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无归——花还在

作者:花还在  录入:06-30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去看远方模糊的,而要做手边清楚的事。 

为明天做准备的最好方法就是集中你所有智能,所有的热忱,把今天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这就是你能应付未来的

唯一方法。

世上最重要的事,不在于我们在何处,而在于我们朝着什么方向走。 

行动不一定带来快乐,而无行动则决无快乐。 

早上起来,面向太阳,对着自己胡乱念了一通励志格言,我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几天下来,那批货基本已谈好了买家。因为必须得先收现银,谈来谈去,价钱还是压得较低。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若是不能早些脱手,赶不上还债的期限,问题就大了。统算下来,和我之前的估算也相差不远。

这单生意如此好赚,我盘算着得再走几趟才好,反正馆里有紫绫打点,一切井井有条。只是这关防文书已经失效

,我不愿再找白枫,时远又没了消息,只得另通关系。于是找到青云,寻了几位官府中人,上下打点花了二三千

两银子,那边传话下来,说是快办妥了。

如此一来,生意算是上了路,以后情况有变,再图别的不迟。这时早没了兴奋之感,但也觉得神经可以松一松了

怎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我虽已体会了很多遍,冷不防地又深刻体会了一遍。

这天晚上应酬完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屋子,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刚关上门,就觉得不对劲,便在门口站住

了,睁大眼睛往里看,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虽然看不清,只觉一股凉气爬上背脊,顿时酒意全无。

我越站越害怕,便想逃了出去,手刚碰到门栓,一件凉冰冰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一个声音压低了道:“别出

声,一出声就没命。”

这等阵仗,几个月前也碰到一次,但危险的感觉,却大不相同。我大气也不敢出,只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很好,照我们的吩咐,你便没事。”那人撤掉兵刃。这时桌上的油灯亮了,我大着胆子向四周看去,一间小屋

里影影绰绰竟站了七八个人,一人端坐在桌边,看样子是首领,却甚是面熟。

那人微笑着向我道:“张爷,好久不见,还记得在下么?”

我顿时想起来了,苦笑道:“许爷你好,几天不见,怎么改行做起没本钱的买卖了?”

这人便是许放,在边城曾见过一面,白枫托我买来却又烧掉的东西,便是从他手里来的。一霎间脑子里闪过了千

百个念头,白枫之前的行迹,多有古怪之处,如今种种线头似乎便要接上。

“区区生意,自然比不上张爷本丰利厚。听说这里管事的,便是张爷?”

“便是在下。”

“那真是再好不过。仗着和张爷曾有一面之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烦张爷为我和这几位兄弟找个落脚之处,不

知张爷能否答应?”

“都提着刀子问话了,我能不答应吗?”

“张爷明白就好。”他指指桌上一碗东西,脸上仍是挂着微笑:“既然如此,就请喝了这个吧。”

我双脚一软,瘫倒在椅子上,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张爷是明白人,我们既要指望张爷办事,又怕张爷走漏了风声,逼不得已,只好用点手段,望张爷见谅。这东

西喝下去了,两三个月之内,那是没事,两三个月之后嘛,只要张爷处事得当,自然也没事,张爷又何需担心?

慢性毒药?解药?妈呀,怎么又跑出来这一套?我这才明白人生最倒霉的事,不是董事长穿越成穷光蛋,而是普

通人穿越到武林中!

犹自作最后一点挣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别让我喝药行不行,我怕苦……”

没人答我的话,站在我旁边的那人抽出半截剑刃亮了亮。我知道是没法可想了,只得抖抖索索地端起药碗,咕噜

咕噜咽了下去。

“这便对了。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只好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张爷找几个理由,把我们几个安插一下,要做得不

露声色。想来这么大间妓馆,多招几名杂工也正常得很。”

“是,老大,你说了算。”我垂头丧气,只觉胃里作翻,想吐又不敢吐,浑身冰凉,手脚发抖,没晕过去真是奇

迹。想到要和这帮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等到天亮,实在是不知怎么才熬得过。

言多必失的道理,我是懂的,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坐着坐着,神经就短路了。我突然听到自己冲口而出:“你们

都是楚国人!”

话既出口,自打嘴巴也已经晚了。这群人都绷紧了身子神色紧张。许放沉声道:“张爷好利的眼!你既然已经知

道,我们也无需再瞒。还望张爷记得自己今晚做过了什么,好自为之才是!”

我心中叫苦不迭。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本来只是胡猜的事,怎么就这么顺嘴溜出来了呢?他这么一开口承认

,我的担心全得到了证实。这群匪徒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又是扮作商人,又是通过我神秘兮兮地互通消息。白枫

是什么人?以他和政府要员的关系,总不会串通了这样一群人打家劫舍吧?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必定所

图者大。我这颗脑袋,真是玄了。

老天老天,为什么总是让我落到超出想象的空间里啊?我可从来都是安分守已,奋发向上的好市民,真是欲哭无

泪啊!

正自乱哄哄地理不出个头绪,眼前一花,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进屋里。定睛一看,正是白枫。好好好,这下角儿都

齐了,唱的哪出戏这就开锣吧。

见他进来,一众人都躬身行礼,许放则和他相对一鞠。嗯,这两个是平级,其余的是下属。我坐直了身子,反正

我说话的份,且权当看戏。

白美人一举手一投足,依旧美不可言,一开口,声音仍是那么好听,语气却不怎么和善:“怎么这便来了?可比

约定的早了好几天。既然来了,又不找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强盗头子也发话,好似针尖对麦芒:“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关系罢?你难得在屋里呆着,我们总不能空等,只

好自己想办法,也省了你的手脚。说也奇怪,我们做得如此小心,这一路过来,竟一直有人跟着,费了好大周折

才甩脱,这却是怎么回事?”

白枫哼了一声,“你既信不过我,又何必问我?”眼角扫了一下桌面,沉下脸道:“解药拿来。”

此言一出,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是为我要解药?

许放自是不愿,“这是为何?”

“张兄是我的朋友,我性命担保他不会坏事。”

听到这里我真是热泪盈眶,白枫啊白枫,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位的。我的颗脑袋,可全靠你了呀

许放犹豫了片刻,啪地一声,一个纸包扔到桌上。我抬头看看白枫,见他点头示意,急忙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粉末

全倒进嘴里。虽然苦得要命,浑身上下却暖洋洋的舒畅无比,自觉命是拣回一半了。这鬼门关一去一来,不过个

把时辰,倒也真快。

哪知白枫一句话又把我打入冰窖:“张兄,你我朋友一场,我本不愿逼你。但你若作出什么不利之事,不需别人

动手,我便先取你性命,决不食言。”说罢手一扬,嗤地一声轻响,桌上的碗整整齐齐分为两半。

我心头一紧,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这大半夜的又惊又累,还犯得着这样吓我吗?惹不起,你们这帮人我真

是惹不起……

白枫手一拱,“告辞了。”又向许放道:“大家等我消息,不可轻举妄动。”

许放哼了一声,等白枫走到门口,忽道:“只盼你心里还记得故人才好。”

白枫顿时僵在那里。半晌煞白了一张脸冷笑,“多谢你费心,我要是真不记得呢,你巴巴地弄了那张布片给我看

又有什么用?你且放宽心,误不了你们升官。”言罢拂袖而去。

许放听了他这番话竟也哑口无言,于是又剩下我们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实在熬不过,自行爬上床去,打个呵欠道:“各位,自己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兄弟不陪了

。”便呼呼大睡。我也想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的,还是睡觉要紧。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睁眼便看到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就地打坐,乍一看以为是我是小狗聚会,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许放听到动静便睁开眼来。我说:“许爷,早!”

“张爷早。但不知张爷今天怎么安排?”

“这个我都想好了,各位英雄都长得这么英武矫健,做个护院是最象不过了。不过不能这么急,我得先出去打点

打点。”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叫:“张主理在吗?青云相公叫你去有事商量。”

我提高声气答道:“在,我马上就来。”转头道:“许爷,我这得出去了,请你们在这里耐心等等,多不过一天

的工夫就妥当了。”他便点了点头。我走到门口,他又补了一句:“你可别玩什么花样。”

“不敢,不敢。”

到了青云处,他脸上颇有焦急之色,远远见我便道:“你总算来了。”

“出了什么事?”

“事情恐怕要黄。原本罗总兵说得好好的,这一两天就有准信,谁知昨天跟他提到这事,竟然吞吞吐吐地说要再

迟几天。我疑惑起来,又找程知府打听,谁知他也说最近局势有变,边防之事管得更严起来,他也不好办。还叫

我们暂时搁一搁,最好别再跑那边……这班吃人不吐骨头的,花了那么多钱,一句不行就这么算了?我在他那里

耽搁了一夜这才脱身,他硬是不肯松口,你看这事怎么是好?”

我听了这话,一背的冷汗直爬上脖颈。

“老张,老张,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对青云道:“程知府说得有理,可能真是事情有变,他也是好心提醒,强求反而不好了,这事就暂时

搁一搁吧,他们收了银子,今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告辞了。”

我转过几个弯,找个僻静处躲起来,从掏出怀里几张纸慢慢翻来翻去。馆里的财务制度有和没有差不多,这两天

赎回了借据地契,竟一直在我身上揣着。我仔细了一阵,又背靠着山石歇了好一会,跺跺脚,出门去了。

到了县衙,找到相熟的吴班头,嘀咕一阵,塞给他三百两银子,让他带几个兄弟跟着,一起回到春华馆去寻花若

言。

花若言正在院子里给木器上漆,见我领了几个差人来很是诧异,放下刷子笑着迎上来道:“老张你又搞什么鬼,

这几位差爷是?”

我板着脸道:“花老板,今天咱们的账是时候清了吧?这几位差爷是我请来做个公证的。

他有些吃惊,但随即又笑,“什么算账?神神道道的,去。”

我拿出借据和地契往他面前一摆,慢条斯理开口:“花老板,这两张借据,是你向日升隆借钱时签的,从前年到

现在共八千六百两银子,如今本息共计一万七千四百二十六两五钱。你看看是不是原件。另有一张,则是借青云

的二千八百两,如今本息共计二千九百四十两零三钱,也附地契一张,你看看对不对?”

“啊,你已经把借据取回来了?太好了,这么说我们的债都已经还清啦?”

“不知花老板说的是什么意思。借据连带抵押的地契,原主都已经转让给我,你可以看这收据上的花押,明明白

白写着张宏麟三个字,如果不信,底子也可以去查。所以现在你欠的便是我的钱。如今这两笔钱都过期好几天,

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二万零三百六十六两八钱银子,花老板是给现银呢还是银票?”

花若言睁大眼睛看着我:“发什么神经?玩笑也没有这样开的吧?”

“正经的生意,怎么会开玩笑?花老板现在账上周转得过来么?若没有,便只得收房子了。”说着我向赵班头使

个眼色,赵班头便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钱出来吧!”几句捕头也慢慢走前几步把他围在中间。

他脸色慢慢白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我嘿嘿地干笑几声:“花老板是明白人,不会做出让大家都为难的事吧

?”

“你,你竟然这么狠?亏我还认你是个好人。”讲这两句话时他声音抖得厉害,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来。我

凑到他耳根前轻轻笑道:“只怪你不带眼识人,怨得了谁。”

啪一地声,脸上火辣辣地痛。我哎哟一声往后跳,妈的老子也太不小心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怎么就没防

着点。

“张宏麟,你他的不是人,我要宰了你!”

说是要宰人,量他也没这个胆子,果然他不过拣起地上的一块木头向我狠命掷过来,我当然不能让他砸着,一缩

头就避开了。

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就要拿人,我忙道:“算了算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点小事咱就不计较了。让花老板收

拾收拾东西,这就走吧。”

捕快们拿了我的银子,尽心办事,推推搡搡地督着花若言去了。半晌,他背着一个工具箱走出来,低着头,脸涨

得通红,眼眶里泪水转来转去,再不看我一眼直接往院门方向走。

我喊住他:“你等一下,账还没算完别急着就走啊。三间院子折价该有二万三千多两,我不能亏你,这三千两银

票是你的。”

花若言在门口停下,却没回头。我猜他是脸上抹不开,干脆主动送上前去。这一次我小心了,把银票往他怀里一

揣便往后跳。他却没动手打人,嚓嚓几声银票变成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碎纸,用力向我掷来。哎呀我那个心痛啊,

这可是白花花的三千两啊!

我只好对着他的背影喊:“花老板要是心里不平,完全可以去县衙击鼓鸣冤嘛,王大人我很熟,他可是个秉公执

法的好官呐!”

一回头,连赵班头带几个捕快,全都双眼放光,口水滴嗒地盯着地上撕碎的银票。

他们上前一步。

我哼一声。

他们又退后一步。

我赶紧把银票都捡起来揣好。

接着又领着赵班头们去了一趟护院处,一口气辞了郑头儿二筒五万等十来个护院。郑头儿见一眨眼间江山易主,

新老板又用什么“平时没大没小,使唤不动”的理由大批砍人,怒火万丈,把刀子都拔了出来,赵班头和几个捕

快好大劲才把他拉住。到底是有官差在,大家最后都惧了,最后还是去账房结了银子走人。

做完了这些事,我已经筋疲力尽,打发了那群官差回去,自己去到花若言原来的房子休息一会儿。我自己的屋子

住了一群强盗,我可是能不和他们见面就不和他们见面。

屋里一片狼藉,我踮手踮脚地往床边走,还好床铺没动过。正要躺上去,看到脚下有样东西,就愣在那里。

那是花若言之前做给我的烟斗,如今已经断成两截,整整齐齐,好象是用锯子锯的。

我叹了口气,把烟斗拣起来,坐在床上看着发呆。

正在胡思乱想,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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