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啸名抬头看向眼前的容芊华。
说实话,容芊华的面容算不上是倾城倾国,顶多称的上是清秀,可是她的脸上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气韵,使人的目光会忍不住往她的身上
飘过去。
楚砚玦亦是属於这种人,只是在他脸上的,是不容易察觉的沧桑与无力,以及一种装的很自然的不在乎。
想到那个人,公孙啸名的心,又是一沉。
「……容宫主,您找我,是有什麽事麽?」公孙啸名问着,因为心情的关系,话语之中难免有些冰冷。
容芊华不在乎他的态度,风情万种的一笑。「令妹差人送了封信给你。」
说着,一封素白的信封递到了公孙啸名的面前。
道了声谢,公孙啸名接过了那封信。
此时他也注意到了,容芊华的另外一只手中,也有一封信。
「这是……」公孙啸名指着容芊华手中的物事。
「这是楚公子的。」
闻言,公孙啸名不禁挑了挑眉。
楚砚玦的个性不喜欢与人结交,所以他敢保证,说是要给楚砚玦的这封信,十有八九是从寒月楼那边来的。
「……我替你拿去吧,正好我有事情要找他。」想到之前楚砚玦被他给侵犯未遂,现下还是别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的好,所以公孙啸名
就把这件差事给揽了过去。
「那就麻烦您了,奴家告退。」
容芊萸朝公孙啸名福了福身子以後就要离去,却被公孙啸名给拦了下来。
见到容芊华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公孙啸名轻咳了一下,决定开口。
「那个……方才我与楚砚玦争吵,一气之下,就把他的床给打穿了一个洞……不知容宫主是否能让他换个房间还是怎麽的?」
容芊华闻言愣了一下以後,点了点头。
「这麽说来,公孙公子这下是要找楚公子合好了?」
「……」公孙啸名无言以对,只是窘红了一张脸。
「奴家这就去准备,待会儿打点好以後,便会差人通知楚公子换房,如此可好?」容芊华暗自觉的好玩,唇边的笑意变浓。
「那就麻烦你了。」
福了福身子,容芊华转身离去。
※※
当公孙啸名来到楚砚玦的房门前时,他迟疑了。
他现下应该以什麽立场来面对楚砚玦?尤其是在不久之前,他才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他和他,终究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麽?
正想着,却听闻楚砚玦的声音,从门板之後传出。
「要进来就进来吧!别杵在门口。」
……公孙啸名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开门走了进去。
※※
楚砚玦端坐在房内,身上的衣物整洁如常,脸上的神色如常。
公孙啸名仔细的观察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似的,手中的书信攥的死紧。
「找我有什麽事?」
楚砚玦问着,语调温和,可是公孙啸名却听的出来,在那其中的疏离感。
心下一片酸楚,公孙啸名冷着一张脸,把书信拿到了楚砚玦的面前。
「说是要给你的信,八成是从寒月楼那边送来的。」
「……谢谢。」楚砚玦道谢,接过信件。
温和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公孙啸名偏过头,故意不去看他那笑意盈盈的脸。
太过於虚假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伤心。
公孙啸名送完信以後,并没有马上离开,楚砚玦也没有赶他,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着。
横在两个人之间的,不仅仅是沉默那麽简单,还有其他的情绪充斥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
最後,公孙啸名最先沉不住气,决定由自己来打破僵局。
「楚砚玦,那个……你的眼睛很漂亮。」公孙啸名说着,可是当话一说出口,他就暗骂了一声糟。
什麽不好讲,偏偏讲这个,岂不是拿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没料到公孙啸名会有这麽一说,楚砚玦整个人都懵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我不会讨厌你的眼睛的,我、我……」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公孙啸名说的越急,却是越描越黑,当下那一个叫後悔
莫及。
呆愣了好半响,楚砚玦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谢谢你……」
闻言,公孙啸名错愕的将视线移向了楚砚玦,看到的却是楚砚玦低下头,而显露出了发旋。
「呃……不客气,还有就是,方才的事情,对不起……」
「嗯。」
「你就当我乱发疯,把他给忘了吧!」公孙啸名低下头,拳头握的死紧。
他很贪心,不想要就这样失去了楚砚玦。
所以即使要抹杀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想要挽回点什麽,虽然说楚砚玦会答应他的机会不大。
「嗯。」楚砚玦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下子轮到公孙啸名呆愣了。
「咳……我回去了。」
双颊驼红着,公孙啸名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楚砚玦才好。
「公孙。」楚砚玦突然出声叫住他。「我们两个,最多就只能是朋友而已。」
「……我知道。」
苦笑了一下,公孙啸名离开的楚砚玦的房间。
长歌楚天碧〈15〉
『寒月楼楼主病危。』
这是公孙啸名在解开素白信帛上的暗号以後,所得到的讯息。
他在想,寒月楼送来给楚砚玦的信中,应该也是写着同样的内容。
思索了一夜以後,他决定去找楚砚玦一趟。
※※
楚砚玦没有在房间里面,连他的包袱也都不在了,问过微红宫的侍女後,才知道说原来他现在在大厅里面,和容芊华待在一起。
道过谢,连忙快步往大厅走去。
方至离大厅不远处,即听到了楚砚玦清冷温润的嗓音流泄而出。
「白色的外敷,褐色的内服,照三餐服用,不出三日,容宫主您的痼疾便能痊愈。」
「听楚公子的语气,这药您似乎已经准备已久。」
「是的,其实这药,我十年前就有打算要把他给拿出来,可是我怕容宫主您的脚伤一但好了以後,会在一时冲动之下,跑去找那两个人拼
命。先不论您当时内伤未愈,光是以您一个女子之身,想要赢过那两个练过武的大男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避免您做傻事,遂在下才把
这个药给收了起来,还望容宫主您见谅。」
「哪儿的话,小妹才真的要感谢楚公子,若非您的出现,小妹哪里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不过这药,还是请楚公子您拿回去吧!」
「为什麽?」温和的语调之中有着淡淡的不解。
「这伤已经跟了我十年,早已经习惯了,对小妹而言,这腿伤好或不好,其实并没有差别。」
「容宫主,依在下来看,您还是把这瓶药给收下吧!您可以不擦没有关系,但是至少了了在下的一桩心事。」
「……那小妹就在此谢过楚公子了。」
接着,两个人就在里头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公孙啸名在外面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走进去。
路过的微红宫宫众们,纷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後,就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莫约一柱香的时间以後,楚砚玦才说出了自己想要离开微红宫的事情。
容芊华听了,笑了笑。「是为了寒月楼的事情吧!」
楚砚玦不语。
「小妹絶对没有那种想要从您那里得到任何信息的意思,小妹只是想要奉劝您一句话。
「伤痛,可以毁掉一个人的未来,也可以使人得到新生。或许小妹没有资格向您说这些话,但是小妹希望您能记住小妹的话,千万不要把
自己往死胡同里面推。」
「……容宫主,您说的,在下记住了。告辞。」
「小妹还有事情,这就不送了,後会有期。」
楚砚玦笑了笑。
「後会有期。」
※※
「有什麽事吗?」楚砚玦出了门以後问着。
他一出大厅即感觉到公孙啸名的存在,看他好像在那边站了许久的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声。
「寒月楼楼主楚瑞病危,这件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怎麽知道的?」楚砚玦反问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拐了个弯,给了他正确的答案。「是盘京城的探子说的吧!」
江湖上的四大势力,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即是四周皆有其他三方派来的探子监视着,免的哪一方的主事者突然搞出什麽名堂来,打乱江湖
微妙平衡着的秩序。是故,楚砚玦才会这麽问。
「那你要回去吗?」
「……你何时知道我与寒月楼有关系的?」
「莫约半个月前,令妹约你出来的那一次。」公孙啸名据实以告。「那麽,你有要回到寒月楼去吗?」
「你问这个,是以什麽身分来问的?」
听的出他的意图,所以楚砚玦才会这麽说。
「以楚砚玦的朋友,『孙名』的名义。」公孙啸名咧嘴笑了开来。「我妹妹把染剂也一起给我送来了。」
明知楚砚玦现下蒙着眼,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是公孙啸名还是忍不住现宝似的,掏出怀中的事物,到楚砚玦的面前轻晃着。
楚砚玦叹了口气,相处了这段时日,这人的孩子心性他可是摸透了,若是他说「不」的话,公孙啸名亦会死皮赖脸的跟过去。
「你也跟着去吧!不过……」
「不过什麽?」
「你千万别给我捅什麽蒌子出来。」楚砚玦加了一条但书。
公孙啸名闻言,大笑了一下。
「你放心,我不会的。」
※※
公孙啸名和楚砚玦各领了一匹快马以後,就离开了微红宫。
容芊萸知悉以後,原本也想要跟去,却因为脚伤未愈,就被容芊华给挡了下来。
於是乎,在这趟前往寒月楼的路途中,因为少了一个人和公孙啸名吵嘴,而显的安静许多。
马匹并列奔驰着,公孙啸名偷偷的觑着楚砚玦的侧脸。
关於这个人的过往,在他拼凑了一些他所知道有关於寒月楼的片段以後,也明白了大半。
楚砚玦,年二十六,楚瑞的长子,在寒月楼之中是个禁忌的存在。
其人天资聪颖,短短五年之内就学会了楚瑞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当时的他才十一岁。而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其母因疯病自缢,从此之
後,他便不言不语,没人在听他讲过话过,直到了他十四岁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寒月楼。
想至此,公孙啸名忍不住多看了楚砚玦两眼。
这次他会要求和楚砚玦一起去寒月楼,主要是担心他会受到什麽委屈,否则他原先是打算过了几天以後,就直接回到盘京城的。
「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被公孙啸名瞧的不自在,楚砚玦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声。
「没有。」公孙啸名收回自己的目光。
公孙啸名暗自发誓着,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楚砚玦受到半分委屈,一定会让他活的舒心又顺遂。
至於这个蒌子要不要捅嘛……
想着想着,公孙啸名的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
寒月楼坐落在山林之中,欲前往者,需将座骑寄在山脚下的马房之中,再步行上山。
公孙啸名在楚砚玦的带领之下,先将马匹安置好,再走到山间小路之中。
幸亏山路不长,走了约半着时辰後,便到了寒月楼的门口。
楚砚玦走到了门僮的面前。
「麻烦替我们通报一下,说是楚砚玦和孙名两个人来访。」
门僮应了一声以後,就走进了大门之中。
过不久,门僮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
「大少爷,请随小的来。」
大少爷?白绫底下的眉扬了扬。
唇边一抹讽刺的笑意绽开,楚砚玦跨入门槛之中,其後的公孙啸名连忙跟了上去。
※※
拐过了几个弯,来到一座凉亭之中,做着少年打扮的少女看到了来者是为何人以後,便快步迎了上来。
「哥,你终於回来了。」楚墨绫显的很开心,可是当她看到了楚砚玦身後的那个人以後,她的脸色顿时变的很奇怪。「这位是?」
她知道这一阵子楚砚玦都和公孙啸名待在一起,但是公孙啸名的身分特殊,在现下这种敏感的时刻,寒月楼要是出了任何的闪失,她可万
万担当不起这个罪名,所以她不防不行。
「本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孙,单名一字名。」公孙啸名抢在楚砚玦之前说,一口白牙露出,笑的那个叫一个灿烂呀!
这个人……「墨绫,你放心,这个孙名,就只是单纯的『孙名』而已,和你所想的那人没关系。」楚砚玦叹了口气,替公孙啸名的身分解
释着。
听到楚砚玦的解释,楚墨绫提的高高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可是戒心仍在。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说什麽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就怕会有任何的闪失。」说完,意有所指的瞟了公孙啸名一眼。
「能有什麽闪失?我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孙名,做不了什麽大事的,请『楚小弟』你放心。」公孙啸名嘻皮笑脸的说着,完全不把楚墨绫的
紧张当成是一回事。
「哥,舟车劳顿之下,你应该也累了,房间已经替您备妥了,你现在要去歇息吗?」楚墨绫不理会公孙啸名,自顾自的朝着楚砚玦问着。
「都好,对了,楚楼主他……」楚砚玦关心的问着。
这是他此次『回来』的原因,但是看自家妹妹的态度,楚瑞应该不是像信上所说的病危才是。
听到楚砚玦对楚瑞的称呼时,楚墨绫的神色一黯,却马上回复正常。
她也不意外,毕竟楚砚玦与楚瑞之间的芥蒂颇深。
「这是等之後再说,现在有外人在场,不太方便。」楚墨绫微微一笑,扬手招来一旁的仆役。「哥哥你的房间已经备妥了,只是不知道孙
公子也有来,所以也就没有准备他的房间,不知是否可以请孙公子稍待一会而?」
「唉呀!不必麻烦了,我跟阿砚同一间房间就行了。」公孙啸名笑着当着楚墨绫的面,搂住了楚砚玦的肩膀。
楚砚玦自白绫底下横了公孙啸名一眼。「就照他所说的做吧!」
「……那好,带大少爷和孙公子下去歇息。」
「两位请跟我来。」仆役鞠躬哈腰的说。
楚砚玦率先迈开脚步,公孙啸名连忙跟在他的身後。
※※
一进房间後,楚砚玦便把脸上的白绫给拿下。
虽然说已经习惯了脸上覆着东西,但是怎麽说,他还是比较喜欢以自己的眼睛来看东西。
反正公孙啸名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在遮下去也没有任何的必要。
「你妹妹对我的敌意好像颇深的呀!奇怪,我明明就长的不像坏人哪!」摸了摸脸,公孙啸名觉得莫名其妙。「阿砚,你觉得我长的像是
坏人吗?」
「别闹了,你的身分,墨绫她应该早就知道了。」楚砚玦毫不留情的把凑到他面前的俊脸给推开。
「都说了我是『孙名』嘛!一个无名小卒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公孙,在到这里之前,你答应过我什麽?」楚砚玦睐了他一眼。
「唔……」公孙啸名可怜兮兮的看着楚砚玦。
楚砚玦才不吃他那一套。「对了,把嘴巴张开。」
公孙啸名依言张开口,楚砚玦扔了一粒黑呼呼的药丸进去。
药丸的气味清香,隐隐有股甜味,公孙啸名觉得这味道挺好的,便也没有拿水配着服,咬碎了就直接把他吞了下去。「你给我吃的这是什
麽?」
他对楚砚玦是絶对的信任,但是自己到底吃了什麽东西还是要搞清楚。
「以金蟾王的毒液炼成的东西。」
「啥!?」公孙啸名瞠大了眼,手指伸入口腔之中,想要把刚才吞进去的药丸给吐出来,却是徒劳无功。「金蟾王不是很毒的麽?你一个
学医的人怎麽会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