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
端木笙也知么鳳到了重要關頭難免煩擾焦躁,忙摟住他肩頭,「別擔心,一定治的好,就算苗真教裡找不到高人,天下大的很,就是要踏遍了天下我也給你尋出個良醫來。」
「笙哥。」么鳳笑了,笑的甜滋滋的,酒窩浮現,低頭把端木笙名字一次一次反覆唸著,「笙哥……笙哥。」
「噯。」端木笙不知所以,還當么鳳是心裡慌亂,只將他又摟緊了點,「我在,我在。」
過沒多久,前方一座宏偉大殿,沒有匾額,只在門口一顆巨石上飛龍舞鳳般刻著三個字『絕情宮』
殿門口一個修長身影揹著手站著,冷冷看這一幕,眼角流過一絲妒意。
嚴錦堂看了那人,高興的加快腳步,「叔!人總算帶到了。」又回頭跟端木笙說:「我世叔,炎烈,苗真教教主。」
端木笙原本想的『世叔』,必定是個老傢伙,想不到眼前一位修長身型男子,清俊臉龐上妖媚還比瀟洒多了幾分,一雙丹鳳眼加上那濃墨勾畫似的柳葉眉,要不是嚴錦堂先叫了聲『叔』,他還真當那是個女人站著招花引蝶呢!
「晚輩端木笙給世叔請安。」端木笙說著拉拉么鳳。
么鳳只好乖乖說句:「晚輩白么鳳給世叔請安。」
炎烈卻只冷冷的說:「誰是你世叔?你老頭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再胡說八道就滾出絕情谷。」
嚴錦堂個性遲鈍,兼之早知炎烈古怪,故對此無啥反應。
端木笙呢~為了么鳳,也只好忍氣吞聲說了句:「是。」
而么鳳卻臉上青白一陣,心裡想:『這人也不是什麼彆扭,根本就是尖酸刻薄。』
雖為了治病應當忍耐,他但臉上不以為然卻壓不住,看的端木笙心中一陣緊張,就怕那人注意到么鳳的表情,忙又說:「不知該如稱呼前輩才好?」
炎烈早把么鳳反應看在眼裡,心中更為不悅,「前什麼輩?你跟我比起來,都老的快入土了,還好意思叫我前輩。」
端木笙要不是給么鳳磨的耐力大增,恐怕真要翻臉,如今卻是很有風度的說:「您說的是。」
么鳳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自是知道端木笙年紀要比他大了一輪,也從不介意這個,在他印象中,端木笙的臉龐俊逸瀟灑,平時端木笙開玩笑,也常說:「等你眼睛好了之後,看我長的俊,恐怕到時趕你也趕不走了。」
想不到今日人家一點面子不給,劈頭蓋臉一個『老的入土』,他倒沒聽過這樣刻薄的話,聽了不禁覺得好笑。
么鳳本來一張秀麗俊朗臉龐便是討人喜歡,笑起來更是甜如蜜柔似水,炎烈平日難得有人敢當著他面前笑的,今日看么鳳一笑,又情知是因自己說的話而笑,不禁把對么鳳等人,或說把對么鳳的厭惡減到最低。
「你過來。」
單叫了么鳳,端木笙只好放開他的手,柔聲說:「么么,往前直走五步。」
炎烈看著他那分濃情蜜意、關懷愛寵,越看是越不順眼,冷冷哼了一聲,瞄了端木笙一眼,再把么鳳拉近了,聞聞他身上的香味,「百花冷香丸?」
「是的。」么鳳點頭。
炎烈不屑的瞪了嚴錦堂一眼,「什麼奇毒似的!不過是異香丸嘛,炎家家傳秘方『遺珍錄』不就有解毒的方法嗎?」
嚴錦堂忙說:「頭一天就用了,不是蟒蛇膽引的藥嗎?他喝了幾帖,沒見效。」
「而且又腥臊,想到就要吐。」么鳳加了一句。
「腥?那是用了巨蟒膽囉?」
「千年黃金巨蟒,我跟師兄親自獵的。」
「蠢貨!」炎烈翻了翻白眼,「炎家就你們這支搬遷中原,姓讓人改了也罷,反正原就不配用這『炎』字。連本家家學都忘了才可笑!」
「解其他的毒自是用上老蟒,解這異香丸卻要破蛋初世的幼蟒膽,一帖藥後逆轉心經筋,逼出一口黑血便見效了。」
炎烈說著突然抓住么鳳左腕,又說:「讓人震傷經脈啦?胸口還疼?」
「有點。」
「我給你運氣調理幾天便行。」說著又冷笑一聲,「哼!昨晚巫山雲雨後還沒恢復過來?那人也太粗魯了點,身下疼吧?難得你還能自己走山路。」
么鳳忙縮回手腕,「你!胡說八道!」
嚴錦堂早就聽聞過炎家本家秘傳,切脈知百病,倒不知連這事兒都切的出,連忙說:「叔叔教我兩招吧!怎麼知道么鳳昨晚讓端木笙操了的?」
「讓端木笙……咳…..」嚴錦堂說話不知節制,把么鳳聽的臉色一白,簡直羞愧的恨不得昏死過去。
聽么鳳輕咳幾聲,嚇的端木笙忙連聲說:「別提這事兒!么鳳要強的很,別激出他的病來。」
炎烈卻說:「不過是風喘,他這病,不是胎裡帶來的,而是兒時偶感風寒未癒而起,要治也簡單,怕什麼?死人我都能救回來,要喘就讓他喘去。」
端木笙哪裡捨得么鳳受罪,聽這麼一說,心揪起來似的疼,趕緊走到么鳳背後給他拍背順氣,「別惱,你知道人家沒這個意思的,別自己又氣個半死,到時可要受罪了。」
炎烈看著正覺礙眼的很,想不到么鳳面子上正掛不住,端木笙這麼一來,他更惱火了,伸手就把端木笙手一推,「走開!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么鳳?」
炎烈終於勾起嘴角得意的笑了,他用力把么鳳袖口一扯,「跟我走,給你治眼去。」
么鳳連愣的時間都沒有,讓炎烈把他自端木笙身旁拉開,只聽端木笙低聲喚著:「么么……」
那一聲真把他心裡喚軟了,但聽炎烈又不屑的再『哼』一聲……
「不准這麼叫我!」
端木笙僵在原地,臉上一點表情沒有。
么鳳冷落了他笙哥,心中其實不捨的緊,但又不願在炎烈面前露出那不捨之情,只好鐵著心腸跟著炎烈。
你說他為什麼這麼聽炎烈的話?難道是為了治病,把脾氣都收了嗎?
實則不然。
么鳳雖看似任性妄為,實是涉世未深,他自個兒彆扭,也就把炎烈古怪的個性同情上幾分,覺得炎烈跟他應是同病相憐了。自己遇上了個柔情似水的端木笙,只可憐炎烈,一定遇不上第二個像他笙哥這麼多情體貼的人。
殊不知么鳳雖小性兒九彎十八拐,家裡也沒個閒人能真正教他人情世事,但畢竟白家往來進出皆是講信究義的英雄好漢,就是沒有理睬他,從小耳濡目染的也把他往正道上引了。
而炎烈恰恰相反。苗真教原就是武林鄙棄的邪教,雖然該教並未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但對於所謂『正義』『公理』,一向嗤之以鼻,行事準則一切與世相駁,但聞教主示下便是。
炎烈就是教主,在他心裡,一切當然以他的意思為準則。
他目前的意思,是看么鳳和端木笙兩人卿卿我我,看的心裡有火,非拆散他們洩火不可。
端木笙看著么鳳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聽炎烈的意思,么鳳這病他根本不放在眼裡,要治也不過是一翻的手事情而已。
他自是為么鳳感到高興的,可這么鳳,自從被半強迫似的跟他在一起之後,從來也沒給他個什麼承諾。在洗月園中已經夠覺得不安了,一出了門,遇上像今天這種情形,他就更不免懷疑,么鳳或許一治好了病就會離開他了吧?
炎烈向來說話無人敢駁,自然身邊沒人可跟他鬥嘴玩笑,么鳳則是對他的威脅力渾然不覺,聽他說:「生死人、活白骨,什麼都難不了我。」
嘴角一勾,笑了一起來:「也不怕吹破牛皮!那你竟不是什麼教主了,竟要拿了三枝香來拜拜,叫你一聲『阿彌陀佛』,連菩薩都沒這麼靈呢。」
炎烈也笑了起來,「是誇張了點,不過斷氣不久的,除非是老死,不然多半我救的回來。」
「蠱呢?嚴二哥你會使蠱,真的嗎?」
「噯,我從小配著當玩耍呢!」
「聽說可以操控人心?」
「也不是那樣,算是一種毒,不聽從下蠱著的話,會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多半的人都要乖乖聽話的。」
「真厲害。」
么鳳這一句『真厲害』,比炎烈聽過各式各樣的奉承都要來順耳,當下炎烈決定,第一:治好么鳳的病。第二嘛~乾脆把么鳳留在身邊陪伴,豈不更好?
端木笙後頭跟著,看么鳳跟炎烈攀談起來,不禁心中一氣。
孰不知么鳳這些日子在他暖語溫存、纏綿繾綣下,性子已經軟化不少,自覺此生再無所求,當然待人更為和善。
但端木笙只覺,當初他對么鳳百般討好,花了多久時間才換來美人一笑,想不到一個連見沒見過的陌生人,也能跟么鳳有說有笑,這是怎麼說?
「么鳳,跟著我走。」越想越有氣,端木笙上前一把拉扯住么鳳。
「啊!」么鳳被猛然一拉,幾乎差點跌倒,「幹什麼啦?」
炎烈自是心知肚明,諷刺的說:「還真不放心啊,怕小情人被搶了?」
么鳳更惱羞成怒,「誰是他情人?」
「么鳳!」端木笙壓抑著怒火,「不需要跟別人解釋我們的關係吧?」
「本來也就沒什麼好解釋的。」
端木笙如晴天霹靂般,心痛又驚訝的說:「是這樣子嗎?我們之間就是這樣?好,好的很!我端木笙真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么鳳本不知情人間再甜蜜也有磨擦時,只覺想不到兩人明明已經在心中彼此許了生死,卻落的這般下場,更覺對端木笙失望不已,轉過身,輕輕說了句:「朋友嗎?……那……那就好。」
終是……兩人各自低頭走開。
兩人都說了氣話,也都自覺委屈,憋了半天,竟無人先低頭,么鳳自是讓炎烈療眼去了,端木笙也抓起劍,發狂似的舞著。
絕情谷中眾人脾性皆怪,也無過問一聲,只三三倆倆圍著說那寶劍好,也說他功夫好
又有幾個女子調笑著:「好俊男子,給我做相公可以嗎?」
端木笙自是充耳不聞,卻越發氣的無可抑止。
炎烈自己敢誇下海口也不是沒有道理,讓么鳳服了藥,親自給他運氣,打通任督二脈,又逆行心經,讓么鳳吐出一口黑血後,便說:「咦?你怎麼不睜開眼?不睜眼怎麼知道好了沒?」
么鳳卻不說話,依舊閉著眼,纖睫上晶瑩細珠凝著。
「么鳳睜眼啊。」嚴錦堂在一旁看炎烈大顯奇技,早看的心神嚮往,哪裡還等的及?當然是興奮焦躁不已了。
么鳳卻沉默不語。
嚴錦堂催促數次,只見么鳳低下頭,把眼睛閉的更緊了。
「到底怎麼……啊……」嚴錦堂一拍手,拉著么鳳,「來,往這站著。」
走到二樓廊前,嚴錦堂才說:「睜眼吧。」
么鳳但聞遠處傳來劍氣凌厲硳硳,拳風威武颯颯,微微一笑,便睜開眼。
「笙……」
眼前不正是端木笙在那舞劍洩忿,翩若驚鴻,蛟若遊龍,金銀兩道光圍成一圈圈,原來他青鱗雙劍都出了鞘,劍風把百花錯了一地,又捲起一股氣流,竟像花雨般圍著他。
此般美景,把陽剛氣重的端木笙,映成了畫,叫人看了震撼不已,饒是么鳳心也動了,紅著眼,想到過去種種愛戀纏綿,不禁把氣也消了大半。
么鳳正要開口叫喚,炎烈突然一拉,讓他跌入懷裡,那一瞬,端木笙似有所感應,正好抬起頭來看。
不看則罷,一看怒火野燒,轟然衝天,他的么鳳,竟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打情罵俏?!
此時已完全失去理智的端木笙,手中燄鱗劍突然飛射而出,往炎烈胸膛攻去。
炎烈原就不過是看么鳳可人,又帶著妒忌,才想離間么鳳和端木笙,對么鳳自是談不上什麼珍惜寶貝了,將么鳳摟入懷裡正要調戲,忽見劍光一閃,急中竟將么鳳抓了往前推。
端木笙看到這一幕,心膽聚裂,淒厲大叫一聲:「不~么鳳~」
掠身急追寶劍,卻怎麼可能追的上?
待他輕功一使往二樓躍上時,只眼睜睜看燄鱗沒入么鳳纖細肩頭,么鳳哼了一聲,肩頭若遭雷擊火焚般劇痛,痛楚迅速漫延全身,他無力的仰身往後倒。
「么鳳!」
端木笙接住他身軀,只見么鳳一雙水盈盈的黑瞳盯著他,「笙哥……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燄鱗之所以是寶劍,並不只是因為它利,而是那劍氣入侵四肢百骸,讓中劍者如遭千刀萬剮般痛苦,么鳳話才出口,便覺全身若烈焰猛焚般,不禁痛楚的顫抖起來。
端木笙看么鳳中劍,已然心碎,又聽他幾句軟語,更疼的抱緊了他,「天吶……么么……怎麼會……」
炎烈原驚的說不出話,後來看端木笙幾近瘋狂般摟著么鳳,竟笑了起來。
「真真好漢,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都不放過。」
「你該死!」端木笙抬起頭來,咬牙切齒對炎烈恨之入骨,忽然想起炎烈自誇死人都救的回,忙說:「快給么鳳療傷,這劍氣侵蝕,么鳳現在疼的很。」
「為什麼?你想傷我,卻傷了小情人,有本事就自己療他的傷啊。」
才一兩句話間,么鳳已痛的半昏迷了過去,口中猶自呻吟著:「笙……笙……」
端木笙聞聲更心痛如絞,燄鱗劍銳氣,豈是體弱多病的么鳳能夠承受的?
「炎烈,我求你了,可以吧?救救么鳳,他疼的緊。」
「呵~么鳳跟我也算情投意合,要不然怎麼肯讓我抱著呢?」炎烈明知端木笙失手傷人必是有所誤會,更惡劣的激著,「不過我這人,只願獨享,絕不肯讓心上人還跟別的男子藕斷絲連的。」
「炎烈!!」端木笙恨的咬牙切齒,「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帶么鳳走!」
端木笙雖想相信么鳳,但方才不是才眼見么鳳投入炎烈懷裡,兼之么鳳自遇上炎烈之後再也不給他好臉色看,叫他要如何想呢?
既然如此,他這人,寧可么鳳死,也不願讓他再去跟別人……
「啊…….呼…..呼……」燄鱗劍氣逼人,么鳳身子抵住不住,竟在此時發病。
「么么?」端木笙低頭看么鳳臉色由白轉青,想起他上次給自己激的病發,那以為將永遠失去么鳳的劇烈痛苦。
「怎麼樣?再讓他這麼喘著,他可要死在你懷囉。」
「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怎麼樣你才肯救他?」
「你走,么鳳留下。」
端木笙聞言不禁更為惱怒,但低頭見么鳳那俊麗小臉上汗珠如雨,秀朗的眉緊鎖住,可見他痛苦不堪。
向來疼惜入骨,怎知竟傷的他那麼重,難道真要么鳳死?
「么么,你堅強點,聽話,撐過這一次,知道嗎?」
端木笙捧著么鳳小臉,將唇貼上,只是么鳳仍呻吟不止,呼吸也逐漸微弱。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端木笙在么鳳耳邊輕聲說著:「你也要相信我,我會回來的。」
么鳳喉間忽然一聲梗塞似的聲音,再也沒有氣息。
「么鳳!」端木笙慌亂的抬起頭來,「我走,你救他!」
炎烈不慌不忙的說:「我的人跟你走,到出了西山,她放隻鴿子回來,到時我再救么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