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索性晃荡着一身小软毛吭哧吭哧爬到床头柜上,助了个跑,认真给自己喊了一,二,三——炮弹发射,奶茶色的毛汤圆稳稳地降落在了阚泽的脸上,坐了个严实。细而柔的绒毛蹭来蹭去,由于并不重,倒也没对阚泽高挺的鼻梁造成什么损伤。
这要是换个大橘过来,妥妥就是表演泰山压顶了。
可能会毁容。
好在短腿猫身子小,也轻,去掉那一身蓬松的绒毛,实心的身体就更小,压在脸上也没什么过分的压迫感。司景拿爪垫拍他脸,进行强迫性不允许退订的清晨叫醒服务。
你的大佬正在呼唤你起床,你是怎么了,被被窝这个恶魔封印了吗?
他伸长另一条腿,正准备左右开弓,却忽的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了个正着。男人手上一使劲儿,司景猝不及防,重新被拉回到了被子里。他的脑袋靠着男人胸膛,神情懵逼,再看阚泽,这会儿眼睛还闭着呢。
卧槽,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他狐疑地往上凑了凑,小小一团热气喷洒在阚泽下颈处,警惕地观察着男人嘴角的每一丝动作。
直到瞧见阚泽唇角上翘了个不明显的弧度,他才猛地喵了声,熊熊怒火都烧了起来,使劲儿吸了一大口,给嘬出了个深些的红印子。
咋地?
你还觉得挺好玩怎么着?
阚泽终于睁开了眼,说:“一股奶味儿。”
那是因为你昨天给老子洗澡用了牛奶味儿的沐浴露!
司景自己也闻了闻,觉得这种味道半点也不霸气——但无奈阚泽喜欢。无论他昨日怎么挣扎反抗,最后还是被猫薄荷的枝叶捆住了短腿给带了回去,硬生生被洗了,阚泽还找酒店要了个小盆,盆里放了个充气的小鸭子。
短腿猫坐在一坨奶味儿十足的泡泡里,一爪子把黄澄澄的充气小鸭子给拍扁了。
小鸭子叫的很凄惨,司景的心情也没好哪儿去。
他现在可好,是正儿八经的奶猫了。
司景吸了吸自己,对身上的味道一万个不满意。
阚泽慈祥地凝望着他,对他身上的味道一万个满意。
“想出去?”
不然呢?
司景霸气地摊腿坐着,一条短腿翘的老高。
你打算在酒店长蘑菇?
阚泽斯文道:“今天中午,剧组说好了要聚餐。”
司景试图舔腿的动作一顿。
喵?
“晚上,我们约了汪导吃饭的。”
司景:“……”
满满的行程禁锢了我想浪的心。
他把方才那话重新想了遍,猛地竖起耳朵,喵了声。
哪个汪导?
阚泽瞧出了他的兴奋,手指揉了揉毛耳朵,轻笑一声。
“汪源。”
司景彻底瞪大了眼,尾巴摇了摇。
汪源是个大导演,国际上也很有几分名气,真的说起来,足够称得上是圈里数一数二的了。司景听过他的名字,却还没有机会与他合作,毕竟司大佬在电影圈仍旧是个新人,资源也不是能一步登天的。
这回听到这个名字,饶是他平常根本不把演艺圈放在心上,也禁不住欣喜。
去!
给他粉丝挣脸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阚泽还欲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小小一团的毛团子骤然消失了,横着跨的,是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线条结实流畅,相当漂亮。腿的主人从他身上下去,简单从椅子上拉了条裤子穿上,便开始埋头翻行李箱,“袁方不在,我要穿什么过去?……我好像没带几套西装……”
阚泽瞧着他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蹲下,腰背的弧线细细的,上头的骨头凸出,有种奇异的美感,好像把色气与春意都锁在了这一层薄薄的皮肤下头。稍微动一动,它们就晃荡着,要流淌出来。
大早上起来的,猫薄荷不动声色地结出了小花苞,嘴上却仍旧正常接话:“房渊道在。”
司景的兴趣不过是一时,听见有人操心,立马乐得丢下不问。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继续去拉上衣,瞧见椅子上换下的一条底裤,脸上写满卧槽,心里像是开了草场养了群轰隆隆奔过的草泥马,“你这是打算当泳裤穿?”
这么宽松,是开玩笑的吗?
花苞悄悄在被子下露出一个头,猫薄荷草正直道:“只是正常尺码。”
司景拎着又晃了晃,表情难以言喻。
他随手放在自己身上比比,“你这里头是准备藏个可乐瓶吧?是不是想上超市偷饮料喝?……等会儿,你怎么突然变香了?”
阚泽解除了身上气味的禁锢,表情自然,“有吗?”
司景蹙着眉头,一个劲儿吸鼻子。越是吸,他便越是猫血沸腾,仿佛连血液也化为了滚烫浓稠的粘液,烫的他连思绪都融化了,拼不出个完整的形状。潮水一股股向上涌,司景站在原地,腿弯微微打颤,咬着牙道:“你开花了……”
“是吗。”
“还装!”
司景说,“你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就是这么个鬼味道……”
他脸微微红了,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也逐渐变得飘忽。噗嗤一声,裤子开了洞,悸动不已的尾巴硬生生从破线处钻了出来,司景脚步虚晃,却还咬着牙,道:“等着。”
——老子今天非要把你的花都给吸败不可。
阚泽含笑凝视着他,瞧着猫崽子晃晃荡荡过来,已然滚烫的手臂搭上他的。心也被这温度烫成了欲化不化的蜜糖,细而软,能拉出长长的丝,他摊开手,敞开胸怀,迎接这被蛊惑的猫一头撞进来。
窗外忽然响起了敲击声。
笃笃笃。
阚泽隐约似是听见了,却全然不想管,只闻着这股子奶香味,亲吻着耳朵尖尖,“小花……”
粉紫的花苞怯怯地探出头,花瓣微微张开了些,已然是准备授粉。就在这关头上,外头敲击声又响了一回,这回还伴随着谈话声。
“确定是这一间?”
“确定,我问过白宏礼的。”
“那是怎么搞得——不如撞进去?”
“……不,不行的。这里高,下头万一有凡人路过,很不安全的——我们当初签了安全管理条例,不允许高空坠物的。”
“高?这哪儿高了?”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但小猪佩奇就从不撞窗户呀,”另一人好声好气,“是不是?”
“……”
于是外头又开始砰砰敲玻璃。
“司景,在吗?司景?”
“……草,”猫崽子小声道,贴得更紧,只有尾巴还在被子外头,“不管他……”
不速之客见他还不来,有点儿急了。
“怎么仍然没声音?”
他开始用身体撞玻璃,把窗户撞的哗啦哗啦响,中途还伴随叫魂一样的呼唤声,拉长了音,“司景哦,司景哦——”
就算司景这会儿再情难自禁,也没法忽视这么大的动静,憋着气怒气冲冲起身,裤子往上一提,拉来窗,气壮山河,“你们俩到底打算干啥?拆家,还是鬼子进村?”
窗外站在小小的平台上的蛟龙和狐狸精:“……”
司景横眉倒竖,“有完没完了还?”
蛟龙老父亲踩在窗台上,高高大大的身体强行折叠了,委屈的一批,“我只是担心,过来看看你啊……”
司景的太阳穴砰砰跳,立马打电话。那头白影帝的声音充满活力,“恩人?”
司景:“来把你跳过了龙门的老祖宗领走!”
蛟龙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可我是蛟化龙,不是鲤鱼跃龙门化的——”
“别说了。”瞧清了房内景象的狐狸心里头门儿清,麻利地掏出手机,“来,您先看会儿视频,等会儿就有专人过来接待您了。”
一脸懵逼的大胖鲤鱼两分钟后来敲了门。瞧见这会儿里头的架势后,腿下意识一并,鱼尾巴差点儿变出来,蛋疼的无以复加。
这特么俩千年大妖,喊他个小混血过来干什么?
小混血咽口唾沫,这一屋子妖,他谁也得罪不起。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喊:“恩人。”
司景指着俩不速之客。
“领走!”
蛟龙眼神幽幽,白宏礼眼力见快,立马上前一步,道:“前辈还没好好逛过吧?趁着今天,咱们去逛逛街如何?也带您看看如今人间的大好景象啊!”
他和狐狸精把老古董蛟龙往中间一夹,无比热情地伸手引路,“来来来,咱们先从门出去,不走窗……”
小分队热热闹闹上科技馆参观去了。被硬生生搅和了的司景浑身都不得劲儿,刚才的气氛也寻不回来了,亮出了尖尖的小白牙,想咬人。
阚泽亲亲他耳朵尖。
“生气了?”
“就会走窗,”司景拽着他,含糊不清地抱怨,“哪怕他正常点,敲个门呢——”
“没事,”阚泽说,安慰性地又揉了揉毛耳朵,“我给小花吹气球。”
吹气球也是个技术活,讲究的是恰到好处。吹得太猛,里头的气体灌的太多,便会猛地爆掉;要不疾不徐地慢慢来,才能把气球吹得又大又好。
吹气球还得记得收起牙,不然咬破了,纵然是再好的气球也上不了天。
阚泽这一项技术已然炉火纯青,俩小气球上天了好几回,到后头,立都快立不起来了。
司景环着他脖子,总算心满意足。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只是细细地喘息,不吭声了。
白宏礼和司景都缺席了中午的聚餐。
小分队逛完科技馆逛博物院,白宏礼口罩墨镜遮的严严实实,混在一群小学生里给俩妖怪当导游,还带着没见过电影的老古董去体验了把4D电影。
蛟龙对于电影很感兴趣,应当说,他对于所有能播放的画面都很感兴趣。上一回下山时,村里头都在打仗,还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因此,当白宏礼与他描述了一下电影屏幕大小后,千年老古董顿时满怀期待,捏着票提前排队进去坐好。
只是这回的体验着实不太成功,买票时白宏礼由于怕暴露身份,匆匆选了排片最近的片子,没来得及挑选。结果进了放映厅才发现,他们看的是部动作片,全程一到武打镜头,电影院的椅子就像疯了似的上下抽搐,不断击打他们的腰和背部。头一回被打时,蛟龙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椅子就要来一拳。
“有暗算?”
“没,没!”白宏礼把他往下按,“这是为了让您感同身受……”
中途一个汽车爆炸,椅子差点儿把他们也给扔出去,白宏礼费了老大劲儿抓住把手,才没被晃飞。
这个镜头结束后,狐狸精一个劲儿伸手在地下摸索。
白宏礼问:“找什么?”
“眼镜,”狐狸顿了顿,憋屈道,“我刚才戴在脸上的金丝眼镜和电影院发的眼镜,都没了……”
他今日出门仍旧是长发。一头乌黑光洁的发丝一丝不苟束在脑后,为了配合着发型,狐狸还专程给自己配了副细细的金丝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眼波斜飞,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他还满喜欢自己今日的造型,没想到毁的这么快,这会儿蹲下身,满地找他的眼镜。
一场电影下来,白宏礼心里开始跑马。
跑的是草泥马。
万马奔腾的那种跑法。
从放映厅出来的狐狸优雅地擦拭着睫毛上的水珠,那是刚才主角落水时影厅噗滋噗滋喷的,这会儿他头发都湿了大半,湿漉漉贴在脸侧,等能睁开眼后,又抽了新的纸巾去帮蛟龙擦。
蛟龙比他坐的位置更靠中间,湿的也更厉害,整个儿狼狈不堪。
“这就是你想带我尝试的,”蛟龙说,“被人打?”
这他之前还真没试过。
大胖鲤鱼夹紧双腿,“……不是。”
他道歉了几回,恭恭敬敬又把蛟龙往外请,一面请一面胆战心惊。
这不会把妖得罪了个彻底吧?
他之前也没看过4D电影,本想着比3D还高一级,效果定然不错,哪知道是这种效果不错——白宏礼想想千年的老妖能被折腾的差点散了架,只能选择安静如鸡,只在路上静静想,自己果然是不适合做这种人情世故的活儿啊。
他正欲发条短信给桓俞,却忽然见蛟龙的脚步停住了。
“前辈?”
他问。
蛟龙猛然扭过头,像是在人群中搜寻些什么;随后,他迈开步伐,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边人流密集,吵吵嚷嚷,似乎是在围观,白宏礼与狐狸精费劲儿地在后头追,几乎要追不上他的步子,“前辈!慢点……”
蛟龙闻到了血腥气。
那气息与妖气糅杂在一起,让他瞬间一凛,意识到这次下山的目标恐怕近在眼前。在狗贩暴毙之前,他并未怎么将这趟差事放在心上,一个小妖,遇着了灭了便是,也无需他去费心神搜寻;可将手伸向司景附近,这便是蛟龙绝无法容忍的了。他助的司景成妖,司景也自然便在他的庇护之下,如今有人手长伸了进来,那也只有他帮忙剁了。
他快走几步,挤过了人群,终于看见了这些人都在惊恐地抬头望着的究竟是什么:就在面前的大楼上,有一个身影被高高吊在了窗外,他的手和脚还在不断挣扎,但钢丝牢牢锁住了他的腰,让他于高空之中悬挂着。那钢丝承受不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有滴滴答答的血从上头滴下来,消防官兵已经赶到,正在组织援救,只是云梯短时间靠近不了,上头几层的门和窗都被锁死了,蛟龙抬头望着,忽然拨开面前的人,就要上楼。
“这位同志,您不能靠近。”维护现场秩序的消防队员拦住他,“我们正在采取救援行动,请退后。”
白宏礼气喘吁吁挤过来,也把他往后拉,压低声,“前辈,这咱们暂时不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