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嗯,只要找到麒麟花,麒麟必在附近。”
不嗔担忧道:“巫师,不好对付。”
的确,这是现今最大的麻烦和阻力!
闲月托腮,兀自沉思。
沙漏的沙嘶嘶滑下,时间一点一点,无比无情。
“这是第几日了?”闲月问。
粗略一算,“六天。”
“我们还剩下二十四日。”他又朝我看,说,“牙晓给残风的日子只有十日,还剩六日。”
时间紧迫。
几人一致点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安排人、物、事宜。
我们的方案是最佳方案。
所有人采纳后,都出去忙活了,只有我,游手好闲。
“残风,你在烦恼什么?”
雪雨树下,嫩芽待新发。
抱头仰躺在树干上,天空甚蓝甚蓝。风过耳,杨榆树的芬芳,无处不在。
闲月挨着我坐下,问。
叼了根树苗干枝,不知该不该回答。
闲月不急躁,视线飞扬,穿越过交叉错乱的时空。
“等这次捕兽行动结束后,残风会回去吗?”
“四河城?”
闲月颔首,下巴微微动了动,偏过头,看周边雪景。
“闲月。”
“嗯——”
“你呢?为何要参加这次的行动?”这个问题,我反复问,闲月总有办法搪塞过,可这次,绝不会再给他这种机会!
听到一声轻笑,顺声去看,闲月弯弯翘翘的眼角,染着淡粉色的光泽。
“残风不知?”闲月反问。
我乍舌,不知作何回答。
“看样子,真的是不知呢——”他长叹,继而笑开,“不知便不知吧。”
风扬起碎雪,砸了我和闲月一身,一地。
远处,极北之巅的山峰,高耸入云,环环薄云间,山景若隐若现。南面山头下有一碧波湖潭,常年被冰雪覆盖,却从来都不结冰。湖水
中的极北之巅不再那么令人恐惧,反而尽显柔姿。
闲月,闲雅如月,皓洁光华。
李残风,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再不敢问他这个问题,怕无法承担心意的重量。
原谅我的怯懦。
兰名从帐篷里出来,她身子刚恢复,不宜做大重量的活动。而依着她的性格,这未免有些苛刻。
这不,她看到了我们两,忙摆出柔和的笑容,朝着这边的方向走来。
不约而同,我和闲月视线再次相撞。
如何?闲月用眼神问我。
我自然是没问题的了。对他回个肯定的眼神。
闲月笑着抓过我的手,说:“抓稳了!”
不待多说一句,身影一闪,飞出三四米。回头看兰名,湖中精灵一脸不可置信,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不消片刻,那儿爆发出一阵狂吼——
李残风!你给我兰名等着!!!
等等等,兰名,你太不讲理了!拉着我逃的人可是闲月呢——别只骂我一个啊!
闲月的手拦住我的腰,身子相贴,脚下踩风,飘飘然,荡开。
手掌拨开,袖摆是他的蝶翼,张扬地飘在空中。
“残风。”风带着闲月的声音擦耳,痒痒的,好不暧昧!
“嗯。”
“偶然……”
“……”
“呵——”他低头笑起,“偶然也给我留扇门,狭窄些也没关系。”
“我——”
“我知道,先来后到,只是,可不可以再开一扇呢?”
他说的是……“闲月你!放我下来。”
停住在一里外的平地上,寒风狂草,全往一边倒。迎面的风,吹散了闲月的额发,却将我的发吹乱,胡乱扫在脸上,迷糊了视线。
眼前的这个人,妩媚多姿,风雪吹不散他的风情,无论何时何地,他存在总是带出不一样的气氛。我不止一次迷惑在他的气场里。
“残风。”闲月轻轻唤我,风儿却将他的声音扩张,猛得刺在我身上。
往后挪了一步,身子摇摇,还是坚定的站住。
“残风!”闲月惊叫着想要冲上来扶我,被我一手推掉。现在,还不能就这样让他靠近,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给了他进来的机会,一直
都是我……
“残风,我们回去,回去可好?我……不想要你的回答,暂时——。”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把嗓子绑住,我只能听到细细的低吟
。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必须说明白,必须告诉他,必须!
“闲月,你听我说。”
“不!”他慌着捂住耳朵,摇着头躲开,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那么残忍,不要,残风,不要这样——”
“那——你是想要怎样的回答?告诉我啊——闲月,你希望我怎么做?希望我怎么说?你告诉我!”我一步步靠近,他一步步后退,之
间的距离却越扯越远。
“谁知道呢——”闲月侧脸,扬起,三千愁肠丝一下子滑落,在肩头划出最美丽的弧线。
番外:树等鸟,鸟寻树(牙晓)
牙晓,我是树,站在这里永远不会移动。你是鸟,任你飞,我只要能仰望你就够了。树不会变,他等待鸟累了,回来树的怀抱。
这是那个人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说得话,他不敢忘!他怕他忘了,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很害怕——
牙族族长牙晓,十二岁,第一次尝到等待一个人的痛苦。
苦涩、期待、甜蜜、哀怨……七情六欲,他一一尝遍。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那个细雨稠绵的晌午。
一时的贪玩,他逃了师傅牙伯的武艺课,心里虽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刺激。
中庭,是主军上将府,甚至是整个荼焱,景色最江南的地方。
在菡萏榭,他遇到了那个人。
朦胧的烟雨,衬得那个人的身影朦朦淡淡,最是风雅。
像玉一样的男子,这是他对那个人第一眼的印象。而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证明,这个人就是个清风淡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男子。
那种淡淡的风情,无人可比!
而那个人的纵容,更是让他的心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了一个深渊,但他从未想过拔出来的一天。
直到那个人的不告而别,他才慌了。他满世界的找,将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徒然坐倒在地,他将身子卷起。
于是,他的等待开始。
整整六年。
从未消停。
留着那个人用过的茶具,读过的书籍,睡过的床榻,弹过的琴瑟,下过的棋盘……他像疯子一样,沉浸在回忆中。
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用尽无尽的心思,然而当牙狼请罪,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而这种无力将他整个人摧垮,谁的话他都听不进,谁的劝告都是耳边风。他折腾自己的身体,也折腾了无数人的心。
每每午夜梦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便再也睡不着。梦中的那个人依旧对他笑得轻柔温缓,说,牙晓,我是树,你是鸟,树会等着鸟累
了,回到树的怀抱。
可是,鸟还在这里,树不知去向。
于是,他学会了恨,深深的恨,狠狠的恨,恨到自己无法再恨,看不清事实,把所有人当做那个人,他的那棵随风飘走的树。
闲月的风情很像那个人,星辰的眸子很像那个人,无暇的小聪明很像那个人,清秋的才智很像那个人,流微的笑容很像那个人,落梅的
棋艺很像那个人……
他在每个人身上寻找着那个人的影子,他知道,他疯了。
可是,他宁愿自己疯了,也不愿面对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
残风,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等你,耗尽了多少心血?为了你,他已经疯癫成狂?
到底是树等鸟,还是鸟寻树?
树若是等不到鸟归来,他还可以等待其他鸟。
但是,鸟回来后找不到那棵树了,他又该将这份思念放置何处?其他的树,都不是他所爱着的那颗树。
那棵曾包容他,安慰他,为他哭,为他笑,为他难过,为他在深夜里奔前走后的树!
所以,鸟的痴念永远无法断。
直到他等回了他的树——
直到他不再爱着那棵树——
直到他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
直到他把现实看破,把往事撕碎——
直到他,再也不做一只鸟——
被束缚的鸟,没有自由的鸟——
牙晓,晓晨而出,夜幕而归。
残风,落叶落尽,风雅依旧。
牙晓,我是树,你是鸟,树不会动,他会一直待在原处,等待那只南飞的鸟。所以,牙晓,请你自由的,去寻找自己的未来。你不用怕
,树永远会等着鸟累了,回到树的怀抱。
可是……
残风,你是鸟,我是树,鸟忘了回家的路,树却一直在等着他。树不怕鸟累了,他就怕鸟爱上了别的树,从此饱尝孤单之苦。
树等鸟,鸟寻树。
不是爱,爱不是。
一棵树和一只鸟,他们的故事从未开始,从未结束。
四十七:初入雪山
闲月一如既往,对待我,还是对待其他人,他总是那般温文有礼,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这样的人,真的是玉雕的,饮露而成。
越看他,越觉得形愧。
有时我真的是想不明白,一个温柔闲雅,一个清越冷艳,这样的两个人是看上了我什么?
“你叹够了没有?别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大家的情绪。”
前一段的山路还算平坦,大家背上负了不少包袱,但也不觉累赘。兰名冷冷刺我一句,还不忘甩甩她那头暗红色的发。
女子,如此柔情,偏就有副躁性情。
我也知道自己没用,可有些东西是无法控制的。这样的不成理由的理由,我哪敢和兰名说。
“兰名,你的伤怎么样了?可别勉强自己。”找其他话题,也有些担心她伤未好,勉强跟我们一群男人的步调而行。
而她倒好,柳眉一挑,道:“你自己顾着自己就好。”
莫不是……追上两步,问:“兰名,你不会是认为我故意用阵伤了你吧?”
此话一出,兰名的反应更大,五官皱起,嗤嗤喝道:“别把我想得这么狭隘!残风,非常时期,我不会用以前的态度对你。”
我知道,反差那么大,我当然知道了——这种时候,慢悠悠的态度如何了得!?
闲月总和我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虽然时不时回头可以看到他,然他,依旧会对我温柔一笑。我心虚,只会慌着躲开。
杨珑心情不错,一蹦一跳在我旁边。不嗔一言不发,存在感稀薄。
这样的五个人走了一天的山路,中途遇到零零散散的人,大都是寻着麒麟而来。大家见了面简单寒暄一阵已算客气,性子差一点的,不
由分说就冲我们举刀砍过来,好不刺激!
趁天色还早,停下脚步搭帐篷,介于队伍里面的唯一一个女子,帐篷带了两个,一大一小。
不嗔和杨珑去打野味,别说这山是雪山,遍眼望去绿意稀少,可冬地里奔跑的动物也不少。纯粹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他们二人嬉笑着离
开了。
干粮,五人份,过个七八天,绝没问题!还有不少浓缩型干粮和药丸,也能撑个五天。运气好,打些野味,也能多混些日子。
而且听说山中有不少温泉,期待啊——
生火,用最便捷的火折子。钻木取火?不知何时会用上。
锅碗瓢盆,野外生存,不需要。闲月心细,找了些厚实的宽叶子,卷缩起来盛做碗碟。每个人腰间都挂了一个竹筒和水袋,取了那竹筒
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筒中冒出热气,暖暖身子。
脱了皮手套,哈着气,搓着手,靠近火堆。我也不是怕冷,可有火当然要烤烤了。
火苗见了干柴就燃,枯木噼啪,火星子乱溅。
闲月把我拉开点,看着我发笑,说:“别靠太近,把自己烧了。”
“我知道,又不是孩子。”回他个笑,隔阂总要想办法化开。
闲月不语,递给我一只热过的干馒头,一张宽叶,内有一小块干肉和些干菜,还有我的竹筒。
“先拿这个充充饥,等杨珑他们来了,或许可以吃上新鲜的。”
前几顿吃的也是这些,还因为没休息生火,就掰了点干馒头。我们带得也就只有干馒头、干肉、干菜,吃这样总比吃那些没有味道,不
会有饱感,只能维持生命所必须的物质,死不了的药丸来的好!
掰开馒头,夹片肉夹根菜,一口馒头,一口水。叭咋叭咋,嗯——馒头烤的正火候,半松半干,肉与菜,再加闲月调的几味调料,已算
美味!
有闲月,真的很好呢——
哎——可我要不起,要不起。
夜渐渐深了,山中的空气很好,夜空是深蓝色的,星光闪烁。
寒风一吹,火苗舞动,噼啪——一块石子爆溅出来。抛出老远,在雪地上留些一条黑色的痕迹。
“残风?”兰名担忧道。
“我去找找看,你们不要走开了。”弹弹衣摆,刚站起又被拉住。
“残风,你留着,我去。”闲月一道站了起来,而抓着我手臂的手却不松。他看着我,含笑的模样,说不出的多情。
我很怕,怕自己陷进去了就无可自拔。
所以,视线乱飞,就是不敢停驻在闲月的脸上。
“还是我去吧,残风你也是一身的伤未愈,我轻功好,就算真遇上什么了,也逃得快。还有……”他停顿了,继续道,“残风,你千万
不要一个人行动,知道吗?”
他说的在情在理,我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点头,只能这样决定了。
和兰名一道等着那三个人的归来。杨珑虽调皮,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何况有不嗔在,怎么就会去那么长时间的?
“兰名,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这……”兰名看了看林子深处,又看了看我,抱起膝盖,说,“不该让闲月一个人去的。”
可也不能只留一个人在这里,这谁都知道,所以……
“再等等吧。”
继续,时间流逝的声音好刺耳,心扑扑跳得很快很急。按耐不住,猛地站起,一不小心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残风!你,你还是去找找闲月他们,我也怕会……”
“可是……”
“我兰名是谁啊!残风,你自己小心点才是!”她啪得狠狠拍在我背上,痛的我龇牙咧嘴,这女人,还真打的下手?
四十八:陶姓兄弟
幽深密林,矮灌木丛擦过裤腿,这个时候的森林藏着太多的秘密,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幸好未下雪,寻着闲月身上特有的气息,行约二刻有余,然,闲月的身影却未曾见着。而,杨珑不嗔二人也是,踪影未见。
这些人,都,都死哪里去了——
担心——
不敢休息,脚步不止,人更是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还记得刚进雪城,闲月二话不说就拉着人往锦绸庄跑,无论我作何表示,他就是非要将这一身厚衣裳套我身上。说,天冷,雪冷,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