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就是他打的,居然打我的脸耶~海曦~我好疼哦~”
媚态更甚,还带上些撒娇委屈。说着说着,一步一寸,悄悄靠近少年,正欲纵身扑入他怀里。少年却身影一闪,空中飘荡几步
,行至我与春日面前。
这个姓上方,名海曦的少年,先看了眼满脸是血的我,才天水蓝眸轻轻一转,看向了春日。眼里并没有过多情绪,只是一脸慈
性的平静。道。
“原来也是个妖精。”
愣住。我?妖精?……看来这个真人修练还远远不够,就算能看得出我并非凡人,也不该猜成……
倒吸一口气,我转头看向春日。春日一双紫眸,淡淡狠光尽现,酒红发丝像着了火,全身气势重新磅礴。
“蛟精,你也快回妖界去吧。不然……”
那上方海曦话还没说完,眼前两道身影就已经不见了。完全不再是刚刚的“窘迫难逃”。
28.墓前生变
从林中,破庙里。
春日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忽而抬起拳头,重重砸在地上。
“可恶!!!”
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我在一旁默不出声。他痛苦,却不忘抓紧我手上的链子。
慢慢的,他转向我。我向来视力过份得好,看到他的淡紫眸子瞬间呈现出如蛇如猫般竖瞳,又很快消失,只是一般凡人的圆瞳
。
“静兰你,相信那道士的话?”
我想了想,认真地摇头:“不相信,你跟我同出一父,你是我弟弟。”
原来如此。馨妃娘娘虽相貌秀雅美丽,可归根一普通宫女,无名无份,也没听说过她娘家任何消息,孤身一人进的宫;夜纣一
族一生一爱,明显她亦并非修君至情那爱。却能位致妃位,该是用了点妖术;不知所为何事,但终叫没祸害明瀛皇宫。毕竟那
时,轩辕夏禹盛威仍在。
听说,龙鲲生蛟,那馨妃,要么是蛟,要么是鲲,与人间真龙生蛟。
春日只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神。
他一丝冷笑,略略带苦:“骗人精!又开始骗人了。”
我不为所动,双眸里的认真不撤。一记反问。
“那春日你是吗?”
“我不是!”
他用吼的回答。
踩着他痛处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是妖怪的……
“那就行了。”我淡淡说道,“你说你不是妖怪,我凭什么去信外姓人家,却不信自家兄弟?”
我是无所谓的,春日是人是妖是什么都无所谓。与我何干?还不如好好稳住他,不要再爆发更多妖性。
他又是一阵不语。忽个儿坐起,攥着我的链子,抖动不己。他在大笑。
“真是佩服你,用着认真的表情,说着满嘴谎话。我却偏偏该死地非常想相信你!……”
他笑了又笑,没办法停下来。忽个儿凑过来,攥起我衣襟,这次紫眸里,是明明显显,毫不掩饰的竖瞳,骇人。
“反正我告诉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我夜纣春日都要定你了。”
我也不管他说我虚伪,表情认真依旧。
“为什么?”
谦上爱我,我是能够明白的。很多人喜欢我,我也是能够明白的,因为皮相,轩辕夏禹的皮相。可是,我不明白春日这般本身
就是个出采人儿的,为什么要来喜欢我。
我一直疼他如弟,小时候到大事事纵容,除了他喜欢我想要我这个外。可是紫瀛皇宫内,宠他的人成千上万,他就是那个万人
迷恋的对象,其中不泛皮相好的。
为什么是我?
他愣住,眼眸低了下去,明显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渐渐的,他脸上有一种情绪,慢慢渗开。
他悲切地一笑:“你居然还不知道。你居然还有怀疑。”他眼里的愤怒消失,只剩满瞳悲哀,“那我问你,你爱那夏侯谦上什
么?”
我皱了皱眉,张嘴,理所当然地就想答,突然语塞,思考了起来,却发现脑里只有一路下来与他的欢好,找不到理由。
因为谦上是谦上。
突然明白了春日的答案。
合了合眸,又睁开,看向他那张悲切的脸,叹了口气。
我一叹气,他就又亲吻了下来,苦涩的味道。唇贴唇,却无法心贴心。我合上双眸,随他了。
外面一阵声响,春日抱起我,一脸警戒,跳起来,正欲找个地方藏起来。
“六皇子殿下。”
来人却朝春日跪下。
春日才放松下来,整个人已经累得有点不堪重负。
“李探渊,是你呀。”
李探渊上前来,欲接过我。春日却又把手一缩。
“我自己抱着就行,李三将军可以退下了。一路上不少妖怪,你们没事吧。”
李探渊对春日的举动也不以为意,只禀报:“末将夜观天象,发现最近帝星暗淡,天地变气,怕出事,已从建丰西山寺请来了
法圆大师坐镇青城,处理退妖之策。一切安好,殿下放心。”
春日却脸色浅浅一变,也不敢太明显。他是想起了与西山寺齐名的东海山,想起了那一眼看出他是什么的胤贤真人。
不太自然,他问:“法圆大师,住在……?”
“法圆大师落住青城郊外庄中寺,大师说这样方便施法护都。”
春日额角一虚汗缓缓落下:“这样,那我们快快回宫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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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数十日,这支由儒将李探渊领的小军队,到达了明瀛王都青城。一路上数次被载泽军队碰上,却都有惊无险。最后一次,在
青城外,差点被载泽暗卫逮到,紧急关头,李二军队及时到达支援。死了不少人,还是进了紫瀛。
可是又很快出了来,刚踏进紫瀛宫门口,就被修君命令,送去清君皇坟前。
事隔十五年之久,再进清德大猎场。车里,坐着春日与我。我伸个头出去,看天,还是灰蒙蒙的。瞳孔轻不可见地颤了颤。
“其实……”
我开口。
春日本闭着的双眼,睁开,淡淡的紫,看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
我倚在车窗处,继续看天。
春日眼里露过一丝困惑。
这数十天,就算解了哑穴,我也不曾与他多语,看得出他想与我更亲一步的心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只能漠着脸,用链子
把我栓在他身边。
我现在主动跟他说话,口吻还很轻松,像在聊天。
我是觉得,我这下可能太狠了,玩得太大了。想着,还能聊,就聊聊吧。不知道最后死的是谁,趁着大家都还有命。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在世,若愿与谁颠鸾倒凤,是极易的;可是遇到一个,让你掏心掏肺,献给他,他对你差,你恨他
,怨他,难受过,痛苦过,却还是不自觉地想爱他的人,真的,不应该放手,对不对?放手了,就会后悔一辈子对不对?至少
应该尽己所能,为你们的可能性,拼一次对不对?”
春日睁大了一下眼睛,又快快掩藏起情绪。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只要我想要的。”
他以为我在安慰他,在帮他的所作所为自圆其说,在同情他。其实我不是。
“春日,你真不这样觉得吗?我是说真的。说不定你的娘亲,也是真的爱上了父皇,才会冒着被杀大险,进入凡间,守在父皇
身边。”
不知道触动了哪个机关,春日忽个儿怒气迸发。
“别跟我提那个女人!我已经找个借口,把她杀了!”
我看向他,眨了眨眼。
人与妖生的孩子,这种逆天之子,性格多数会走向两个极端。一类,是像董希那样的,生出来也是纯良性格,从了人性那边;
另一类,则是像夜纣春日这样的,无论他怎么否认,他的妖性残暴,已是越发明显,多于人性。
春日抿嘴一笑,紫眸也变成竖瞳:“我很可怕是不是?像我这样的妖怪,让静兰觉得很恶心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
虽说妖性残暴,但就算是人,也是有有人性跟没人性的,没人性的,皇宫里我见得多了。春日只是刚好本身就妖性而已,让他
以为这都是他娘亲的错。
我只继续倚着,手上的铁链子随着车晃悠悠作响。
“修君带我去清君皇坟前作什么,你知道吗?”
春日眯了眯眼,还是说了实话。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忽个儿抿起嘴,轻轻微笑。看来修君也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六儿子呀,还没跟他讲过未来皇储必须知道的,关于清君与仁王
的那段密史。修君善疑,连他最爱的李宇央,他是不是有真心信过,怕都不能下定论。
“修君呀,肯定是认为帝星暗淡,妖孽四乱,这等异象,全是因为我造成的。”
春日皱眉:“这没有道理。”
我慢慢爬过车那边,脸,微笑着,凑近春日。
“他每年邀我回来省亲,祭祖,就是想亲眼确定我这个祸害是不是稳当着。结果我每年都不回来,已经让善疑的他连番猜想,
实在无法忍受,才让你抓我回来的。”
本每年回来省省亲,稳住修君是苦差但不是难事。可没办法,谦上不想我离了他身边。
春日默了默,说:“你料得不错,父皇其实在第二年就已经派出‘莫邪’,想去载泽一探究竟,无奈京极皇宫守卫森严,铜墙
铁壁,压根进都进不去。摸索了七年,才找到一点突破之处,父皇终于决定用掳得也要掳你回明瀛……”春日突然察觉什么,
猛然睁大双眼,淡紫竖瞳甚是骇人,“你莫非早已料到我会来!那……”
我俯在他耳朵上,轻轻软语。这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清君皇坟前。
“你知道吗?谦上想杀修君,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呀,不过帮他找个借口罢了。”
帘子一开,车外淡外射入几道淡光。
春日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我看着他,收起了微笑。车外人恭敬喊道。
“请六皇子殿下下车。”
没有喊请兰后殿下下车,也没有喊请三皇子殿下下车。修君对我是个什么样的心思,着微可见。
春日深深吸了几口气,对我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你别想太多了,父皇只是想见见你,然后他会把你赐给我。他不会……”
他才抱着我下车,就已经被眼前景象震呆。
清君皇坟前,佛字条幌挂得到处都是,阴冷的天气下,很不协调;坟墓大碑前,好大一个作法台,几根大香柱,轻烟四散。后
面站着一老和尚,老和尚两旁又列着十多二十个年轻点的,全手执法杖,颈带佛珠。我闻得到,他们身上都有或多或少带有一
丝仙气。全是得道高僧。
修君则坐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看着这一切。高台上下,立着很多李家军。他身边,站着的是李宇央。
我看了眼天,天色蒙蒙。
只听修君走到了高台边缘。
“法圆大师!”
他高声喊道。
“您看出来了没?”
那老和尚,一双淡定深邃的双眼,看着我们。
“皇宫里的妖气,果真与眼前此人一致。”
春日全身颤抖,看得出他很想止住自己,但他还是颤抖不已。
他想了想,咬紧牙关,镇定了下来,对修君那边喊道。
“父皇,您在说什么呢?我们都是您的儿子呀!”
“爱儿,快把那妖孽放下,让大师把他收了,一解明瀛妖患。”修君气魄威严地道,“你快过来这边!小心伤着!”
春日皱紧眉头,我动了动,暴露在即,他已失魂落魄,我很容易地从他手上翻了下来。却也走不远,他还攥着锁着我的链子不
肯放。
那法圆大师却在此刻皱了皱眉,枯松古音,对修君道。
“施主,不可。此二人身上气息皆不正常,贫僧一时也分不清谁的才是妖。”
我眯了眯眼。我以为分开后,就没我的事了。大师必能看出春日的妖气。他却没有,看来道行没有那胤贤真人高。可是……
我的气息他也察觉出来了?怎么可能……
……除非我命数将尽,即将化剑,才可能泄出一丝不寻常的仙气……
可现下状况却不容我多想,因为修君下了命令。
“法圆大师,那红发紫眸的,仍是我夜纣王族的纯血,定是染了那妖孽的妖气,还请大师快快作法,把妖孽除去,还天下一净
土。”
可法圆大师就是不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与春日,陷入沉思。
修君眼睛眯了眯,发狠。其实说我妖孽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原因。修君政治才能极佳,又怎会不知道此时交战二国,理
在载泽,明瀛才是不义一方,有辱大国声威。
说我是妖孽,他只是大义灭亲,怎么也比抢他国之后这个名声要好听得多。他这步棋,下得一如既往的妙。
所以,是不是妖孽也好,他都要我今天就死。
“李宇央听命。”
“末将在。”
“杀了那妖孽!”
法圆大师却说话了:“施主,乱杀生不可为呀。”
“杀了他!”
他身旁的李宇央,正想说话。
忽个儿远处传来惊天震响,马蹄声轰如雷鸣,一李家小兵,匆匆来报,惊慌失措。
“陛,陛下!载泽军突然从他们才修好的运河强渡进明瀛,借着近日来连绵大雨造成的泛滥急流,一夜之间顺青河而上,到了
青城外面,破了守城大军!李……李一元帅惨死敌军乱箭下!!!”
修君睁大双眼,呆住,对这个报信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大猎场重重森林的那边,已是淡黄漫天。修君被这淡黄刺着了眼,第一个反应,却是对身旁的李宇央说。
“别怕!有寡人在,不会让令兄枉死的!现在立即调兵退回紫瀛宫。”
下喉结上,却被顶了把剑。
符在对着他,虚弱地说:“还是请你快快受死吧。”
修君瞪大双眼,看着李宇央,死死地看着李宇央,已经震惊到无语复加。
下面一群李家军任凭再怎么训练有素,都因眼前这突变吓傻。
春日先是一惊,深深震惊。下一刻,他起身跃过作法台,跳上高台,把顶在修君喉头的剑一记打开。
符在也迅速返击,与春日打斗在一起,却落在下势。蛟精本是极凶猛残暴的妖兽;再者,天灰蒙蒙,光之子符在能保持意识清
醒,已经非常不易。
他们从高台打斗到地面,四周的李家军完全不知该帮何人。只听修君声音传来。
“杀了他!杀了那妖孽!李四将军一定是中了邪,才会……才会这样……一定是这样!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杀了他!!!”
看着一脸虚弱,再无神气可言的符在,李家军还是服从了他们君主的命令,个个持剑执枪,朝我冲来。
一群红刹中,法圆大师合上了双眼,叹了句:“阿弥陀佛。”
刀剑已到我面前,我摸着胸前那个白玉扳指,也闭上了眼。却没有疼痛,再睁眼,我身边已被数名身着黑甲的高壮将领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