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的条件 第二部 媚惑的指尖——神奈木智

可是，树人的这部分在亚尔佛列特看来就是「无聊透顶」的地方吧。就像欧美版的「JET」，完美到无懈可击，可是相反地，却欠缺媚惑人心、透明的神秘感。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不可能做出「官能的火焰」的。他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些吧。和树人的浅资历以及实际年龄大小无关，打从一开始，亚尔佛列特就看穿这是心灵成熟度的问题。
「喂、荒木先生。为什么是『我』……」
无助地重复相同的话语，树人朝着窗户小声地询问。亚尔佛列特了解的事，最重要的瑛介不可能没发现。仅管如此，他给的答案却是完全相反：「是你就能办到」。不仅如此，还细心地特地打电话来更正为：「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那么，如果是佐内又如何呢？他应该可以找出树人身上的官能的火焰吧。即使不是自己亲手制作的计画，在被树人哭着哀求时也没打算说出「你办不到」。如果这次的「JET」是由佐内担任摄影师，他也一定会说要用同样的概念摄影吧。
「怎么觉得，如果是佐内先生就会这么说。」
观点和瑛介不同，树人很明确地看到答案。佐内一定也会说「是你就能办到」。想起两人单独在海边度过的夜晚，就不需要去思考这问题。正因为如此，树人从刚刚就没离开过这里。
现在，如果看到瑛介的脸，一定会被看破自己在动摇。被亚尔佛列特的暗示所牵引，认为佐内的眼中有答案。树人无法原谅这么想的自己。在这不纯洁的感情尚未完全消失的情况下，自己无法穿越这道门。这样的决心，让树人的脚步更加沉重。
「……啊！」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鸣叫。树人将拿着手机的左手从口袋抽出，漫不经心地看着萤幕。好象有人传了简讯，信箱的小图示浮现在角落处。机械化地开启简讯，画面变成简短的文章。
「树人，你还好吗？在那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有没有被父母骂。」
「佐内先生……」
真是的，在这种节骨眼传来。树人紧咬下唇，默默地来回看了好几次这封简讯。接着，在稍稍的犹豫之后，慢慢地按下删除键。
树人还无法提起勇气和佐内说话。他已经下定决心避免两人的接触，直到内心能够好好整理接受之前在海边度过的时间。不这样子，自己一定会一直重蹈覆辙。现在，必须向瑛介隐瞒的秘密又增加了。
「佐内先生，对不起……」
在心中不断地道歉，树人接着将手机关机。
差不多，该往前走了。
因为不能永远站在这里迷惘。
觉悟的树人，朝公寓入口迈进。
「你好慢。」
打开门，超级不爽的声音前来迎接。
树人尽可能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对不起！」双手合十道歉。
虽然之前没有进来，可是客厅就如同预料中的一片混乱。晃吏究竟是睡在哪里呢？这个疑问在看到沙发和床被各式各样的杂志租照片淹没时浮现出来。放大镜和显像器拿出来用后就弃置一旁，走路时必须小心不要弄伤它们。尽管如此，一看到用红笔划分检查过的胶卷和未整理的幻灯片，这幅一直没有改变过的景象就让人感到爱怜。这里对曾在这打杂过的树人来说，果然是有着深厚回忆的空间。
「你自己找个地方挪开东西坐下来。树人你喝水就好了吧？」
「嗯，谢谢。不过，我自己有带水来……我想喝荒木先生用蒸汽机弄的浓缩咖啡。」
「这样好吗？亚尔佛列特不是说不要摄取刺激性物质吗？」
「没关系。在这之前，我和他喝茶时已经喝过咖啡，而他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
简短的回答后，瑛介走进厨房。变成自己一人后疲劳蜂涌而来，树人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心里感到内疚，总觉得奇妙的紧张感围绕在对话身后。就连一开始的「你好慢」这句话，瑛介都没转头看自己的脸。因为他不是那种让人等一下就生气的男人，所以果然哪里有点不对劲。
「有话的话，就直接说啊……」
干脆现在直接回家吧……虽然有一瞬间被不寻常的诱惑驱使，可是明天就是「JET」最后的商讨会。之后过三天是排练，跟亚尔佛列特约好那天要让他刮目相看。在眼前这么重要的当下，不希望再发生乱七八糟的事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咦？」
「我不是叫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吗。呐、你的杯子。」
瑛介粗鲁地递出上头印有「ILLY」字样的小咖啡杯。对套组或成对商品异常感到厌恶的瑛介，他的茶杯都是特地新买的GOPPION品牌。两人单手拿着肮脏的茶杯，站着默默地品味浓缩咖啡。
「我喝完了，荒木先生。很好喝喔。」
「那，我来收拾吧。这次坐下来，好吗？」
半强迫的声音，或许瑛介也害怕树人马上回家吧。树人提心吊胆地脱下外套，挪开杂志坐在久违的沙发上。从厨房回来的瑛介，就像内心所想的是直接坐在地板上。
太好了。树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视线高度不合，就可以在不那么紧张的状态下结束事情。可是，仿佛洞悉树人的内心，没有开场白，瑛介直接开门见山切入主题。
「树人。」
「嗯？」
「你最近，又和佐内见面了吧？」
「呃……」
单刀直入地询问，树人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僵硬。瑛介用一贯冷淡的口吻，再次清晰地询问相同的事。
「在前些日子，你说过你们一起吃过饭吧？在那之后，又有跟他见面吗？」
「……」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突然被问的树人，脑袋满是疑问。半夜兜风的事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是佐内向瑛介说的。说过那个场所没有荒木的存在的是佐内，所以树人才会说不要对自己太过温柔。
「呃……」
「怎么样？」
等待树人的回答时，瑛介一直注视着他。眼睛仿佛在等待按下快门的时机，连些微的动摇都不放过。
「……我没跟他见面。」
从喉咙里硬挤出声音，树人干脆地说谎。
那一瞬间，瑛介微眯眼睛，看起来像被香烟的烟熏到。可是，树人拚命地伪装自己的表情，努力装做天真的模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问这个……不过我没和佐内先生见面。」
「是喔。」
「啊，不过有用简讯来往。我有找他商量很多事。」
「树人——」
言下之意就是「够了！别再说了！」树人老实地闭上嘴巴。知道自己显而易见的谎言，无法骗过瑛介。但即使如此，自己也不能承认。虽然不是必须向瑛介隐瞒的事情，可是树人想守护那一晚的佐内。他即使知道撒娇的自己在发牢骚，却始终非常温柔。所以，向瑛介撒谎，可以说是树人对他的爱情回报法。
「荒木先生……你说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嗯。很奇怪吗？」
「因为在电话里就可以说啦……当然，这种见面的方式我也很高兴，可是一想到是工作的事，就完全高兴不起来。」
「你今天话很多喔。」
「那是因为荒木先生太安静了吧。要是平常，你会一直说照片和『JET』的事，停都停不下来。还是因为，你认为我和佐内先生见面了所以在生气？不可能，再怎么样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抱歉、抱歉。」
虽然觉得很故意，可是树人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嘴巴。为了挥开沉重苦闷的空气，什么事都好拚命地在寻找话题。如果稍微沉默的话，自己好象就会王动说出秘密。只有这点是最不希望让它发生的，所以树人拚命努力。
瑛介好一阵子都默默地听着树人说话。可是，好象厌倦了虚伪的言词吧，他轻皱眉头，爱理不理地开口。
「树人，够了！」
「咦？」
「如果我真的生气，就不会特地叫你来了。因为看到你的脸，只会让我生气。」
「荒木先生……」
「你说你没有跟佐内碰面。既然如此，事实对我就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是指……」
够了。瑛介这句话感觉带有忽视的意味，树人越来越不安。如果要像这样隔着距离，宁可他生气地说「不准说谎！」还来得轻松，可是，瑛介顽固地没有让声音有一丝的变化。
「荒木先生，那个……」
「首先，我从未阻止你和佐内见面。之后，树人是如何应对，又在其中混杂了几个谎言，我没有必要知道。」
「……」
被这样冷言冷语，树人也接不上话。表面上是尊重、相信树人的意思，可是冷淡的声音听来完全不是那样。他终于对我厌倦了，树人的心情转为绝望。
瑛介冷漠地注视陷入沉默的树人。不知何时会被说「回去」，不安的树人无法冷静。刚刚本来想自己回去的，可是一听到瑛介的冷漠话语，就觉得这次离开的意义非常恐怖。因为说谎是树人任意决定的事情，所以瑛介没有理由原谅他。
「……树人。」
瑛介呼唤树人的名字，刻意让声音没有抑扬顿挫。树人无法回应，只有肩膀陡地一震。心里虽然在焦急对方要说什么，可是嘴唇却像结冻一样不能动。连移开视线逃避都办不到，树人被瞪到全身发抖。
「树人……」
「……」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瑛介好象等得不耐烦，突然右手放在地板上。他用那只手做支撑抬起腰部，然后用锐利的眼神窥探树人。
「树人，回答我！」
在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回答的情况下，瑛介更深入追问。一向都要仰视才能看到的他的脸，现在竟然稀奇地在自己的下方。面对看起来有点幼稚的瑛介，树人的嘴唇不知不觉地开启。一开始吐出的是小小的一句：「我喜欢你。」
对于发抖的告白无动于哀的瑛介，继续压低身子靠近。右手从地板移到沙发，他像肉食性动物追捕猎物般慢慢地缩短距离。瑛介背后紧绷的衬衫皱折像水一样改变流向。柔软动作的优美感，让树人忘却自己在害怕什么，才一瞬间视线就被夺去。`2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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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先生……」
「我也……」
「咦？」
「我也喜欢你。」
「……」
「所以，我甘愿为你所骗。」
虽然声音细微，可是声响却没有甜蜜的碎片。光是这点，就知道瑛介内心的纠葛已留下阴影。树人仓皇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打算要蠕动嘴唇，在想法化为声音之前，视野突然被手掌掩盖。
「……嗯……」
被漆黑包围，还来不及抵抗就被夺去嘴唇。咖啡的苦涩余味，顺着强行分开的舌头窜入并带来不同于以往的快感。瑛介的左手环抱树人的背部，边接吻边笨拙地紧抱着他。不像他的生硬举动，正表示他没心情去顾虑那么多。
因为被不自然的方式勉强抱着，每次接吻就会压迫到树人的右肩膀。即使如此，瑛介依然不打算停止接吻，彷佛要夺去所有的呼吸激烈地贪婪树人的嘴唇。
「嗯……嗯嗯……」
树人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好几次，传出短暂的难过声音。湿濡的嘴唇互相摩擦的声音，妖艳地刺激耳朵。缠绕的舌头更加淫荡地苛责树人，痛苦到眼角都渗出泪水。尽管如此瑛介还是不允许他分离，继续进行如啃噬般的接吻。
因为视线完全被堵住，所以树人的世界只能由嘴唇和舌尖的感觉来支配。因此，比平常还敏感的地方产生好几次快感，灌注进来的叹息使身体变得沉浸在甜蜜之中。
「……哈啊……」
可能稍微满足了，瑛介终于解放树人的嘴唇。树人深深地叹息，可是心脏却像警钟一样持续鸣叫。再加上还来不及调整剧烈的呼吸，身体就被放倒。背碰到沙发坐垫时，树人才注意到自己被压倒了。
「荒……荒木先……」
因为惊讶正打算抵抗的当下，遮住视野的右手突然离开。树人反射性地眨了眨眼，朦胧注视近在眼前的瑛介。他背后的天花板，颜色明亮雪白到悲惨的地步。
「荒木先生……」
稍微冷静下来的树人，轻轻地呼唤瑛介。到刚刚为止，两人的视线确实是交迭在一起，可是听到呼唤的瑛介却吓了一跳撇过脸。那一瞬间，树人终于了解瑛介为何要遮住自己的视线。
瑛介的瞳孔里，浮现着嫉妒的色彩。
不是树人害伯的愤怒或悲伤，他在嫉妒树人的「谎言」——树人包庇佐内，下定决心要保护两人的秘密——内心十分焦急。不想让心情混乱的树人看见这样的自己，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封住树人的双眼。
「……你在看啥？」
因为固执己见所以疲累的瑛介，毫不掩饰自己不高兴的表情恶言相向。可是，不管是多么冷漠的言语，树人不会再感到不安了。比谁都还自我中心的自信家瑛介，总是只让人看到自己大胆的一面，所以完全不能想象他嫉妒到毫无遮掩的地步。
让瑛介，有了那样的眼神。
全世界就只有自己，能改变他的眼神。
这个事实，在让树人的胸口受到罪恶感苛责的同时，也给予了深深的满足感。
「……荒木先生……」
轻轻地，碰触牢牢抓着自己的左手指头，瑛介好象很惊讶地看着自己。树人在嘴唇上刻画微笑，自己主动伸出双手将瑛介的身体拉近自己。从再次重迭的身体传来听惯的心跳声。隔着衣服聆听令人焦急，但声音让树人幸福。在近距离窥伺的浅色瞳孔中，映照出自己诱惑瑛介的脸。
「啊……」
树人不自觉地出声。
渴求的答案，就在那里。
继续被瑛介抱着，或许就是通往成功的最大奇迹。比拟天狼星的激烈，和诞生纯粹欲望的官能的色彩，一定只有在和瑛介彼此相爱的瞬间才能看到吧。距离排练还有三天。这一是最后的机会。
期待使胸口膨胀，树人笨手笨脚地吻上瑛介。用舌尖温柔地撬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挑逗锻炼过的身躯，央求他的爱抚。
「真难得，是由树人主动呢。」
看来瑛介的心情并不是很糟，现在他的声音已经没有讽刺的感觉了。他再次紧抱树人，用高明的技巧回应笨拙的接吻。因为心荡神驰的感触而阖上眼睛的树人，慌忙地睁大双眼。最重要的是瑛介的表情，不看着的话，自己是为了什么主动诱惑瑛介的呢。
为了……什么？
这无意间反复念诵的一句话，突然给人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
「树人？怎么了？」
「没……没事，对不起。没什么……」
瑛介疑惑地询问，这时树人感觉有股痛楚刺痛胸口。嘴巴说不会利用佐内，可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也是在利用瑛介吗？就算是恋人，如果做爱的动机是为了工作，那就会发生利害关系。虽说这次树人的成功就是瑛介的成功，利害关系或许一致，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甜蜜之吻和带着热情的视线，每一样都是那么惹人怜爱。瑛介也了解这点，所以从未拍过在床上的树人。如果他说「我最喜欢这张脸」然后拿出相机，不管怎么样的恋情都会褪色吧。
「喂、树人？」
因为树人突然停止动作，瑛介相当担心。可是，正打算说出万般无奈的理由之前，却先被瑛介以「没关系」这句话给堵住。
「树人……没关系的。」
「咦？」
「如果想从我这夺去什么，就不要客气尽管夺走吧。」
树人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