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尺玉仍旧没有等到期盼了整整一夜的道歉和挽留,僵持不下间,后颈猛地一沉,尺玉受制于人的将唇瓣贡献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亲吻打乱了尺玉肚子里横冲直撞的火气,他从大脑一片空白到拼尽全力反抗用了近半分钟时间,在下定决心之后,毫不留情地咬上式粼的舌头。
他以为式粼吃痛会放开他的,不料事与愿违,式粼仿佛是没有知觉的……
一圈深刻的齿痕随着吸/吮不断渗出腥甜之气,血色在唇齿纵意交换着,片刻弥漫在双方口中的每个角落,早已分不出是谁在疼。
尺玉顿时乱了阵脚,他拿不准式粼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清晨的地面不断反出湿冷,可他腹中的怒火悄无声息地燎烧至心房,寒了整晚的地方突然热了起来,四肢的僵硬感尽褪。
吻始终未停,像是在歇斯底里的发泄。
委屈、愤懑、不安、难舍,无一不在疯狂撕咬,双方眼角淌下的泪无异于受伤所流的血,没有人服输,没有人喊停……
同时,尺玉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好似在冰封湖面上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猛兽,他们斗得太认真了,竟对冰裂声全无察觉。
脚下融化的冰层越缩越小,他们最终溺亡在了被春风吹化冷漠中,心甘情愿的无法呼吸,亦不肯妥协投降。
他们旁若无人地闭上眼睛,开始了另一场较量。
比谁更有耐心,比谁更擅长持续相拥。
天空大亮,晨光洒在尽显疲态的脸上,心底的种子彻底发了芽,没人清楚未来会开出什么花,只知道并蒂而开,死生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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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停下很久,式粼才缓过体力。
抱着八爪鱼似的尺玉费力起身,走进帐篷时,尺夏已不知所踪。
式粼将似乎消气了的人形猫猫放在床上,继而脱去满身是泥土的外袍,钻进被窝。
视线重新交集,两人皆是赧颜,无处安放的眼神默契地躲进彼此身体的犄角旮旯。
现下谁来打开话匣子,无疑是需要鼓足勇气的,空气持续极静,式粼渐渐意识到勇敢的那个人必须是他。
他沉了一口气,指腹摩/挲尺玉的头,“小午跟哥哥说说吧,昨夜为什么会有离家出走这么大的反应,肯定不只是哥哥咬疼你了对不对?”
尺玉天灵盖上的两只兽耳还有些小脾气,嗖地向后撇了一下,他感觉嗓子发紧,开口很是困难,气鼓鼓地在式粼颈窝间点了点头。
式粼见尺玉不肯多说,换了个问题,“要听哥哥生气的理由吗?”
尺玉点了下头后转瞬变卦,又疯狂摇头。
猫猫的心脏本来就比人族要小,心眼小些也在情理之中,容不下逆耳的话,也不想容。
虽然看似小家子气,但心眼小有心眼小的好处。
打个比方说,人族心宽,所以装得下各种各样的欲望和善变。
猫猫心脏小些,只认对他好的那个人。
那个人若不变,猫猫永远不会变,所以人族多一些包容怎么算都不吃亏。
台阶必须人族给,他不会去讨要的。
“小午是不打算跟哥哥聊开吗?”式粼声调是软的,他整夜未眠不说,还拖着不舒服的身子赶了一夜的路,眼皮沉得不行,“假使今日避而不谈,以后再碰到同样的问题,小午教教哥哥当如何解决。”
尺玉见躲不过,焦虑地甩起了尾巴。
伴随着有节奏的邦邦声,尺玉吭哧瘪肚地细数式粼的五宗罪,“你无缘无故咬我,还瞪眼珠子说我,不理解我,又没挽留我,你对我要求太多了,这几点我不满意。”
“这么多不满意之处啊。”式粼无奈地笑了声,“好,哥哥认。哥哥给小午宝先赔个礼,请小午宝原谅哥哥好不好?”
式粼决定欲扬先抑,低头夹住猫耳朵往上抻了抻,“那哥哥再跟小午探讨一下,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哥哥管着了?小午想出门便出门,几时回来哥哥不闻不问的那种?”
“不是!”尺玉急切否认,攥着式粼领口的手紧了紧,小声嘟囔说,“我又不是小野猫,你要问的……”
“原来小午知道自己不是小野猫啊。”式粼抓住突破口继续攻克,“如此说来哥哥的猫猫回家晚了,哥哥也不能着急呗?这跟不闻不问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了,太凶不行。”尺玉被式粼绕得有点心虚,话说得没方才底气足了。
式粼又问:“咬人是不是也不行?”
“当然不行了!”尺玉接着话茬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可以咬人的,咬人不对!”
式粼重复尺玉的话:“什么理由都不可以?”
尺玉重重点头,并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
式粼继续铺垫,“幸好哥哥没把小午咬出血,不然小午肯定记哥哥的仇。”
“那是当然!”
尺玉说完这句依稀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他抬眼看向式粼,刚好捕捉到了棕眸划过的狡黠。
式粼正说到,“小午给哥哥咬……”
被尺玉一声“不许提!”给拦下了。
尺玉双手并用地推上式粼下巴,并灵光一现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推脱借口,“生气时不算的!!”
转念一想,此话在式粼的角度也适用,赶忙追了一句,“是猫猫的特权,因为猫猫都咬人的。”
式粼盯着尺玉熟苹果似的小脸,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他拉开手动关闭他嘴巴的猫猫爪子,将微长的指尖戳在自己心脏上,又问:“所以猫猫也有特权意气用事,哪怕是用‘不相恋’伤哥哥的心?”
“……”尺玉哑然。
“小午用聪明的猫头仔细回忆回忆,自打进了家门,哥哥几时与小午动过真火,甚至都未当着小午的面训斥过下人,昨夜哥哥又是为何大动肝火,难道不是因为惦记小午吗?”
式粼犹记得被尺玉抛弃的心情,声音随低落的情绪轻到飘忽。
“我的小午夜里出门喊庄内的狗子回家,结果狗子和要救的人都回来了,我的小午却没回来……”式粼哽住,双眸近乎虚焦,“哥哥的确乱了方寸,但罪不至死……”
“小午自己也说生气时咬人不算,纵使哥哥没有无条件被包容的特权,相对的理解小午能给哥哥吗?”式粼眼眶堆满了眼泪,睫毛一抖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小午现在答应哥哥,永远不在气头上说分开,好不好……”
紧贴式粼胸膛的掌心感觉到了其中心脏的抖动,尺玉眼睛也红了,他好像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说话太不经大脑了。
承诺的话还没出口,尺玉咧着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先后缠上式粼脖颈,不顾脸上的湿漉漉,用眼周的气味腺蹭式粼。
猫腿也攀了上去,死死将人箍在怀里。
他不是真的想分开,他就是想听软话而已,但凡式粼在院子里给他留点面子,他收住脾气问题不大的。
尺玉喉咙要憋炸了,他说不出话,只得吻去式粼的眼泪,苦涩在味蕾绵绵缠缠,恍恍惚惚变成了别的味道,像糅合了花果香的蜜,甜得窝心。
吻到了唇边泪液,心脏倏地漏掉一拍,拂面的呼吸极浅,摆弄着发丝的手指亦如是。
舌尖迷失在逼仄的唇齿间,被绊住,被捆绑,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掠夺,陶醉与困倦并行,光是拥抱就用掉了一身力气。
式粼眯着狭长的眸子偷看尺玉微醺的脸,温柔的睫毛,水嘟嘟的嘴巴和憨憨的吐息,爆棚的幸福感冲淡了更为热烈的贪念,他想这样也好,起码尺玉能够全身而退。
就在此时,尺玉睁开水蓝色的眸子,嗫嚅道:“你走神了式粼哥哥,拉钩时不可以走神的……”
说完又往式粼怀里凑。
式粼揉他尾巴根,他快乐的要晕过去了。
亲亲半点不耽误呼噜噜,后脚跟给式粼压得相当瓷实,他贴着式粼耳朵说了句什么。
式粼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君子之手,忽而放肆起来。
……
……
一家欢喜一家愁,尺夏彻底蔫了。
大概是尺玉那家伙给她洗脑了,此刻她怎么看游止叶怎么顺眼,甚至萌生出一种恋恋不舍的珍惜。
“给你抱抱我吧。”尺夏说。
游止叶怔了下,一把抱住香软的猫猫美人,得寸进尺地亲了尺夏脑门的发丝。
见尺夏没挣扎,他更为大胆了,没打招呼就咬上了唇间樱色,被吓一激灵的猫猫美人反手一个大比兜扇歪了嘴。
“没让你干别的。”尺夏又说,龇牙咧嘴的。
第55章 你一块,我一块,我一块,我一块
式粼与尺玉这一觉生生睡到了正午,两人醒后皆饿得头晕眼花。
出了帐篷,门口的木架上摆着的冷吃牛肉映入眼帘,尺玉心想,该是尺夏给他留的。
借着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块大的,尺玉先往自己嘴里塞,边嚼边给式粼夹了一筷子。
式粼见状连忙俯身接过猫猫的爱心投喂,视线很自然地被猫猫忙忙活活的小嘴吸引了去,小嘴被他亲得有点肿,水嘟嘟的。
他平生没怎么被人照顾过,小时候的环境因素导致他为自己筑下防备的城墙,很难与人坦诚相待,更别提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好。
今朝心里是甜的,因为猫猫。
“傻笑什么呢你?”尺玉端着盘子大快朵颐的同时,用瓦蓝的猫眼睨着嘴角抿笑咀嚼牛肉的式粼,“拉钩也走神,吃东西也走神,你咋这么爱走神呢?”
尺玉表情像个憨憨,明明是人形的五官,却隐隐透着一股猫里猫气的劲儿,式粼笑得更甚,扳过尺玉白嫩嫩的手,将夹在筷子之间的肉炫进自己口中。
眼瞅着冷吃牛肉进了式粼的馋嘴,尺玉下意识提了一口气,眉头紧下半分。
他刚刚算好的,总共九块肉,他吃五块,式粼吃四块,他也是这么喂的。
结果式粼把他的肉吃了,那盘子里的肉他要多吃一块才行,还得挑大的吃。
式粼哪知道猫猫八百个心眼子,傻呵呵地回话,“哥哥没走神,是在畅想和小午美好的未来,以后小午要多喂喂哥哥,哥哥爱吃软饭。”
“一共就九块肉,你还想吃五块咋的?”尺玉小声嘟囔,贼尖贼尖的眼睛一眼叨到了最大的一块肉,占为己有后哼哼说,“拜托你清醒清醒,活在当下好不!”
一盆子冷水不由分说地泼在天灵盖上,式粼哭笑不得,猫猫的思维实在太直了,毫无情调可言,还抠门……
尺玉不想跟式粼讨论肉,容易伤感情,于是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知道你们人族为啥这么多欲求不满的苦痛吗?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心太过贪婪!这也要,那也要,咋不上天呢?”
式粼又挨了尺玉一记白眼,探过脖子去接下一块投喂,肉显然没有之前那块大,至于凑巧与否,他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说没事儿少惦记别的,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忧。”尺玉拿出近千岁的派头,“人生不过百十载,多晒太阳,打理好自己,把肚子喂得饱饱的……”
尺玉叭叭叭一通白话,忽然咂摸出这句说得不对劲,肉该不够分了,他立马改口换了套说词,“那啥,老话说得好,‘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吃太撑影响你们人族长命百岁,七分饱正好。”
式粼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问道:“所以小午的意思是?”
“你还能吃最后一块。”尺玉说得相当认真,顺手挑了一块个头不大的肉伸到式粼嘴边,并贴心解释,“这块儿是牛腿上的活肉,小而精!”
式粼啃猫头的心都有了——
他怎么养了一只这么抠的猫猫,抠得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尺玉见式粼迟迟不张嘴接着,又道:“你要吃饱了的话我替你吃,不能浪费食物的。”
眼瞅着筷子一个回马枪拐到了猫嘴,式粼目瞪口呆,活活气笑了。
“你又在那儿笑啥呢?”
尺玉不以为然地夹起剩下两块肉嗖嗖塞嘴,放下盘子,将筷子搭在上面,鼓着仓鼠似的腮帮子说,“走,咱俩消消食去。”
“……”
式粼属实是没什么食可消的,不过和猫猫散散步的力气,挤一挤还是有的。
手臂搭在猫猫肩膀,式粼轻揉尺玉鼓溜溜的脸蛋,笑说:“我的小午护食依旧,与初入布庄时一模一样。”
“谁护食了!”尺玉矢口否认且借口多多,“你别忘了你现在生着病呢,不宜大荤!我阿姐给我留的肉,我是给你尝尝味儿,不是让你吃到饱。而且你们人族肠子长,消化不了那么多肉的。”
“哦,那是哥哥误会小午了。”式粼笑得头倒在尺玉脑瓜顶上,“我的小午吃开心了就好,哥哥少吃两口不碍事的。”
尺玉一听,这是没唬住式粼,歪着脖子特真挚的与式粼对视,半点没露怯。
“啥呀,你没听懂我说的意思。”尺玉站定,“不给你吃太多肉是为了你好,你别辨不出好坏心肠。”
式粼也站定,违心道:“哥哥辨得出,小午都是为了哥哥好,哥哥承小午的情。”
说着双手架起猫猫的胳肢窝,将猫腚轻放在大石头上,随后手撑石头边缘,一跃坐至尺玉身边。
“肚子也吃饱了,晒太阳吧。”
式粼把猫猫揽到怀里,肚子猝不及防地叽叽咕咕叫了一声。
尺玉登时憋不住乐,靠在式粼肩头嘿嘿嘿笑得乱颤,卖着乖埋怨式粼,“你没吃饱咋不跟我说呢?我又不是不舍肉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