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来。”
展昭好不疑惑,圣上将包大人宣入宫是何用意,不敢质问,只得听着。
不一会儿,包拯到了,行礼赐座后,闻赵祯温言道:“包卿,朕想借展护卫一用,不知可否?”
“圣上之言令包拯惶恐。”包拯站起身:“展护卫乃圣上之臣,圣上要用何须用‘借’?”
“那如果朕要他去西夏呢?”赵祯笑道。
“这……”其实派展昭去西夏一事,包拯已知,只是不明白圣上已宣了圣旨再来问自己的意思又有何用。
“朕的意思是倘若开封府离不开展昭,或是包卿实在舍不得他,朕可以另派他人。”赵祯望着包拯,面容和蔼,
眼里却透着杀气,盯得包拯有些冒冷汗。
展昭在屏风后听的明白,圣上分明是在为难包大人,本欲走出屏风,无奈圣命难为,只得听着。不知怎的,分明
平和的对话,听着却刺耳无比。
“臣不敢。”包拯皱了皱眉。
“只是这一去对展护卫极为凶险啊。”赵祯嘴角浮起一笑,顺手拿了本折子批阅起来:“包卿当真不留他?不怕
他怨你?”
“展护卫一向忠心为国,从来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不会怨臣。”包拯答道。
展昭知道包拯说得没错,却按不下心里的失落,自己不怨也不会怨包大人,可为何心底满是惆怅。
“嗯,朕知道了。”赵祯笑笑:“你出去吧。”包拯满腹狐疑地走后,赵祯亲自走到屏风后,看着面容有些苍白
的展昭:“现在明白了吗?”
“嗯。”展昭点点头,觉得圣上的每个字都向短刺,刺到心上。
“你首先是大宋的子民,是朕的臣子,然后才是开封府的展昭。”赵祯拉住展昭:“朕知道你心里还为上次的事
别扭。可朕这次派你去,决不是要把你送出去,更不是让你去‘和藩’,而是让你以大宋臣子最骄傲的姿态去赏
赐李元昊。朕派你去,是因你不会失我大宋臣子的气节,愿你不负朕望,千万别辱没了我大宋的国威。”
“臣遵旨。”展昭跪下,很不自在地跪下,一丝不甘涌上心头。
“展护卫。”赵祯负手而立,没有扶起展昭,任由他跪着:“朕曾经说过你是朕最喜欢的忠臣……如今……朕还
是这样认为。”
第十九章
行在开封府的路上,耳旁还萦绕着赵祯挥之不去的声音“你首先是大宋的子民,是朕的臣子,然后才是开封府展
昭”,展昭纂紧拳头,他知道圣上没说错,可心底的不甘……也同样挥之不去。
“朕曾经说过你是朕最喜欢的忠臣,如今,朕还是这样认为。”展昭捂住胸口,很闷,闷到想吐……
“展护卫。”展昭回过头,原来是涂善:“你怎么了?不舒服?”涂善面露关切。
“没事。”展昭直起身,继续行路,也不看涂善一眼。
“展护卫。”涂善走上前:“我听说你为石介富弼翻了案?”
“涂将军消息好灵通啊。”展昭冷笑一声:“若没别的事,展某告辞了。”
“……”涂善本想与他多攀谈几句,不想展昭竟扬长而去,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望着他清俊而孤傲的背影,
涂善叹了口气。
展昭回府后,早见白玉堂端坐房中,见他进来,拍了拍案上的镇纸:“展小猫,白爷爷今天要升堂审你。”白玉
堂煞有介事:“今天上午你上哪里去了?从实招来。”
展昭见着是白玉堂,不知怎的,虽谈不上恍如隔世,却也如隔三秋一般,也不管他正“审着案”,只走上前,面
含喜色:“玉堂,你来啦?”
“猫儿,你没事吧,我一直都在啊。”白玉堂见展昭面色惨白,忙放下手头“公案”,扶住展昭:“你去哪儿了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展昭苦笑,倘若告诉他自己只是去面圣恐怕会遭他笑话,于是扶着桌子坐下:“没什么,约摸是天有些热的缘故
吧。”
“你这猫什么时候如此弱不禁风了?”白玉堂为他倒了杯水:“早叫你别如此操劳了。哪天把你白爷爷逼急了,
就将你绑了,一辈子也不让你再踏入这公门一步。”
这话展昭不只听了一次,每次都不置可否,如今听着,竟有些向往。
“行了,也只是说说。”白玉堂见展昭不语,叹了口气:“知道你不能扔下百姓、苍生、包大人,这天下少了你
御猫就要大乱了。”说着又撇了撇嘴。
展昭闻言冷笑了一声:“是么?我展昭有如此能耐?”
“你这臭猫今儿是怎么了?”白玉堂奇道:“给你个棒槌,你就当成针了?”
展昭起身躺到床上,闭目不语。
“臭猫,驾子还真大。”白玉堂有些不悦,提了画影便要出门,岂料展昭一把拉住他。
“不要走。”展昭望着白玉堂:“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玉堂见展昭当真有些不对劲,也不与他怄气,只在展昭床边坐下:“猫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展昭张了几次口,想将今日之事说与他听,却终究说不出口,只好道:“今日我进宫面圣,圣上已为两位大人平
了冤。”
“真的?”白玉堂跳下床:“这太好了,想不到这皇帝老儿也能做点好事,不对,本来就是他听信谗言,是他该
的。不管,这事值得庆贺,猫儿,咱俩去喝一杯,我请客。”
展昭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展昭虽不喜饮酒,酒量却不小,至少白玉堂未见他饮醉过,几次想灌醉这臭猫,可每次都是自己被他抬回去。于
是再没起灌醉他念头。可今天展昭醉了。
白玉堂从没见过展昭如此饮酒,他平时都是几夹菜,一口酒,今日却只顾着喝酒,虽然喝得斯文,不是拿着壶喝
,可却喝了一杯又一杯。
白玉堂起初说:“猫儿,你省着点啊,虽然我平日是吃了你不少,可也别我出钱就跟报仇似的。”到后来越发觉
得不妥,抢了展昭的酒杯,憋着气道:“展小猫,你还拿我当朋友不?有什么心事不能和我说,要一个人憋着,
喝闷酒泄愤?”
“你别管我!”展昭两颊绯红,眯着眼:“玉堂,你今天不是说要把我绑了不再入公门吗?什么时候啊?”
白玉堂早憋了一肚子气,若是别人,他才不会理,可偏偏这趴在桌上的醉人是他的猫儿,只得耐着性子,将他扶
起:“猫儿,别喝了,我们回去吧。”
“嗯……”展昭就算醉了,却也不撒酒疯,趴在白玉堂肩上,踉踉跄跄地回开封府了。
将展昭放到床上,替他端了碗醒酒汤,谁知还没喂他喝,展昭便吐了一地。
张龙见白玉堂扶展昭回来,还以为他受伤了,便跟了进来,没想到展昭吐得昏天黑地,只好替他清理干净,白玉
堂在一旁暗幸,还好有个干活的人。
不一会儿,展昭酒差不多醒了,喝了些粥,又在白玉堂的强迫下昏昏沉沉地去洗澡,没想到水热了些,竟晕在了
澡盆里,待水冷了,风一吹,便染上了风寒。
白玉堂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却偏不肯认错,只骂道:“臭猫,就知道什么事都憋着,这下好了吧,喝醉了酒,还
染上了风寒。”
“行了,都是我不好。”展昭勉强睁开眼,强笑道。
白玉堂见他如此,越发着急了,拉着他的手道:“猫儿,你别再这样了,你越如此,我心里越难受。你有事就和
我说,要不,打架也行。”
“我没事。”展昭坐起身,便要下床。
“你到底要糟蹋自己到什么时候。”白玉堂将展昭按回床上,望着他,见展昭脸有些潮红,一摸额头,果然正发
热,一时间,心如翻江倒海一般,咬着唇,怒视着展昭,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令展昭手足无措,白玉堂几近粗暴地掰开他的唇令他有些吃痛,似乎是无休止的肆掠却让他感到前
所未有的羞耻。展昭未及多想,一掌劈向白玉堂:“你干什么!”不期然对上白玉堂似哀似怨的眼神。
白玉堂冲出门外,却听到身后一声响,回头一望,原来是展昭急着下床,可头还发着热,倒在了地上。叹了口气
,上前去正欲将他抱上床,不料展昭一推,咬着牙,硬是自己坐了起来。于是白玉堂再不说话,径直出了开封府
。
展昭望着白玉堂飞奔而去的身影,觉得恍恍惚惚,似乎想喊,但喊不出,闭上眼,眼睛涩涩的,干得难受。撑起
身,坐回桌边,倒了杯水,这才发现桌子上有一帖子,打开一看,竟是范仲淹下的,约他今日申时到十里长亭一
叙,一看时辰,已差不多了,顾不得许多,穿好衣服快步出了城。
却说白玉堂出了开封府,又气又悔,气得是展昭明摆着有心事却总不肯告诉自己,莫非自己就如此不能信赖,悔
的是就这么走了出来,也不知猫儿怎样了,左思右想,溜达了一转,便回去了。刚叫了一声“猫儿”,推开门一
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二十章
展昭到了十里长亭,见范仲淹坐于亭中,石桌上有些酒菜。范仲淹见他来了,便请他坐下,也不寒暄,只为他倒
了杯酒。
“范丞相约我前来,所为何事?”展昭迟疑地接过酒。
“久闻展护卫为南侠,还道是江湖儿女随便许多,莫非也要有事才能请你?”范仲淹笑道。
“范丞相如此说,可羞杀展某了。”展昭将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展昭也不客气了。”
范仲淹突然将手搭在展昭脉上:“方才就见你气色不佳,病了便不该来,派人来说一声就好。”展昭一笑,不以
为意。
“其实今日是向你辞行的。”范仲淹叫一旁的家丁将酒换做水:“你身体不适,就不饮酒了,可惜这荒郊野外连
茶都弄不到,只好以水代酒。”
展昭愣着,半晌才反应过来:“范丞相您要走?”脑里空白一片,着实摸不到头绪。
“是啊,我要出任邓州知州。”范仲淹点点头。展昭这几日查案,包拯不想他再参与此事,故而也没提起。
“为什么?石大人的事不是已经澄清了,谣言也该不攻自破了,为何圣上还要相信那些谗言?”比起初时义愤填
膺的怒气,展昭此时有着更多的是茫然与无止境的迷惑。自从入了公门,他不能理解的事太多了,最近更是越来
越多。
“一年前圣上励精图治,慷慨激昂,可如今,圣上累了,周遭的压力到底还是使新政不能再进行下去。”范仲淹
望着汴京的方向,反复叹着:“一年多了,终于还是不能坚持下去。”
“为什么?”展昭紧握着酒杯,若是几天前他也许会立即找圣上理论,可如今的圣上,让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
徒然,可他不能如此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良臣被贬,良策被废。展昭站起身,他想说他要进宫,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心中已没丝毫办法。但想去质问圣上的念头,却在心里乱撞着。
范仲淹拉他坐下:“展护卫,切莫冲动,朝野有多少反对新政的,圣上能熬到今时已属不易。今日找你来一为辞
行,二是多谢你为石富两位大人翻案。”范仲淹望望天,阴沉沉,似乎要落雨了:“真难为你如此尽心。”
“此乃展昭份内之事。”此番为二位大人翻案,展昭不知怎的,没有以往的欣喜,反倒沉重异常,这京城的层层
迷雾也因此事而越发浓郁。
“展护卫似乎有心事?”范仲淹坐到展昭身边,端详这个幽静的年轻人,看着他忧郁而沉稳的眉宇间隐晦着不安
与涌动。
“没什么事。”展昭低下头,声音细得几乎连他自己也不能听清,过往的多少委屈与屈辱他都平静地承受了,可
如今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曾经为了侠之大义,为了天下苍生而投身公门的信念已逐渐被官场变幻莫测的风
云模糊,如今做的,与其说是为百姓,倒不如说是皇家无能的爪牙。自己所能做的似乎不是救民,而是微薄地抵
抗着圣上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力量。天下与皇权,这被儒家统一的两样,隐约间却满是矛盾。
“可你这大话说得实在不够高明。”范仲淹笑笑,雨开始落了,两人的对话却依然清晰:“是在后悔进了公门么
?”在范仲淹看来,展昭的心思很易读懂,比起其他同事,他像个没有城府,虽然沉稳,却满怀热情与志向的少
年。
“不是后悔,展昭做事从不后悔,只是……”范仲淹与展昭不算深交,可展昭对他却总觉有种莫名的亲切与信任
。展昭抬起头:“范丞相被贬三次,每次都并无过错,不知可曾怨过圣上?”
“圣上对我有知遇之恩,且圣上也有圣上的难处。”范仲淹叹道:“况且我哪有这许多工夫去怨圣上,担忧倒是
常有的。展护卫怨圣上么?”
“不想,但却……”展昭皱着眉。
“老夫明白。”范仲淹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展护卫何不退出官场,笑傲江湖?”
“那范丞相又是何故不做采菊东篱下之举?”展昭望着范仲淹,忽而两人俱是一笑,多少事,不言而喻。明知其
不可为而为之,纵然无奈,纵然无助,却也无法知难而退。
几月后,展昭出使西夏前,看到了范仲淹那篇流传千古的《岳阳楼记》,露出的也不过是莞尔一笑,尽管眼里又
是一片清明。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
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当日白玉堂将这几句念得铿锵,展昭静坐在一旁,闭着眼
,脑中浮现出当日长亭的一笑。
展昭目送范仲淹的马车渐渐模糊在雨帘之中,汴京的明日也如这风云一般难以预测,将手伸出亭外,雨点摧打着
掌心,正欲走出,一把油伞举在头顶。
“是玉堂吗?”展昭觉得眼前扭曲起来,闷声倒了下去,等待他的并非冷冰冰的地面,而是一个陌生的怀抱,不
是玉堂……
接住展昭的不是白玉堂,而是涂善,他上午已觉展昭有些不妥,后来见展昭独自从开封府出来,便远远跟着他。
此时见展昭倒下,乘势拥他入怀,将他抱回亭中。
展昭额头出了些薄汗,脸较先前更红了些,似乎热得厉害。涂善凝视着怀中思念过千万次的人,忍不住将他拥紧
,替他拭着汗。见着他那因头热而有些干涸的嘴唇,很是心疼,于是接了些雨水,顺着展昭的唇勾勒着。双唇在
甘露的滋润下显得温存而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