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坚擦去泪水,脸上又恢复了狡谲,冷笑道:“要是哪日,我与兼坚对换了身份,你会不会被迷惑?”
花田从未想过这个,经西媚一说,心嚇了一下,旋即坚定道:“你是你,兼坚是兼坚。”
“你可记住这句话,好好看住身边的人,千万别被掉了包。”看似好言提醒,但在花田想来,句句似箭,戳向了他。
“不会的!”一旁的兼坚神情笃定,攥紧拳头对西媚喊道,“不会的,我是不会离开花田的,即使离开,我也会不惜一切回到花田身边。”
“要是你死了呢?”
“有我在,他不会死的。”花田大手一捞,将兼坚拽回到身边,笃定道。
西媚见花田和兼坚一副坚定的神态,欲言又止。
“你的目的是什么?”兰子君总是破坏氛围的那一个。
西媚将脑袋从兼坚身上拿开,对看向兰子君,说道:“我的目的就是能找到一个代替我的人戴上这个面具。”
说到这儿,西媚抬手想要摸一摸兼坚的脸,花田上前将兼坚拉了回来,对西媚说:“别动手动脚的。”
转身瞪了一眼兼坚:再让你乱跑。
兼坚无奈的笑了笑。
“这样最完美了,我们想要的恰好是你所缺的。”兰子君说。
“太好了,本来挺简单是一个事,被搞得这么复杂,还把玄铁笼,蝇蛆虫搬出来。”钟离一想到蝇蛆虫就不寒而栗。
西媚又拉动了一下链条,玄铁笼升了上去。
“客栈的人呢?”钟离问西媚。
“都被我放倒了,明早他们就会醒过来,天快亮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了。”西媚从屏风后拿出一个大包裹,看来他早有打算。
“你为什么要来朝歌?”兰子君问忙碌的西媚。
“那个老东西接到朝歌黄帝的邀请函,就让我过来了,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西媚低头忙着点钞票。
“那你就过来,也不问问。”花田抱怨道。
“我的计划是进朝歌之前逃离这儿,所以进朝歌要干嘛不管我的事。”西媚一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给你。”西媚将面具抛给兼坚。
兼坚手忙脚乱的接住面具。
“记住,不要说话,像一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西媚笑着对兼坚说,但兼坚面目沉重起来,他内心在纠结,曾经的他也是一直都认天命,任人摆布。
花田看兼坚皱着眉头,敲了敲他的脑袋说:“别听他胡说,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摆布你的。”
西媚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背着身喊了一句:“后会有期。”
“谁要再跟你见面,讨厌的小鬼。”花田嘟囔了一声,西媚好像听到了,身子一顿,又好像没听到,继续走出了客栈。
兰子君寻摸着来到几个侍卫的房间,喂它们吃了几粒嗜睡丹,然后又将他们的肉体收到囊中,找了几件西域长袍交给花田他们换上。
夜间,花田守着兼坚,为他装扮,还不时的抱怨道:“这些是什么怪衣服,怎么穿?”
兼坚拿过花田一筹莫展的流苏,别在了耳朵上。花田放弃了对兼坚的装扮,爬上了床半眯着眼睛看兼坚忙来忙去的收拾自己。
兼坚抬手给自己编着小辫儿,没注意到宽松的红袍不听话的散开来,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兼坚面前。
兼坚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眼睛瞪大了盯着兼坚的身体,丝毫没有要提醒他穿好衣服的意思。
兼坚身体白皙,有腰有屁股的,在灯光的映衬下,添了一丝暧昧气息,花田顺着兼坚的下身目不转睛的往上看,直到看到兼坚的肩膀一高一低,不太对称,这才从遐想中出来。
花田抚上兼坚的肩膀,说道:“肩膀怎么回事?受过伤?”
兼坚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拉上掉落的衣服,脸颊微红,避开花田的眼神,低着头回答:“嗯,以前在马棚受的伤。”
“怎么会伤成这样,都不对称了,是摔着了吗?”花田给兼坚捏了捏肩。
“不是摔得,是被那些人打的,他们要把我卖给红楼,我不从。”兼坚的声音越来越小,继续说,“他们便拿棍子打了一顿,这只肩膀就被打脱落了。”
“什么!这群狠毒的人!”花田很是生气的继续说,“等我回去,给她好好的改改轮回道,让她下辈子投胎做猪。”
兼坚咯咯的笑了起来。
“以后不要再随意靠近西媚,你今天的举动很危险。”花田说的是兼坚不考虑后果,径直走到西媚身前,为他擦眼泪。
“我只是觉得他和我很像,都戴着面具生活,看他哭的那么伤心,我忍不住上前安慰。”兼坚解释道。
“你和他不一样,他戴着高贵的面具,但有着一副丑陋的嘴脸,你无常的妆容虽说是丑了点,但本心善良。”花田认真的回答。
兼坚带着哽咽的语调说道:“还好遇到了你。”
花田将兼坚圈到自己怀中说:“你已经成年了,不要再动不动就抹眼泪。”
兼坚点了点头,收好情绪,投入到繁琐的西域服饰中去。
“我会一直都在。”兼坚仿佛听到花田说了一句,但回过头看他时,已近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朝歌行
已过三日,客栈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不存在的。
“皇帝怎么不召我们进宫?”花田在房中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他已经忘了西域王子来朝?”
“我们要不要再想个别的法子?”
“大人,稍安勿躁。”钟离劝道,看花田这样子,真怕他急火攻心,还没办案,先死一回。
“你快些坐下吧,晃得我眼睛痛。”兰子君揉了揉眉骨,这些天一直看着花田在眼前晃,头都大了。
“花田,帮我整理下衣袍。”还是兼坚的话管用,花田安静安分下来,耐着性子给兼坚编头发。
想它的时候不来,不想它的时候偏来。
客栈不远处,雄马嘶嘶,人声鼎沸,浩浩汤汤的队伍来迎接来朝访客。
“来了来了,准备一下。”钟离跳脚观望,催促道。
兼坚忐忑的戴上面具,花田抚肩宽慰,立于一侧,兰子君立于另一侧。
轻快的脚步声踏踏的上了楼梯,兼坚正襟危坐等待着接受诏令。
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捧着一本奏折踏进门来,巧笑倩兮道:“王子,这是我们黄帝送来的请帖,今晚请你入驻皇宫。”
花田打量女子,年岁不大,却担此传诏重任,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成为心腹。
好奇不已,花田上前试探。
“姑娘长得这般美,定是宫中妃嫔,那有劳娘娘了。”花田谦逊作揖。
女子摇头,笑道:“我怎敢与宫中的娘娘相比。”
“那你是徐皇心腹?”
女子摇头,道:“都不是。”
花田一改温良恭俭貌,面色一沉,呵斥道:“徐皇派了个宫女来接我家王子,这礼节真是厚重啊。”
花田突来的一喝,没有将女子吓到,反而沉稳的跪倒在地,言语冷静道:“奴婢兮月,虽没有什么富贵的身份,也没有位列朝臣,但常年伴在皇帝左右,最清楚的是如何照顾好主子。”
兮月低眉顺眼,继续道:“皇上派我来,就是为了能伺候好王子。”
这一席话密不透风,花田没理由再刁难,退了回来。
“我们会准时到,你先回去吧。”兰子君接过奏折,跟兮月道,又偷瞄了一眼花田,嘴角上扬哂笑一番。
兮月没有下楼,也没有回兰子君的话,绕过他,兀自来到屏风前,忽的一下跪了下去,眼中蓄泪,看着屏后若隐若现的兼坚,乞求道:“皇上让我侍奉你启程,如今我一人回去,恐怕只有以死谢罪的后路了。”
“王子,让我留下吧。”
兰子君面色一沉,这小宫女不善啊。
花田对着兰子君嗤笑了一声,彼此彼此嘛。
“留下可以,但王子不需要你侍奉,去外面待着吧。”兰子君冷漠道。
兮月依旧不起,泪眼婆娑的看着兼坚。
“王子只需要我们侍奉,你最好识相点。”兰子君冷言厉色道。
兮月抬眼看向兰子君,被他的冰冷的眸子嚇住,仿佛裹了一层寒霜,冷到心底。
“是。”兮月识趣的退了出去。
兮月走后,兰子君恢复常貌,道:“这个女子不简单,以后提防着点。”
花田偷笑:“她连子君兄的千年冰块脸都不怕,可得小心提防。”
兰子君摆了花田一眼,正言道:“最好准备,今晚入宫。”
几个收拾了一番,花田瞥了一眼钟离:“钟离,你的刀……”一直在抖动。
钟离皱起了眉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昨晚开始它们一直在抖动。”
旋即,钟离轻松一笑:“不过你放心,我会用内力压制住它们,不会妨碍入宫的。”
钟离屏住一口气,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体内发出,轻轻的抚上三雪,三雪恢复了平静。
“可能是他来了吧。”钟离自言自语道。
“什么?”花田一头雾水。
“记住这次的任务,不要分心。”兰子君提醒钟离。
“不会的,我已经跟你保证过了,都等了一百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年。”钟离故作轻松道。
花田看向兼坚,用眼神询问,兼坚朝他摇了摇头。
有趣,要探寻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跟着队伍来到皇宫,花田又开眼了一番,这才是真正的地府,硕大的宫殿,死寂般的沉默。
宫人们皆低头弯腰,见到花田几个,一脸的惊恐,一股莫名的衰气笼罩着皇宫。
“比我们地府还可怕。”花田不禁抱怨一句,本来想着来皇宫开开眼,这次算是打水漂了。
一行人穿过幽深的宫门,走了一段沉寂的宫道,心情极为沉重的来至殿前。
映入眼前的大殿,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窗户外侧用木条封了起来,内侧则是裹了厚重的黑布帘子,里面的景物被遮的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清殿内的情况。
花田几个被拦在殿外,同时被拦在殿外的还有一群人。
“父皇,儿臣都在这儿跪了三天了,你就出来瞧瞧儿臣吧。”大皇子徐锦荣有气无力的喊道,身旁有两个太监架着,不远处还有一太医拿着药箱等候。
门内:“……”
“父皇,父皇……”徐锦荣体力不支,眼冒金星,晕了过去。
“快去传太医,大皇子晕了,大皇子晕了过去。”站在殿外的小太监扯着嗓子朝殿内大喊。
太医赶忙从墙角里出来,上前给徐锦荣把脉,各种吃食也都准备着,第一时间送到了徐锦荣的嘴里。
花田几个跟看了一出戏似的,被这场面搞得应接不暇,脑袋跟着忙来忙去的宫人转了好几回,总算看了点新奇的东西。
“这皇子演技不错。”花田嘲讽道。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见,我们怕是也难睹徐皇一面了。”兰子君担忧道。
“不急,我们从长计议。”花田抱着看戏的心境。
杂乱中,大殿的正门“吱嘎”一声,毫无预兆的打开了,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齐看向出来的人。
“贵客来朝,招待不周。”法师明明德上前跟兼坚颔首作揖。
花田打量一番,明明德一身极为朴素的玄衣长袍,身子颀长,瘦骨嶙峋,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
花田在打量明明德的时候,明明德也瞟了花田几眼,脸上竟多出了一丝惊讶,旋即转瞬即逝。
第五十五章 朝歌行
花田捕捉到明明德的神情,心生疑惑,半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未从有过交集,明明德怎么一副见过自己的样子。
虽是疑惑,花田不忘正事。
“贵客?大徐王朝真给我们西域面子,还没进殿,就让我们看了一出好戏。”花田朝徐锦荣晕倒的方向看去。
明明德早就看到了在一旁装晕的徐锦荣,只是不愿理会,经花田一说,不得不与他纠葛了。
“哎呦呦,这不是大皇子嘛,你别在这儿躺着了,皇上都说了不见任何人,就算你跪到死,皇上也不会见你的。”明明德笑容和善,但话里却有话。
“我不信父皇不想见我,是你,都是你干的,是你不让父皇见我。”徐锦荣情绪有些激动,试图冲进大殿。
与侍卫拉扯之间,殿内发出杯子摔地的清脆声响。
徐锦荣吓得腿一哆嗦,跪了下去,一众人也都跪了下去,明明德没有跪下,站在一旁,玩弄着手中的拂尘。
“滚!”殿内响起了一声怒吼。
徐锦荣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他的一干人马,撤的干干净净,连句屁都不敢放一下。
“王子,让你见笑了。”明明德上前作揖,本来就瘦,笑得脸上起了褶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帷帐后的兼坚。
兼坚坐在椅子上不语,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
他手上带着手套,脖子围着纱巾,连一块肌肤都看不到,任凭明明德有火眼金睛,也看不穿兼坚。
“你们皇帝到底要不要见我们王子?”花田语气强硬的问明明德。
明明德没有回话,又仔细的端详了花田一番。
看到花田要怒了,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患了病,所以暂时不能接见王子,刚才你也看到了,就算是亲儿子也没能见到。”
明明德又道:“皇上命我先安置好王子,等病好点,再隆重为王子开宴。”
“那就有劳了。”兰子君将怒气冲冲的花田拉到一旁,接了明明德的话。
明明德打量了兰子君后,对队伍最后的兮月道:“兮月,你去安排王子的住处,一定要伺候好贵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