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脸一模一样,但性子却太多破绽。我若不有些表示,提醒一下,莫说承华,九婴他也瞒不了几日。”
“明日,我也该去看看了。”
殷冥抱着玉衡躺下。
第二日,红菱推门,探头探脑,见殷冥不在,才松了口气。
红菱把殷渊抱进来,道:“小主子,你爹爹这几日身体不好,你有话快说,说完快走,若是被你父王瞧见,那可麻烦!”
殷渊爬到床头坐下,红菱等他说完带他出去,却见殷渊一言不发,只扭头盯着她。
红菱:“……”
红菱懂了,这是有话说,但不愿被她听着。
红菱翻个白眼,跺着脚摔门出去了。
殷渊爬到玉衡身边,摇晃玉衡手臂:“爹爹……爹爹……”
玉衡睁了眼睛,头沉耳眩,眼中灰蒙。
殷渊:“爹爹,找到仙子了……”
仙子二字落下,似是如刃破空,玉衡忽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抬手抓住殷渊手腕:“她怎么样!”
殷渊:“爹爹放心……”
“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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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于火葬场,我一直强调,是有的,大家放心。
渊儿是按照玉衡给的条件找的,他认识九婴,但是不认识他爹口中的仙子。
他爹给的仙子特征:准确地址,脚伤,貌美,看似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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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殷渊来了一回,当日后晌,玉衡便退了热,人虽倦倦,却得了清明。
等殷渊走了,红菱推门,端药进屋,还觉得稀奇,忍不住凑来问了一句:“少主这是同你说了什么?”
殷渊确实同玉衡说了不少。
大多都是一声又一声字温语软,亲黏缓腻的“爹爹”,可玉衡只记着了里头一句:“她很好。”
殷渊在玉衡身边黏了约有半晌,走时,玉衡匆促道:“渊儿,你告诉她,十日之后,我……”
他本欲叫殷渊传话,却忽想起,他之所以沦落于此,全由眼前这个孩童。
殷渊歪头看他:“爹爹,怎么了?”
玉衡咳了两声,忍着头痛道:“你去桌上,摸纸笔过来。”
可柴屋破烂,何来笔墨纸砚,最后,殷渊从地上摸到半只烧焦的碳柴,又摸出块废布。
玉衡睡了这几日,手上恢复了些,终于有了点力气,叫殷渊抓着布,盲着眼在上头写了些东西。
写完,玉衡把布折好,温声道:“渊儿,把这东西交给那仙子,里头都是秘密,除了她,莫要告诉任何人,可好?”
殷渊点头:“好。”
玉衡仙君:“真乖。”
“那……渊儿也不会偷看吧。”
殷渊:“不会。”
玉衡心下宽慰几分,却又听殷渊欲言又止道:“爹爹,这仙子……”
玉衡道:“怎么?”
殷渊若有所思道:“破屋之中,脚上有伤……温笑……好看?”
玉衡点头:“怎么?”
殷渊:“他说话……”好难听。
玉衡想起月下他看到的那条断舌,心中惊痛,道:“渊儿,她开口艰难,不要埋怨。”
殷渊仍有几分犹疑:“仙子?”
玉衡:“世上最好的人。”
殷渊一时无言:“……”
“爹爹……眼睛不好。”
玉衡仙君:“啊?”
殷渊叹气:“但若爹爹喜欢……”
“我会去做。”
……
渊儿走了,红菱凑进来问:“说说,少主这是给你灌了什么回魂药?”
玉衡侧了身:“没什么。”
这父子俩,还有小秘密了,红菱鼻间闷出点声响,道:“哼,不说便不说,我也不稀罕知道……”
她坐下喂玉衡喝药,白玉勺刚到人嘴边,玉衡便觉得恶心,杯子一盖,缩在被褥中不肯出来:“我好了,不喝不喝,你端走吧。”
红菱“啧”了一声,道:“娇气!”
“嫌苦,便吃颗饯子,怎么能不喝药呢?”
玉衡闷闷道:“不喝。”
红菱好说歹说,连哄带骗,蜜果都泡在汤水里,玉衡都不理睬。
“……”红菱没了办法,这药他不得不喝,她将碗重重撂在桌上:“好,我请不动你,那便只能让陛下过来请你了……”
红菱原地踏了两步,脚步又急又重,玉衡果然翻了身过来:“等等……为何叫他?”
红菱故作冷硬道:“陛下这几日在你身边照顾,每次药都喝的一滴不剩,大约是有什么特殊法子……”
玉衡有些模糊记忆,这几日,他昏昏沉沉,却被人伺候的仔细,口中偶尔腥涩,唇上却十分缠绵温热。
“……”
玉衡猜到什么,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我自己喝。”
红菱把碗端来,玉衡接了,一饮而尽,苦的龇牙咧嘴。
红菱偷笑,把碗收拾好,又在玉衡手边摆了碟酸橘,道:“不值钱的东西,吃些吧。”
玉衡伸手摸了摸,眉心微皱,他口味清淡,向不喜酸。
玉衡仙君一推:“不吃。”
红菱掰了瓣橘子往玉衡嘴里塞:“有的吃便不错了,还挑挑拣拣……”
红菱出去把药碗放下,回来便瞧见盘中空了。
晚膳时候,殷冥没回来,红菱先挑了些清淡小菜,叫人送去。转念一想,自己又端了罐鸡汤。
玉衡刚吃两口,便听身边有人过来,还未开口,鼻尖儿便萦了股腥气,胸口发闷,一阵恶心。
玉衡皱眉道:“什么东西?”
红菱把罐汤端远了些,嘴上说他,就是个穷苦命,半点都吃不得好东西。
心中却愁叹道:“果真同以前一样,不好伺候。往日里分明馋的很,这种时候,却吃不进好东西。”
用过膳,红菱叫他躺下休息,玉衡不听,硬要出去走走。
红菱怒道:“你这腿,才接好几天?就算你是仙体灵骨,也没法子这么短日子就能出去遛弯!”
玉衡才不肯听:“不过断臼,又非断骨,已无大碍。”
“过些日子便是三界朝会,我就这样躺过十几日,到时迈不动步子可怎么办?”
红菱瞧外头天色,还有几分犹豫。
殷冥此时未归,多半是九婴也还未走。
虽说玉衡现在样貌与前大不相同,但殷冥能认出他,九婴兴许……
也能。
红菱皱眉道:“不可。”
玉衡直接挪蹭下床,腿上不稳,险些歪个跟头,红菱忙把他扶住,大惊出声:“你做什么?”
玉衡淡淡道:“放心,现下我跑不了。”
“只在附近,不会乱去别处,更不会打扰到你那仙君和陛下,你要是觉得麻烦,不必管我,做自己的事情去就好。”
红菱:“!!!”
她哪是这个意思……
红菱气的磨牙,玉衡这犟硬性子,莫说殷冥,她也想给他腿打折,叫他安分躺在床上。
……
那日,殷渊从玉衡处出来,又寻到那房破屋。坐在阶前,从晌午坐到日沉。
倒也无人来扰他。
他殿中这些日子来了个“伴儿”。
无其他用处,却能打扮成他的模样钻在床上,有外人来便装的凶狠,道一声“滚”。
倒是省了好些事,不会有人再来扰他。
月色朦起,殷渊听着院中有了声响,抬头又见着那人。
九婴笑道:“小东西,今日又来找仙子?”
殷渊点头。
如此冷夜,九婴还开了扇摇了两下,开口颇有些玩味儿:“今日何事?”
殷渊从怀中掏出方破布给他。
九婴:“呦,今日可真不得了,还有情诗?”
九婴捏住破布一角,抖开瞥了一眼。上头字迹歪扭,仔细才能瞧出写了什么东西。
九婴:“……”
夜色之下,九婴笑意愈浓,嘴角勾如弯刃。
“哈哈,有趣,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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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一,谁不想强迫身娇体软又二货的大美人呢!
第68章
九婴捏着块破布瞧,又想起那日见过的那个瞎人,眼中黑深,幽光烁烁,低声道:“有趣,有趣。”
九婴将块破布折了几下,揣入怀中。
四下无人,唯屋中那两个血字,腥光闪闪。
“回去你同他讲,那日,我定……”九婴心思微动,忽而露齿一笑:
“等他。”
殷渊向来不喜欢眼前这人,今日亦是如此。
这百年中,殷渊也见过他几次,回回都躲得远。
这人哪像不凡仙子,倒像个痴癫恶鬼。
殷渊心道:爹爹果真眼睛不好。
……
红菱终还是磨不过玉衡,扶人出屋,在外头转了两遭。
三步一绊,五步一栽,若非红菱扶着,早就摔地上了。
几步路,红菱走的比正主还累,还要东张西望,生怕遇着什么不该遇着的人。
红菱:“转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玉衡摇头:“你先回去,我再转转。”
“……”
红菱闷气难疏。
她必不可能扔下玉衡一个,他盲着眼,殿中也不熟悉,磕着碰着都是麻烦。
玉衡还要轰她,颇有几分心躁:“你先回去吧……”
红菱冷硬道:“陛下让我看管你,你若不想我陪,那便叫陛下来陪……”
“……”
玉衡一个哆嗦,不说话了。
红菱陪玉衡转了小半柱香,一步一搀,半分都不懈怠。
直走到玉衡关节隐痛,人都咧了嘴。红菱见玉衡脸色不对,忙道:“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玉衡摇头,道:“不,屋里味浑,外头风清,我在外头坐坐。”
红菱:“好。”
他们二人在外头走到个亭角,此处静蔽,红菱多少安心。
玉衡心中大苦:这都过了百年,红菱伺候人,还是如此,从不偷懒,他想找机会溜出去,还真没什么机会。
玉衡坐了些时。
夜中风寒,却也清净,凛风吹散玉衡几日来的混沌。
玉衡心中明白,就算十日之后一切顺利,他侥幸逃脱,终究也是要回来。他的命不知何时已比草还贱,早就沦为乾元掌心里的玩意儿。
先不说蓬莱,就说一个逍遥仙,就已在他颈上拴了绳镣。
他竭尽所能,不过是想送百花仙走。哪怕不能同她行万里路,百千里路也好。
把她安顿好,仙寿漫长,总有一天,仙子能忘了他。
玉衡正胡思乱想,外头竟下起冰雨。
这个时候,雪凝不成,雨又凉的很,落在玉衡面颊间,人打了个颤。
玉衡手往外伸,却有几分稚气的高兴:“落雨了。”
红菱冷的直抖,搓手跺脚,见玉衡往外伸手,“啪”的将他手拍回去,道:“做什么?嫌自己身子太好?!”
“嘶……”玉衡抽了口气。
几日前,他在九婴身下掀翻了指甲,淋淋血口,如今灵药补着,已长出半片新甲。
玉衡打小自愈和忍耐力超出常人,若非如此,当年在栖凤殿中,三个乾元这般轮流折腾,一月中二十几日都应付乾元的情期,是谁也都早就被草没了命。
红菱这么一下,震了他手上伤口,玉衡脸色微白。
玉衡委屈,却要犟道:“不过几滴雨水罢了……”
红菱怒怼:“你如今什么废物身子,自己还不清楚?”
玉衡:“……”
红菱这话,完全是口无遮拦,脱口而出,玉衡身形一僵,红菱这才意识到,这话伤人。
曾经的玉衡仙君年少有为,灵修大成,一剑挑翻巨灵神,最瞧不起那些不思上进,得过且过的庸人废物。
可如今……
红菱心口发疼,正要解释,却听玉衡笑了一声:“废物才好,早些死了,倒也清净。”
这话倒是当真。
他如今这样,一个殷冥已经应付不来,若他再回栖凤殿,仍如以前那样,肯定熬不过一夜。
红菱想扇自己嘴,她咬紧牙,给玉衡紧了紧衣裳:“胡言乱语。”
“方才是我乱说,你在这稍稍等我,我回去拿伞过来,这雨浇在身上,太冷。”
玉衡点头。
红菱脚步声远了。
玉衡并未乱跑,此处离他住处并算不上远,红菱回来,用不了多久。更何况……自打雨起,他断臼的膝骨便疼的厉害。
他走不动了。
玉衡盲眼在此处静坐,身上忽的一轻,被人揪住衣襟拎起,耳边冷风凌冽,冰雨侵袭,等再落地,便不知在哪了。
那人松手,玉衡衣衫尽湿,腿上发软,踉跄两步,刚好手边有处墙柱,才未跪下。
玉衡皱眉:“是谁?”
来人未答,脚步声围绕玉衡转了两圈,玉衡听他道:“玉衡仙君。”
这般称谓,叫玉衡心下一抖,他静了片刻,才松出口气道:“哦,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
玉衡揉揉酸胀的灵府,道:“瑶池边的那株铃兰嘛。”
铃兰脸色微变,眼中恶光一闪而过,随即,走到玉衡身边,道:“你没死。”
这话落得淡淡,其中夹了几分犹疑,唯独未听出半分欣喜。
铃兰:“你怎会在此?”
玉衡反问:“那你呢?”
方才,玉衡被他揪来,碰到他身上衣裳,那缎子他熟悉,一匹千金,虽薄如蝉翼,却触手生温,寒冬腊月也不必厚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