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忽然疾走几步,伸手精准的扣住丁烯葵的手腕,“丁老师,您还是赏个光吧。”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丁烯葵的脑后,令丁烯葵悚然一惊,转身用力甩开洛铭的钳制,他生气的低吼,“Bastard,kochen(德语:混蛋,滚开)!”
邪异的凝视着丁烯葵仿佛在燃烧的眼睛,洛铭忽然伸出舌尖舔舔自己的嘴唇,“丁老师,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揉着被捏痛的手腕,丁烯葵不屑地道:“那又如何,我总归是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他向来不会有好脸有好话——他丁烯葵,绝对不委屈自己!
“你……”脸上的狰狞一闪而过,洛铭竟然笑了,“丁老师,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说满,说不定……”目光淫亵的扫扫丁烯葵的身体,他邪肆的笑得更大声。
丁烯葵攥紧拳头,眼看就要冲过去——倏地,一只男性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他的脖颈,丁烯葵直冲的身子狠狠向后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
“呃……”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丁烯葵刚想回头,一个声音定住了他所有的动作,“葵,五年不见,你脾气大了不少啊。”旁若无人的贴着丁烯葵的耳朵说着话,罹昊刻意暧昧的轻含住丁烯葵的耳垂,没有温度的眼睛却利刃般的逼视着笑不出来的洛铭。
紧紧的闭起眼睛又睁开,丁烯葵煞白着脸回过头去,“昊哥……”
眼前五官深邃俊朗的男子,依旧是整齐束成辫子的浓密黑发,依旧是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依旧是那双与天空同色的深眸——依旧是,他心底不曾抹去的那抹身影的主人,罹昊!
“葵,”长开双臂,罹昊大方的长开自己的双臂,“来个热情的拥抱吧!”
“昊哥!”激动的撞进罹昊的怀里,丁烯葵已经顾不上考虑周围还有人了,“上帝啊,是你!真的是你!”
“呵呵。”安抚的拍拍他,罹昊阴狠的瞪着对面的洛铭,“看起来,我不在你身边,骚扰你的人不少啊。”
敏锐的听出罹昊话里的意思,丁烯葵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抬头冲他露出笑容,“谁叫你这么放心我,自己甩手就走呢?”要演戏吗?那他来配合好了。
赞赏的挑挑眉,罹昊用眼光暗示道:“不为我介绍介绍?”那杵在墙角变化石的下流角色。
“他吗?不值一提。”漫不经心的看看洛铭,丁烯葵牵着罹昊的手就走,“走啦,去我的休息室好好谈谈。”这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罹昊招招手,从半人多高的陶瓷花瓶后“掏”出洛宁,然后回头刻意丢下个挑衅中充满了鄙夷的目光,便跟着丁烯葵离去。
本来要跟上他们的洛铭,在看到那抹纤细背影的霎那,浑身都僵硬了……脚下踉跄了几下,他终于狼狈的跌坐在地……
第十章问:情动与否的追究
“你这房子挺不错的。”走进丁烯葵位于市郊的别墅,在简单的参观过房子之后,罹昊中肯的说道。跟在他身边的洛宁,只是安静的微笑。
和罹昊他们一起在布艺沙发上落座,丁烯葵看着洛宁道:“昊哥,路上走的急我也没问,这位是?”容貌清秀气质出尘的洛宁,莫名的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罹昊一挑眉,“洛儿是我的人。”
“你的……‘什么人’?”哑着嗓子,丁烯葵追问。
揉着自己线条明朗的下巴,罹昊深思的瞅着丁烯葵,“你说呢?”
洛宁的目光不解的在罹昊和丁烯葵之间晃荡,迷惑的表情可爱的像个娃娃。敏感如他,当然不可能没感觉到眼前这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丁烯葵微启唇角,笑中却带着苦,“昊哥,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葵了。”
“相信我,”向后靠进沙发背,罹昊眸光暗沉,“我也不是当年那个罹昊了。”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太多东西在不经意间被改变——不管是谁,都回不去了。
关键是,不论是曾经的“葵”,还是现在的丁烯葵,都不知道罹昊真正的身份。他所看见的那个罹昊,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罹昊。
“可你依然是我心目中的‘昊哥’!”急促的低喊,丁烯葵像是在证实什么似的涨红了脸,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不安的动动身子,洛宁觉得自己似乎在旁听一件能触碰到罹昊心理底线的事情,所以,他终于被迫的开口了,“昊哥,我想出去走走。”
罹昊和丁烯葵同时看向他,半晌,罹昊道:“好,你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走的时候我叫你。”
“好。”点点头,洛宁轻巧的起身离去。
丁烯葵别墅的二楼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朝南的整面墙由一片隔音防弹的强化玻璃构成,能够看到外面葱茏的树影和湛蓝天空,景色相当的美——而这里,是他的琴房。
洛宁出去后,丁烯葵就沉默的拉着罹昊走进了琴房。
看到摆放在房间中央的那架雪白的三角AstinWeight的时候,罹昊愣住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在意自己的——那么久远的承诺,葵竟然没有忘记!
注意到他的表情,丁烯葵自嘲的一笑,“昊哥,你不会是以为我把你的话忘了吧?”
“葵,”幽深的凝视着丁烯葵,罹昊沉声道:“弹给我听好吗?把你写给我的那首曲子……”他可以期待吗?他可以释怀吗?期待有人愿意只为他做点儿什么,释怀许多人都是因为罹嗔的命令才跟随在自己身边。可以吗,他真的可以吗?
连声的在心底问着自己,罹昊并没发现丁烯葵已经坐上了琴凳。
当第一个清脆的音符从丁烯葵的指尖跃起的时候,罹昊混乱的神智才被唤回。直勾勾的瞪着那个在阳光中弹琴的优雅男子,罹昊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缠绵的旋律在空旷且音响效果良好的琴房里回旋飘荡,像情人象牙色的修长指节,轻轻的抚慰着罹昊的灵魂。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的身体,美好舒适的令他感动。
罹昊静静的谛听着丁烯葵写给他的曲子,眼角眉梢熠动着不容人错认的温柔祥和。
丁烯葵全神贯注在演奏上,回忆着他和罹昊共同拥有的那段虽短暂,却完全改变了他一生的日子。罹昊离开后,他才厘清心里那份纷繁杂乱的感觉——名为爱情。
用了整整五年时间,丁烯葵终于登上了古典音乐的圣殿。虽然自幼便被称为音乐神童,但是真正促使他再次振作并成功的,是罹昊——为了在重逢的时候令他刮目相看,为了配的上他,丁烯葵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辛努力。
他一直都记得罹昊的话,一直记得他们之间那个或许算不得约定的“约定”——罹昊要他为自己写一首曲子,而他也真的写了。这五年来,他走遍了整个世界,却从未曾在任何人面前弹奏过的这首曲子,因为是他对罹昊的告白,是他深藏心底的爱意!
罹昊即使再笨,也不可能听不出丁烯葵音乐中蕴含的深情,当一曲终了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白的吓人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丁烯葵微笑,吐出的声音却像是喉咙里堵着东西似的破碎,“《Allgemeine》(德语:告白)》。”
脚下颠簸了一下,罹昊目光如炬的瞪着他,“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昊哥……”轻轻的叹了,丁烯葵站起来走到罹昊跟前站定,“你真的看不出我的感情吗?五年前,在你临走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我,”咬咬唇,他抬头望进罹昊碧青色的深瞳,“认错了吗?”
苍凉的牵起没有血色的嘴唇,罹昊怜惜的摸摸他的脸颊,“可惜……”一切都晚了。
“你……”迟疑的开口,丁烯葵鼓动的心跳迅速失去节奏,俊俏的脸孔像是被罹昊传染了似的煞白如死,“不喜欢男人?”
“不是。”斩钉截铁的摇头,罹昊向后退去,“我喜欢男人。可是,你来晚了。”我已经心有所属。
“是洛宁?”
“不是。”罹昊再次摇头,他好笑的看着丁烯葵瞠大的眸子,“洛儿只是‘我的人’,但他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解释到这一步,如果丁烯葵还不懂,罹昊便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丁烯葵恍然,垂落在身侧的修长双手紧握成拳,“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真的要错过了吗?他会甘心吗?他会吗?
“他吗?”目光温柔的轻喃,罹昊怅惘的笑笑,“是个令我尝到心碎滋味的人。”
“他既让你心碎,你何苦专情于他?”急急的追问着,丁烯葵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昊哥,我……”即便死,也不会让你心碎呵。
“可能我真的很蠢吧。”皱皱眉,罹昊道:“可是,爱就是爱了,我没办法再去改变自己的心意。就算他让我心碎成粉,我还是只爱他。”
“那你五年前为什么要和我约定?为什么?”委屈的嘶吼出声,丁烯葵崩溃的痛喊,“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当时想对你说什么的……如果当初我说了,今天和你在一起的……就是我了!”
“葵……”罹昊稍作犹豫,到底还是走过去环住了丁烯葵冰冷的身体,“我承认,我是故意和你做那样一个约定的。我以为,你迟早会忘记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丁烯葵终于哭了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五年来我有多想你……我知道当年你说那些话,是为了让我在乐坛有一番成就,所以我拼命的努力,只因为我想在重逢的时候拥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可是……”紧紧的抓住罹昊的胳膊,他抬起头,“你骗我!你骗我!”
“葵……”更紧的环抱住他,罹昊低声道:“五年前,你才是个19岁的孩子,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你,如果我不那样说,会毁了你!再者,爱上承鞅,”咬牙说出季承鞅的名字,罹昊的双眉紧锁成川,“也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如果不是因寻找魂器导致的矛盾大爆发,他恐怕得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昊哥!”抽泣着,丁烯葵贪恋的蜷缩在罹昊宽厚的怀中,“让我和他一起爱你好不好?我不求你对我能够专一,只要让我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点爱我,我就满足了。”就算没有季承鞅的存在,他也不会奢望独占罹昊——自从在格特赖代加瑟街遇见罹昊,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了——更遑论,在那之后,罹昊又是那么温柔的待他。
“葵!”震惊的粗喘着,罹昊头痛极了,“你明白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对你和承鞅都不公平。”
但是,承鞅会在乎吗?心底深处有个人在小小声的问,虽然微弱,却震痛了罹昊的心——承鞅,你会在乎吗?
“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我不计较公平不公平。”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丁烯葵睨着他,“你并不是对我全无感情的,不是吗?否则,在洛铭纠缠我的时候,你大可以视若无睹的走过去!”
在罹昊出现的那一霎那,丁烯葵忽然明白,舞台上那种被灼热注视的感觉是来自何处了。罹昊会那样强烈的看着他已经足以证明许多事情,所以即便他再强硬的回绝,他也绝对不能放手了。
“葵,你这么做,会让我很为难。”罹昊无法否认丁烯葵对他的吸引,但是……
老天爷,他不是已经习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待遇了吗?怎么会让他一下子变得抢手了呢?
第十一章定:非爱非伤的交换
罹昊和洛宁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见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酽赐。自从上次为了魂器的事情闹翻,罹昊已经两个多月没去浣世阁了。
“怎么,等很久了吗?”罹昊打开门就走了进去,也不管酽赐是否跟来。
洛宁则旋身去了厨房。
“昊……”
“叫主子。”冷声打断酽赐的话,罹昊没有温度的瞪他一眼。承鞅能叫他昊,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
接过洛宁递来的咖啡,酽赐深吸口气,“昊主子。”看起来罹昊这次是真的气极了,虽然他向来脾气爆裂,但是像这么“恨屋及乌”的事情在他身上还是第一次发生呢。
“说吧,老巫婆又怎么了?”横躺到沙发上,罹昊微阖着眸子问。
“嗔主子让我转告您,第二个魂器已经到了您的身边。”
酽赐的话音刚落,罹昊已经弹坐起来,“是谁?!”
“嗔主子说,您自己心里有数。”敛下眼光,酽赐低声的回答:“还有,嗔主子请您下礼拜务必带着‘他’回浣世阁一趟。”
“死的还是活的?”尖刻的嘲讽出自罹昊的薄唇,他脸上的笑扭曲的近乎狰狞。
酽赐抬眼,“最好是活的。”
“说个原因来听听。”
“嗔主子说,”认真的看着眼前和自己心爱的女子有着相同容貌的男子,酽赐一字一顿的的道:“如果‘他’是您很重要的人,她会想办法保留他的生命。”
罹昊愣了愣,随即大笑,“酽赐,你撒谎也有个限度吧!老巫婆什么时候体谅过我的感受了?”罹嗔会关心他?荒谬!
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的地步,酽赐狠命的压抑着自己剧烈鼓动的胸腔,告诫自己不可以冲动,“昊主子,话我已经带到了,我可以走了吗?”再待下去,他或许会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耐烦的摆手表示同意,罹昊脸色难看的陷入了思索。难道……会是“他”?那么他的魂灵又会是谁呢?
洛宁送酽赐出去。
“酽赐,嗔姐其实一直是很爱昊哥的吧?”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洛宁笑着问,很笃定的样子。
酽赐瞅着这个安静却聪颖到极致的孩子,“你看出来了?”
“不。”摇摇头,洛宁抬头看向楼上那个唯一还有灯光的窗户,“我感觉出来的。你知道,我以前是个瞎子。我的感觉,比我的视觉更敏锐。”
“是吗?”沉思的点点头,酽赐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只有旁观的人,才能看清拨开假象的迷雾所笼罩的一切,明白局中人的愁惘与心碎。
丁烯葵醉了。
罹昊和洛宁走后,他像疯了一样的喝酒,冰箱里的啤酒喝净了,他又转向精致的柚木吧台——结果,当楚未走进漆黑的别墅,他看到的就是瘫倒在地上烂醉如泥的丁烯葵。
丁烯葵蜷缩着侧卧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窗外的玉盘在他脸上投下忧伤的影翳。稍乱的发丝柔软的垂在他的颊侧,遮去他紧蹙的眉睫。他的手边和周围,散落着几支空空如也的酒瓶和易拉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楚未跪在丁烯葵身边,疼惜的抚摸着丁烯葵的腰侧,低低的呢喃:“葵,你到底要把自己伤害到什么程度?那个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昊……昊……”像是回应楚未的问题,丁烯葵蓦地睁开迷蒙的眼睛,焦点散乱的瞅着眼前在月光中流泪的少年,他笑了,“原来是你啊,楚未。”
“葵,你没醉?”
“醉?”丁烯葵绝望的大笑,“醉?楚未,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在德国那八年,除了音乐和打工,他唯一学会的就是喝酒——因为只有醉了,他才会看到总是不会在他梦中出现的罹昊。可惜,他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葵,我不可以吗?你该知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臣服在你的身下,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忤逆你的意思!”楚未红了眼,泪落如雨的泣声道。
“你坏了我的规矩。”头痛的坐起来,丁烯葵深幽的黑瞳渐渐清明,“从你成为我的助手那天起,我已经对你说过,别爱上我。”
楚未和丁烯葵同龄,两人在二十一岁那年在维也纳相识,丁烯葵成名后,楚未以经纪人和床伴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却不料,几年过去,楚未竟然爱上了这个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说爱的丁烯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