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怜惜。
“为什麽?”洛丹平自嘲的笑了:“为了让以後的命运不那麽悲惨啊,既然这张脸只
能带给我不幸,那我就毁了它,有什麽不对吗?东方闻人,我虽然抗争不过你,可是
最起码我还可以支配我自己。”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洛丹平的脸上,东方闻人不能自控的咆哮著:“
就因为这个,你就毁了自己吗?你是想告诉我,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你是吗?说什麽一
切不幸的根源,全都是放屁。很好,很好,我让你如愿,让你离开这里,去找你的杜
银烟吧,让她看看你的杰作,我要看著你没了这张脸,命运是否就会眷顾於你。”他
发了疯一样的怒吼著。
洛丹平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向著东方闻人一笑:“那麽,再见了,东方公子
。”即使面容已是丑陋无比,但这个笑容依然优雅,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东方闻人的脸此时也不会比洛丹平好到哪里,扭曲的变了形,眼睁睁的看著洛丹平昂
首挺胸走了出去。
外面风雨交加,令洛丹平想起了银烟被关,自己挨打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凄风苦
雨,正如自己这无奈凄凉的人生。
仍是前路茫茫,想起无辜的银烟,受辱的自己,还有那庭院里放肆的笑声,心中被前
所未有的仇恨填满,他喃喃的,坚定的重复自语著:“我要报复,我一定要报复。”
来到自己的画楼前,这座建筑依然是那麽的漂亮完美,可是它的主人却早已是伤痕累
累,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吗?想报仇,就唯有变的更强
大才有机会。
到楼里将属於自己的钱财带在身上,留恋的看了一眼那些画作,那曾是自己一生的目
标及所有,可是现在,他在自己注定报复的人生中,却成了最无用的东西,甚至成为
对这个充满仇恨的,丑陋的自己最大的讽刺。
毅然转身,不应该再留恋了,在自己决定报仇的那一瞬间,自己的人生就注定要变质
了,如果没有这份认知,将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洛丹平。他很清醒的告诉自己,虽然
这清醒是那样的残酷。
一条开往南洋的船,在夜色茫茫里伴著风雨上路了,前方烟雨飘摇,正如船里的偷渡
客们无法预料的人生。
15地板上还残留著猩红色的血迹,房间里依然弥漫著洛丹平干净的气息,东方闻人静
静的坐在那里,平生头一次,他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究竟该怎麽办。
问过了阿福,他已经猜出洛丹平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威连的谈话了。脑海中闪过与洛
丹平之间的一幕幕,画楼里初见的惊豔,自己的宅子里他真诚的求助以及因自己的伤
害而决裂,风雨中那个无助凄凉的人影,被占有後却变得坚强的神采,一切一切,都
与那张丑陋的脸重叠起来。
痛苦的捧住了脑袋,东方闻人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混蛋,一个前途无量,
本应幸福的男人,被自己生生的毁掉了,而在这之後,他居然可以和威连那麽淡然自
若的进行那样残酷,侮辱的交谈。想象著刀子划过脸庞的一刹那,那该是多麽刻骨铭
心的疼痛,究竟是什麽支撑著他用这麽残忍的方法毁了自己,是对自己的仇恨吗?
这个想法深深的震惊了东方闻人,曾几何时,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了权势,欲望,金钱
,名利.良心这种没用的东西,早在八百年前,就已被他彻底的抛弃了,可是如今,他
竟会为了一个男人生气,甚至认为自己是个混蛋,洛丹平对他的影响,竟已在不知不
觉中渗入到了他的骨髓里吗?甚至改变了他整个人?
“来人,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无论用什麽方法,都要把他给我找回来。”他用尽力气
的大吼著,声音回荡在整个东方公馆的上空。(梨花插一句:这下子各位大人应该明
白丹平为什麽宁可偷渡了吧。否则一定还会被抓回来的嘛。看看,梨花素多麽的用心
良苦啊。东方闻人:我也借机插一句:那位说我是猪头的朋友,这回你总该明白不是
我动作不够快,而是这个後妈根本就不想让我快了吧。梨花:一脚T飞,不知道你现在
素妹妹们眼中的钉子吗?好了,各位妹妹,继续看文啊。鞠躬退场。)
*********************
五年後。
“公子,我们和詹姆斯先生的生意,又被……被抢走了。”阿福胆战心惊的看著东方
闻人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小腿肚子直打著哆嗦。
“对方究竟是什麽人?”东方闻人冷冷的询问,看到汗珠一下子从阿福的额上滚落下
来。
“这个……还不知道,只知道……他好象是南洋的富翁,到这里做生意来的。”汗水
在脸上爬的难受,可阿福却不敢用袖子拭一下。
“这个答案我已经听腻了。”东方闻人终於忍不住咆哮起来:“对方已经抢走了我们
三宗大生意,而你们却还是用这一句话来敷衍我,难道这麽多年,我把你们养的一个
个脑满肠肥,都成了猪吗?竟连这种小事也调查不出来?”拳头轰上桌子,一声巨响
,险些把阿福震的跪下。
这能怪我们吗?阿福委屈的想,听说那个商人从不露面,也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甚
至连他落脚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人要他们怎麽查嘛。
“你出去吧,命人把乌鸦给我叫过来。”东方闻人恨恨的道:“都是你们这群饭桶,
害我不得不见那个鸹噪的家夥。”
阿福只觉心里一阵冰凉,很想先出去请乌鸦,可是早死晚死都得死,他认命的在心里
长叹一声,嗫嚅著道:“乌鸦师傅说了,这回的事要靠公子自己解决,他是不会插手
的。还说,他很高兴公子也有被人整的团团转的一天。”
“臭乌鸦,你找死是不是?好,看看没有你,我东方闻人是不是就不行了。”东方闻
人的怒气全面爆发:“你还愣在这里干什麽?还不快给我去找资料,三天之内还是拿
不出来的话,你就自己跳进黄浦江里去吧。”
看著阿福喏喏的去了,他仍是气愤难平,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不够冷静,将是很危险的
一件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来人,给我备车。”
静静的站在这座画楼前,五年的风吹雨打,原本辉煌耀眼的建筑如今早已破败,东方
闻人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双手在班驳的墙壁上缓缓抚摸著,仍有几副画挂在那里,
厚厚的一层灰尘,仿佛两人之间不堪回首的记忆。
每当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走一走,他并没有对这楼做任何的修葺和管理
,因为只有一切都不动,才是洛丹平住过的地方,才能在这残垣中依稀寻找到属於他
的气息。
“你很得意吧?如果你知道现在的我竟然要依靠和你的回忆来过日子,一定会嘲笑我
吧?”凝视著那张自画像,他轻轻的擦拭著灰尘:“其实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杀
死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东方闻人,是你凌驾了金钱权利在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也是你,竟然让我有一种放弃一切换你回来的可怕想法。我是谁?我是东方闻人,
一个不把一切更不该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可是为什麽?为什麽在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的心竟然背叛了我,这都是你的错,你知道吗?”
“你是不是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著看我被打倒,被打败的那一天呢?亲爱的,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想到自己或许要落魄的站在你的面前,我
的身上就充满了斗志。这一次,同样不会例外,我要在找到你的时候,让你面对著的
,仍然是那个权倾天下的东方闻人。仍然要强占住你,无论你毁了容也好,甚至毁了
身子也好,都不要再愚蠢的给你任何逃离我的机会。你耐心的等待吧。”
全身重新焕发出一个站在权利颠峰的男人应该有的神采和斗志,东方闻人意气风发的
离开了,在他的背後,一双清澈的眼睛目送他离去,只是那被清澈遮住的仇恨中,似
乎多了一丝迷惘。
16“公子,公子。”阿福跌跌撞撞的一路跑进大厅:“公子,有新资料了。”
“ 哦。”东方闻人抬起头来,露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说来听听。”
阿福深喘了几口气,才道:“昨天一直守在詹姆斯先生的别墅门外的振邦,见到的那
个人可能就是那位南洋富商。只是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根本就看不清他长的什麽样子
。不过公子不要著急,再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东方闻人紧皱眉头,不断用笔敲著桌子,阿福知道这是他陷入沈思时的表现,也不敢
打扰,静静的在那里等著。良久方听东方闻人问他:“现在是什麽季节?”
阿福完全摸不找头脑,公子怎麽了?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公子,现在是夏天。”
东方闻人一拍桌子:“这就对了,你想想,夏天为什麽要戴帽子和口罩呢?只能说这
个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想想他为什麽会这样心虚呢?”
阿福呆了半晌,才骇然道:“公子难道怀疑有内奸吗?”
“算你还不太笨。这个人能如此轻易的夺走了我们三宗买卖,说明他对我们做生意的
手法非常清楚,不是内部的人,我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这麽神通广大呢。”
阿福抹抹头上的冷汗:“可是公子,这个人明明是从南洋来的啊。”
东方闻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个猪,人家一点小把戏,你就信以为真,跟了我
这麽多年,只学会了吃喝玩乐。”
阿福又抹了抹冷汗,想到自己是东方闻人身边最近的人,一张脸快成了苦瓜,就差没
有哭出来:“公子,我对公子可是忠心耿耿,没有半分二心啊,公子,我可没背叛你
,您要明察啊。”
东方闻人嗤笑了一声:“你?就凭你那个猪脑子,有人说是您我都不会相信,少往自
己脸上贴金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蠢相。”
阿福如释重负,咧开了一张大嘴笑道:“是是是,公子,现在看来,我还真有点庆幸
自己这麽笨呢。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
“出去吧。”东方闻人笑骂了一声,然後吩咐下人:“备车,我要到詹姆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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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花木葱茏的庭院里,东方闻人和詹姆斯正在喝著仆人亲手煮的咖啡。
“这咖啡煮的很好,味道很纯正,不愧是正宗的赫本世家出身的厨师啊。”东方闻人
由衷的赞叹著。
詹姆斯微微一笑:“东方,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我知道这次对不起你,一向以来,我
们的货物都是有东方家代理销售的,可是这次对方给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你知道的
,我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何况家族生意又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他耸耸
肩,做出一个无奈的摊手动作。
东方闻人放下杯子:“既然你这麽说,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觉得
一个背叛了主人的人,值得信任吗?商场上讲究的是个信誉,叛徒的条件即使再优越
,你敢相信吗?”
詹姆斯惊讶的道:“东方,我想你搞错了,为什麽说他是你们家的叛徒呢?他是正宗
从南洋过来的商人,我已充分的调查过了。”
东方闻人皱紧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吗?可是阿福明明说他是遮著面容的啊。
“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的家夥,除了是叛徒,难道
还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吗?詹姆斯,你可要慎重啊,做了这麽多年的生意,切莫在
阴沟里翻了船,你的那些长辈,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啊。”东方闻人“语重心长”的
劝道。
詹姆斯闻言笑了起来:“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其实仇先生只是因为自小得完天花後
,面貌丑陋,羞於见人而已,在我面前也是从不除下帽子口罩的。再说,东方啊,你
的那些得力的人有哪个是我不认识的,所以这点你放心,绝不是你的手下了。”
东方闻人嘴上虽没说什麽,心中这一惊却著实非同小可,自己竟然猜错了,这个姓仇
的南洋富商,究竟是何许人也。
干笑了两声,他把目光移到桌子的报纸上以掩饰尴尬,却赫然发现一条消息:“留日
画家狄青龙先生定於後日在好友洛丹平的画楼旧址再次举行个人画展。以下是相关的
几条消息。
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东方闻人的心里,就仿佛是被人用重锤重重的敲了一下,他连
詹姆斯的留饭也不吃,匆匆赶回家里。著人去打听画展的事。心中激荡不已,明明不
是洛丹平的画展,可是他却怎麽也无法平静下来。
17或许是因为五年前洛丹平掀起的那阵西方画热潮早已在人们的脑中生了根,因此这
次狄青龙的画展也是热闹非常,人们在观赏的同时,也不由唏嘘感叹,想起五年前的
洛丹平,也是这般才华横溢,却不知为何,突然间便消失无踪。
东方闻人缓步行进在楼梯间,看到先前的几副旧画仍是挂在那里,只是已擦拭干净,
不由百感交集,吩咐下人出钱将那几副画全部买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
映入了他的眼帘。
杜银烟一身素装,在小丫头的陪同下,款步走了进来,一个英俊青年立刻迎了出去。
东方闻人知道那便是狄青龙了。见他们相对无言,满眼蕴泪,显然也是因这画勾起了
对洛丹平的思念,心中一阵抽痛。一时间,竟嫉妒起那麽正大光明的思念来。
狄青龙带著杜银烟上楼,向他讲解著每副画的含义,两人谈的投机,东方闻人长叹一
声,不肯再看,虽然知道那两人是坦诚的友情,可是他却觉得他们背叛了洛丹平似的
,甚至为这背叛而欣喜不已。因为这意味著,洛丹平以後将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狄青龙的画风较之洛丹平,又成熟了一些,却少了一份清新自然。但或许因两人是好
朋友的关系,所以笔法上十分相近。只是再怎麽相近,却全然寻不回对洛丹平的那份
感觉。看了一阵,东方闻人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在经过杜银烟的身边的时候,他
看到了两人仇恨的目光。
得意的冲他们笑了笑,恨又怎麽样,毕竟他才是最终占有了丹平的那个人。身子不用
说,若论心,恐怕此时的洛丹平想的也不是对杜银烟的爱,而是对他东方闻人的恨吧
。爱是永远敌不过恨的。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占据了洛丹平的整个身心。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得意了,虽然心底有一丝莫名的苦涩,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
情,来到楼下,再次环视了一圈。这里从今以後便不再是那个男人的纯净气息了,再
也不值得留恋了。
他转身就要向外走,就在这个时候,一张洁白的宣纸飘飘然落下,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上面是零零落落的几笔素描。从简陋的线条来看,显然这张素描还没有完工。
东方闻人心中大震,却见狄青龙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从他手中慌张抢过那副素描,强
笑道:“闲余涂鸦之作,倒让东方先生见笑了。”语气恭敬,全不似先前的仇视。
东方闻人紧紧盯著他的眼睛,直到看的他不敢再直视自己,额头上有微微的冷汗渗了
出来,他才粲然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俅,狄先生爱美之心,也没什麽不可告人
之处,何须如此紧张呢。就算杜小姐曾与我有过婚姻,又与丹平有过一段情缘,也早
已是昨日黄花。狄先生切莫顾虑才好。”他一边说,一边紧盯著狄青龙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