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殷冥动作太快,我不能将你这身残肢碎骨,每日都送他一些……”
“可惜,可惜。”
九婴抬脚,踩在屋中两个血字之上。
这乌金钉当真厉害,他这等灵体,被伤了口子,一时半会儿,也难自愈。
今日,他拔出几根乌金钉时,未能想到这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咽气前还能抓起一根,钉在他脚上。
鞋底血气涌出,刚淌盖住这二字,转眼,却见血字滚出漆黑怨煞,将周遭血迹吸的干净。
地字煞。
人死怨深,余愿未了,生地字煞。
九婴正低头看那滚红血字,眼睛一斜,微微侧身,身后有人脚步。
九婴回身,却见殷冥那宝贝儿子站在阶下,正满脸是疑,锁眉看他。
殷渊不喜九婴,向来都是见他就跑,可今日,犹犹豫豫,却先开了口。
殷渊:“仙子么?”
九婴一怔:“啊?”
殷渊抬头看了眼这破屋,又低头看了眼九婴脚下,添了二字,又问一遍:“你是仙子么?”
九婴唇角勾笑,眼中黑深,温声道:“我是。”
“那你找仙子,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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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夜,玉衡仙君梦着了百花仙子。
万花邬中有处花池,她赤着脚,坐在池边。
琪花春树,夕光流霞,万紫千红。
玉衡仙君眼中灰暗如此久,乍见如此,竟有些痴。
百花仙回头看他,朝他摆手,粲然笑道:“仙君。”
玉衡仙君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玉衡抬头,瞧着天边赤霞,愉悦道:“真好。”
“今日又能梦到你。”
百花仙子转头看他:“仙君,常常梦到我么?”
玉衡仙君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经常。”
“不过……梦中,你还是第一次同我说话。”
百花仙笑了两声,转头又看天边,脚腕在池中踢摆:“那仙君经常梦着我,我又不理你,都做些什么呢?”
玉衡仙君跳进烟花池中,折了朵湖上月,别在百花仙子耳边:“我梦着,初见那时,你在凌云殿中跳舞,我在殿下看你,屁股黏在椅上,动也不动……”
“随后,便气醒了。”
百花仙:“怎会生气?”
玉衡仙君想想还有些恼,反正是在梦中,无所顾忌,一脚踢弯了棵花苗。
“当时,我就该把那狗屁天宫砸了,把他们揍个七荤八素,把你从里头抱回仙藤林。”
百花仙笑:“抱我回仙藤林便也算了,怎么还要打人?”
玉衡仙君:“皓齿朱唇启,秀色掩古今。花开不及色,绝艳百花仙。逼迫这样的仙女给他们这群庸人跳舞,想想我都手痒。”
玉衡:“更何况……”
百花仙:“嗯?”
玉衡仙君郑重道:“还是我独一无二心上人。”
玉衡仙君捋了她耳边散开的一点头发,弯唇看她:“这还不该么?”
百花仙握住玉衡手掌,握紧了,轻轻的吻:“仙君想要做的,都是应该。”
花前廊下,玉衡仙君被风拂了眼,他抽抽鼻子,蹲在仙子身前,道:“仙子,你可曾梦过我么?”
百花仙:“……”
身边一片沉寂。
玉衡仙君问完,就摇头轻笑,觉得自己蠢笨,梦中的人,怎么回答他的话呢?
玉衡看中了池边一株金不换,弯腰去折,忽听身旁的人道:
百花仙子:“日日。”
“……”
玉衡一怔,不小心触了这株月季上的细刺,他手上一疼,见自己指尖流出殷血。
百花仙拉他过来,皱眉嗔怪道:“怕痛,还如此不小心。”
百花仙指尖抚过细口,幽幽灵光熨平血痕。
百花仙道:“我小时被人挑中,自幼跟随王母。世人皆道,我活于世,便是为了天界子君,为了这门面似的惊鸿舞。”
玉衡仙君:“听他们胡说八道!”
百花仙笑了,在玉衡手背抚了两下,道:“是了,只有仙君,不这样说。”
“仙君说,过舞伤身,哪怕兴之所致,也该点到为止。更何况,看你这痛苦脸色,也不像是喜欢。”
“仙君烧了王母送来的云水裳,再不准我去跟她学跳那些劳什子舞。”
“仙君同我说,人活于世,哪是为了这几支害人不浅的舞,外头大好山河,伤了脚如何还能去看?”
玉衡仙君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当真是在做梦?”
百花仙笑:“外人说我仙株一族,无材无用,不过是扒了个上古神衔。”
“也是仙君说我厉害,不过一月,便催了药王谷内灵花皆开,若在战时,可救万人……”
百花仙轻吻了玉衡手背,道:“仙君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玉衡仙君喉结滚动,口中干涩:“仙子……”
百花仙断了他的话:“那日,你兴高采烈,带着那封合离书来找我,说以后我便脱了天界枷锁,是你的妻……”
“你说会用天界琉璃轿载我入门,要从妖界借来阑珊玉佩祥凤帔,还要魔界拿来明珠冠,说要全天下之人都知什么是天赐良缘……”
百花仙笑道:“我日日都想着那天,你同我说,以后仙藤林便是桃源,让我等你,明日便带我回去……”
“这四百年中,我夜夜都会梦到仙君,是有好多话想同你讲。”
“可惜……再次遇到,我却说不出话了。”
玉衡忽而眼眶通红,他一把抓住百花仙手腕:“仙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托灵梦?这可是托灵梦?!”
百花仙摇头:“不,仙君,我很好。”
“我今日来,是因为我若如同数百年前那样,骤不见踪影,大概会急坏你了。”
“仙君,我等了你四百年,前些日子见了你,终了了心愿,我不愿再等你了,我准备先自己去踏遍山河。”
“这次换你等我可好?”
玉衡抓住她摇头:“不好,不好!”
“你再等我几日,我们便可以走了!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百花仙掩唇轻笑:“仙君总是如此任性,可惜这次,我可不会惯你。”
玉衡心口惊痛,莫名流出泪来,他死死抓住百花仙手腕:“仙子,出什么事了?”
百花仙吻他眼角,道:“一梦而已,望君珍重。”
……
玉衡醒时,耳边死寂,他几乎透不过气,挣着翻了个身,险些要滚到榻下边去。
有人伸手,抱住他了。
殷冥道:“怎么了?”
玉衡喘息,想攥住殷冥衣领,却用不上力,只能软在他怀中,慌乱癫痴:“殷冥,那个宫女,那个宫女……”
殷冥把玉衡抱紧,柔声哄道:“哪个?”
并无缘由,玉衡呼吸急促,眼泪竟大颗大颗往下淌:“她……”
殷冥道:“我想起来了,是偷偷吻你那个……”
玉衡慌不择言:“对,是她!”
玉衡如此急切,躁乱,眼角红的太过可怜。
殷冥心中一痛,在他耳边轻吻:“她无事,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去看她,可好?”
玉衡神智混沌:“……你不能骗我!”
“她不能出事……我不要她出事……”
殷冥握住玉衡手腕,道:“我怎会骗你,夜已深了,好好休息吧。”
“我陪着你,不会再做些奇怪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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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夜过后,玉衡病了,高热一发,整整三日。
他神智混沌,在黑梦中摸了许久,奢想再遇一回百花仙。
可惜,玉衡再无梦过万花邬,也未寻到想梦之人。
玉衡昏昏醒醒,每次睁眼,都满身冷汗,问:“她还好吧……”
殷冥攥着他的手,哄道:“很好。”
偶尔红菱也在,听着玉衡迷痴发问,不明所以,问:“他在说谁?”
“……”殷冥不语。
红菱自讨无趣,便道:“陛下这几日累了,不如去忙,我来照顾便好,仙君向来喜欢热闹,莫叫仙君无聊。”
一连三日,殷冥都在这破屋中,红菱心急,过些日子,她便要帮玉衡走,这个时候,惹人注目实在不好。
殷冥和九婴前些日子一个赛一个的粘着那仙君,这两日,不光殷冥未去,连九婴也含糊敷衍,心不在焉。
殷冥眉心微跳,冷冷抬眼,道:“你轰我走?”
红菱被那眼神震得巨颤,忙道:“奴才不敢。”
殷冥伸手,红菱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手上汤药碗递过去。
红菱伺候殷冥多年,多少有些眼力:“奴才退下了。”
红菱关门出去,殷冥把玉衡抱起,白玉勺中盛了药汁,十分小心,往玉衡口中喂。
玉衡被药苦醒,睁了眼睛,面颊上全是烧出的绯红,他随意抬手,险些翻了殷冥手上的碗。
玉衡仙君道:“苦,好苦……”
殷冥从乾坤袋里挑了颗蜜饯,含在口中,再喝一口涩苦汤药,一手扣住玉衡后颈,对上他的唇,往里头哺。
玉衡挣不开,迷糊中觉得难受,在殷冥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苦中夹了几分腥,更是难忍,硬被逼着慌慌咽下了。
一碗药,殷冥喂了三次。玉衡眨了几下眼,又睡过去了。
这几日,殷冥在玉衡身边,断了周遭灵力来源。
他不知百花仙是否还有残念,但倘若真有,三日之内,便极危险。
殷冥记得,那日他去天界凌云殿,见了逍遥仙。
逍遥仙虽未说原因,却再三叮嘱,此症之人,切忌大悲大喜,大恐大怒。
殷冥碰碰玉衡鼻尖,道:“师兄可真偏心,你梦着她,一闭眼就烧几日,可当年你梦着我死了,是笑着醒的。”
此事倒是当真。
当年在栖凤殿中,一日改岁,大年之初,笑喜哭晦。念及是个好日子,三人不想玉衡受苦,夜间谁也没为难他,只是搂人睡下。
结果半夜,玉衡仙君夹在三人中间,梦中带笑,竟乐醒了。
九婴性子易喜易躁,他见玉衡仙君开心,也便开心,爬到玉衡身上:“师兄梦到什么,竟如此开怀?是不是梦到了我?”
玉衡仙君点头:“这倒是。”
承华抬眼,眸中极冷,淡淡瞥了九婴一眼,将玉衡往自己怀中搂紧了些。
“不只是你。”玉衡仙君推开承华,直坐起身,点点身前三人,笑道:“你们三个,我通通梦到了。”
九婴唇角敛了些,问:“师兄梦到什么?”
玉衡胸口长积的闷气化成利刃:“梦到你们三个,身裂名废,臭名远扬,只可惜……”
九婴不笑了:“可惜什么?”
“未能梦到你们死无全尸,当真遗憾。”
“……”
此话一落,屋中寂静。
还是九婴最先拍了两掌,眯眼笑道:“好,好……”
九婴:“我看出来了,师兄这是存心要在这个日子寻不痛快。”
玉衡仙君抬头犟道:“这话怎说?”
“人又不能控梦,我梦着什么,本未言语,是你偏要问的。”
九婴说起话来,向来最没个遮掩,他一把将玉衡按住,骑坐在他腰间,道:“师兄下头嘴又软又温,可这上头的嘴,却又狠又硬……”
玉衡恼怒:“污言秽语!”
玉衡仙君抬腿踹他,却被一手按住腿,用了大力道往胸口上压,两腿分的太开,腿骨咯嘣轻响,玉衡仙君痛的急喘。
九婴一手按在玉衡胸口,身子把人压住,另一只手手摸进内衫底下,稍动了动,玉衡红了眼眶,死死揪住身下布绸。
“两个嘴儿分明都会湿人指尖,怎的就差如此多呢?”
玉衡仙君脸色一白,怼道:“对,我是同你不一样,上头下头都一个用处,喷粪。”
九婴胸腔剧烈起伏两下,忽而露齿一笑,磨牙道:“师兄的嘴可真厉害。”
九婴一掌轰到玉衡腿间,扇得人惊喘:“我倒要看看,你能厉害到什么时候。”
玉衡仙君被九婴眼神骇的心惊,挣扎中叫道:“殷冥!殷冥!!”
这人不叫倒也还好,“殷冥”二字一落,玉衡缩到殷冥身后,承华也抬了眼睛,眼中全是冷光。
殷冥:“……”
殷冥还未开口,九婴已伸手过去抓人,玉衡躲躲缩缩,抓住殷冥内裳,蹲在麒麟身后,全无方才气势。
殷冥:“今日莫闹。”
九婴气极反笑:“今日莫闹?你看不出,他是存心送气,不想有个开年吉兆!”
玉衡嗤笑:“吉兆?谁要跟你们吉兆!”
九婴怒火中烧。
指节捏的咯嘣得响,他磨牙笑道:“殷冥,你有本事,就守住他,但倘若你一刻不在,我便把他拉到殿外,当着人的面,把他活活玩死!”
殷冥皱眉,正要反驳,一旁承华淡淡道:“方才那梦,不得好死的,可少你一人?”
殷冥:“……”
一话落下,当夜便成炼狱。
玉衡仙君毛骨悚然,当即往床下爬,还未能触到地面,便被捞回床间。
……
殷冥环着玉衡,哑声笑道:“分明都是乾元,怎就差如此多?”
“就因为她是女子?”
“……”
玉衡皱眉深陷梦中,自不能语。
殷冥忍不住吻了下玉衡唇角,道:“这几日,我守着你,都未去乾坤殿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