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离伤 下——秋墨枫

真的……好像、好像以前就见过……霁云……”

这一声呼唤，简直要再将慕容霁云的眼泪催下！感觉到若离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描绘自己的轮廓，慕容霁云终于忍耐

不住，哽咽着哭了出来。若离一惊，问道：“怎么了？你……”

“没事，离儿，我太开心了……我好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叫我了……”轻轻将他揽在怀里，闭目长叹，这一刻的幸福，自

己实在是盼望的太久了。

若离却笑道：“这是‘海红豆珠’么？这样的宝贝也被你找来了……”

慕容霁云一惊，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海红豆珠’的？难道你的记忆……”

若离也是一愣，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不知怎么就叫出了这珠子的名字。我还知道这是当

年越王勾践进贡给吴国的宝物之一，和著名的美人西施并称二宝呢。”

慕容霁云大是惊讶，道：“离儿以前学贯古今我是知道的，没想到你昏睡了这么久，这些学问也还没丢下。”又笑道：

“离儿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吗？你夸西施是美人，可是她若是见到了你，怕是要羞得不敢见人了。”

若离本就被映的满面绯红，此时更增红晕，垂头道：“你哄我开心也不该这样说啊，我毕竟也是男子，怎么能和女子媲

美容貌？况且，我可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儿了。”

慕容霁云笑道：“你不信？离儿虽然一直没有面世，可是当今天下第一的美人大昭公主见了你，也要自愧不如呢。”说

着拿过一面镜子来放在他面前，道：“你看看。”

若离乍见自己，忍不住一呆，神色痴迷。看了片刻，却忽然眉间一皱，捂着胸口弯下腰去。慕容霁云大骇，扔了镜子将

他扶起，急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了？”伸手抓着他脉门，将真气度了过去。若离缓过气来，摇头道：

“没事了。只是好奇怪，我明明看着自己，却好像……好像看着另外一个人似的。一个……让我很心疼的人……”仔细

回思，却越是迷茫。

慕容霁云心中一震，忙道：“别胡思乱想，你……可能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自己，所以……离儿，我以后不会让你有心疼

的时候，相信我。”仿佛要证明给他看似的，让他靠在自己胸口，问道：“离儿，听到了吗？我心里在向你承诺呢——

慕容霁云永生永世，再也不让离儿有半点难过！”

若离眼中一热，点头道：“嗯。霁云，我好开心，在我醒来的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而且，这世上，原来有人这么爱

我……”

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原来这“海红豆珠”不仅仅只是代表了爱情离逝、空留感叹，同样也可以是

失而复得、明珠重还啊！纵然斯人已经不似当时，但只因我们这一刻的紧紧相拥，一切，便是从头开始……

19 一寸青丝

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也随着天气好了起来。九王爷的婚礼轰动京城，满城喜庆。若离的伤也已经痊愈，可以行动自如

了。若依着他往日的性子，定然早就忍不住要到处乱跑，但一场大病之后，不但记忆全失，连性情也变得洗静不喜动，

真正“实不符名”。慕容霁云本也不放心他外出，自然乐见他安心呆在府中。每日除了上朝以外，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

身边。其间东方胜、谢文彪和流云等几次要来探望若离，却都被他拒绝了，只交代离儿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情绪尚不稳

定，不宜与故人相见。

神侯府乃是由先皇登基以前的王府所改建，占地极广，其内布置仿造了秋水山庄的格局，精巧复杂。尤其是二人所居的

庭院，更是由慕容霁云亲自设下的阵势，外人绝难进入。是以他也不担心自己离开后若离会有危险。而雪娥、冬婵两个

小丫头精灵乖巧，办事又稳妥，若离有她们照料伺候，他也能放心。

这一日慕容霁云上朝未归，若离便一人在寝殿内研究棋局。雪娥、冬婵却缠着要和他对弈，若离便也由着她们。走了几

步，两个丫头却全无章法，纯是胡闹。若离无奈苦笑，帮她们一一纠正，如此一来，还是变成了他一人对局。二女登时

耍赖起来，大发娇嗔。这几个月相处，她们早已清楚若离性子随和，从没有主子的架子，加之本身年纪还小，未脱顽皮

心性，所以便敢毫无尊卑的笑闹。

三人正自欢声笑语，却听外间有小厮叫道：“雪娥姑娘，府里管事说淑太妃娘娘驾到了，请姑娘快去前院接驾！”三人

一惊，雪娥忙道：“冬婵，你快为公子准备一下，我去领娘娘凤驾！”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冬婵也拉着若离更换礼服

，又为他梳理整顿。若离任由她摆布，却毕竟奇怪，问道：“是宫里来人了吗？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冬婵瞪大了眼睛，惊道：“公子你不知道？王爷没和你说过吗？淑太妃娘娘就是王爷的生母啊！”若离心中一慌，摇头

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原说要进宫去拜见……母亲的，但是霁云说过些日子再说，这事儿就放下了。那……现

在怎么办？”

他这新媳妇见公婆似的模样惹得冬婵一笑，道：“公子不用担心，太妃娘娘为人随和，这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况且公

子这么可爱的人，她老人家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难公子呢？”

若离面色一红，垂头想了片刻，点头道：“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自当以心事孝，当她是亲生母亲一般。”这样一想，

心境便平和下来，起身笑道：“走吧，咱们出去迎驾！”

二人走到外间，刚掀了帘子，雪娥便领着一位宫装妇人进来了。若离不及打量便拜了下去，道：“若离给……母妃请安

。”双膝未曾着地，已经被拉了起来。方太妃声音哽咽，问道：“孩子，你身子可全好了么？”

若离听她语音真挚，确是对自己一片慈爱，原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由得感动。点头微笑道：“有劳母妃挂念，已

经全好了。”

方太妃微微一愕，拉着他手向里间走去，笑道：“什么‘母妃’不‘母妃’的？你这孩子病了一场，倒变得拘礼起来了

，你以前不是叫我娘亲的么？”

若离心中一热，眼中已经湿润，忙笑道：“母……娘亲见谅，孩儿醒来以后，对以前的事已经全数忘记了，所以……”

方太妃一叹，道：“我也听霁云说过了。唉，那些事情不记得了也好。只是没想到你连以前的性格都变了，倒和你那可

怜的哥哥越来越像了……”

“哥哥？”若离大惊，问道：“娘的意思，是我还有一个哥哥？为什么……为什么霁云没跟我说过？他说我是家中独子

啊……”

方太妃也是一惊，神色慌张，不知如何回答。若离却隐隐觉得此事对自己极为重要，抓着她问道：“娘，你告诉我，我

哥哥是怎么回事啊？”

“离儿！”却是慕容霁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没向母亲见礼，就搂着若离笑道：“离儿，娘说的是我已故的二皇兄，

咱们既然成了亲，那他自然也就是你的哥哥了。”

若离惊疑问道：“是这样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离儿呢？”慕容霁云一笑，道：“不信你问娘好了。”淡淡看着母亲，笑意不减。方太妃略一怔忪

，点头笑道：“是啊，他……以前也是像你这般，斯文有礼……”

若离笑道：“原来如此。只是二皇兄英年早逝，叫人好生惋惜。”言毕一叹。

慕容霁云在他头上一抚，转头笑道：“母亲快请坐下。这几月少有进宫请安，今日母亲驾临，儿子也没有事先准备迎接

，真是不孝之至。”

方太妃道：“你原本事多，又要照顾离儿，哪里分的开身？倒是我，早该来探望你们才是。”

三人各自落座，慕容霁云道：“今日原本要早些回府的，只是九皇兄带着新王妃进宫向太后请安，我们兄弟许久未见，

便多聚了片刻。不想误了接母亲的驾了。”

方太妃点头道：“今日九王妃也一早去翊坤宫向我请了安。唉，为娘的毕竟出身寒微，流云又是先皇嫡子，身份大不寻

常，九王妃向我请安，算起来终归是不妥。”她如今母凭子贵，已经晋为皇太淑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两宫皇太后

和张太贵妃。但是她天性不喜倚权仗势，对这些繁文缛节也是可避则避。

慕容霁云深知母亲的性格，点头笑道：“孩儿也觉得母亲一人住在宫中太过孤单，所以已经奏请皇兄，希望可以接母亲

到府中居住，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准备迁宫事宜。届时我和离儿自当克尽孝道，侍奉母亲安享天年。”若离也点头笑

道：“正该如此！”

方太妃也是心中欢喜，眼圈不觉红了，举起手帕拭泪。若离忙安慰道：“咱们一家人能够共聚天伦，那是莫大的喜事，

娘怎么哭了？”方太妃笑道：“是啊，我等这一天都等了大半辈子了，这几年你们都不在身边，宫中的日子实在……”

摇头叹息。

慕容霁云道：“是儿子的不是。如今一切安定，孩儿也可以安心一尽孝道了。”

方太妃点了点头，笑道：“说来今日也是巧，我出宫之时，恰逢大昭公主回鸾，说是母后皇太后为她安排了大宴洗尘，

让我一定出席。我想公主既亲自开了口，总不好不去，所以答应了下来。如今时候不早，怕是要回宫准备去了。”

慕容霁云惊道：“娘和洛华见过面了？”

方太妃点头道：“公主也是客气，拉着我说了好些话。还送了不少礼物到翊坤宫，为娘本要推拒，奈何盛情难却，不能

让公主太为难，所以便收下了。”

慕容霁云更是惊骇，却不愿太过慌张，吓坏了母亲。不着痕迹地坐到她身边，拉过她手笑道：“娘若是觉得过意不去，

孩儿叫人去大昭府回礼便是了。”暗中运功在她体内探视。他此时修为大进，真气入体后方太妃丝毫未有察觉，慕容霁

云察知她体内并无异状，便放下心来。心中又想好了计策，准备派人抢先去翊坤宫内检查那些礼物，以免洛华暗中加害

母亲。

却听若离笑道：“那个大昭公主，便是你所说的天下第一美人么？她是你的姐妹吗？”

慕容霁云摇头笑道：“她不是皇家的人，是承袭父荫而册封的公主。母后皇太后是她的嫡亲姨母，所以她和宫中来往甚

密。”回头对母亲笑道：“既然娘已经答应了，那孩儿便陪同娘一起进宫。大昭公主回朝乃是大事，孩儿也有些公务要

与她商议处理。”原来他毕竟不放心，便想亲自在旁监视，让洛华无法弄鬼。

方太妃摇头笑道：“后宫的宴席，连皇上也不能参与，更何况是你？再说你跟着我去了，难道留离儿一个人在此？”

慕容霁云一愕，不由得踌躇。若离见他为难，笑道：“我又不会出什么事儿，霁云既然想多陪娘一会儿，那便一同进宫

去吧，不用担心我。”慕容霁云却道：“也罢，后宫之地，我身为外臣也确实不便入内。”向母亲叮嘱道：“娘，你且

记得儿子几句话。入席之后娘要尽量低调，不要与公主多做交谈，更不要和她有什么接触。另外孩儿为娘安排的那几个

宫女也要带在身边，凡有饮食之类要先经她们检查之后才能食用。”

方太妃失笑道：“你言下之意，好像我很危险似的。公主虽然与你政见不合，但是她是尊贵之人，怎会为难我这弱质妇

人？”见他面色郑重，知他是一片孝心，点头道：“我答应便是了。”慕容霁云心中一宽，让若离留着，自己送了母亲

出府。

母子二人携手而出，慕容霁云笑道：“娘刚刚是否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方太妃一愕，苦笑道：“母子连心，看来真

是不假。”说着便是一叹。慕容霁云正色道：“娘今日特地出宫，可是为了……和离儿说让我纳妃的事么？”

方太妃点头道：“不错。只是我一看到那孩子，却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慕容霁云道：“娘既然爱惜离儿，那便请从此以后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孩儿此生此世，只会要离儿一个相伴。其余的人

，就算只是作为一个工具，也绝对不能介入我和离儿之间。”

方太妃一震，止步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早知如此。可是云儿，你如今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难道仪王府真的要从此

绝后么？”

“当然不是，”慕容霁云一笑，道：“请娘放心，总有一日孩儿会让娘抱上孙子的。”

“你……”

慕容霁云淡淡笑道：“娘还记得若叶和兰馨的孩子么？叫小安的孩子。”

方太妃面色一变，点头道：“自然记得。那一年兰馨回宫省亲，我也曾见过那个孩子，真正是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儿。连

张贵妃那样凉薄的人，见了这孩子也宝贝的不得了。只是……他不是……”

慕容霁云摇头道：“小安并未遇难。当年他满月的时候，皇上命人送了一件平安锁到秋水山庄。那平安锁乃是极为珍贵

的玄铁所造，不受烈火侵蚀。我将秋水庄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平安锁，所以我可以肯定小安是被人救走了。终有一日

我会找到他的。”

方太妃大喜，眼泪流了出来，笑道：“若真是这样，那真是上天保佑了！”擦了泪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将小安过继

么？”

慕容霁云点头道：“这是自然。小安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我和离儿都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只有他，才能是我和离儿的孩

子！”

方太妃一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为娘的便不再提纳妃的事了。只盼能够早些找到那孩子。”

慕容霁云笑道：“多谢娘成全。孩儿自当尽力找寻小安的下落，早日全家团聚！”母子二人相视一笑，都了了一件心事

。

那一晚慕容霁云得知母亲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洛华公主极为自负，想必不会为了对付自己而去伤害方

太妃，但是此次自己执掌武林，洛华势必输的极不甘心，难保会做出反常的事来，所以才处处小心。若离见他整日忧心

忡忡的样子，笑道：“你不是说那个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么？难道她竟这么厉害，连你也要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