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充满疑惑,并不知道我们是谁。”樱浅父亲道。
“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樱浅母亲温柔接话。
“我们是因为樱浅的苦苦哀求才决定救你性命,逆天续命的代价是死亡和自尝苦果,但樱浅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为寻你三魂七魄,尝尽黑暗绝望之滋味,更没想到会有更惨痛的代价。当你梦醒之日,便是我们葬身梦境之时。我们不求感激,只希望你能代替我们好好照顾樱浅。他是一个温柔倔强的孩子,一定不希望与我们生离死别。希望他能朝着心中的方向坚定飞翔,这是父母给他的最后的爱。”说完?2" 帝临天下0 ">首页14 页, G掣改傅纳砬愕阆г诨哪校垤加笆种卸嗔艘桓鼋鹾小?br /> 帝旒影不明所以,朝着远处望去,竟看到沙漠之中出现片片绿洲,将他席卷包裹,带来光茫与希望。随即,他便从梦中醒来,开始这一世的生活。
帝旒影想到樱浅父母的话,心痛再次袭来,冲击着胸口。漫无目的的夜空,格外寂寞,格外忧伤,再也没有那种悠闲的心境了。
回到冷清的古道风霜,果然如他所想,樱浅没有回来。这有心人如此煞费苦心,应该不是针对心思单纯的樱浅,帝旒影此刻心智渐渐恢复,可能是魔道之人的阴谋染及自身。歌舞姐妹交出毁天令,或许不是偶然,背后有一个黑暗的眼睛在无声地操控这一切,而帝子的身份,恐怕瞒不住了,但是到底是从何时暴漏的?帝旒影冷静地思索着重生后的行走路线,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让人抓住了把柄?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哪一个细节?想着想着心就开始痛起来。
他好累,走到樱浅的卧室中,脱了鞋,躺在床上,思索着,寻找着。
不知不觉,走入梦中。那里,妻子盈我衣在屋中等着丈夫归来。丈夫帝旒影看着盈我衣,她的形象愈加单薄,竟然毫无生机和活力。随即,那一张盈盈女子的脸竟变换了容貌,一点点现出樱浅的模样,樱浅竟然穿着女子的衣服,坐在灯光之下,唤他归来,像个小媳妇一般。
帝旒影摇摇头,没有做梦。他急忙扑过去,大叫:“樱浅,你怎么穿得跟个姑娘一样?”
随即,樱浅扭头对他痴痴地笑,樱浅的笑容又变回盈我衣的容貌。
“我这是怎么了?”帝旒影拍拍自己的头,心中想:这难道不是我心向往的生活吗?忽然生硬的盈我衣起身,变成穿着黑色男装的樱浅的模样,栩栩如生地喊道,“公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帝旒影对他轻浅一笑。
梦醒之时,天已入亮,嘴角还挂着笑意。樱浅一夜未归。
☆、第三十八回 细数重生路
千载朱弦无此悲,欲弹孤绝鬼神疑。
故人舍我归黄壤,流水高山心自知。
——《伯牙》
帝旒影回归冷静,他决定去寻找存于记忆中的突破口,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失踪的樱浅。重生至现在,短短数光阴,他和樱浅却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拥有时,并未发现此人重要性,一旦丧失,那种感觉就像是活生生从心头挖出一块肉,痛到无感。细细想来,那人应是针对帝子。风尘最染人。
帝旒影穿上樱浅给他买的那套素衣,背负双剑,浑浑噩噩地出发了。晨起时,总觉自己梦中寻了一夜,甫一睁眼,便拖着疲累的身体撑持起来。屋内寂静,只有风铃的推送的声音。他打了一盆水,俯身照着黯淡的脸,一脸沧桑的陌生皮囊,顿失丧失光彩。和樱浅在一起的细碎时光中,虽然不乏颓丧与不安,但聊聊天,散散步,阴霾便很快消失,谁的幸福是完满的毫无瑕疵?这世间没有单纯的幸福,每每得之不易的幸福中,往往参杂着许多忧伤与绝望,这就是人生。如今,帝旒影突然又关照到陌生的面孔,回想起惨淡的过往,心中空洞无比,那双蓝色的眼睛,忧郁中带着绝望。心不时地微痛,痛什么呢?他将手伸进清水盆中,镜面之水搅弄起一圈圈涟漪,他弓下腰,将整个头面浸泡在水盆里,屏住呼吸,心紧紧揪住,眼眶中一股青涩的泪混进水盆里,一阵热一阵凉的,就这样许久,直到呼吸痛蹙,才伸出脸面。呆滞地望了望门口。
帝旒影忽咬牙攥拳道:“我一定要找到他。樱浅,你等着我。”
一步又一步,他缓行的脚步离古道风霜住处越来越远,直到回顾后方,不见家的方向,方才毫无顾忌大步前行。心乱如麻,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越想找出线索何在,越是发现纠缠得紧。
“我与樱浅相识,当在古道风霜。”帝旒影从源头记忆追溯过往,一定是与樱浅在哪里遇到哪些人暴露自己的行踪,而后有心人便一路跟踪,细心观察,谨慎找准时机,才出手狠戾,抓人于无形。
帝旒影想,从古道风霜出发后,和樱浅最先去的地方就是魔城,及附近的孤仞峰,在拜墓时遇到盈我衣的师弟莫素衣。当时擦身而过,与樱浅关系淡薄,故而应该不至于被莫素衣察觉。何况,莫素衣与盈我衣是同门,他与莫素衣不存在任何纠结之处,所以必定不是他所为。
帝旒影决定,先去魔城一探,会不会樱浅去魔城老家。樱浅失踪前,帝旒影曾在记忆中见过樱浅和父母所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应该不难找。他对魔城边边角角分外熟悉,连哪一条街哪一条巷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去樱浅家的那条街可能在哪里呢?打定主意,他就不觉加快脚步,行步如风,即使滴水未进,有了方向,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若是用最快的脚力,去魔城必定耗大半天时光,一刻不敢耽搁。
途经一棵大树,他落于一枝树丫中,休息片刻。帝旒影坐定,微闭眼睛,脑海中又浮现樱浅和父母的画面,只是和上次迥异。此时的樱浅比上次长开了,身姿更加英伟,说起话来更成熟,活脱脱像一个阳光大男孩,脸上总是浮现一层红晕,略带着腼腆,脸上的酒窝已经成形。帝旒影想着想着,竟不觉又微微一笑:樱浅和父母此时正坐在屋子中,昏黄的灯光下,朴素的木桌旁,三人有说有笑,吃着晚饭。帝旒影一直盯着这个樱浅,耳中早已听不清樱浅说了些什么话,只是看着他一直笑,腼腆地笑,温柔地笑,仿佛岁月不曾侵袭过清纯的心灵。他笑,父亲和母亲跟着一起笑,一家人只是吃着最平淡的小菜,喝着最朴素的汤,却如此甘甜美味,比过任何山珍海味。帝旒影心一抽,该离开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急急越过高树,奔向魔城残迹。
一路如风,行至魔城荒地时,日已西斜,初秋的风萧瑟吹过,冷冷清清,残鸦荒垣,家乡的记忆破损不堪。
他寻着熟悉的记忆朝着樱浅家的街角走去,极目望去,满眼苍凉,如他所想,樱浅的家早已夷为平地,又怎能找寻到更多的线索?帝旒影过往从未想过,樱浅随他多次来魔城,难道没有回自己的老家一探?大概有吧。樱浅一定也有心中伤悲的记忆,但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而帝旒影竟也毫无心情试着去了解,试着去关怀,总说自己要照顾小弟,可是何尝不是小弟一直在照顾自己?帝旒影心生更大一阵痛感拍打他的心府,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关怀别人,如今知晓时,为时已晚。帝旒影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没心没肺,他突然甩起自己的右手,朝着自己的脸狠狠扇去。如果这样可以弥补的话,他愿意多扇自己几巴掌。若一切岁月能够重来,他愿意改变更多。泪,和着扑面的冷风,无声滴落。耳中忽又想起樱浅的话: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
对,他一定要樱浅好好活着。帝旒影回神,心情稍稍平复:空有一身的妖力与魔功,却连找个人都不能,真是枉为帝子。他咬牙切齿,若是抓住那个行凶者,不论是谁,必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樱浅的家破败多年,他还会去哪里?魔城尚有一处地方熟悉。帝子又信步走至迷雾森林,风沙一片的枯树处,他带着樱浅来过秘密之地。帝旒影随着记忆深入,再次踏进那个结界中,一切玩具如初完好,心中明知道樱浅不可能进来的,他心中却极其期待,当他踏入结界中的时候,樱浅突然在里面跑向他笑着说:我等你许久了。然而,连梦与幻觉都没有,一切都是臆想。
黄昏渐落,日影昏暗。帝旒影觉得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身体耷拉下来,瘫软地倒在秘密结界中。这个地方只有樱浅来过,一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如今他却希望能和樱浅分享这个快乐。然而,那个人去哪里了?
帝旒影一张死鱼一般的脸,毫无光彩。
魔城、笙歌画舫、孤仞峰,这三处地方虽然樱浅曾跟着他来过好多次,细细想来,樱浅最不可能在的地方也是这里。这三处地方对樱浅而言,毫无回忆的价值。他之所以会来,纯粹是帝子想来而已。帝旒影像是抽干了气的皮球,没有一点气力,更没有思绪。
没有方向的路程,最让人煎熬不已。
没有结果的努力,徒增绝望的深度。
睡梦中,帝旒影走在一片迷茫的沙漠中,一如当年樱浅父母与他告别的场景,清晰真实。只是,没有人,风沙拍面,热浪袭脸,没有一个人,空洞无比,然而他一直走着,不知为何目的走着。他仰天呼啸,无人回应,他回首背后,无人掠过。
“盈我衣,你在吗?”梦中构筑的温馨屋子,梦中的妻子,早已不知何在。
“樱浅,你在吗?”舞灵樱浅亦成为他梦中的一部分,梦里呼喊着樱浅,仍旧无人回答。这一世,重生是为了什么?樱浅在时,一切都有意义,活着那么美好。如今只剩一人,活着为了什么?难道仅仅为了这样虚无地活着?
“樱浅,你回来啊。”梦中的帝旒影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甚至连盈我衣的记忆渐渐褪去,到最后,脑中牵挂的人只有樱浅,信念是樱浅,所想是樱浅,方向也是樱浅,“樱浅,你在哪里?”
喊了一夜,惊吓无数飞鸦。
醒来时,夜尚朦胧,微透晨白。帝旒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头脑发涨,十分难受。他便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出结界,往孤仞峰走去。心中俨如一片荒原,让人恐惧的无底洞,他一直下沉,下沉,没有止歇。
走至孤仞峰,帝旒影昏昏沉沉,不觉地脚步迈近盈我衣的坟墓。可是,只到一半,他便停下脚步,那是他重生后最熟悉怀念的地方。可是,脚步沉沉,不想再去拜祭她的墓地。帝旒影咬住嘴唇道:我要去找回樱浅。
于是他即刻掉头,下山了。
帝旒影和樱浅还一同去过临安忆江南,寻找采莲女。不过,这个地方,樱浅更不会去。若说樱浅留恋的地方,临安的夜市,及返程中去的冰瀑岩,或许他会想再去。
也许,帝旒影眼前泛起一道光:樱浅那馋货,也许真会去临安——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停止不下来,帝旒影实在不知道樱浅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也许真的跑去临安了。于是,帝旒影心一横,眉一皱,耗费时日,决定奔波至临安。临安住过的客栈,吃过的小吃,一下子有声有色地跳在眼幕前,帝旒影分神时想,若是那家伙还在,一提到临安的小吃,一定会嚷嚷着吃上一夜豪华套餐的。
他会在那里吗?
☆、第三十九回 绝望心生 希望无归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如梦令》
若是让我知道谁伤害他,我必让其血流漂橹。
帝旒影心中一日甚是一日焦灼,脾气越来越差,平和心情不复,废柴颓然之势消失殆尽,一副怒目贲张的表情,仿佛要手刃所有仇雠,啃其肉,饮其血,方解此恨。帝子曾经就是一个睚眦必报之徒,从不会对谁心慈手软。时节流迈,他以为他骨子里的韧性与血性变了,事实上,没有。如今,莫名掳走樱浅,对方却是惹怒到他的神经。他发誓,必定要将幕后黑手送入地狱。
初秋的临安,夜色繁华。街灯照游人,锦船歌舞飘。
帝旒影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神情恍惚飘渺。耳边不停地送入卖小吃的喊叫声,他已有一日未曾进食,虽然灵力依旧充沛,但习惯了跟着樱浅每日三餐地饮食,肚子不自觉叫了起来。他望见那个熟悉的馄饨摊子,樱浅很喜欢吃这里的馄饨。他轻轻地走近,找了一个清净的位置,落坐。
摊主老伯急忙端来一碗热腾腾带着清香的馄饨。
帝旒影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馄饨许久,蒸腾的热气薰透着双眼。不知不觉间,眼中酸涩,泪滴入馄饨的碗中。趁着没人发现,帝旒影赶紧擦拭了眼中的泪,端起馄饨吃了起来。如果樱浅还在,恐怕应该坐在他的对面,唧唧歪歪,然后对着老伯叫道:“真好吃,再来一碗。”
帝旒影跟着笑了。此语此情,如昨日再现。
他和樱浅一起去过的地方不多,去一个就少了一个,要是全部细数一遍,仍旧没有想起得罪了谁或者谁想得罪他,那么他将怎么办?愧对樱浅父母,不不不,这只是其次,愧对自己的心,这一辈子还能睡得踏实吗?
想着想着,碗中的馄饨已吃完了,老伯走到他跟前问:“小伙子,好吃吗?”
帝旒影望了望老伯一眼,点了点头。
“正好我要收摊了,再送客官一碗。”
第二碗馄饨又送了上来。帝旒影眼中早已湿了一片。
帝旒影将临安去过的地方又捕捉一边,毫无伊人身影。入夜时,他带着绝望离开临安繁华的城镇,朝着冰瀑岩走去。
冰瀑岩在群山万岭间,半夜前去,如鬼地一般。他展开那双白色翅膀,飞入天际。后背双羽不停煽动着冷风,帝旒影身体强大的灵力流绕着周身,冷与热相激,只感到心火难熬,心焦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