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 卷一、二(穿越)——非天夜翔

作者:非天夜翔  录入:04-08

过了数载,甘夫人身染重病,魂归离恨天,赵云每天对着容貌颇似甘夫人的小徒弟,那又是怎样一种折磨?

抛妻弃子,狼狈奔逃的刘备;力敌万军,重情重义的赵云……阿斗的思维便似脱缰马匹,再听不到孙尚香的哭声,喊声。

许久后一房侍女忙碌,阿斗方回过神来,孙尚香早已一阵风似地出了门,他朝桌上摊开的家信扫了一眼,只见白纸上触目惊心

的一句。

“母亲病重,恐不久长,速归。”

“姨娘!”阿斗忙追了出房。

接孙尚香之人恐怕只等在二门外,一见主母出来,牵过备好马匹,上马绝尘而去。

一骑奔马,匆匆到了码头,阿斗翻身下马,疾步奔向远处一艘中型帆船,帆船停于江面,远处晨波粼粼,极目所望,江水与天

齐。万里晴空下,那船似早有预备,船上跳板未收,帆扯了近半,唯有一带刀兵士与孙尚香并肩垂头说着什么,把她带上船去

还来得及,阿斗吸了口气,喊道“姨娘!”脚下不停,二人离得甚远,孙尚香已低头进了船舱,兵士却听到阿斗所唤,手按刀

柄,转过身来。

那小兵一脸蛮横之相,目露凶光;压低了声音道:“何人斗胆?”

阿斗冷笑道:“你分明听到我唤她才转的身,既听到了,怎会不知我是谁?!这是荆州,非是你江东地盘,好胆!”

阿斗有意把事闹大,码头上数名船工纷纷转头侧目,声音传到船舱内,孙尚香道:“周善不得无礼!阿斗,你且过来,先别开

船。”

小兵正是已故孙策麾下周善,曾是名擅偷鸡摸狗,拦路打劫的水匪。见其面有豫色,忽地似想到了什么,侧身让出跳板,道:

“周善不知,冲撞了小主公,小主公请。”

阿斗冷笑道:“好个悍奴,只怕我上了船,你把帆扯了……”

“阿斗,你连姨娘也信不过?”

阿斗只得探身进了船舱。

阿斗见孙尚香双眼微红,怔怔坐在椅上,身旁只有一名江东来的女侍伺候,遂道:“你出去。”

侍婢低头告退,出舱时又把帘子盖了个严实,船随着江面波涛微微起伏,阿斗只道:“姨娘,你这次去江东,就再也别回来了

。”

孙尚香先是一楞,声音干涩,道:“你说什么?”

阿斗并不提诸葛亮熬药之事,只道:“我爹在乱军中能弃了我两位娘亲径自逃跑,这种男子,你背井离乡嫁过来,又有何益?

阿斗跟姨娘在这荆州府里俱是一般地遭人白眼,受人冷落……别哭!”

见孙尚香眼泪滚滚而落,显是被自己说中心事,阿斗忙伸手去拭,道:“你回江东去,等阿斗当了皇帝,再去接你回家。”

孙尚香哽咽道:“阿斗,你长大了,只有你明白姨娘心思,不枉姨娘疼你。”

须知孙尚香远嫁荆州,身边只有数名侍婢,刘备麾下武将,诸葛亮等谋士对其毫不尊重,只把她看作一颗政治交易婚姻中的棋

子,甘糜二夫人失陷敌阵,赵云尚且浴血去救,却敢于顶撞孙尚香,可见从未有人真正把她当成主母过。

幼年阿斗呆呆傻傻,几与孙尚香受到一般看待,孙尚香无子,对这孩童倍加关切,二人确是同病相怜。

阿斗双臂抱着孙尚香,在她颊上轻轻吻了吻,道:“姨娘,保重。”

那江上水鸟鸣叫传来,孙尚香悲戚稍解,道:“你回去,好好与军师分说,姨娘也是身不由己。军师政事缠身,还悉心为姨娘

熬药看病,姨娘很是感激,这恩情,只有来日图报了。”

阿斗嗯了一声,看着孙尚香发红的双眼,孙尚香叹了口气,道:“水鸟哺育幼儿,临到老时,父母病重,儿女连喂上一口粥食

都这样难。”

“阿斗,有朝一日你有了子嗣,不要让他像我这样苦。”孙尚香凄然一笑,道:“姨娘在江东等你,姨娘走了,你千万得好好

照顾自己。”

阿斗忍着鼻内的酸楚,不再说话,再开口,定是哭腔。他撩开舱帘,却停了脚步,一拳握得紧紧的,咬牙吸了口气。

那船竟是在他与孙尚香诀别之时,离了河岸,扯满了帆,顺流朝吴地驰去。

阿斗眼望已成了小黑点的荆州,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6.银龙横江

阿斗走到船舷旁,双手微微发抖,一再告诉自己要镇静;眼望周善时,那悍奴却不见踪影,整艘船上,侍婢已退了个干净。

潜心思索片刻,阿斗想到,诸葛亮早间会派人送药,不见了孙尚香,荆州府内此刻应乱成一团,暗骂自己草率追来时,又苦笑

终得倚仗这绝世军师。

他站在船头,只看那万里滔滔江水,无人敢来扰,不见小主公大发雷霆,颇出下人们意料。

许久后,阿斗嘴角微翘,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也罢,正好与姨娘多聚片刻。”转身时,却见周善守在舱口前

周善冷冷道:“郡主已歇下,还请小主公在甲板上看看风景。”

阿斗登时便知这厮定奉孙权之命,使了什么手段软禁住孙尚香,冷冷打量其面容,嘲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看那江上

谁来了?”说毕随手一指。

周善心头一凛,顺阿斗所指望去,冷不防脸上已“啪”地挨了个清脆耳光,中了刘禅之计,当即大怒,阿斗料定这奴才不敢冒

犯自己,甩手激道:“痛唷,脸皮这么厚?”

周善怒不可遏,如斗牛般面红耳赤,连喘粗气,却终究不敢还手,阿斗眼角余光瞥见那大江上一个小黑点,倏然一怔,忙收敛

心神,目若秋水,再次指向船头,笑道;“你再看?谁来了?”

周善这次再不中计,冷冷哼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却猛地色变。

“常山赵子龙在此——!休得带走我家小主公!”

石破天惊的爆喝尚在千步外,寒芒闪烁的箭光却是到了面前!

江水分,白浪涌,无双一箭带起尖锐呼啸,旋转着飞向船桅,帆索断,箭光冲向湛蓝天幕。

周善大骇之下抬头!

刘禅反手拔出周善腰畔长刀,争的便是这一时错愕!

赵云足下扁舟与大船一撞,沉了下去,白衣武士身影如虹,一足踏上船首!

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几息内。白帆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船在江心打了个旋,阿斗被那旋力带得横飞出去,摔出老远。昏头转

向中,阿斗仍紧紧握着周善那把大刀,惊惧后退,舞起长刀乱砍,裂开帆布,透了口气,却见甲板上已乱成一片,水兵,弓手

,均是从舱内纷纷奔出。

赵云白衣在空中翻飞,身型如矫健游龙,大喝一声,手执短匕,狠狠朝周善刺去,周善已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柄钢桨,舞得水泄

不通,与赵云斗作一团。

两岸山峦飞速旋转,阿斗只觉快吐出来,勉力扶着船舷,缓步挪动,奈何船转得太快,竟是手脚发抖。提心吊胆,想叫却唯恐

赵云分心,惊疑不定地摸到酣斗二人身后,手中长刀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连着几次,拿不定主意。

赵云觑到空隙,手中匕首沿铁桨朝上平挥,顿时把周善四根手指削了下来,周善一声痛嚎,余光瞥见阿斗,转身扑来!

赵云旋身飞掠,一脚狠狠踹在周善背上,口中清喝道:“刀起头落!”

这一喝,阿斗心思清澈,生出无穷勇气,抡起钢刀,朝着狰狞扑来的周善砍去,刀锋砍入周善脖颈半寸,阿斗气息一窒,只觉

手上,心中,俱是传来无穷阻力。

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下定决心咬紧牙关,狠命前推,周善惊愕之色凝固于脸上,颈中喷出漫天鲜血,一颗头在半空中拖出红线

,落进了江里。

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赵云借那一踹之力,在船头站稳,英伟身型随着江水波涛上下起伏,笑道:“好徒弟!”旋即伸出一臂。

阿斗终于松了口气,弃了钢刀,扑进赵云怀中,赵子龙轻飘飘转了个身,背朝船上架起的无数弓弩。

箭矢如雨飞来,赵云把阿斗护在怀里,朝那滔滔大江飞落,咚的一声溅起泛红水花,沉了下去。

大船被江水推向下游,渐漂渐远,终不可见。

阿斗不谙水性,入江被那冷水一激,本能地猛抓猛蹬,反手捞到一根木条,便死死揪住,用力扳过,倏然口鼻上被温暖大手覆

住,方稍定了定神,一手紧抓那木条,另一手搂着赵云脖颈,随着江中乱流漂去。

江中泥沙浑浊,几次睁开双眼,均无法辨物,他只朦胧觉得赵云死死护着自己,于水中借力纵跃,几个来回,上江面吸了口气

,又沉入水底。

无数回忆迎面扑来,兵荒马乱中的呐喊,女人的哭叫,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回忆,却又奇妙地与他此刻思想连在一处。

曾经也是这充满安全感的臂膀,熟悉的无助惊慌,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许多泪水纷纷离开自己的眼角,融入湍急的水流中,

一滴滴折射了正午的,江面上的一轮烈日,载浮载沉,闪烁奇妙的光芒飘向远方。

那光芒照清浅水区域时,却见黑黝黝一物迎面扑来。赵云抱着阿斗手臂紧了紧,随即松了些许。

日光如匕首,切割着他们的梦境,体温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寒冷。阿斗在赵云的怀抱中醒了。

“啊呸!”阿斗猛地吐出一口水,勉力坐直身体,转头四顾,惊魂未定地咳着。

“师父!师父!!”阿斗哭道。

赵云头上被尖锐礁石撞出的伤口已隐约泛白,血液似是流干,英俊的脸苍白得吓人。阿斗全身剧颤,难以置信地摸上赵云肩膀

,那里插着一枝箭,是二人落水时,自己死死抓着的救命稻草。

箭矢拔出的时候,赵云痛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阿斗抹了一把眼泪,撕下衣襟,把赵云肩上箭伤包紧,奋力架着他手臂,咬牙把他背进几块大石遮掩的一小块空地里。

他比阿斗高了许多,两只长腿在地上拖出一道水渍,阿斗让赵云背靠一块岩石坐着,方转身揽着他,哭了出来。阿斗再说不清

自己是谁,那唯唯诺诺的刘禅,似是与自己前生的灵魂融于一处,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源自心底深处,刻入骨髓的悲伤。

是恐惧,抑或感激?他的鼻梁抵着赵云侧脸,双手紧紧抱着他,生怕这保护神一般的男子,随时会离自己而去。泪水与鼻涕蹭

在赵云冰冷、水淋淋的脸上,许久后,赵云动了动,伸出有力的臂膀,反手把阿斗搂在自己怀里。

“你做得很好。”赵云有气无力道:“让师父歇会,再带你回家……”

周善铜铃般的双眼布满血丝,闯入他的思想,阿斗惊叫着醒了,却被赵云按住。

“方才还像个大人,怎的又哭?”

赵云之声依旧虚弱,然而阿斗听到这话,便知他精神与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定了定神,把头伏在赵云身前,湿透的武士服下

,依稀可见强健的胸膛与健康的肤色。

阿斗微微仰起头,吁了口气。眯起双眼。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呼吸彼此交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赵云会低头吻他,然而他没有。

他们在落日余晖下分开,赵云便摇摇晃晃站起。

“南阳郡与江夏郡的交会处。”赵云声音沙哑,把武士外袍披在阿斗身上,拉起他的手,道:“我们朝西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行于乱石中,江水拍打石岸,溅起泡沫,赵云额头的血已止住,脸色仍是苍白,察觉到阿斗正在看他,微笑道

:“当年师父抱着你,你只这般大小。”说毕随手比划了个小包裹模样,又唏嘘道:“如今伤重,有心背你,却背不动了。”

阿斗眼望西天那抹紫红色的光芒渐黯淡下去,答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赵云沉吟片刻,笑道:“从军师处学的?君已老,又如何?”

阿斗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漫天星斗,蜿蜒长龙般的火把出现在夜空下,那是沿岸搜索二人下落的荆州军,领队的正是姜维。

荆州全城戒严,阿斗裹在毛毯中,坐在姜维身后,两名少年一骑,马匹疾奔,穿过长街而剧烈颠簸。

阿斗看着道路两旁的军士,忽道:“伯约,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军士高举火把,全城彻夜不眠,一个个皆是神情漠然。

阿斗又道:“他们在庆幸,庆幸小主公终于回城,否则守城将领,沿江巡逻队伍,俱逃不脱军师的责罚。”

姜维道;“还有不平。”

阿斗嗯了一声,缓缓道:“不平的是,这么一个无能的,到处碰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险些被掳去当人质的废物,竟是荆州

城未来的主人;连累师父也以身涉险。”

姜维勒停马匹,阿斗下马,走进军机处,房内灯光昏暗,诸葛亮就着那星油灯,埋头看着手中一封信,兴许是西川前线发来的

战报。

诸葛亮并不抬头,道:“千金之体,不坐垂危之堂。你到江边去做何事?”

阿斗闭着眼,微笑答道:“我到江边去看水鸟儿。”

不待诸葛亮出言,阿斗自言自语道:“我见一只鸟儿,占了另一只鸟儿的窝,把另一鸟儿全家大小都赶走了,这叫啥来着,请

先生赐教。”

诸葛亮吸了口气,抬头蹙眉望向阿斗,道:“鸠占鹊巢。”

“嗯。”阿斗挠了挠头,道:“就是这话,阿斗一时忘了。”

诸葛亮之手竟是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封军报上,传递的便是庞统朝刘备献计,趁借道之机夺取西川一事,刘备踌躇再三,发回

信来,询问诸葛亮之意。

诸葛亮问道:“最近可曾梦见不寻常的物事?”

道家,佛家常有“天眼开”“参悟天机”之说,刘禅近来表现实在出乎意料,诸葛亮方有此一问,只觉完全看不清面前这曾经

呆傻的少年。

诸葛亮亦有看走眼的时候?

阿斗只静静站着,许久后,点了点头,诸葛亮又道:“公嗣,睁眼。”

阿斗睁开双眼,他的双目清澈如水,诸葛亮之眸则如深邃暗夜,二人对视良久,这次诸葛亮不再使那魅惑之术,许久后道:“

郡主回东吴去了?”

“主母”之称改为“郡主”,诸葛亮言下之意,便是已把孙尚香从荆州政权里除了名,更警告阿斗,孙尚香始终代表东吴,与

他并非同一阵营的人。

阿斗点点头,道:“姨娘走了,着我回来多谢师父的药汤。”

诸葛亮微笑道:“你呢?”

阿斗微笑道:“阿斗自然也多谢师父的药汤。”

师徒二人均是心下了然,孙尚香来自孙家,纵成刘备之妾,荆州集团却是决计不容她为刘家延续香火的,否则他日孙尚香为刘

备生的孩子长大,背后又有东吴势力撑腰,难保刘家祸起萧墙,次子与阿斗争那继承人之位。

万一孙尚香母子胜了,荆州大权必会被江东逐步蚕食。

此计极不光彩,却保证了刘禅的正统地位,阿斗亦知这绝世军师高瞻远瞩,自己不过仗着对历史的了解,才想到这层;孔明却

是洞察大局,在一片迷雾中,作好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打算。

孙尚香是个可怜人,所以回归东吴是她唯一的出路,否则以诸葛亮之能,怎会只派赵云去追,任由大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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