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家三舅实现承诺,愿意帮他把白夕兰安排好了。他读圣贤书的父亲肯定看不起他所为,他一根筋的兄长绝对不会认可他, 临死前还惦记着让他们相互扶持的娘亲、更加不会因此感到欣慰, 说不准会有多失望。
沈凛骁没什么能力、也不够聪明。他家道中落如浮萍般随波逐流, 半点使不上劲。可唯独在这件事上, 沈凛骁难得清醒着。至少他懂自己的家人, 沈家风骨犹在。
林家三舅原本信心满满,见沈凛骁拒绝还怒不可遏。
等到聊得深了,林家三舅看到沈凛骁坚定的眉眼,仿佛从中看见沈太师和沈凛骆一般,他莫名忘记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有些哑口无言起来。
他的纨绔外甥,的确不识好歹、不知所谓。沈凛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能,却偏偏跟着他父兄、学到几分无用的正气,用在了不合时宜的地方。
沈家人就是麻烦。
林家三舅心里埋怨,却没有那么气了。
说到底,如果今天与林家三舅对峙的沈凛骆,林家三舅得到答案,也不会多劝。他们对沈凛骆有信心,明白沈凛骆的每个选择,都是沈凛骆所能承受的。可沈凛骁怎么比得上他父兄呢?他就是一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怎样的灾难,他无法承受、说不定很快就会后悔。
在这点上,林家比沈家对沈凛骁更上心。沈家可以考虑家族利益,忽视掉沈凛骁。林家却不行,他们是为了沈夫人出头的,不懂事的孩子相当于交到他们手上,他们放心不下。
林家三舅只得回去写信联络族里,想办法再商量。
沈凛骁的外祖父好不容易说服族里做保嫁女,沈凛骁闹这一出,事情传出去、好不容易敲定的事,说不定又会惹来不少变数。林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跟沈家绑在一起,他们碍于沈凛骁外祖父的威严妥协,如果可以,谁想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二婚的纨绔子弟呢?沈凛骁如今只能靠族里接济,林家嫁女还得反过来帮衬沈凛骁,即便得了林沈两家再多承诺,也会有顾虑的。
林家三舅离开后,沈凛骁整个人仿佛开窍了。
因为家里的事,沈凛骁备受打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怎么办,困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前行。可他见了林家三舅,理清了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忽然顿悟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要听娘的话,跟白夕兰到外建地,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他得做个有担当的人,哪怕只是对自己的妻子,爹娘和兄长知道,也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沈凛骁看开了,也不执着林家三舅回南部的事。他招手唤来院外的白夕兰,将她按在铜镜前,把自己刻下名字的生辰礼送她。
沈凛骁没有跟白夕兰多说林沈两家的打算。维护、保护、爱护……沈凛骁把白夕兰纳入羽翼,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必说给白夕兰烦心,沈凛骁如此想着、还略有些骄傲。
白夕兰听说要把镯子往发髻里藏,动起银票的主意。奈何沈家库房早就被人看管,别的他们也动不了,太明目张胆、说不定还会被盯上。
白夕兰任由沈凛骁拨弄自己的头发,很认真地跟他交流着意见。一时间,倒显得小夫妻的亲密无间、是成亲近一年来都未有的和谐。
……
沈凛骁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不过他低估了林沈两家对这件事的执着。他们当沈凛骁是小孩子任性,事成在即,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林家三舅见沈凛骁那边说不通,就转而说服白夕兰。
这一天,不仅林家三舅来了,连沈凛骁的堂兄也找到白夕兰。两人一个人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林家三舅劝说着。
“如果你还念在沈家的情分……”
“我听说,我阿姐待你极好,阿姐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还望你多想想。”
“林家和沈家都不会亏待你。你要想好,你们二人到偏远外乡要如何谋生?就这么离开京都,可别想着两家再帮衬了。”
沈凛骁的堂兄长相原本就有几分粗犷,他厉声威胁白夕兰,就连商量好的林家三舅,都分不清对方究竟是不是在演,觉得其太过严厉。
白夕兰没想到两家还有这样的谋划,她非常失落,一颗心茫然无措,倔强仰着头,看似不服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知道的,沈凛骁跟她不一样。
沈凛骁说两人一起建个新家,她怕他觉得辛苦劳累、嫌麻烦不喜欢,还盘算着要多干些活,不让沈凛骁厌烦。她孤苦无依,总是害怕被抛弃。沈凛骁却很好,即便身边亲近的亲人离世,还有两个父族、母族给他撑腰。
是她多想了,还真以为沈凛骁会这么一穷二白跟她到驱逐地外建。
世家大族,是当了十来年农家女的白夕兰,连设想都摸不着边的存在。现在两家为沈凛骁铺好路,要将沈凛骁接回南部生活,她有什么好反对的?她凭什么拽着沈凛骁,让他跟她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吃苦?
以沈凛骁的出身,即便落魄得用不起金汤勺,也依旧可以锦衣玉食。沈夫人待她那么好,她没道理连累沈凛骁。
可白夕兰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啊?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她建个家。她恪守女德,七出犯了哪条就要被休?她为什么要体谅大度?沈凛骁给她送生辰礼,是她十数年来唯一的生辰礼物。他说了要跟她一起到外建地去,还答应屋顶如果漏雨,不用她爬上去修。
白夕兰心里有怨,她隐约知道前来当说客的两家没有说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即便是为了娘,她也不能抓着沈凛骁。
可她真的好难过,为什么她想要得到点什么就那么难呢?
白夕兰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示弱,倔强仰着头,说什么也不松口。
她不想被休,明明都答应过她,不会让她被休。沈凛骁确实衤糀坏,但他给了她许多,她喜欢他,不想放他走。沈凛骁怎么能娶别的女人呢?说好了,无论他纳多少妾侍,她都是他唯一的妻子。
白夕兰没法为林沈两家的决定辩驳什么,只能固执地在心里憎怨老天‘说话不算话’。
沈家堂兄一逼再逼,话说得渐渐难听起来。
“你要是识相,就快些点头,别妄想拖延浪费时间。你以为凛骁真的是顾念旧情?等他醒悟回过神,得罪我们两家,你再想谈条件、安全脱身,那便是痴人说梦!就你如此低贱的身份,若非顾念我堂婶,我连见你都不会有!”
白夕兰脸色发白,扛着压力起身对上沈家堂兄。
白夕兰也是个倔强认死理的,好好讲道理还行,越是激她、她越是不服。
白夕兰怒道:“我身份如何?我嫁进沈家,就是沈家的人。我身份低,你们身份又高到哪去?你过来让我相公休妻,我还不能说两句,就算你出身大族,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你要真顾念我娘,就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一家!”
白夕兰心中有怨,开了个头就收不回来,她红了眼眶、虽然不敢对眼前两人动手,但架势就是不罢休的模样。
“你以为我稀罕你们的帮助,皇帝要是砍头,我就陪着我相公掉脑袋。我又不怕死,你们送我到庵里,安排我回白家、送我银子,我就非要吗?我要是答应,为的也是相公,不是你们那点条件!”
林家三舅和沈家堂兄还没遇到过白夕兰这样的‘泼妇’。没想到瘦小柔弱的白夕兰竟然敢对他们大声,沈家堂兄有点哑然,倒是常年跟商人打交道的林家三舅反应迅速,抓住白夕兰话中漏洞。
虽然是假设,但只要白夕兰愿意松口,那就是好的。
林家三舅道:“外甥媳妇,你别动气。我知道我阿姐肯定不会看错人,你是个识大体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们又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做到这一步,也都是为了凛骁。你愿意松口,帮凛骁一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真是自惭形愧。”
白夕兰还没答应,林家三舅就顺梯子往下爬,替白夕兰认下这事。
白夕兰听言红了眼眶,明知对方是有意的,却也没有出声辩驳。
沈家堂兄看不起白夕兰,愈发觉得这个女人上不得台面,但为了沈凛骁,他也憋这口气,默认林家三舅的说法。
林家三舅见白夕兰气红眼,有种欺负小姑娘的羞愧感。这次相处,林家三舅高看了白夕兰三分,他本以为,白夕兰身份低微、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怕得不得了。没想到,她能说出跟沈凛骁砍头赴死的言论来。他阿姐没看错人,只可惜、当他们有缘无分吧。
等他回了林家,会帮她多说好话,不管怎样、亏待不了白夕兰。
林家三舅想着再跟白夕兰沟通如何说服沈凛骁,他正准备起个头,外头沈凛骁就进来了。
沈家外头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沈凛骁和白夕兰作为主子,一直被士兵看管着。林沈两家安排拜访,将沈凛骁和白夕兰分开。沈凛骁当即察觉不对,他本来不想惹事的,眼下情况最该低调行事,但放心不下白夕兰,对着看守士兵一番恐吓,逼着人将他送来了。
沈凛骁没听到三人交谈的内容,只听了林家三舅的几句话。不过来时沈凛骁就猜到了两家意图,听到两句,也理清了个大概。
沈凛骁心里有气,冲进来就要赶人。
对着初次到来的堂兄,沈凛骁不好太严厉,可面对二次上门的林家三舅,沈凛骁脸色就不大好了。
沈凛骁将白夕兰维护在身后,赶人道:“堂兄、三舅,我的事我心㛄婲里有数,自有安排。”
沈凛骁经历了这么多事,到底懂事不少,他放低姿态,行礼认错道:“凛骁有负长辈们的心意,是我对不起家中。但我不准备休妻,还望堂兄和三舅向族内说明,一切后果我自承担。”
“你!”沈家堂兄是个急性子,林家三舅找到他时,他还不相信沈凛骁真就如此糊涂,如今亲耳听见,顿时恼怒非常。他们这些人为了沈凛骁与皇帝百般周旋,四处谋划,沈凛骁倒好,一句不休妻,就否定了他们全部的努力,这让他如何接受。
沈家堂兄怒上心头,气冲冲留了句‘好自为之’,转身就走。
林家三舅无奈叹气地看向沈凛骁,或许心里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见沈凛骁出来拒绝,也没多生气。
林家三舅看被沈凛骁护在身后的白夕兰。两个没长大的孩子,真知道自己选了怎样一条路吗?
“凛骁,接受外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那位中意的是九皇子,你与他矛盾不小,等他坐上那个位子,是断不可能再让你回来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您不用再劝,我们答应娘的,要相互扶持地过一辈子。”
沈凛骁牵起白夕兰的手,但凡他此刻表现出丁点犹豫,林家三舅都放不下沈凛骁。
至少这一刻沈凛骁表现得很好,都快将林家三舅说服了。
沈凛骁再怎么不懂事,也是林沈两家的孩子,他姐夫的教导和姐姐的影响,或许真的教不出一个抛妻另娶的孩子。
林家三舅代入自己,如果换作是他,大难临头、愿意陪他同生共死的妻子,他也不会为自己过得好,而放弃对方。
也许,经历那么多事,沈凛骁真的长大了。
林家三舅既担心又欣慰,他拍了拍沈凛骁的肩,叹口气没多说什么,就这么离去了。
也许他可以跟父亲再商量一下。
林家三舅动摇说服沈凛骁的想法,但他不敢独自做决定,还是想着跟沈凛骁外祖父再商量。
父亲老了,爱女离世,未必就愿意听劝啊。
林家三舅摇头离开,待他走远,僵直身体的沈凛骁这才缓下一口气来。
他自幼在京都长大,跟沈凛骆不同,林沈两家的长辈他都很陌生。忤逆一心为自己谋划的长辈,沈凛骁内心也是有些忐忑的。
他应该撑过去了。沈凛骁有些愧疚又有些生气,他回身瞪白夕兰,怨她道:“人家说两句你就答应了?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我一说休妻你又哭又骂的,合着只会对我撒泼啊!”
沈凛骁理解白夕兰可能想为他好,可他还是不高兴,他没想过再娶别的女人,白夕兰也不能就这么抛下他。
沈凛骁本以为,白夕兰会哭骂他几句,毕竟她受了委屈、他还‘不识好歹’。
沈凛骁没想到,他没等来白夕兰发火,反倒被她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白夕兰柔软瘦小的身体让沈凛骁有些无措,他张着双臂,推开也不是、抱回去也不是。
沈凛骁紧张心动,略有些结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高兴。”白夕兰憋了半晌的眼泪抹到了沈凛骁衣襟上。
她总是怕沈凛骁休弃她,那次沈凛骁在外打架,她跟他做交易,好不容易让他答应不随意休她。但是她心里有数,那都是她强求来的。
可是这一次,是沈凛骁自己说的。明明休掉他,他就可以回南部继续当他的小少爷,他都不愿意。
白夕兰很高兴,这在她看来,她的心动和喜欢,已经得到回应了。即便沈凛骁话里带着沈夫人,她也不介意。
白夕兰哭着哭着就笑了,沈凛骁被她抱得难受,尴尬别扭地想要挣扎,竟然还摆脱不了。两人说了几句话,眼看越发腻乎暧昧,沈凛骁伸手挠了白夕兰腰,拼命将自己救了出来。
沈凛骁脸色绯红,看着两眼水汪汪带笑的白夕兰,两人有种互通心意的无措和紧张。
沈凛骁也想和白夕兰更进一步,白夕兰要缠着他,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别扭拒绝。
……
夜里,两人躺床上说着话,自成亲以来,都没这么和谐过。
他们初识情爱,懵懂单纯得像个孩子,一张床上拼命贴近着对方,腻乎在一块说两句就傻乐。两人看似亲近、两颗心其实都被悬提着、连注视对方都不能。
“皇上为什么选九皇子,他那样的人,太讨厌了。”
被子底下,白夕兰小声跟沈凛骁抱怨。她还记得那个给她下药的九皇子,她还以为、皇帝挑选新君,一定特别注重人品德行,没想到这样的人也可以被选中登位。
明明是冬日,沈凛骁却觉得被子被窝得有些火热。他心思没怎么在话上,手揽在白夕兰身上,感觉她略微僵硬、却没有拒绝。
沈凛骁有些埋怨的搭话。“谁知道呢,大概是嫌祖宗基业亡得不够快。”
白夕兰只想着亲近沈凛骁,沈凛骁却心思浮动,他一步步试探。
沈凛骁迟钝太久,关键时刻莫名的敏感。想到白夕兰之前给他送的香囊,他情窦初开,一刻耐心都没有。
家中亲人离世,按规矩沈凛骁和白夕兰应该守孝一年,不应该行房。
但他们两个太过年轻,身边没人叮嘱,自己也没在这些事上留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比沈凛骁以往动手脚来的每一次都要顺畅。两个人羞怯又甜蜜,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第二日,沈凛骁阳光满面,偷偷注视睡梦中的白夕兰,一双眸子温柔得不行。
只是,事情终究没有那么简单轻易。
就在那天夜里,常悟私自买通守卫进入沈府。他找沈凛骁,语气沉重地给他说了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额……胖妈算了一下,这个字数,九千七啊。算了,四舍五入,大家当没看见吧。胖妈决定,临幸完这几天的万再一起抓虫,没错,胖妈偷懒,嫌抓虫浪费时间了。哈哈哈哈……
第163章
常悟本以为, 沈凛骁家逢巨变,那么多年的情谊,惋惜也好、可怜也罢, 他总不至于再嫉妒沈凛骁了。结果,就像个笑话, 他还是嫉妒沈凛骁。
沈家出事的这段日子, 常悟过得其实并不好。
沈凛骆战死有异的消息,是常悟带给沈太师的。当时沈凛骆尸身运回京都, 与常悟所处的驻军军营擦肩而过。常悟虽然和沈凛骁闹掰, 但对于沈家大哥并没有什么恶意, 相反、沈凛骆在他们这群纨绔子弟眼中,一直是受人敬仰的高大形象。知道沈凛骆战死, 常悟心情也不好,毕竟是认识的兄长, 那天夜里、常悟还是偷偷溜出营, 给沈凛骆上了炷香。
也就是在那时,他偷听到运送尸体的官员和沈凛骆军营副将的对话。那名官员还是沈太师起先派来和谈的人,官员担心沈凛骆尸身的异常会被人察觉出来,惶恐不安。副将安慰官员,仗着路途遥远,信誓旦旦说等到京都尸身已腐,用此稳住了官员。
听两人意思,沈凛骆似乎在寒山关前就已经被毒死了。
那一瞬间, 常悟内心暴怒, 险些现身抓住这两人。后来常悟听到有人来传报, 与他爹关系甚密的虎啸营主将竟然要私下见这两人, 常悟一时想岔, 没了主张。便也是那刻的迟疑,令他错过为沈凛骆申冤的最佳机会。
常悟心不在焉,花了太多时间企图证明此事跟侯府无关。待他回到京都,沈太师怀疑沈凛骆之死大肆调查,常悟在争执中惹怒侯爷,最终父子俩总算说开,证明侯爷对此事并不知情。
当时侯爷一下看出此事不寻常,为常悟分析厉害,阻止常悟插手。彼时私下都在传是沈凛骆错误的决断,导致寒山关数千将士身亡。常悟自责自己当时没能及时站出来,不顾侯爷嘱咐,偷偷调查了虎啸营主将和那日运送尸体的官员。
常悟的调查切入点和沈太师不同,沈太师当官员是自己人,还因为官员送回沈凛骆尸身而感激,怎么可能想到调查他。再加上虎啸营主将与寒山关根本没交集,沈太师也没有察觉他的不妥。
这两人,一个胆小怕事,一个仗着没有牵扯四处活动,很容易就被常悟抓到问题。他们都与主战派的薛家来往密切,而薛家在蛮族一战后风头正盛,已经站队到皇帝一派。
常悟大胆猜测此事与皇帝有关,他不敢再查,也担心沈太师不知敌人是谁,误入他人陷阱。常悟虽然心思重,但本质不坏,战未定便杀功臣,没有这样的道理。常悟坚守是非本心,最后还是瞒着侯爷,给沈太师带了信。
沈太师此时身体已然发病,他知道后并没有责怪常悟,还叮嘱常悟要多加小心,不要再牵扯这件事。在得到沈太师原谅后,常悟愧疚的心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不再关注此事。常悟也才十六岁,能鼓起勇气调查、到沈太师面前陈情已经极其不易。
他也不为自己推脱,知道自己就是害怕逃避了。父亲的叮嘱和指责仍在耳边,他请战蛮族出了风头,多年来第一次被父亲如此寄予厚望和赞赏。他不像沈凛骁,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他得考虑自己家族,不能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漩涡中去。
不过常悟还是忍不住打探有关太师府的情况,就在沈太师彻底病倒前,常悟收到消息,官员在自己家中被杀,沈凛骆军营副将已经被沈太师拿下。
那阵子,皇帝不停地拉拢侯府,想让侯府站队。薛家也在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常悟,甚至暗示要将嫡孙女许配给他。常悟借与薛家走动的机会,打听到太师府要动虎啸营主将,薛家当时已经慌乱得不行,甚至连常悟的主动拜访都无心招待。
常悟本以为,沈太师会成功的。但他没想到,沈太师会忽然病重失去意识,人没有什么预兆就去了。薛家见沈太师病亡,里里外外散着股喜气,薛家放松警惕、常悟也因此打入皇帝一派。
京都各族盘根错节,也是到那时常悟才发现,自己此前看见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京都世家被南部打压已久,他们借着蛮族一事冒头,如今一心要将南部世家赶出京都。沈凛骆只是皇帝开的好头,皇帝自以为是在权衡朝堂,殊不知、世家们心知肚明,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等皇帝一死,他们就会立刻变脸,如今不过是哄着皇帝玩罢了。
十六岁的常悟,在世家争斗中成长了不少。他年轻有为,比只能窥见表面、一心自保的侯爷更加出色。侯府的话语权渐渐落到常悟手中,薛家有心要让他当女婿,就在沈凛骁丧兄丧父的日子里,常悟已然成为京都前途无量的新贵。
可常悟毕竟还年轻,他所拥有的,与其说是自身力量,不如说是薛家的赏识。他也没想跟这些京都大族作对,沈太师死得蹊跷,大势所趋、风云已定,只有远在南部那些世家,还以为自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南部对抗的是皇帝,京都世家们乐见其成,南部闹得越狠,他们越有理由将他们排除在京都权势之外。常悟心性已变,他不想惹麻烦,再也没有对沈凛骆之死有任何动作。如今的他在看沈凛骁和郭奇,自觉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高度的人。他甚至数次警告郭奇,让他不要再帮沈凛骁出头乱说话。
在九皇子大婚后,常悟知道郭奇已经被盯上,出于担心,常悟将郭奇斥责了一通,郭奇觉得常悟变得冷血、背叛了三人多年的兄弟情,与常悟彻底割袍断义。常悟自然是失落的,可他也不会主动去挽留什么,他们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
沈夫人之死,常悟只道世事无常。皇帝和薛家轻视沈夫人,觉得她一个弱女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常悟亲眼看见薛家家主因为沈夫人之事大怒,常悟跟郭奇走不到一起,却也跟薛家这些世家成不了一路,看见薛家因此受阻,常悟只觉心中畅快,心性也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