，她们说你特别乔装进来，就是为了要找我。」玉弦见孙灵不作声，又继续道。「因此，发现横梁上有人，我就猜想是你了。」
「所以，你也跟沈红玉一样，早就知道我哪一天会再跑回来的了。」
「知道，因为你也知道了我非女子的这事，你不可能不跑回来问个清楚明白，而且，你不会再用同一个方法乔装进来了，你应该会光明正大的，以孙家小姐身份来大兴问罪。」玉弦低声的笑。「果然，玉弦都猜对了。」
孙灵不得不佩服他能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他看上去天真无邪，却又心思细腻，少了一种对别人的武装，反能把别人看个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孙姑娘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容我先说吧。」看得出她的难言，玉弦就先开口了。「对不起，是我......打乱了你们应有的一切。」玉弦的表情不变，但那抹苦楚却一下子变深了。
「你跟展宇......跟他......是何种关系？」孙灵连声音都忍不住的发抖，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答案吗？为什麽现在终於问出口了，却害怕去听结果？
玉弦的笑容转为苦笑，「孙姑娘，你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才前来的吗？」
「我想确定自己的答案！」
「那何苦呢？」玉弦叹息。「难道你得知後，会愿意放弃吗？」
孙灵颤抖著，她小看了眼前这个男子，他不是来要求妥协的，他想来跟自己讨价还价的。
「你早知道了我的存在吗？」
玉弦点头。「那为什麽还要跟展宇纠缠？」
「我──」玉弦张了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来。「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知不觉地，他却早已注入我心中。」
孙灵痛苦的闭上星眸，好一个不知不觉，她竟然就输得如此的彻底，她以为时间能胜过一切，但最後却还是输给了一个只认识不足两月，但彼此都情投意会的不知不觉。
「展宇也喜欢你吗？」
「我不想代替他，去回答你这个问题。」玉弦微笑著摇头说。
好一个聪明的人，竟然轻易的避开了她的问题。
「好！那你想怎样？说清楚吧。」孙灵睁开眼睛，看著他问。
「孙姑娘，前一阵子的晚上，我猜想......应该是他跟你提起要延婚的那个晚上，他跑到我这里来，说了很多话，苦恼著很多事情。」
「所以呢？你们早就有结论了吗？」
「没有，孙姑娘，我跟你展宇都不能放，他怎会在短短一晚就作出了结论？」
「不能放？」孙灵失笑。「对你，他是用情至深，所以不放，但我呢......我现在才了解到，我是他的包袱，他是因为身份家族才对我不能放......」
对啊，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没有了『皇上亲属』这层关系，也许那天晚上，霍展宇提出的就绝不是延婚，而是解除婚约了。
「我知道他的苦处，他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们可不可以让这方法实现......」
「绝不可以！！！」她情绪激动得叫了出来。「你要如何两全其美？你说啊！」
「就像现在这样，互不打扰，互不干涉。」玉弦说。「玉弦答应你，我绝不纠缠於他，我只望能跟他就像现在一般，偶尔饮酒作乐，风花雪月，我对他再无别的妄想。」
「然後呢？让他天天流连於此，而我却独守空房吗？」孙灵怒冲冲的道。「让他一辈子得不到你，一生一心都悬在你身上，而我就只得到一个霍夫人的虚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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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弦绝无此意。」他连忙解释道。「只是玉弦已放不开他......早已陷入太深......」
「那我呢？你们为什麽都不替我想想？」孙灵红了一双眼晴，努力忍住那将要淌下的泪水。「你们的苦，你们就只想到你们的苦，什麽时候想到了我？我等了他六年，从十三岁就开始等著成为他的妻子......」
「孙姑娘......」玉弦不知如何安慰眼前人，他是主谋，也是共犯，即使非他情愿，他还是把眼前的孙灵伤得遍体鳞伤。「对不起......是我跟展宇太自私了......」
「如果我不答应你这个要求，你会准备怎样做？」
「我不知道。」玉弦摇摇头。「我不敢细想......」
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间的门，「小姐，我是小蝶！」
孙灵听到了小蝶的声音，收起了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慌忙擦去那淌下的泪水。
玉弦细心的等她把容貌都整理好了，才走上前开门。
「有劳小蝶姑娘了。」玉弦欠了欠身，让捧著酒菜的小蝶大步走进来。
「不烦。」不太礼的回了一句，小蝶别过脸不看他就走进来。
这小丫环，看起来对自己充满敌意。玉弦内心苦笑。
「小蝶，别对公子如此无礼。」知道自己的小婢一心向己，才会做出此等无礼之事，一时之间孙灵也有点尴尬。
「无妨，孙姑娘就别放心上了。」看著小蝶把东西都逐一放於圆桌上，玉弦请孙灵上了桌。
他细心地帮孙灵和自己倒了酒，「孙姑娘，请吧！」
小蝶站在孙灵一旁，直盯著那壶酒看，不知为何，她开始冷汗直流。
「为了什麽，我们什麽都谈不成。」孙灵也紧接著苦笑。
「可是我已经把我想说的，都告诉孙姑娘了，以後，孙姑娘想如何看待我们二人？」
「我也如实告诉你好了，我爱展宇，他既答应了娶我为妻，我就一心一意等他，我实在想不出要对你如何？杀了你，展宇会恨我，封了红尘楼，展宇也会恨我......」孙灵握紧玉弦递来的酒杯。「我竟然可悲得什麽都不能对你做，无论我做了什麽，只要动了你一根头发，他都会恨我......我容不下你，却又杀不了你......」
这才是最可悲的，即使她动用到皇上下旨又如何？最後她只会输得一败涂地，什麽都得不到......
「所以，我决定了，跟你们用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好，我都要跟你们纠缠不清。」孙灵嘴边漫著难过。「我要霍展宇一辈子得不到你，同时要让他一辈子疚愧於我，让他放不开我，总比让他恨我好，不是吗？」
玉弦一听，不禁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为此乾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