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诗筠一秒都没数,只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便屏气凝神地转过身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随身带了三十二倍镜。”
程赟表情淡淡,伸手拿过她怀中的包,揉了揉她的头顶,“那你想多了,我开的是歼-2S,不是武直 20,配不了狙击手。”
顾诗筠不自觉地红了红脸,“啊?”
见她茫然局促的样子,程赟审度几秒,不觉哑然失笑,朝停靠在一边的车扬了扬下巴,“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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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还热着。
余温在炎热的夏季恰恰巧巧填补了空缺的胃口。
顾诗筠一边动着筷子,一边问道:“老公,你念大学的时候,有白月光吗?”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教科书式的问题,逼一逼,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可偏偏的,男人不按常理出牌,他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认真说道:“没有,因为我们学校当时没有女生。”
“……”
好吧,会开飞机的和不会开飞机的都沉默了。
顾诗筠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高中的时候呢?”
十几岁的花季雨季,总有喜欢的女生吧?
南方的教学楼,冗长的连接走廊,细雨微朦,看着喜欢的女生靠在围栏上有说有笑。
谁没有过。
程赟想了想,思忖片刻道:“有,但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结婚了,全班都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他侧目微睨,笑道:“好了,扯平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语气颇为温柔,眼神流转在鼻尖,像是抛出了一条橄榄枝,让她顺着攀向顶层的白鸽。
“道貌岸然……”
一听就是编的,顾诗筠冷嗤一声,故作生气没再理他。
连着一整晚上,她都没给男人一丝半毫的回应。
就说吧,非要问,问了又不开心。
是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干。
直到躺在了床上,程赟才搂着她,把这个话题给彻底抛开,“十一月底的航展想看吗?”
“航展?”顾诗筠不明所以,“是什么?”
程赟解释道:“军事航空展,各种战机和航空导弹,有兴趣吗?”
顾诗筠翻过身,趴在他的肩头,伸手掐了掐他的下肋,“各种手术刀和医疗设备你感兴趣吗?”
隔行如隔山,说真的,不是狂热的军迷,她对这种飞机导弹还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热武器的时代,背后是连整套医疗系统都无法承载的重担。
生命的逝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看得透也看得清。
气息微微流淌在肩膀的深处,慢慢汲于脖颈和锁骨之间,喉结轻轻滚动,又是沉稳的低音。
“歼-2S我开。”
顾诗筠几乎想都没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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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的会诊在旭日徐徐之间就结束了。
病人的主动脉瓣过于狭窄,只能尝试开胸进行手术治疗。
风险过大,心外科联合了风湿科的一起进行手术方案的探讨,而炎症压下去之后,便是一周之后的手术。
回到家,刚过中午,程赟还没回来。
知道他有跑步健身顺便买饭的习惯,顾诗筠也没多太在意。
可等到程赟回来,她也只看到一包沾了奶油的小饼干,没有任何大鱼大肉甚至小青菜。
她疑惑问道:“中午……不吃吗?”
程赟将饼干递给她,“先垫一下,晚上带你出去吃好的。”
顾诗筠闻言震住,随即不愿意写了满脸。
程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劝慰道:“放心,不是我姨妈,她已经见过你了,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顾诗筠这才敛起眉眼,把头撇过去,“我不去,我点好外卖了,麻辣烫加辣,还是变态辣,我好久没吃了!”
程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回来再补偿你的变态辣,一会儿跟我去溪扬山庄,开车要两个半小时。”
顾诗筠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溪扬山庄?”
如果没记错,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在蓉城啊,那么远,再走几里路都能见着正二八经的乐山大佛了。
程赟默得片刻,也不想过多为难,只好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带你去过个周末,给我个面子,好吗?”
两个小时后,
随着夜幕坠落在无边际的甬道巷口,车子稳稳停在一家装修复古的庭院门口。
进门就是落落大方的牌匾,两边都挂着颜筋柳骨的丹青笔墨,甚至还有一方看着就贵、看着就无法估价的大鼎立在庭院的正中央。
明明是一派肃静严正的保守派装潢,迎面而来的味道却是爆椒辣的串串味,再伴着沁人心脾的啤酒幽香,再古董做旧的人估计都把持不住。
两个半小时,一路上昏昏沉沉,就是来吃这个的?
顾诗筠揉了揉酸麻的肩膀,正准备往里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疑惑道:“对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程赟耐心道:“嗯,你问。”
顾诗筠慢慢吞吞说道:“记得你们战斗机飞行员不是让开车的吗?你为什么开得那么溜?”
一个一级战机飞行员,不仅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任务,更有过边境突围的实战经验,培养的身价都超过上亿,这样的顶尖级人才,传说中是不允许独自开车的。
瞧她一本正经的眼神,程赟不觉哂笑,问:“你听谁说的?”
顾诗筠皱了皱眉,“我也不记得在哪看到的,好像是百度。”
百度?
水一百度就开,人一百度就死。
百度你也信?
程赟解释道:“除了在空军基地的时候需要安全报备,休假的时候只要遵守交通法规,随便开。”
他敛了敛气息,将手揽在她肩头,“走吧,大家都等着了。”
包厢早就准备好了。
一进去,就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坐在最靠近门边上的男人赶紧站起来,“哟,副大队长带着他的家属来了!”
一旁的沈浩愣了半晌,被谢睿用胳膊肘一怼,才反应过来,赶紧往里面让了一个位置,“嫂子,你坐、你坐。”
林彦霖走到一边,又搬来一把椅子,然后对沈浩讥诮道:“啧,你小子是不是眼睛长歪了,嫂子一来,你就看不到副大队长了?人家两口子,你他妈就腾一个位置!”
这话一出,一直傻愣在那的宋和煦也“噌”地站了起来。
“嫂子,你坐我这,我这空调风大!”
然后又接连有三个不认识的男人也腾空了手,纷纷站起来,跟喊口号似的整齐划一。
“嫂子,你坐!”
顾诗筠哪见过这么热情的阵仗,下意识地就攥紧了程赟的袖口,往他身后一躲。
程赟冷笑看着他们几个斗嘴,只字不语地走到桌边,环视一圈,选了个背向空调的位置,扶着顾诗筠的肩让她坐下。
“坐。”
然后又找服务员拿来一条披肩,声音温和,“别冷着。”
坐在一旁的林彦霖故作肉麻地耸了耸肩,学着程赟的语气说道:“坐,别冷着。”
“啧啧,副大队长,你什么时候能那么关心关心下属?”
放眼望去,整个飞行一大队,不管是飞行员还是机务,休假的人都在这杵着了,就没见他关心体贴地问个好。
程赟从容不迫地端起面前的杯子,给顾诗筠倒了一杯水,眼也不抬地说道:“关心你干什么?”
林彦霖哎哟道:“不是,兄弟,我怎么的也睡你上铺睡了大半年吧?”
“上铺而已。”程赟不咸不淡地说道:“又不是我旁边。”
大家一听,都憋着笑。
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声不吭的顾诗筠。
那确实,
比不了。
林彦霖吃瘪似的自罚一杯,“行行,睡上铺的那肯定比不过睡身边的。再说了,副大队长身边,我可不敢睡。”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顾诗筠都能想象出来平时在部队里这几个人背着白头盔玩得有多野。
她抱着水杯,问道:“我有个问题……”
林彦霖哎了一声,殷勤具备,“嫂子你问。”
她犹豫片刻,踌躇道:“我一直只听你们说副大队长,那你们大队长人呢?”
作者有话说:
好问题。
第62章
话音刚落, 刚才喧喧闹闹热火朝天的包厢如同掉入液氮罐里似的,瞬间骤降至冰点。
她刚才问了什么?
大队长?
林彦霖顿时僵了脸色, 而旁边的沈浩和宋和煦也噤了声, 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喝着酒。
顾诗筠心中咯嘣一下,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转头去看程赟。
男人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 在整个桌面即将陷入死寂的临界点时,他淡淡说道:“大队长来不了。”
谢睿点点头, 附和道:“对, 大队长有点事, 来不了。”
顾诗筠疑惑地看着他们。
来不了就来不了呗,怎么一个个都这副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哦, 这样啊。”
这时, 服务员敲了门, 进来问道:“请问一下, 现在要点菜吗?还是需要再等一等?”
林彦霖赶紧说道:“人都齐了, 点吧。”
随着包厢大门敞开,大堂的松木软香飘进来,气氛一下子松懈不少,几个男人又开始闲聊扯皮,顾诗筠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仔细一看,除了有两三个不怎么说话的,在座的绝大部分都是在古圭拉认识的“老熟人”了。
“你们战友聚会, 喊我干什么?”
她拉住程赟的袖子, 不满道。
见她面色不虞, 程赟拉住她的手, “谁说是战友聚会了?”
说着,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女孩。
妈妈跟在身后。
小女孩飞奔似的扑进谢睿怀里,“爸爸,外面有个池子,里面好多鱼,我能捞不?”
顾诗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和刚进来的女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女人讶然:“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啊!你好,我叫冯曼。”她指了指小女孩,“那是我和谢睿的女儿小曼。”
老婆孩子都来了,
还真是拖家带口了?
顾诗筠礼貌回道:“我是程赟的妻子,顾诗筠。”
妻子之音入耳,身边的男人不由有些动容地凝了凝眉眼。
他看向她的眼睛,“我的妻子?”
顾诗筠低低冷嗤,“你自己要求的,给你个面子。”
程赟不觉自嘲地抱起手臂,呵,本来就是妻子,还给面子?
这女人,今晚不能宠着了,否则真的得寸进尺,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
川渝椒麻的底料,混着芝麻的醇香,一层润脂油亮的厚油飘在汤汁面上,包裹着各式各样的串串,连大钵盂都是精致雕刻的繁龙花卉。
来之前她也查了,这地方是个比较小众的度假山庄,后山有个天然温泉,旁边就是高尔夫球场。
这帮男人真是平日里粗糙惯了,一休假,连撸个串儿都那么精致。
顾诗筠白了程赟一眼,低声道:“这地方是不是还有什么特殊服务啊?”
程赟听着,淡然自若地拿起一串墨鱼丸子,放在她嘴边,“有,我服务你。”
顾诗筠瞪圆眼睛,气鼓鼓地横扫他一眼之后,也不客气,直接咬下来一大口。
顿时,一股呛人的辣意直接冲上了头顶,她呛得厉害,弯下身子不自觉地就朝男人的怀里钻。
程赟端来一杯水,抱着喂她。
林彦霖也有样学样,故意往宋和煦怀里一靠,嚷嚷着“老宋我也要喂”,然后换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滚”。
顾诗筠缓过来,涨红了脸低声问道:“你玩我?”
程赟阖了阖眼,笑道:“你不是要吃变态辣吗?”
顾诗筠咬着下唇。
行……
够变态的。
自己老婆都整。
她一脚踹他小腿上,然后开了一罐啤酒,闷了一大口。
坐在旁边的沈浩张大嘴巴,“嫂子,厉害。”
气氛随着几杯酒而到达顶峰,牌局也出现了转折点。
似乎是吃饱喝足,总有人撑得慌。
林彦霖说道:“哎哎,这局开始,谁输了,自罚三杯。”
谢睿冷着脸说道:“你狗不狗,我是当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