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告退。」
心情复杂着,楚墨绫离开了房间。
长歌楚天碧〈13〉
楚砚玦在向公孙啸名解释过所有的事情的始末後,便镇日跑的不见踪影。
公孙啸名明白,他是在躲自己,但是他不了解的是,为什麽楚砚玦要这麽做。
过了三、四日以後,他终於受不了了,决定自己去向他问个明白。
问过微红宫内的仆役後,知道了楚砚玦现在的所在地是在容芊萸的房间内。
公孙啸名急急忙忙的道了谢以後,就快步的走了过去。
※※
楚砚玦坐在床边,仔细的替容芊萸把着脉。
突闻一阵足音接近,认出来者是为何人以後,心下一个慌张,楚砚玦不自觉的收紧了握住了容芊萸手腕的手掌。
容芊萸也知道来者是谁,她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改为轻轻的抱住了眼前有些呆滞的男人。
楚砚玦又是一愣,才刚走到门口的公孙啸名也呆住了。
转念一想,楚砚玦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於是他伸出手,环住了她纤细单薄的肩。
楚砚玦背对着公孙啸名,遂後者看不到前者的表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容芊萸的俏脸上,挂着的是幸福的浅笑。
带着一丝黯然神伤,公孙啸名收回的正要敲向门版的手,静静的退出了房门之外。
※※
「他走了……」楚砚玦松开手。
容芊萸仍是抱着他略嫌纤细的腰身,将脸往下移,把耳朵贴到了他的心口上。
「我听的出来,你的心很乱。」容芊萸抬起头,看向了浑身僵硬的楚砚玦。「你很在意他。」
即使隔着那曾白绫,她仍然能感受到从他的眼底所流露出的,不强烈,却很绵长的悲伤及无奈。
容芊萸不由自主的感染上了他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想要扯下白绫,看看白绫底下的那双眼睛,究竟生的是何模样。
楚砚玦将头往後仰,躲开了她的手。
「容姑娘?」
容芊萸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可当她在想到什麽以後,脸又沉了下来。
「砚大哥……」
「嗯?」
「我知道,你之前在寒月楼所发生的事情。」
「……」楚砚玦不语,等着她的下文。
容芊萸幽幽的开了口:「你不要,再这个样子老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面推了,好吗?
「你,应该是喜欢公孙啸名的吧?」
说着,水液盈满了眼眶。
※※
她看出来了?知道了自己的那份难以说出口的情感?
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最後换来了淡淡的一笑。
他突然了解了,容芊萸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麽。
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容芊萸的背。
「说我老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面推,你自己也不是一样?」楚砚玦温柔的说着,手下继续拍抚。「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你腿上的刀伤未
好,不要再哭了,好好的把伤给养好,这才是你应该最关心的事。」
楚砚玦耐心的哄着,过了一阵子後,容芊萸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离开了楚砚玦的怀中。
「我希望,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这样子压抑自己的情感,是很累人的……」
「你放心,我不会的。」楚砚玦扶着容芊萸的背,助她倒回床铺,末了还不忘替她将被子拉到了肩头。
「砚大哥,你可别忘了你今时今日所说的这句话。」
「我不会忘的。」楚砚玦拍了拍容芊萸的头,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一般。「好好休息吧!」
※※
楚砚玦一直等到了容芊萸入睡以後,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容芊萸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喜欢着公孙啸名。可是就世俗的道德目光来看,这不啻是悖德的。
他也是人,会哭会笑会痛会难过的人。可是就算是痛,无论如何也只能够咬牙忍着,否则到时候所受的伤,只会更重,不会更轻。
於是,微笑成了他最後的防护。
只要微笑,就可以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会伤人的事情。
不在乎,就不会痛,就能继续忍耐下去,即使是自欺欺人的也好。
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也绝对不能发生在公孙啸名的头上。
他有他的前程似锦,和他这个「怪物」不同,他不能害了他。
楚砚玦深吸了一口气以後,再缓缓吐出。
脑袋昏昏沉沉的,这几日他像是逃犯似的,到处躲着,就怕公孙啸名会找到自己,连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因为这件事情而夜不成眠。
不,其实不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很明白,他的时日不多了。
自从他在8岁那一年中了「雪飘香」的蛊毒以後,他就明白,自己最多就只能活到16岁。
如今的他,已经是岁的人了,却还没有被阎王给招去。
没死不代表蛊毒已经消失,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身上的「雪飘香」还没有发威罢了。
楚砚玦强撑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方踏过门槛,就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楚砚玦──」
※※
待楚砚玦睁开眼睛以後,看到的就是一张阴郁的俊脸。
意识到蒙眼的白绫并未覆在自己的脸上,楚砚玦连忙偏过头,闭上自己的眼。
「你……」
「你昏倒了,是我抱你到床上的。」公孙啸名打断他的话。
「……谢谢你。」楚砚玦翻过身子,背对着身後的青年,闷闷的开口。「公孙,能把我的白绫还给我吗?」
「你的眼睛明明就看的到东西,你拿那个要做什麽?」
「你不是看到了我的眼睛了吗?你干麻还多此一举的问?」
「就因为你眼睛的颜色,所以就算你并非目不视物,也要把他给遮起来?」公孙啸名反问。
「既然你明白了,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楚砚玦心中涌上了强烈的自悲感,声音无法控制的变的乾涩。
他也想要跟一般人一样,有一双正常的眼睛,但是无论他怎麽祈求上苍,他的眼睛还是没有改变。
他有的,就只有像老鹰一般的,金黄色的兽眼。
「楚砚玦,你……」
「请出去吧!我累了。」
不待公孙啸名说完,楚砚玦就下达了逐客令。
他是真的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底深处的疲倦。
楚砚玦早已没有伸出手去抓住什麽的力气了。
※※
公孙啸名没有依言离去,反倒是扳过楚砚玦的肩膀,伸开双臂抵住了床板,将他所在自己的怀中。
楚砚玦不明就理的睁开眼,看向压在他上方的公孙啸名。
「楚砚玦,你给我听好了,我公孙啸名不管你的眼睛长的是怎麽样,我就是喜欢你——」
说着,薄唇印上的楚砚玦的。
※※
「轰!」的一声,楚砚玦的脑中一片空白,连该把公孙啸名给推开也忘了。
他惊讶的,不是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是他现在对他所做出的举动。
公孙啸名忘情的吻着他,灵活的舌头侵入了牙关之中,在牙龈上用力的舔舐着,楚砚玦忍不住呻吟出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去。
不对──倏地回过神来,楚砚玦用力的推开了公孙啸名。
抬手以手背抹去了相连在两人唇边的暧昧银丝,楚砚玦脸上的血色尽退,变的苍白如纸。
「你在做什麽!?」
「吻你。」说完,公孙啸名铁了心,容不得楚砚玦拒绝,薄唇再一次贴了上去。
楚砚玦用力挣扎着,无奈却因为身体虚弱,力气不大,就如同蚍蜉撼树般的动他不得。他伸出手来想要点住他的穴道,却被公孙啸名早一
步发现,将他双手的手腕抓住,带到了头顶之上。
看着咫尺双眸紧闭的容颜,心底深处又抽痛了起来。
他都已经拼命的推开他了,为何他还是不肯放弃?
他从来都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可能是,为什麽他还要如此的与他亲近?
即使两颗心相互爱恋倾慕,可是在世俗的压力之下,他们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呀!
公孙啸名才19岁,正是要展翅高飞的年纪,他不能让他因为冲动,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更何况他是盘京城未来的主事者,他有他娶妻生子的义务在,他背负着盘京城数百年来的声望。这样的一个人,绝对不能被他楚砚玦给玷
污了名声。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麽他就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感情,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
脸上有着湿濡感,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双眼紧闭、泪痕斑斑的脸。
公孙啸名停下了动作,带着一丝恐惧的,紧紧的将男人给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怀中的这个人,身子骨很脆弱,可是他筑出来的堡垒却是监硬的很。
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似的,手臂用力的收紧,公孙啸名已经毫不在乎是否会用痛楚砚玦了。
锥心蚀骨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公孙啸名低下头,将脸埋到了楚砚玦的颈窝处,鼻尖触着对方温润如玉的肌肤。
「难道我就不行吗?就因为容芊萸是女的,而我公孙啸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的,所以你就要跟他在一起?」声音颤抖着,竟隐隐带着哭
音。「楚砚玦我拜托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楚砚玦仍是闭着眼睛,装作没有听到公孙啸名的话。
这是他最消极的抗议方式。
「……楚砚玦,你把全天下的人都放到了心上,却总是遗漏了你自己与你身边真心想要对你好的人,这样的你,要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到
什麽时候?
「你,也是个人哪!是个会哭会笑会悲伤会喜悦的人啊!为何非得要这样对待自己不可?」
沙哑着嗓子吼完,楚砚玦感觉到自己的颈畔一阵湿热。
缓缓的,他勾勒出了一个微笑。
唇角向上勾勒三分,露出些许洁白的牙齿,以及左颊上的一个酒窝。
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笑容,是他惯用的面具。
「是啊!所以说你就快一点离开我吧!躲的越远越好,我不想要听到别人的闲言闲语。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没有断袖之癖。」
眼泪停了,出口的却是一再抹杀自己内心真实情感的话语。
这样也好,公孙啸名放弃他以後,从此成为武林的四大主事者之一,财宝美人享之不尽。
而他,就继续行走在五湖四海间,继续笑的不当一回事,继续放任自己心痛到麻木,继续天天望着被白绫所覆盖的各色风景,等着哪一天
阎王善心大发,将他收回去。
离别与失去,都会让人伤心欲絶。
他只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或许他们会对他有点印象,但是至少他们在他离开时,他们能坦然面对,无喜亦无悲,不留一点遗憾。
楚砚玦在知道自己的性命不久以後,就常常对着自己这麽说着。
即使他真的很喜欢他们,即使换来的是鲜血淋漓无法痊愈的他。
长歌楚天碧〈14〉
公孙啸名不发一语,只是一直紧紧的抱着楚砚玦。
感觉的出来,楚砚玦在说这席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身躯也很平静,不带一丝颤抖。
娘的……该死的平静。
公孙啸名半点也不生气,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当他看到了楚砚玦舍容芊萸而救了自己时,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或许,自己在楚砚玦的心中,是特别的,无人能取代的。
可是自从到了微红宫以後,楚砚玦竟然躲了自己好几天。
原先公孙啸名还在想,这是不是楚砚玦他害羞的缘故,可是後来他细想了一下以後,才想到说这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一回事。
而後,他还看到了容芊萸与楚砚玦抱在一起的情景。
心脏在那一瞬间收紧,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是盘京城的少主,他有他应该确立的威信,所以自从他懂事以来,就很少掉眼泪。
从前,他以为他会像他的祖先们一样,当个扬名天下的盘京城城主,然後娶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从此无风无浪的过了他的一
生。
可是,因缘际会之下,他认识了楚砚玦,知道了这个人的好,这个人的悲伤,这个人的无奈。
而这个人却谁也不爱,包括他自己在内。
公孙啸名伤心之馀,竟然萌生了「不如就这样毁了他吧!」的念头。
咬咬牙,竟然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曾经拥有过,总比从来没有还要来的强。
想着,公孙啸名空出的那只手,粗鲁的扯开了楚砚玦的衣领。
察觉到他的意图,楚砚玦连忙挣扎着,却是徒劳无功。
绝望的,楚砚玦缓缓的闭上了自个儿金黄色的眸子。
「公孙,不要让我恨你。」
「……恨就恨吧!」
※※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即使不愿意,在公孙啸名的爱抚之下,楚砚玦的下身逐渐有了羞人的反应却是不争的事实。
公孙啸名专心致志的搓揉着楚砚玦已经抬头的粉色性器,头一次碰触到同性的下半身,却奇异的没有任何恶心想吐的感觉,反倒是有股淡
淡的感动充斥在心头。
可是当他一想到楚砚玦是在他的强迫之下,不得已才会和他做这种事情,就感觉心中一片酸楚,连绵不绝於耳的喘息声,听起来都像是对
他的讽刺一样。
楚砚玦的身子很敏感,没两三下就在公孙啸名的手中泄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白浊液体,公孙啸名有些发愣。
他公孙啸名可是盘京城的少主,只要他想,这世间上的美男美女无不乖乖的自动投怀送抱。曾几何时,他竟然需要以这种强迫的方式,才
能得到一个人的身体。
泄愤似的,公孙啸名的拳头越过了楚砚玦的肩膀,往床板用力的一搥,可怜的床铺立刻被他敲出了一个大洞。
接着,他松开了对楚砚玦的嵌制,离开了楚砚玦的房间。
※※
公孙啸名走出房门以後,并未马上离开,反而是坐到了房门旁边的墙脚。
楚砚玦的精液还留在手中,公孙啸名掏出怀中的巾帕,将手中的黏腻感拭净。
而心,却是越来越沉。
自暴自弃似的,公孙啸名将手中的物事给随手扔到一旁後,便一动也不动颓然的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心头的那口郁闷之气,堵的他直欲吐血。
他很喜欢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不要自己。
想当初自己也曾经挣扎过,爱上一个男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太过於震撼,而且不可饶恕的事情。
因为他的身上有着盘京城的重担,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使他蒙羞。
从小时候开始,他便开始想着,如果他不是生在公孙家就好了。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谨言慎行,不用为了达到长辈们的要求而天天练武。
天知道他喜欢念书,更甚於是练武,可是一天就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而一天之中他有六个时辰要去习武,其馀扣掉三个时辰的睡眠时
间,一个时辰的用饍时间,其馀的时间里面,他莫不是死命的拿着书本啃。
这个样子根本不够,所以他有跟他爹提起过,可否将习武的时间用来念书,但是换来的却是家法伺候,外加一句句的「不成才」。
盘京镖局是老字号,公孙家更是世家大族,思想守旧的程度,看这些例子就知道了,只要他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就会受到极大的惩罚。
公孙啸名是抱着被公孙家给赶出家门的决心,向楚砚玦告白的,却被他狠狠的拒绝了。
可是爱情就是这麽一回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太过於絶对的一件事情,谁也勉强不来。
唇脚想要向上扬,扯出一抹苦笑,却发现自己连控制脸部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叹了口气,公孙啸名站了起来。
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表现的像个弱者。
※※
「公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