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乱乱,被四五个女人围在沙发上一边被女人们上下其手,一边对女人们上下其手,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第一反应是:老子要把你个猪头砍成肉酱!
但如果这个酒吧里有许多都是你认识的人,其中有一部分是驱魔人,而且在驱魔人中位置不低,有些甚至是你平时见了面要恭
恭敬敬地行个礼的老家伙们,并且这些家伙们全是一个德性,没有最淫荡,只有更淫荡,笑声震天,喝得眼斜嘴歪,搂着女人
流口水,你还要不要冲上去把你恨得牙痒痒的那个家伙捧成肉酱。
我心理斗争的时候,一只大手已经把我推到酒吧中央。
“肖榭来了!酒呢?拿来拿来!肖榭和鸾宣这一回风头出大了,今年最有人气的驱魔人新人奖非你们莫属了!大家敬他们一杯
!”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眼前挤挤挨挨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七八个大玻璃杯热情洋溢地冲到我鼻子底下,艳红的
酒液在暖昧昏黄的灯下散发出妖异的美。
人一多我就容易头昏,酒气冲上来,我简直快就地阵亡了。
一只手臂把我圈进怀里,笑骂:“喂,有完没有!已经灌死我了,还要灌肖榭?人家是未成年啊,你们也太没品了!”
是鸾宣。
“什么未成年!白老大给肖榭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老人家也送了礼物的!”
“切,做过爱的男人才算成年!”鸾宣过五关斩六将,老母鸡似的护着我退到角落的沙发里,把沙发上的女人们轰走。女人们
不太乐意,非但不走,反而围上来把我和鸾宣两个人一起包围。鸾宣一点儿不在意,嘻哈一笑,捏捏我傻掉的脸,“就他,小
雏儿一个!见了女人跟小羊见狼,还做爱!我猜连接吻都没有过!”
我靠!老子怒了!海里你咬我的嘴不算?就算那个不是吧,那你早晨干的那叫什么?我愤怒地瞪着鸾宣。这家伙笑得真嚣张,
真讨厌!还有这些女人的手,跟乌贼似的不老实,啊!我快疯了!
更讨厌的声音是另一个人发出的。
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虽然长得还能看,一大把年纪穿一件紫得发红的T恤,额前留着扫染成碎金的长留海,真恶心,更恶
心的是他还自以为很潇洒地用手指夹着高脚杯微笑:“鸾宣怎么知道肖榭还没有未成年?越是看起来清纯无害的人,也许越淫
荡呢!”他向大家挤了挤眼,恶毒地笑了笑:“肖榭,好孩子要说真话,你做过爱没有?如果没有,那接过吻没有?对于你究
竟是不是男人,我们可是很有兴趣啊!”
这个人我认识。第一次在公园遇见鸾宣的时候,他就是这身打扮站在鸾宣旁边,叽叽歪歪地批评苏州治安不好,狼人到处窜。
一别几个月,这家伙还是这么烂。
可见烂人是天生的,你永远也别指望一个烂人忽然有一天变得不那么烂。
28
喧闹的酒吧气氛更加热烈,所有人都眼露狼光兴灾乐祸地盯著我,好像我真的是一只无爪无牙的可怜小羊羔。
我是小羊羔吗?我当然不是。
压下心头跳动的怒火和想要把鸾宣与眼前这个猥琐男活剐的强烈怨念,我微笑著说:“谁给我一杯酒?”
立刻有人笑著满足我的要求。人类就是这样恶劣的动物,喜欢看人倒楣,喜欢作弄人,看见著火便加一根柴让火烧得更旺,看
见下雪便铺上一层霜让大地更寒冷。传说中的“同情心”啊,不过是自我标榜的辞汇,其唯一作用是使自己感觉良好,享受那
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优越感。
可恨的是,鸾宣竟然和别人一样也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我。
这个王八蛋!我肚子里骂一句,懒洋洋拨开他还圈在我腰里的手,站起来,悠然走到那个死男人面前,冲他微微一笑。
要比潇洒吗?要比风姿吗?十个你也比不上老子一根头发丝!
落在我身上的眼光明显温度升高。
“紫红T恤”笑了笑,掩饰自己的不安,却使他的不安更明显。
肖榭怒意升腾的时候会笑得很开心,笑得很美丽。越美丽,越危险。只要是神经没有粗到钢丝级别,要察觉这种危险并不难。
但危险的东西,更能刺激人的感官,尤其是在生死边界打滚的驱魔人,危险更令他们兴奋。
恐惧,并且渴望,就是这样奇怪的感觉。
我把眼眯起来,抿了口酒,伸出舌头色情地舔舔嘴唇。
热闹的酒吧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送到每一个人耳中:“虽然你的话不怎么有礼貌,但我并不打算向你证明什么。对你的
人以及你的想法,本人实在是兴趣缺缺。”我穿过人群,坐到吧台上,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向吧台旁调酒的男孩子微微一笑:
“有兴趣喝一杯吗?”
他年纪很轻,尖瘦的下巴壳,挺直的鼻子,带一副黑框眼睛,赤裸的手臂上还带了一个银质臂箍,酷毙了。
他呆了一下,微微一笑,调了一杯颜色相当漂亮的酒给我。
我不怎么喜欢酒,但并非不能喝酒。
来者不拒,我微笑著把每一滴酒咽下肚。
我喝所有人敬的酒,涓滴不剩,惟独不理会“紫红T恤”的恶意的挑衅。呵呵,寡人有疾,寡人记仇。欠我的,一分一厘都得清
算。
冷掉的场面又热闹起来,男人女人重新挤在一起浪荡。
我在这边被人灌,鸾宣在那边和一群男男女女打情骂俏,后来不知道哪根筋动了,终于良心发现,推开一堆男人女人站到我前
面替我挡酒,说一群老男人欺负未成年很没品,毫无悬念地又引起一轮成年与否的大争辩,争来争去没争出个明白,造成的结
果是我们两个一起被一群人往死里灌。
我进酒吧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被灌的时候他又被灌了不少,等往这边救驾的时候早已醉得半死,哪经得起这种灌法
?
我才不管他!这种没心没肺的烂人,喝死也是活该!
29
鸾宣中途离场吐了两次。我和白小花那个外号“酒坛子”的老头拼酒也没醉过,喝到后来竟然也不行了。逮个空儿,我头重脚
轻地溜去洗手间,先狂吐了一场,然后推开门进里边痛痛快快地嘘嘘。
嘘嘘完出来,外面多了个人,趴在装着大镜子的洗手池前一动不动。
我晃晃悠悠走到旁边侧脸看看,果然是鸾宣。
推了他一把,也不知道是我力气使大了,还是他减肥了,一米七八的身子顺着我的手指就朝另一面软绵绵地倒去。摔死他也是
活该,但我还是拉了他一把。这一拉我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减肥了,而是我的力气使大了。因为鸾宣还是很重,简直比装沙的
湿麻袋还重,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站立不稳被他拖着滚倒在地板上呢?
虽然是我力气使大把他推倒才导致自己跟着摔跤的,但我这个气呀。
哼,跳起来踹他!
谁知没蹦起来倒把后脑勺送到洗手池上撞了个结实。
于是我更生气了。
这混蛋先是欺骗老子的感情,让老子为和他生离生别整整忧郁了一个晚上,然后把老子拖到这种垃圾地方,让老子看他和别人
亲热,把老子脆弱的心灵弄得酸酸恨恨恼恼,最可恨的是,老子被人灌酒的时候他竟然跟没事儿似的在那边和那帮狗男女眉来
眼去上下其手!
我靠!不想不知道,一想才发现原来老子受了这么多委屈。越想越怒,越想越恨,越想越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一边捂着后脑勺抽气,一边骑到鸾宣腰上,拍拍鸾宣的脸,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鸾宣嘴巴张圆,打了个呵欠,睫毛闪动两下,眯缝起眼睛望望我,忽然指着我的脸傻笑起来。我更来气了,更用力地拍他的脸
。
“妈的……别碰老子脸!”他骂骂咧咧打我的手。
我用我的腿缠住他的腿,用我的手抓住他的手。他没有手脚可以用,气得直瞪我。我得意极了,头往下重重一撞。他叫了一声
,不再动一下。我心里模模糊糊想,不会是打死了吧?趴下去近距离观察,嘴唇突然被咬住。不是某日在深深海底下温柔的咀
嚼,这次很疼,非常疼,我疼得眼泪流了出来,拼命打他、打他、打他!
不知什么时候疼痛的撕咬变成热情澎湃的亲吻,不知什么时候紧抓的手变为浓情的十指相缠,不知什么时候衣服被褪下来、裤
子被脱下来,一个个炽热狂乱的吻落在我身上,我又激动又害怕,从手指尖到脚指头尖都打着颤迎接这场生命里的暴风雨。
我们从地上吻到卫生间的隔挡板上,从隔挡板吻到墙壁上。他把我按到墙上,痴迷地吻我的后背,我的脸被他的大手按到墙上
。一直到很久之后这记忆依然鲜明,我清晰地记得那墙是如何冰冷,冷得我直打颤,我清晰地记得他的身体是多么火热,热得
像要把我烧融,而我死了一样趴在墙上,除了颤抖什么也不会做。
他进入我的时候咕哝了一声。我疼得哭了,终于把嘴唇咬破。后来,他始终没有问我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后来有一天
,他叫出某个名字,我想起这个夜晚,他进入我的时候叫的原来是那个人的名字,于是,我又哭了。当时酒菜正热,气氛正好
,所有人都在大笑,我喉头滞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努力睁大眼睛,让一次次溢满眼眶的眼泪自己一遍遍蒸干,可它们
总是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再次汹涌。
凌晨三点,烂醉如泥的鸾宣被四川同来的驱魔人抬到车上呼啸而去。
我提着撕坏的裤子和衣服躲在酒吧的洗手间里不敢动。天快亮的时候酒吧打烊了,我悄悄逃出去。
我提着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在安静无人的街上。
路灯一盏盏熄灭。
天越来越亮。
我很幸福。
30
怕白小花去找我,我不敢回租的地方住,只好去酒店开了个房间,顺带关上手机玩消失。虽然困得不行,我还是坚持洗了个澡
。水的温度稍微有点儿高,激痛使我全身抽紧,我把两只胳膊架到浴缸上,咬着牙把自己沉进水里。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疼,
而且只要努力忍耐,也没有什么是绝对不能承受的。
我蜷缩在水底,把这个夜晚的每一幕仔细回忆。
混乱而狂野的夜晚,不真实得像一场梦。
当水冷下来的时候,我坐起来,看见血丝在淡红的水中慢慢扩散。我突然觉得冷,渴慕将我从头到脚一灌到底,我从来没有像
现在这样希望鸾宣在我身边,紧紧抱住我,让我不要这么冷。
我从浴缸里爬起来,这才想起来忘了买药。
实在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伤么,又不是没受过伤,随便吧。
我擦干身体趴到床上,用毯子把自己裹紧。酒店的枕头又大又软,抱在怀里很舒服。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一两次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又醒过来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要是肖榭你不想饿死病死在这儿,还是赶快起来吃东西买药去。下了几次决心,从一数到九,我
抖着软软的两腿爬起来,哆哆嗦嗦穿上衣服,踩云一般去买了药和吃的,回来先给自己抹上外用的药,吃消炎药的时候发现没
有热水,只好去卫生间用冷水送下。胃里很难受,看着买来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想吃,勉强吃了一点,躺床上睡了一会儿爬起来
冲进卫生间全部吐了出来。
我躺了很久,爬起来继续吃东西。
我还要去香港总部和鸾宣一起接受范思铃小姐的召见。
所有六级以上驱魔人都会去,而我和鸾宣是最优秀的一对,我们会并肩走过仿照奥斯卡星光大道设计的红地毯,骄傲地站在总
部豪华的会议厅里接受一双双赞叹的目光的洗礼。那是我盛大的节日,绝对不可错过。
强奸会变成和奸,只是个习惯的事情,呕吐这种事情吐着吐着也会习惯的,又吐了几次,我终于把药和食物成功装进胃里睡着
了。
没有梦,只有深深的黑暗中的沉眠。
我觉得自己像茧里的蛹,跋涉过病痛的河流,然后就要破茧而出,展开美丽的双翼。
我期待着那一天,并且,带着一点点的恐慌。
去香港的前一日,我打开手机,上面有两条未阅短信,一条是李彬催我赶快回分部集合的,另外一条是白小花发的,他叫我赶
快给他滚出去现身。
我握着手机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里面的人。
脸色有些发黄,但也不是很明显,眼睛明亮,唇红齿白,依然是美少年一名。我朝镜子里美丽的少年微微一笑,他也对我微笑
。弯起的嘴角慢慢垂下来,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我抿抿嘴,朝镜子里的人做了个凶狠的表情,恨恨骂道:“死男人,见到
你有你好看!”
说着,自己的脸先红了。
啊!我抓狂地抱住自己的头在洗手池前蹲下。神啊,让我死吧,我我我,我的脸皮原来不够厚,我实在是没有脸面对那个抱了
我的男人啊!
31
我先给李彬打了个电话,李彬鬼叫起来,好像我这电话是午夜凶铃似的,我啪的挂掉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李彬恢复了正常
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白小花这两天是怎么翻天覆地找我的,是怎么逮着无辜的人发火的,是怎么咬牙切齿地扬言要把我揍成肉
饼泄愤的。
我问:“明天几点出发?我直接去机场。”
李彬说:“大少爷,你快现身吧,老大已经抓狂了。”
我笑:“反正已经抓狂了,就继续抓吧。”
李彬惨叫:“他抓起狂倒霉的可是我们!”
我大笑:“明天见,拜拜。”
我关掉电话,那边立刻把电话打了回来。我抠掉电池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穿上衣服下楼。不远处就是步行街,阳光明媚,人很
多。
走着走着遇见卖汽球的,我买了两个,一个是桔黄色的,一个是桃红色的。
梵呗会喜欢的吧?我举着汽球想。
到了家,白小花不在,梵呗也不在。我打开门进去,把汽球系到客厅和餐厅之间的隔架上,从白小花卧室里找到一个笔记薄,
撕下一页,在淡蓝的纸上写了“送给臭梵呗和老男人白小花”几个字,放到隔架显眼的地方,用白小花买的小泥人压住。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明艳的大汽球上画着的两个笑脸笑得很灿烂,看一眼就能让人快乐起来。
我冲汽球扮个鬼脸,蹦蹦跳跳地离开。
第二天早晨,一早我就穿着白小花给我买的那套拉风得不得了的衣服出现在机场。
我们的人还没有来,早晨的候机厅很冷清。路上心里还很平静,从屁股贴住椅子开始不对劲儿,心里乱糟糟的,坐着坐着忍不
住就长叹一声。
深呼吸,定心神,我在心里演习一会儿见到鸾宣该有的反应。
打一拳,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好像太热情了。
假装很生气,冷着脸不理他?好像太冷淡了。
满面笑容攀住他的肩,邪魅一笑:“鸾宣,我要上你一次补回来”?好像太淫荡了。
像平时一样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大大方方和他平视,说话?好像太有难度了。
我苦恼万分。每当苦恼的时候我会把自己蜷成一团,从小的习惯,改都改不了,以致于每次只要我蜷起来,白小花就会把我抱
到怀里。白小花身材不是很高,身板不是很强,但在他的怀里,仿佛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突然有点怀念白小花,如果他不那么暴力就理想了。
我蜷缩在冷清的候机大厅里,默默咬着手指想:鸾宣会用什么态度对我呢?那个淫人,要是他敢抱住我淫笑着说:“小榭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