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朝周围望去,杨珑孩子气的脸庞憋得通红,不嗔垂了头,谁都是不说话,不表示。
那么……
“李残风,你聋了吗?闲月叫你放手,你没听到吗?”兰名打破静寂,暴喝一声。吓得我手一抖,闲月从我手中逃走。
为何?
在我失去意识的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翻地覆?
杨珑会说,不嗔会说,他们都会告诉,前提是我紧追不放的话。
可我不想,只有兰名,柳眉紧皱,美目露凶光,抓过我的手就往外拖。
“病人,病人。”一个女子,何来这么大的力气?她怎么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将我拿下?
兰名大步流星,沿路撞翻不少下人奴婢,直到一座凉亭里,才止步。流波大眼把我往死里瞪,喝道:“残风,你难过,闲月就好过吗?
你担心,闲月就不担心了吗?你只会大吼大叫,你想把闲月逼死吗?”
“我……”
“我我我,我你个头,上次你把枝子骂得内疚的都哭了,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他可是神算子,西炎的王佐!你在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
时候,可有想过他人?”
是的,就像兰名说的那样,我一直都是在闲月的温柔,牙晓的关怀中过来的。一有不合意的,只会叫,只会闹。还自以为无所牵挂,无
所在乎……
偏过头,无脸面对这个湖水般清透的女子。
兰名还在继续,“残风,闲月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死在雪地里了。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知道吗?我后头才追上他,看到他抱着你
,泪流满面,你知道我有多心碎吗?”
“兰名,不要说了,不要,再……”
“不!你一定要知道!闲月他不会说,杨珑那小子也不会,他们谁都不会说。可是,就算我对你保留甚多,可这件事我还是要让你知道
。
残风,闲月对你痴心一片,他瞎了眼,爱上了你!可你呢?明明什么都清楚,却一直假装不知。闲月也是傻瓜,他只会把你放在心上,
只会用眼神关注着你,用行动关怀着你。为什么都这么傻呢?”说着说着,兰名将自己缩紧,抱住,面朝风吹过来的方向,无比哀怨。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残风!”她突然放大声音叫道。
睁大眼望向她,清纯容颜的女子苦笑,说:“残风,永王伤过他一次,你,不可再让他伤心了。”
兰名,兰名,这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事。你可知道?我并不是不知,而是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若我牵起了闲月的手,牙晓,曲诚他们
,我便是负了。这些话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兰名。”我唤她。
她抬眼,直直望进我眼里。
我宛然,笑了,“兰名,我无法。”
兰名眼眸大睁,失神,嘴唇哆哆嗦嗦,手指指向我,也是哆哆嗦嗦,抖得厉害。
“残风,你,好狠的心。”
“对不起——”低头,掩去多余的情绪。我所亏欠的——又岂是一个对不起可以弥补的?
“不!”兰名失声尖叫,捂住耳朵,疯狂得甩头,“不不不不不——不要对我说!我不想听!不——”
“兰名。”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失控?若是为闲月,那也未免有些过了。
兰名却一掌拍开我,扯起一边的嘴角,神情哀伤,又狠狠得盯着我。“残风,好狠,好狠——”
“兰名!”我也不免慌了,冲上去,不顾她的反抗,也忘了男女之别,一把将这个看似坚强,实则柔弱的人拥进怀里。
暗红色的发,被风扬起,擦过脸庞,我闻到了哭泣的味道。
“兰名?”
“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了。”
兰名的泪,滚烫滚烫,灼烧了我的肩。
女子泪让人心碎,那男子的泪,又该多让人不敢想象啊!
我竟然惹哭了那个清高自傲的人,折枝子,如果真像陶七说得那样的话,我便是最后一面都没有如你意。
“我明明知道的,你不愿接受牙将军的心意,闲月的,又怎会多看一眼呢?我明明都知道的——”兰名用哭音说着自嘲的话。
这只会让我更内疚,更亏欠他们。
“兰名,一人就一颗心,担不起这个,也负不起那个。”所以,兰名,我选择一个都不选。
“所以,你一个都不接受?”
点头,“是的。”
兰名挣脱我的怀抱,抬手猛擦眼睛,直把两眼擦得通红,妆容掉色。却转过头,笑意盎然,“呵呵——怪只怪世人不知李残风是个多情
之人,不是?”
……
我无语,回答不出。
“残风,你不只狠心,还无情。”
或许,就是这样。或许就如兰名说的这样,看似多情,然则无情。
兰名抚了抚肩头的发,柳眉一挑,再次开口时,情绪稳定,语气恢复了以前傲慢的调调。
“残风,将今日在这里的话烂在心底。”
这样子的兰名,才是我认识的兰名!
五十一:心思缜密
入夜,我坚持,闲月没办法,妥协。于是,脱了外衣,只着寝衣,钻进闲月的被窝。
人太温和,心太软的坏处就是,遇上像我这种无赖之人。
闲月依旧笑得妩媚,望着我的眼里暖暖一片。
这个人,真是玉雕的!
“残风,想和我说什么吗?”闲月为我压了压被角,一道躺下。
灯熄,人静,夜无声。
闲月柔和的侧脸,桃花眼,水波粼粼。
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突兀地咽了口口水,脸上泛起热气。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从陶家兄弟手里逃脱后,我盲无目的的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当第二天的太阳照亮大地的时候,我也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这之后,意识一直徘徊在往事边缘。
那些已经离我而去的人,一个个从我身边窜过,旧事重放,心生眷恋。
若不是闲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反复叫着我的名字,怕是真活在了过去,而与这世界告别了。
昏暗,只有月色皎洁,洒下一地的银色碎片。
闲月眉目含笑,缓缓道来:“残风,好大的胆子。”
“啊?”我错愕。
闲月笑声清脆,“明知我心意,还有胆爬上我的床。岂不是有胆有量。”
这……实在是——
“呐——闲月。”我唤他,许是夜色迷人,连带着声音也沙哑。
闲月用力,一把拖我入怀,紧拥在胸。“残风,我可不是牙晓。”
“此话怎讲?”牙晓是牙晓,闲月是闲月。
闲月的香,闲月的声音,闲月的触感,闲月的人,全都让人迷醉,不可自拔。
闲月在我耳边叹气,呼出的气体全算喷进我耳里,一阵瘙痒。
“牙晓是个孩子,才会让你安然无事,我可不像他,柳下惠,可不好做。”
真想执起他耳朵,大喝几声——闲月,你还没我大呢!
可他的舌头一舔,我浑身酥软,他笑得胸口震动。“残风,你可知?”
模棱两可的问题,谁知道啊!
闲月并不在乎我的回答,自顾自讲,“牙晓有很多侍寝之人。”
嗯嗯——他一做将军的,这很正常。闲月,你这么说……别有用意哦?
“但对你却是不敢亵渎。”
好生思量,闲月的话有问题。脑子里窜过不少思绪,我抓了一条,问:“闲月怎知我与牙晓同榻而席?”
闲月抬起我的头,眼盯着我道:“素素。”
身子不禁一抖,为这些人无法估量的心机。
闲月拖住了我欲离去的身子,道:“莫急!牙晓只有在你面前笨,对付他人绰绰有余。你总是看不透别人的心。”
“因为我是个笨蛋。”被人耍,被人欺,是个笨到要死的大笨蛋,才会让永王那混蛋骑在头上,好不招摇!
“残风,我也是个笨蛋。”
“啊?”
闲月再次将我挤进身子里,柔柔声音,淡淡拂面,“残风,遇到你,我们都成了笨蛋。”
当时我不理解,后来有日某人跟我嚼舌根,说起闲月和永王的故事。说闲月先爱上永王,用尽心机,耍尽手段,多次将永王骗上床。直
把永王逼得走投无路了,答应他入王府。只是后来出了牙族本家和分家这一出,闲月才放弃。可和永王却是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只是,现在在我面前的闲月却反复叹息,念道:“在爱这个字面前,我们都像一个懵懂的小孩。残风,你懂吗?”
没等我回答,闲月自己接下去,“你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懂的。只是,不愿懂罢了。”
他的叹息好悠长,将我的心拖得一条条,疼得要死。
最后,在闲月温柔的视线中,我忘了爬上他床的初衷,昏昏睡去。
翌日,猛然惊醒。
闲月坐在床沿,望着我笑。
“残风,你有话问我。”说的是陈述句。
聪明的人是闲月你自己才对。不过,的确是想知道一些事的。
“在我昏迷的三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为何又回了雪城?”
话一问出口,闲月就换了脸色,嬉笑消退,严肃换上,只是温和不变。
“残风,有人找到了麒麟花了。”
我惊起,不敢置信!“谁?什么时候的事?”
“就我们找到你的第二日,消息已经传遍雪城,我想马上就能传到荼焱那里去。”
“谁?”我坚持,无论如何要让我知道是哪个人?或许,能用什么方式将麒麟花取回来。
闲月摇头,握住我的手捏了捏,“巫师。”
巫师?巫师!竟然又是巫师!
“没,没关系,只是找到麒麟花,我们还可以去找麒麟。”声音断断,连接不上。
“残风!”
“我知道!巫师,我们惹不起,打不过!”
“残风你……还没放弃吗?”
笑着将闲月推开,径自下床,取了衣服换上,发丝散乱,我已无暇顾及。
这个消息,足够打击我。足够!
可是……“为了这次行动,星辰和折枝子不知去向,杨珑受伤,多人死亡……”这话好生熟悉。似乎……那日——
三哥被那女人所杀,大哥死于雪崩,四哥和五哥失去联系……现在就只有七和我……陶六当时用伤痛的神情说出这些话。我当时竟然没
有发现,他们城南八子不惜代价寻找麒麟,难道只是为了麒麟心头血的起死回生之效?或是帝君条件随便开的旨意?
陶六还说——就为了他,我们……当时被陶七大喝制止。
永王?
是永王!
“残风你……”
“闲月!永王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们。”
闲月暗了视线,“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谁。”
我忘了,永王是闲月心里的刺。“对不起,闲月我……”
“残风,只有你——”
我?
“只有你,只有你不可以说对不起。”
惑。为何只有我?
闲月苦笑,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让人心酸就有多心酸。“因为我心里头的那个人是你!”
他说了,他终于说了,他终于还是说出口了——“闲月,此话一出,你与我的关系会变得怎样?你可有好生思量过?”
我是决意不将心交给任何一个人的,闲月你可知?
没有人可以像闲月这样即便被人伤害,还是温柔以对。他是我见过最柔情的人!
“残风,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牙晓。”闲月神情黯淡,语气委婉,“可是残风,我也说过,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一小扇门就可以
了。只要一点点的位置就好。”
委曲求全,为这样的我。闲月,你是如此令人心碎——
我怎可再伤你一次?
只是,强求不可。
父亲的话,终于应验。
所以,“闲月,对不起。”
对曲诚,我说对不起,我会哭,曲诚会笑。因为曲诚固执地愿意付出自己的爱,源源不断;
对牙晓,我说不出对不起三字。因为一开始我让他等了六年,不只是亏欠,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喜欢他的,牙晓,对那个清妍的
男子,还是喜欢着的,即便我从未说出口。
可是,闲月,一次次被他感动,为他心动,我不清楚,只能拒绝。
闲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再也圆不了。淡淡的忧伤,一直徘徊在他的眼角。
这个人——闲月,我该如何是好?
五十二:似曾相识
闲月将在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全数告诉了我。
我离开兰名去找寻闲月他们的同时,他们已经沿着另一条路返回了。见我久未归来,闲月他们便来寻我。直到第二日才在茫茫雪景中找
到我,那时我已失去了意识。
为了使我苏醒,他们想尽办法,最后只能暂时先回雪城寻找医师,却也是在这个时间里,传来了巫师捕到麒麟的消息。
话虽是这么说,但无人看到麒麟真正的模样,也无人知道是哪个巫师。由此揣测,加上金钱与权力的施加,得到的真实消息是巫师寻到
了麒麟花。
消息是由在雪城里窜走的专门贩卖消息的人那里得来的,可以想象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城人的震惊。奇兽,生存之地狭窄,数量极
其稀少,百年难得一见。
更何况还是一头神兽——麒麟。
兰名他们是因着何种原因走上这条道的,我不知道。而永王铺这条道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也不在乎。
可我自己呢?曲诚,无论怎样,我定要护你周全!更何况闲月为了我……
所以,当大家再次聚集在一起时,气氛骤然不同。特别是兰名,数她脸色最难看。
出口也很冲!“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从那群巫师手里夺来!”
我诧异,为她的执着。众人先是一阵静寂,无声,随即有人站出来。
杨珑首先表示否定,“不妥,就算投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也未必可以。”
有理!巫师的能力,众所周知,凭我们五人,太不自量力。而他们所不知的神秘力量,更是一个无底洞。往里面跳,那无疑于自投罗网
。
所以,兰名的建议不可采取。
“呵——杨大少爷,有何高见?”兰名很不屑地哼道。
大家把视线焦点移向杨珑,想看看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杨家大少能说出什么有建议性的话来,谁知道这人大眼睛一睁,俏皮可爱的嘴角
一弯,冲着我不断笑。
被他笑得一身鸡皮疙瘩,我不自觉抖了抖,才小心问道:“杨珑你……”
“呵呵——残风最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我?我!这人也太赖皮了点吧!怎能这样把麻烦推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