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色剑气想必是方才从气海内升起的热流,隐隐有熟悉之感。与师父的内力有些相似。
至于这妖邪的蛇影……
是了……师父说那衔烛妖蛇需在地底镇压九九八十一载,时日未到却被他放了出来,后来虽然又被师父镇压回去,但是那蛇骨当日受了灵气浸润刺激,便泄出一缕生机,随着他的控蛇之法侵入了他身体!
江海西手中紧握佩剑匕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薛不霁的脸。他见师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他们已经出了云外青渊,也无法向风上青传讯求救。
却在这时,树丛后传来梭梭之声,江海西猛然转过头,喝道:“是谁?!”
他握紧匕首。猛兽怕火,而且篝火中也已撒入驱虫兽的药粉,料想不会有野兽来犯。那么这树后是什么?
眨眼之间,一名黑衣人拨开树丛,走入火光范围内。他身后一个接着一个,一气儿走出十八个黑衣男子。这队人马虽然灰头土脸,但是精神尚好,而且兵刃都朝着他与薛不霁,看来是来者不善。
师哥目下情况未名,他一个六岁的小孩童,也不济事,看来眼下情势已十分危急。江海西心中一沉,情知绝不能露怯,提气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未说完,他眼尖扫到这十八人的腰间。人人腰上都挂着个玄铁金字腰牌,与半年前不停追杀他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乌衣流!”江海西一声喝破众人身份。
为首的一人哈哈笑道:“小娃娃好眼力!”
他上下扫了一眼江海西,十分得意:“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带人在这山脚边找了十来天,原本都打道回府了,昨日想想不妥,又带人杀了个回马枪!上山来寻。哈哈,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快意至极。
一旁的人拍马屁道:“门主英明!”
余人附和道:“连朱雀门的方门主出手,都折戟沉沙,生死不明,咱们能擒了这小子回去,已是大大胜了朱雀门一招!”
门主立刻踢了他一脚,唾道:“什么你们我们!这江家小子可是老子找到的!方之焕那老头,哼,除了宗主,从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死了最好,若是没死,回去看见由我玄武门拔了头筹,照样得气死!”
“门主威武!门主英明!”手下高呼,那门主听了,十分愉悦,显然对这马屁很是受用。
一人又道:“奇怪,这三圣山迷魂林一向荒无人烟,这小鬼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这个大的又是谁?没听掌门说起过啊。”
“别管那么多,先将他们抓了!”
手下有一人抢上前来,捉向江海西。岂料江海西一抖长剑,剑花一吐,在他手上削出一道血痕。这正是风上青所授的逐风轻狂剑。
那人受了伤,痛得叫骂,余人在一旁嗤笑他居然会1 3 页, 为一个毛孩子所伤。又有两人上前,捉拿江海西。江海西守在薛不霁身前,长剑左点右刺,出手极快,宛如燕子抄水。这一点一刺,登时将两人又刺伤了。
众人登时肃然。那两人为江海西所伤,登时恼羞成怒,其中一人见江海西有些扎手,便转而攻向他身后的薛不霁。江海西人小腿短,纵然是死死守着,又怎么护得住。
长刀劈向薛不霁,江海西惊呼一声,失了防备,已叫另一人擒在手中。他瞪大眼睛,看着雪亮的刀锋直劈而下,离薛不霁头顶不过寸许,登时再度失声大叫道:“师哥!”
就在此时,薛不霁陡然睁眼!他出手极快,将将在刀光落下之时,两指如电,夹住刀锋。这两指仿佛力若千钧,令得长刀竟不能再落下一寸!
薛不霁一挑眉毛,眼神竟有些邪异,他嘴角挑起古怪的微笑,声音嘶哑,缓缓道:“就凭尔也想伤吾?”
第7章 五千两白银
话音一落,便听“铮”地一声,长刀竟蹦为两截!
这人陡然松了劲,身子向前一栽。薛不霁出掌,将他摔出三丈之外!
这番变故,不仅是乌衣流众人,连江海西也看得呆了。
慢慢地,“薛不霁”站了起来,瘦长的身影如蛇一般扭动。众人都屏息噤声,死死盯着他,大气不敢喘。
“薛不霁”却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肢体极不协调。他晃晃颠颠走了两步,竟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便在这时,十几人同时出刀,一片雪亮刀光,从“薛不霁”头顶压下。
“薛不霁”却扭动身体,弯折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滚了开去。他昂起上半身,神情狠戾,伸手一扬,嘶嘶叫道:“给我死!”
数道红光射出,众人已知不好,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制着江海西的那人伸手一推,便要让江海西挡在身前送死,江海西却是极机灵,就地一滚,滚入一旁草丛之中,再回头看去,已见十几人尽数倒下,红光所过之处,骨肉腐烂,不过顷刻之间,便已成白骨!
江海西吓得呆了,怔怔地看着“薛不霁”。就见他缓缓站起来,嗅着空气中的血液味道,表情沉醉。
“师哥!师哥你怎么了!”江海西失声叫道。
“喔,这里还漏了一个。”“薛不霁”嘶嘶说着,迈步走来。他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仿佛扭动一般。
篝火旁,他的影子缓缓向前,江海西摔在地上,手脚并用,一步步后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薛不霁”突然出手,一把扼住了江海西喉咙,将他提了起来。江海西小腿不停挣扎,脸色涨红,气息难继。
“师……师哥……”
听见师弟的痛呼声,“薛不霁”突然松了手。他神情痛苦,抱住头委顿在地,不住颤抖□□。
江海西摔在地上,咳了两声,惊疑不定,叫道:“师哥,你还认得我吗?”
“师弟……”薛不霁抬起头,眼中那凶狠之色没了:“我……我头好痛!”
江海西上前扶着他,安慰道:“师哥,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师父!”
“不……你将我绑起来,你一个人回去,这样快些……”
“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了!”
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江海西刚想抬头,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把长刀。
篝火的暖光下,那人的影子将他与师兄罩住。
江海西转过头,原来是他!
这拿刀架住他的,正是那被“薛不霁”一掌推开之人。他摔在一丈开外,竟险险避过了一劫。
他哈哈大笑起来:“合该老子鸿运当头,捡得这个大便宜!江家小子,你可值五千两白银呢!”
江海西色厉内荏,大声道:“你要是敢杀我,我师父师哥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你死了就拿不到钱了,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你师哥嘛……”
他话音未落,一刀举起,便要落在薛不霁头顶,江海西大喊道:“住手!”
那人闻言,居然停了手,得意地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你别杀我师哥……”江海西心中慌乱至极,自问自己难道真是扫把星,克死父母还要克死师哥吗?电光火石间,他心中已有数转,强自镇定下来,开口道:“你杀了我师哥,这三圣山,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乌衣流刀客哼了一声,心中却是起疑。上个月他们就来这山脚找过,没有线索,又听说这三圣山上有一片迷魂林,众人不敢上山便打道回府。门主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惦记着奖赏,壮起胆子,昨日又带着他们回来,上了这素有迷魂山之称的三圣山。
这片山林委实诡异,无论怎么走,都仿佛还停留在原地,简直如同鬼打墙一般。幸而山中野味丰实,众人打猎果腹,虽然给这片山林迷得昏头涨脑,精力却都还不错。
然而,要他一个人带着这个孩子出去,他自问并无把握。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是好不容易抓到了江家小子,却换不到那五千两,叫他怎么甘心?!
刀客心中转了几转,握刀的手已然垂下。
江海西早已将阵盘研究得透彻,要带人出山没有问题,但是他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接着威胁:“这片山林只有我师哥才知道怎么出去,你若是伤了他,就等着一辈子困在这里吧!”
刀客哼了一声,收了刀,取出绳索将地上的薛不霁捆缚起来。他在薛不霁身上搜了搜,搜出阵盘等物,拿着阵盘在四周转转,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得作罢。
这刀客也不是个傻子,先前听得江海西说,他还有师父,不知在什么地方。若是耽搁久了,只怕夜长梦多,因此天色方明,他便一手持刀,一手钳制江海西,逼着薛不霁带路。
“小白脸,你可别想带着我绕路拖延时间,今天傍晚,若是还没有走出这三圣山,我就将你一只手砍下来!”
薛不霁昏昏沉沉,挣扎了一夜,那衔烛恶灵看似已偃旗息鼓,却仍蛰伏在他识海之中,不知何时就要出来夺取他的意识。身后还有这乌衣流的刀客虎视眈眈,驭蛇口诀他也不敢擅用,以免又将暂时鸣金收兵的衔烛恶灵召唤出来,可谓前有狼后有虎,身处绝境,穷途末路了。
乌衣流刀客用刀抵着,不许他回头,薛不霁担心师弟,问道:“师弟,你还好吗?”
“我没事。师哥不用担心我。”江海西虽受钳制,但是说话还算平稳,应当无碍。
身后乌衣流刀客不满地踹了一脚,将薛不霁踹个踉跄,骂道:“休要罗唣!老子的刀不长眼,你可得仔细了!”
薛不霁估算路程,绕路下山,只盼着师父他们耳聪目明,能发现自己这边出了异状。可是自己出来修补阵法,少则五天,多则半月,师父极为信任他,从来没过问过,这次要期待师父来援,怕是不太现实。
至于那聋哑二仆,一个月才巡一次山,能偷懒就偷懒,做事又不仔细,连昨天乌衣流去而复返都没发现,更是指望不上了。
中午,三人饥肠辘辘。刀客便让薛不霁停下,用绳子将两人分别绑在两棵树上。刀客生了火,抓了两只野山鸡,去毛放血,架在火上烤了,一个人大吃大嚼,鸡骨头吐得满地。
薛不霁挣扎两下,手腕磨破了一圈皮,绳索却半点未松。
乌衣流刀客斜眼瞧他,嘿嘿一笑:“我们乌衣流惯做杀人灭口的勾当,这绑人自然也有技巧,你挣扎,只会让绳子扣进肉里,到时候疼煞你!”
薛不霁不再挣扎,垂下肩膀,无奈道:“不给松绑,那至少要给我们一口东西吃吧。不然下午怎么找路下山。”
刀客嘿嘿一笑:“待下了山,老子一刀将你杀了,送你上西天,这中午一餐省下不吃也没什么!”
薛不霁登时不寒而栗,心中做好打算,到时候这人一动手,他便用御蛇之术,能招来毒蛇咬死这人最好,若是招来衔烛,也好过被他一刀杀了。
他打定主意,接着说道:“你不给我吃,总该给我师弟吃一点,若是将他饿死了,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刀客想了想,点点头,撕下一条鸡腿,走到江海西跟前往他嘴里塞。江海西却将头一昂,呸了一声:“你不给我师哥吃东西,那我也不吃!”
刀客甩了他一个巴掌,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臭小子,你骨头倒硬!我看你有多硬!”
他又踹了两脚,脚脚见肉。江海西痛得一哼,眼中有泪,他闭上眼睛,死死咬着嘴唇,再不哼一声。薛不霁慌忙道:“别打我师弟!你若是打我师弟,我现在就咬舌自尽,让你一辈子出不了这迷魂阵!”
刀客悍然道:“你要是死了,我下一个就杀了你师弟!”
“我左右是个死,师弟落进你手里,多半也活不成!能拉上你垫背,我师兄弟也不算太亏!你若不信,就再动他一指头试试,瞧我是不是与你说笑!”
刀客道:“好!我看你敢不敢死!”说罢又是一个嘴巴打在江海西脸上。薛不霁立时一咬,那刀客出手迅疾,卡住他喉咙,将他脸颊捏开,舌头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没想到薛不霁说到做到,登时变色,骂道:“妈了个巴子的!算你们师兄弟俩硬气!”
他将薛不霁下巴卸了,从腰包内找出金疮药,洒在他舌头伤处。江海西在一旁看得眼泪汪汪,滴滴答答落在棉袄上,哭道:“师哥……”
薛不霁方才痛得简直要昏倒,这时被舌头上的金疮药激得一痛,又清醒过来,看一看师弟,见他脸颊肿得老高,红通通的,也是一阵心疼。
薛不霁受伤,这刀客便多休息了半个时辰。薛不霁在他眼中原本已是个死人,然而方才看见他敢说死就死,心中也不由得佩服他够硬够狠,对他便有了几分尊重。
第8章 屠魔聚义
休息之后,三人继续上路。走了两个时辰,山中仅剩一点余晖,眼看日头将落,乌衣流刀客阴测测道:“你莫不是忘了我的话,日落之前未找到下山的路,我便砍断你一条胳膊!”
薛不霁舌头受伤,口不能言,只得伸手一指,不远处一条小路,蜿蜒而下。正是往山下的垂云镇去的。
刀客心中一喜,薛不霁突然扬起手。他对“薛不霁”一直心存忌惮,未曾放松防备,见到他扬手,立刻便想起那于瞬息间杀人的红光,立刻便矮身闪避。薛不霁这只是虚晃一招,乘机将江海西一把夺过。
那刀客眼见上当,反应机敏,立刻便一刀抢上,雪亮刀光封住薛不霁去路。薛不霁将江海西护在身后,脚步一错,使出风上青独门步法九星步罡。
只见薛不霁脚步交错,仿佛叠出一片重影,刀光飒飒,将他周身罩得密不透风,却怎么也砍不到他身上。刀客刀法一急,便漏出破绽,只见薛不霁伸指,于刀刃上一弹,登时将刀客震得倒退三步,长刀险些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