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只要等上三四年,自己便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谁知道才刚离别,便深切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是何
等心情。好容易熬过十余日,眼见洛阳在望,却终于忍不住回头,独自一人向秋水山庄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去是何
目的,倘若自己猜想是真,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那孩子带出来;如若天可怜见,一切都只是自己多疑,二
人的前途仍是难以逆料。前路茫茫,自己却不顾一切踏出了这一步,如此轻率而不能自已,哪里像是一个心存天下的人
?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
这一句正合他眼下心境,而叹者语音哀切,听来愈发叫人心酸。慕容霁云循声望去,却见身后不远处坐了一人,正举壶
自饮,那人披头散发,一身颓废气色。放下酒壶来,露出一张清秀面孔,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却是不修边幅,胡子渣拉
。见有人看向自己,便破颜一笑。慕容霁云略一点头,权当见礼。回头不过片刻,那人竟坐到自己面前来了,拿着那只
酒壶,外带一身酒气。
呵呵,那人雅痞一笑,在下适才道出自己心得,满座无人响应,唯有兄台回头察看,看来定是知己之人了!
慕容霁云淡淡一笑,道:兄台言重了,在下不过一时好奇罢了。
那人又笑道:不然。兄台眉间深锁,目露忧虑,一定也是我相思门中人。难得酒逢知己,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慕容霁云哪里还有心思敷衍他,闻言将眉头舒展,自顾用食。哪知那人锲而不舍,又笑道: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兄台
又何必强作掩饰呢?正是儿当成名酒须醉,与其在此千愁百结,何不放开怀抱,任他酒入愁肠,一醉而化相思泪,岂不
痛快!
兄台自便,你我道不同,不相与为谋。慕容霁云看他一眼,道:在下从来不屑效这等文人墨客之态。酒泪相交、醉生梦
死,看似逍遥洒脱,实则懦弱逃避。有这等闲情逸致,在下宁愿相思刻骨,也要保持清醒,去争取做些事情!
这话说来语气平淡,却句句掷地有声。那人面色陡变,呆呆坐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容易缓过神来,顿时击节
笑道:好!说得好!在下想来自负通透,今天才明白原来这几年都白活了!好,就为兄台这一席话,也当浮一大白!举
起酒壶咕噜噜灌了起来。他数年心结一朝打开,这一口自然要喝的畅快,待放下手中空壶,却发现面前也空空如也。桌
上放着一锭大元宝,足够将二人的账都结了。他先是一惊,随即便起身追了下去。一到楼下,便看见慕容霁云自小二手
中结过缰绳,牵着马向外走去。连忙叫道:兄台、兄台,请留步!
慕容霁云眉头一皱,回头道:这位朋友,在下身有要事,不能奉陪。他日有缘再遇,在下谢酒赔罪便是!抱拳施了一礼
,回身又走。那人却抢步上前将他拦住,笑道:这位兄台,在下近日银根紧缩,正为了这顿饭发愁,幸亏兄台仗义相助
才解了燃眉之急。这一饭之恩,在下怎么也要回报才行!
不必!慕容霁云一听他竟是为了打秋风,不由好笑。当下自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道:兄台若当真想要回报,就请收下这
张银票,放在下走路!
那人接过来一看,竟有千两之多,顿时眉花眼笑,道:难怪今早左眼乱跳,果然出门就遇贵人,接了笔大生意!
慕容霁云一愣:什么生意?
那人哈哈一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吃的是护院保镖的饭碗。前两个月东家破产,在下也跟着没了生计。型号今日与兄
台相遇,重新找到了雇主。我易水寒明码标价,每月薪金二十两,童叟无欺!这里一千两,在下得为兄台护驾保航四年
零两个月了,哈哈!将那银票折了折,收在怀里。
慕容霁云不想遇到这等无赖,竟是要缠上自己了。也不多说,牵着马自行走路。那人果然亦步亦趋,紧跟不舍。直走了
大半条街,慕容霁云无奈回身,叹道:这位兄台
东家不必客气,你是老板,叫我易水寒就是!
这名字一听便知是化名,慕容霁云也懒得争辩,道:易兄,在下真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看易兄的气度,也不像求财
之人,何必一定要与在下为难?
怎么会是为难?易水寒一脸惊诧,走近他身边一通打量,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身行头虽然普通,但这通身的气派,明
眼人一看便知绝非凡俗。现今世道不太平,什么劫财、劫色的到处都有,你身带巨金,又长的咳咳,而且还不会武功,
当然须要人沿途保护了。你也说有要事在身了,总不想出师未捷那个,呵呵
慕容霁云见他越说越不堪,实在不想多做纠缠。若非身处闹市,早已拍马而去。当下冷然道:易兄既然声称能保护在下
,想必自信武功高强了,那不妨上来试试,看在下是否须要保护!
那易水寒见他忽然露出一股霸气,心中不自主一颤,竟平白生出惧意。他应变极速,脸上又现出痞笑,道:这可不成,
你是东家我是保镖,怎么可以以下犯上?
慕容霁云气结:好,你自便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只要出了城便上马加鞭,总不信甩不下他。回身牵着马就走。奈何
街上熙熙攘攘,只能缓慢挪步,不免很是心烦。易水寒更加一路叽叽喳喳,自得其乐,兴高采烈之状,哪里还有半分相
思门中人的样子。
二人走了片刻,转过一个街角,却发现道路宽敞起来。整条街只零零星星几个人,眼见可以策马,慕容霁云自然乐见,
翻身便骑了上去。还未扬鞭,蓦地背后一沉,竟有人也上了马来。腰间一紧,已被人抱住。他只道是那易水寒,心中一
怒,扬鞭向后挥去,喝道:放肆!
他这一鞭距离虽近,但毕竟不会武功,未能伤人,手反而被一把拿住。耳边有人调笑道:咦,还是个烈性子。小美人,
还是老实些的好,免得多吃苦头。语调轻佻,声音竟然不是易水寒!
慕容霁云心中一惊,尚未反应过来,背后那人一声闷哼,又落下马去。回头看时,果见又有一人站在道上,也是二十来
岁年纪,一身华贵服饰,面目也算英俊,却是一脸酒色之相。脸色发白,似是受了伤痛,正愤恨地看着易水寒。他这般
一站,原本还在游荡的几个人也迅速逃离,如同见鬼。
易水寒笑道:洪公子,您要觅食在下不管,不过这位爷是在下的衣食父母,公子总不能断了他人活路吧?
那洪公子一笑,道:知道本公子是谁,你还敢坏我好事?
不敢不敢。只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这一行最重的就是名声,万万不可因为贪生怕死就坏了名头。洪公子大人大
量,担待则个!呵呵
担待?那洪公子一声冷笑,道:本公子等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小美人,你说我会不会放过?说着便看向了慕
容霁云,笑得一脸淫猥。
慕容霁云大怒,他虽然也是位列《临风谱》前列的美男子,但这小美人的说法却还是首次听说,更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自己会遭人调戏。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今日却特别火大,喝一声大胆,又挥鞭打去。自然又被洪公子接住,一番调
笑:小美人真懂情趣,这鞭子咱们确实有用得着的时候!手上用力,将马鞭夺了过来。
易水寒一叹,向慕容霁云道:早跟你说了,没有武功会很吃亏的!便待出手,却见那洪公子一声惨叫,仿佛手中抓着的
是毒蛇,忙不迭扔了出去,捧着右手一脸惊骇。易水寒见他右手红肿一片,也是目瞪口呆。
那洪公子惨叫了一声,沿街房舍楼中忽的跳出十余人来,慌慌张张上前察看,七嘴八舌大叫:公子爷、你怎么了?洪公
子痛彻心扉,话也说不完整,只指着慕容霁云道:他、他
他手下老成之人见是中了毒,便喝道:小子,我们家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识相的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休想活着
走出城去!
慕容霁云冷冷一笑,道:区区一个贱民,竟然胆敢冒犯本宫(公)子,这只是小惩大戒罢了!言毕举袖一拂,看来全无
异状。众人都不当一回事,唯有易水寒面色一变,闪身后退,去势如箭。果然不过片刻,洪公子一众手下个个软倒在地
,哀号不止。慕容霁云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易水寒惊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叫道:喂,等等我!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16话不投机
慕容霁云一路狂奔,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易水寒摆脱,谁知道这人功力倒也深厚,跟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落后。二人
虽出了城,但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这般一逃一追,也确实难看。慕容霁云无奈勒马,易水寒收势也快,停了步扶着膝盖
呼呼喘气,一面道:你你当我是是催命鬼啊?跑这么快
适才那些人,都是你找的?
啊?易水寒气息未平,又被这话一下噎住,愣了半晌,直起身来叫道:冤枉啊,怎么可能?我两袖清风,哪里有钱请得
动那个花花公子!
慕容霁云冷哼一声,不置一词。易水寒见他不信,又道:真的不是我!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他是湖广总督的公子,每个
月庙会的时候都会在外觅食,只要是年轻美貌的,无论男女,一律收归府内。那条街上的雨花楼就是他平日的行宫,所
以才没人敢从那儿经过,你自投罗网咳咳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现在你可以走了!
易水寒一笑:那可不行,我收了你的佣金,自然应该尽职尽责,全力护你周全!
慕容霁云寒声道:你应该看到,我根本不需要保护!
不错不错,你用毒的本事的确高明。不过要是遇上了高手,不但无法自救,反而可能自受其害的。再说,用毒毕竟有些
呵呵,不光彩。忽然哎哟一声,身形急退。待站稳脚跟,却发现是自己风声鹤唳了,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一笑。
慕容霁云笑道:如此看来,遇到不如易兄的高手,在下自保有余;遇到高过易兄的,在下就算不敌,想来易兄在我身边
也是无用。那又何必结伴,徒添束缚。
这个,这个易水寒嘀咕片刻,又笑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个人出力总比一人孤身犯险来的强吧。
闭嘴!慕容霁云双眼一瞪,喝道:在下在此言明,如果你也敢和那人存有同一心思,本宫有几十种方法,可以让你比他
惨烈十倍而死!
易水寒见他满身杀气,又想到他那神鬼莫测的用毒手法,还真有几分不寒而栗。呵呵笑道:你、你怎么还称孤道寡起来
了?呵呵又见他双眼凶光暴涨,忙正色道:呃,你放心,我早就心有所属,你虽然是个小美人,我却喂、喂,别发火啊
!你来真的啊手忙脚乱、呼呼喝喝,应付突然冒出来的火苗。
慕容霁云懒得再看他与周身火焰搏斗,打马又走。这一路总算清净不少,黄昏时到了一处市镇住宿打尖。想着再有十来
日就能到秋水山庄了,又是欣慰又是忧虑。他自知此行艰辛,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不做那些无谓哀叹,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便又赶起路来。哪知道刚走出客栈,就见一人跌跌撞撞闯到门边,拼命喘气。一身衣服破破烂烂,
到处是洞,脸上也是污漆抹黑,极是狼狈。自然是那易水寒了。
易水寒一见慕容霁云,登时喜上眉梢,笑道:可算追上你了,你那匹大宛名驹果然名不虚传,我追了整整一夜
大宛名驹是没有了,你若一定要跟着,就去买匹马。顺便将周身收拾一下,我给你半个时辰!
易水寒一怔,片刻后才小心问道:你你答应我跟着了?
半个时辰!
易水寒闻声起舞,也顾不得一夜奔波,拔腿就向街市而去。不用半个时辰,便换了一身整洁行头,牵着一匹骏马回来了
。慕容霁云也不看他一眼,跨马就走。二人一前一后,一路飞奔。马行急速,易水寒也没机会说话,慕容霁云更是毫不
停歇,莫说用午膳,连水也不曾喝一口。易水寒整日米水未进,原本饥渴难耐,但他座下马匹脚力不及,生怕对方去的
远了追不上,只得苦苦忍着。
好容易忍到日落西山,慕容霁云却不进市镇,反而选了郊外一处废庙停驻。二人在外拴了马,向庙内走去。易水寒终于
忍不住问道:兄台,这荒郊野岭的,咱们食宿怎么解决啊?
在下慕容霁云,你直呼其名就是。慕容霁云大步流星,一面道:你既然一意跟随,相信本宫的身份你也早已清楚,真人
面前不说假话,阁下可是秋水山庄的人?
这个易水寒见他已经坦白,反而不再战战兢兢,笑道:殿下误会了,在下这点微末本领,哪里有资格做秋水庄的人?至
于殿下的身份凤台选婿风传天下,殿下既然是入围者之一,自然也是名扬四海了!风影阁的美人画像咳咳,是《临风谱
》人物画像,当然也跟着流传天下了,呵呵
二人说着话便进了庙内,只见尘埃遍地,蛛丝漫结,绝非安身之所。易水寒面有难色,却见慕容霁云一往无前,只得硬
着头皮跟进去。忽然又想起仆从的本分,连忙入内收拾,一身干净衣衫再次不见本色之后,终于有了立足之地。慕容霁
云看他折腾完毕,坦然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拿出包袱中的干粮清水二人分食。易水寒饿了整整一天,也觉得干馒头难以
下咽,见慕容霁云以皇子之尊却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心中更是佩服。
慕容霁云忽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想来是从小没吃过苦的,何必假扮仆从下人。
易水寒见他难得主动开口,笑道:我再怎么娇生惯养,总也比不过你天皇贵胄的身份尊贵啊。不过说真的,这些东西你
怎么还能甘之如饴的?
慕容霁云看他一眼,嗤笑道:可见你至始至终全是做戏。一个连相思之苦都能忍受的人,还会在饮食上斤斤计较,讲究
什么肉不正不食,岂不可笑!
啊?易水寒一口噎住,拼命咳嗽。慕容霁云道:你不必紧张,本宫既然允许你跟着,就不怕你心怀不轨。至于你是何居
心,本宫若是想知道,也自有办法查的一清二楚!
绝对没居心、绝对没居心!易水寒指天发誓,严肃之极,却又呵呵一笑,小声道:就算有居心,也被你昨天那无明业火
烧没了。
慕容霁云不理他胡诌,道:你既然定要同行,我便事先声明,此行吉凶未定,生死各安天命。如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一切与我无尤!
易水寒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照你所说,你似是要去秋水山庄。虽说你是皇子身份,但秋水庄不是蛮横无礼之辈,想
来不会与你为难的。
慕容霁云看他一眼,叹道:你不必套我的话,秋水庄对我而言是敌是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愿再多说,伸手向一堆
废木一指,不过片刻就生起火来。易水寒虽领教过他的手段,此时见了也忍不住咂舌。慕容霁云随意在柱子上一靠,闭
目就睡。易水寒也不敢多说,就着火堆躺地上睡了。
到火堆燃尽,只剩一点余星,慕容霁云睁开眼来,见易水寒果真鼻息安定、好睡正酣,悄然起身布置。他自知不懂武功
,举动间便特别小心。出了庙外,见月色晦暗、林叶深深,正是天时地利具备。不过片刻便在林中布好了一座阵势,找
了一棵大树隐藏身形,静心等候。
过了半个时辰,果然听见前方乒乒乓乓,热闹非常,却丝毫不闻人声。渐渐响声息止,慕容霁云自知时机已到,将手中
火折子一晃,点燃了蜡烛。却见眼前绿影一闪,一只竹枝径直点来。尚未及身,那袭击者身子一扭,堪堪将手中竹枝偏
开,自己却摔倒在地,正是易水寒。
易水寒一脸惊诧,爬起身来问道:是你?你不是被抓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