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雁绝有任何动作,孙名转过身,却突然被捂住了口。
「外面有人,莫要出声。」
※※
雁绝沉声说道,用的是传音入密。
这青年既然会点穴之法,那麽他会传音入密也不算是太过令人惊讶的事,孙名会意,沉着的拍了拍雁绝的手臂,後者将捂住他口的手松开
。
「外面有六个人,听他们的足音武功都不俗,他们是来找你的?」雁绝问着。
那群人的杀气虽然被隐藏得很好,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而这间客栈的客人仅有他们两人,他自己在外行走从未与人结怨,所以他们的目
标不是他,而是他面前的孙名。
最重要的是,他可没忘了当初孙名是为着什麽原因而被他给救起来的。
孙名的脸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那群人竟会如此快的找到这里来。
孙名走到窗边,开了一个小缝,向外一看。
窗下的街道也有人守在那儿,前後夹击,瓮中捉鳖。
细微的金属破空之声自门外传来,雁绝一把抓起床上的棉被一跃而起,向孙名的方向冲去。
孙名先是惊呼了声,接着就和雁绝一起跌落地面,棉被裹住他们俩。
雁绝压到了孙名的身上,後者因伤处被人猛然触到而不可避免的闷哼了下。
雁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打开棉被,缓缓地隐去自己的气息。
孙名注意到棉被上及他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扎满了许多牛毛针,若非雁绝惊觉这一点还及时的运起了护身罡气,只怕此时他们俩人已成了刺
蝟。
想至此,孙名不禁打了个寒颤。
※※
「不要呼吸。」
雁绝说着,他走到窗边,将一个锦囊打开了来,靠上了窗棂。
一阵风扬起,吹散了锦囊中的粉末。而此时,门被人打了开来。
※※
见到黑衣人在打开房门後,立时全部倒了下去,孙名两眼瞪得如牛铃般大。
雁绝走到那六人之前,点住他们的穴道。
「好了,你可以呼吸了。」雁绝说着,孙名吁了口气。
「喂!门口那边也有人守着,我们要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出去啊!反正早死早超生。」雁绝耸了耸肩,走出房门。毫不在乎的态度使的孙名气无不打从一处来。
「你不要命可我还要啊!喂……」孙名小声嘀咕着,见雁绝已走远,他急急的跟了上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到时候若是楼下的人由窗子爬了上来,那麽死也要拉一个做垫背的。
叹了口气,孙名认命的想着。
※※
下了楼,即见一群人冲了上来,团团围住他们俩。
客栈的掌柜及店小二全吓坏了,躲在柜台边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
朝他们抱歉的颔手笑了笑後,雁绝将孙名拉至自己身边。
「这位公子,请将阁下身旁的那人交予我们。」其中一人开口说着,声音清脆娇甜,是为女子之声。
这群黑衣人虽是蒙着面,却看得出曲线玲珑,且有着一丝丝二八少女的体香及梨花香传入鼻腔之中,这群人赫然全是蔲豆少女。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们就只有失礼了。」说着,就是一阵兵器离鞘之声。
「你等等。」雁绝连忙阻止她们,一只手悄悄握住孙名的。「你们要在这里动手?」
孙名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住暗暗挣扎着,却在感觉到有丝温凉之气钻入掌心之後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这雁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麽药?
「要不然呢?」方才开口的那名少女反问着。她似乎觉得雁绝这人的态度挺好玩的,说话时隐带有着一丝笑意。
「咱们出去吧!人家靠这客栈挣口饭吃,砸了可不好。」
「哼!钱的事好办。」少女说着,拿出几朵金花丢到掌柜面前。「这些金花可是真的金子做的,一朵值两万两,这种客栈要买上十间也不
成问题。这样总行了吧?」
「不成不成,钱是买不到所有东西的,说不定……」
「废话少说,你人是交不交出来?」少女恼怒,硬是打断雁绝的话。
「你是微红宫的人吧?」
※※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却使得少女大骇。
「你怎麽知道?」
「你身上的梨花香太明显,想不猜出也难。再者,你们微红宫要这家伙做什麽?」
「不知道,反正他是我们宫主要的人。你人交是不交?」
雁绝没有答话,孙名轻轻的闭着眼,感受着雁绝的真气在他的奇经八脉之中游走。
少阳、少阴……任督二脉。
大吼一声,上达天厅,百川归流,气沉丹田,孙名内力全数回复,眼中精光大增,他用力甩开了雁绝的手,闪身挡到他的面前。
「你们微红宫要请人,何需伤了我盘京城近二十名镖师的性命?」冷哼了声,孙名语气中有着一丝难忍的愠怒。「还是说,这便是你们微
红宫的待客之道?」
「你……你的内力恢复了?」
「怎麽?很奇怪?」
少女全都马上戒备着,可戒备的对象不是孙名,而是孙名身後的雁绝。
「你怎麽会解微红宫的黄禹锁!?」
雁绝仍是笑着,身形一动,眨眼之间即放倒了四名少女。
一把抓起愣住了的孙名,雁绝提气一跃,赫然跃出数丈。
※※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少女,雁、孙两人跑到了一处山涓旁。
气喘吁吁的孙名用冰凉的山涓抹了抹脸後,他看向一旁正靠在山壁上休息的雁绝。
「你究竟是谁?」说着,一只手扼住雁绝的脖子。
「我姓楚,名砚玦,砚台的砚,玉玦的玦。」楚砚玦答着,轻轻的扳开了孙名的手。「你呢?好歹咱们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你
也该告诉我真名了吧?」
「公孙啸名,龙啸九天的啸。还有谁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
「你啊!好了没?我们该走了。」楚砚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直挺挺的站好。
「等等,你怎麽会解那个黄什麽锁的?」
「会就会嘛!反正那种锁人内力的东西只要把它打开就行了,用不了什麽特殊的技巧,你快一点,咱们该走了。」
楚砚玦转身就走,公孙啸名连忙跟了上去。
「喂!我们要去哪?」
「……变装。」
长歌楚天碧〈3〉
江湖上,只是你躲没聋眼睛没瞎或者脑袋有问题,就一定知道在中原的东西南北各有一巨大势力盘占着。
东为盘京城,北为寒月楼,南为莫家堡,西为靖雪山庄,「东城西庄南堡北楼」这八字口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中靖雪山庄出武功高强
的侠士,莫家堡多为奇门遁甲的术士,寒月楼医术卓绝独步天下,盘京城则是掌握四方经济命脉的商城。
若这四大势力如绵绵不绝之江河,那麽例如微红宫这种小门派就犹如支流。
「隔墙梨雪又玲珑,玉容憔悴惹微红」,微红宫乃由一情场失意而叛出靖雪山庄的女子所创,其武功身法,诡异至极,且微红宫内仅收女
人,男人莫入。虽是如此,可微红宫亦未曾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遂也从未被人列入邪派之流。
至於微红宫为何要杀公孙啸名一事,只怕连公孙啸名本人也不知所以……
暗自思忖着,坐在马车上的黑衣男子,纱帽下的眉不禁皱了起来。
「楚砚玦,快点把老子给放开。」马车内传来公孙啸名的河东狮吼,负责驾车的楚砚玦决定闭眼塞听装做没听到。
都怪自己当初太好心,见人大病初愈又被人追杀,不放心之下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後头以便护他周全,而这家伙竟狗咬吕洞宾的对他大
吼大叫嫌东嫌西。
「楚砚玦,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子说的话--」
「没有。」没好气的应了声,楚砚玦再次後悔为何自己当初不把良心拿去喂狗。
狗至少会对你摇个两下尾巴,而公孙啸名只会把良心当狗肺。
「骗谁啊!你没听到还能回答老子的话!?我警告你,快把老子身上的麻绳给松开,否则……」恶狠狠的警告着,坐在闷热马车内的公孙
啸名耐性已宣告用罄。
「否则怎样?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别动那麽大的肝火。」打断他的话,楚砚玦强压心中的怒火,手下依旧不疾不徐的驾着马车,「我知道
马车内闷热,若你乖乖不把身上的易容给全拆了下来,让你开窗吹吹风也不是不可,可偏偏将你松绑你就一定不合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
这一身行头可是我花了一个时辰时间才弄好的,怎能让你说拆就拆?」
难得一口气说了这麽多话,楚砚玦强忍住停车点住公孙啸名哑穴的冲动。
「楚·砚·玦!!」
「我很清楚自己的名字怎麽念,不劳你费心再敎我一次,再者心静自然凉,在下劝你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
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易容成扬州大贾的公孙啸名不停的努力做着深呼吸,免得到时被楚砚玦这句火上加油的话给气死。
就在两人吵吵闹闹之下,车子四平八稳的驶入了琼城的关口中。
※※
「老爷,咱们到了。」
恭敬的说着,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着蒙面纱帽的楚砚玦跳下车,绕道走到马车後头,快速将公孙啸名身上的麻绳给解开後,便『搀』着他
走下了马车。
好不容易才回复自由之身的公孙啸名呼了口气,甩开楚砚玦的手,大步往身旁的客栈走去。
而楚砚玦在和小二交代好马车後便也跟了进去。
琼城是莫家堡往盘京城途中必经的中继站,许多来自南方或是准备到南方的商贾们大多会投宿於此,顺便再卖卖自己身上的货物。
这也是爲什麽这里的客栈多摊贩多保护货品的镖师也多,俨然就是个小商城的原因了,是故,琼成又被人称作「小盘京」。
公孙啸名拣了个邻街的乾净位子坐下,扬手招来掌柜的,叫了些较为清淡的饭菜後,便开始打量着街上的景观。
距上次来琼成,已是三年之前的事情,过了这麽就这里还是这麽……
「在想什麽?」
被刻意压低的嗓音传来,公孙啸名将对着外边的目光收回,看向不知何时做到他对面的楚砚玦。
「没什麽。」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着,纵使心下对对面的青年有所不满,可他却知道刻下的这种情况不适合骂人。
他公孙啸名的脾气虽暴躁,却绝对不是笨蛋,事情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楚。
楚砚玦听到这答案後,倒也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他站起身来,替自己及公孙啸名到了一杯茶。
不久之後,小二将公孙啸名点的菜送上来,楚砚玦一根银针叹入饭菜之中以试毒。
「可以吃了。」楚砚玦平着声音说,将银针上的油污拭去後,将之收入怀中。
公孙啸名点了点头,举箸挟菜,吃饭的途中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
吃饱喝足後,公孙啸名和楚砚玦各要了间房就住了进去。
走进房门後再落上了锁,楚砚玦缓缓摘下了上的黑色纱帽。
黑色吸热,他今天也没有比公孙啸名还要好受,两人同是一样热。
楚砚玦随手将纱帽跟包袱放到了床边,再将外衣脱下後,就躺到了床上。
躺了一阵子,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天清色的瓷瓶,倒出一颗殷红如血的药丸,咬碎後吞下。
药的寒意自腹中往全身扩散,楚砚玦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双眉因这阵阵的不适而紧蹙着。
是该……习惯了呵……
※※
公孙啸名一回到房间後,就马上拆下了自己身上厚重的易容装备,跳进了小二送进来的浴桶中洗浴着。
双手开心的在水中划着,公孙啸名嘴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就着室内昏暗的烛光开始检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所有的刀伤剑伤早已结痂脱落,看着淡粉色的疤痕,公孙啸名不由得佩服楚砚玦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
其实那小子的个性还不错,忍的了他那任性的性子,就可惜了那一张毒嘴老是毒的让人想把它撕烂。
若不是那小子的毒嘴,自己和他说不定会成为不错的朋友。不过说正格的,自己也挺喜欢和他对着干的感觉就是了……公孙啸名痴痴的想
着。
感觉洗的差不多了,公孙啸名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取出放置在一旁的乾净衣服换上,接着,就躺到了床铺上。
算了算再过三天就能回到盘京城……届时就能把追杀他的真凶给揪出来。
想着想着,公孙啸名就这样沉沉睡去。
※※
在离客栈不远的一颗大树下,站着一名美貌少女。
少女的年纪莫约十六、七岁,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带来一种病态的苍白。
「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掌控……」
喃喃说着,一双柔荑不自觉的握的死紧。
朝着楚砚玦和公孙啸名房间所在的方向冷哼一声,少女提气,轻功一扬,离开了她原先站立的地方。
夜色,沉沉——
※※
翌日,楚砚玦和公孙啸名双双起身,草草用完早膳後,就离开了客栈。
而正当楚砚玦方坐上马车之际,却听到了对街传来了阵阵骚动——
「放开我,叫你放开你是没有听到啊!放手——」
一名美貌少女尖声叫着,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只见一群混混包围住了那名少女,其中一人更是大胆的直接握住了少女纤细的皓腕。
「怎麽回事?」
公孙啸名自马车内探出头来,好奇的问着坐在马车前方的楚砚玦。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当街调戏妇女的样子……别和我说你想要去搭救人家,你现在的身分可是个『扬州大贾』。」挑了挑眉,楚砚玦阻
止想要冲出车厢的公孙啸名。
「你怎麽不去?」狠瞪了楚砚玦一眼,公孙啸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车厢去。
「咱们要赶路,只要是不牵扯到人命安危这一切就都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事实,堵的公孙啸名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俗人,也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是……
这家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那姑娘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耶!亏他还能把那麽冷血的话给这麽平静的说出口。
哦!对了,差点都忘了楚砚玦目不视物,美丑对於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麽。
楚砚玦手中疆辔一扬,正当他要驾车离开之际,却见到那名被混混抓住手腕的少女,一脸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的表情,朝着他们大喊——
「哥哥,救我……」
※※
哥哥?
楚砚玦愣了一下以後,便想装做没事人一般的离开,可那名少女却不死心的继续朝着马车的方向大喊着:「哥哥,你快点来救我呀!」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扫向楚砚玦,这下子楚砚玦想装没事人都不行了。
「你妹妹?」马车里传来公孙啸名带有些许讶异的声音。
「不是。」楚砚玦没好气的以传声入密回了他一句。
「可人家是对着你说耶!大家都在看我们了,你怎麽还不去?」
「唉……」无奈的叹了口气,楚砚玦手脚麻利的下了马车,朝少女的方向缓步而去。
抓住少女手腕的那名混混看到楚砚玦朝他而来时,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可当他见着楚砚玦身上没刀没剑的,一样防身的兵器都没有时
,就自然而然的起了轻蔑之心。
这家伙看起来也不怎麽样嘛!
「哼哼,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跟你讲,老子可是……」
混混话还没说完,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长歌楚天碧〈4〉
没人看的清这带着覆面纱帽的男子是怎麽出手的——包括已然恢复功力的公孙啸名——时之间,众人的呼吸为之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