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前传之血月祭(出书版) BY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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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感觉……相较于抱人的已累得张不开眼,被抱的则是睁眼如铃精神奕奕。

不是没被人抱过,感觉却不太一样,皇甫烨怀里似是暖和了许多,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上还多了条被子……封铮好奇地拿人和唯一可供他参考的萼姨相比。

皇甫烨也不像萼姨软软的,霸占着背腰的双臂满蕴力量,紧箍得他有点不太舒服,但奇怪的是并不令他讨厌,反倒还生出几分眷恋,像床大被子,沉沉的、暖暖的,让人一窝进里头就不想离开。

打了个呵欠,睡意渐浓,封铮渴睡地闭起了眼,朦胧间突然发现其实还有一点不同——

味道,不是脂粉甜香,淡淡松香伴着规律的心音很是催人入眠。

轻嗅着,下意识将鼻贴近,封铮最后索性把整张脸都埋进这份好闻的味道里,这种暖和和的感觉……

他很喜欢。

晴空朗朗,艳阳高挂,银白大地多了分绚丽色彩也加添了分舒适暖意,空秃秃的枝头上开始冒出翠色新芽,雪覆冻土也挣出几许青葱,大地回春一片生机盎然,然而不是每个人的心情都如这蓬勃春意。

睇凝着灿阳下神采飞扬的骑影,皇甫烨眼里满是复杂。

原以为昨晚又将辗转难眠,谁知竟是一夜无梦,感觉才闭眼没多久天就亮了,害他清醒后对着还窝在他怀里睡翻天的家伙,足足发了一刻钟的呆,不知该哭还该笑。

天没崩地没裂,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小时候嬷嬷们没让他养成抱东西的坏习惯吧?要不,怎能怀中多了个大活人还睡得如此香甜?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皇甫烨自是清楚得很,不仅帝王学里不容这般温情,更因为古来明训:多少温柔乡尽是英雄冢。

不只他,相信姓皇甫的都是,只要房里有人根本不可能睡得熟沉,遑论那人还在同张床上、在他怀里……

摇摇头,皇甫烨又开始觉得头疼了,睡不着是问题,睡得着问题更大,他究竟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将错就错养成「习惯」,会要命的。

「十三殿下,太子殿下提议前头休息一下。」

颔首示意,皇甫烨缓缓勒缰停下侧首望了眼身后轿辇。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母妃和一些嫔妃们每年这时候都会到皇城南郊的加塔寺进香礼佛,以往他很少跟着去,免得某人坐不住闷出本性来大乱天下,这回的例外并非因为某人转性连这点也跟着改,而是因为队伍里多了位难得一见的娇客——太子垣。

凤阳宫一动,其他各宫自是纷纷跟进,除了皇甫璇风寒未愈不宜出门外,几乎「该来的」都来了,谁都想好好打量打量这位据称长年卧床、深居简出的太子究竟病到了什么地步。

对于这久未谋面的二皇兄,皇甫烨纵使不若旁人那般「有心」,也有几分好奇,但还远不到有兴趣跟着凑热闹,只是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想置身事外也难。

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给一旁的禁卫后,皇甫烨朝萼妃的轿队走去,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已在草地上搭起数顶帐棚暂憩,有趣的是,各成聚落壁垒分明。

「铮儿呢?不进来休息?」

甫进帐,便闻得自家娘亲问着那只不见踪影的风筝,皇甫烨停步朝外再巡视了眼,确定刚刚一个劲儿地直往前奔的白影不是自己眼花,人的确没在这附近。

「嫌闷吧,可能就在前面晃晃。」难得正大光明地出宫透气,那家伙即使嘴上不说也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小孩心性尽显无遗,半刻钟也静不下来。

「这孩子,骑这么久的马也不知道该休息会儿,等回程就知道累了。」大帐中央,穿着袭鹅黄宫装的美妇笑叹地摇了摇头,然而语歇没一会儿却又皱起了眉心。

「烨儿,该不会是被谁为难了吧?」

「您放心,儿臣让人跟着,再说有太子殿下在,不会有人故意生事的。」笑语安抚着要娘亲放心,皇甫烨心底则是感叹着人现在根本是扮猪吃老虎,毋须旁人替他担心。

不只手脚功夫,连性子也是,标准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谁要当这纸风筝还是以前手无缚鸡之力、逆来顺受的好欺负,准有苦头好吃。

「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太子也在。」

「儿臣也是刚想到。」皇甫烨眨了眨眼,母子俩不由地相视而笑,记不住的原因自是他们的太子殿下行事实在太过低调了。

笑谈间,忽闻帐外一声传令,竟是方才挂在嘴上的主角前来拜见。帘掀处,一名有如清风般俊雅的青年男子缓步而入,随侍在侧的则是位明眸皓齿的白衣美女。

「儿臣见过萼妃娘娘,十三弟。」身着夜青色儒服长袍的青年拱手为礼,身旁女子则是双膝跪地伏身拜下:

「瑶馨叩见娘娘、十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是自家人,快莫如此多礼。」快步迎上入门的贵客,萼妃弯身想扶起一旁跪地的封瑶馨,除非是大殿之上或是帝王同在,她一向不喜受人跪礼。

「起来吧,馨儿,萼姨不喜欢这些个繁文缛节。」一声萼姨,转眼拉近彼此的距离,皇甫垣笑笑地示意女子起身,接着牵着人不拘礼地同在张长椅上坐下。

「许久不见,一切可好?」是寒暄也是真意,萼妃细细睇凝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

她记起了初入宫时,这爱笑的少年也常这么甜甜地喊她一声萼姨,让她减了不少惶恐不安,只可惜人越长身子骨越不见好,到后来几乎是不出凤阳宫,也就渐渐没了交集。

「好,若说不好,厨苑里的老母鸡又得遭殃了。」笑瞅了眼身旁面若桃李的封瑶馨,皇甫垣四两拨千斤把话说得俏皮。

「对了,听说老四冠礼上是十三弟拔得了头筹,父皇还赐了两把名剑?」瞥了眼皇甫烨悬于腰侧不起眼的黑剑,皇甫烨笑着摇了摇头,「咱九弟这下只怕是心痛得很,听说这把『沉渊』是他想了许久的,没想到还没开口讨就被父皇送出了手。」

「看样子殿下在凤阳宫里倒也不寂寞。」戏语打趣着,萼妃的笑容微显苦涩。她虽然不知道赏给烨的名剑是九皇子想要的,但又何尝不知君王厚赐常是福祸并至,古今皆是,奈何——

有些担忧更有着几分歉疚,萼妃忍不住朝身旁始终未发一语的亲儿悄悄瞅了眼,浮动的心绪霎时被儿子春阳般和煦的笑容给安抚,那犹染着点稚气的笑颜若水温文,却又沉如渊稳如岳,仿佛在说着没什么能够难得倒他,要她放心。

回以一个欣慰的笑容,萼妃第一次体认到孩子真的长大了,同天下父母般油然升起股以子为荣的骄傲。

「让萼姨见笑了,宫里什么没有三姑六婆最多,真想落得耳根清静除非是聋了或傻了。话说回来,十三真是好样的,好在你二哥大你十载有余,不必丢丢这个脸。」似是没发觉自己的言词引起萼妃几分愁思,皇甫垣话题依旧不离皇甫寰的冠礼郊猎,终换得话题主角的回应。

「殿下忒谦太看得起十三,这回不过是凑巧运气好些罢了。」拱手为礼,皇甫烨一脸云淡风轻,似是认为自己的胜利纯属侥幸完全不值一提。

轻笑了声,皇甫垣不表认同地摇了摇头:「宝剑自当配英雄,十三弟何须客气,若硬要说是运气的话……」染笑的黑瞳精光微闪,「成大事者有时候需要的不就是那一点运气,十三弟以为呢?」

「殿下所述自有所感,十三不敢妄议。」

「啧,又不是朝阳殿上论政议事,有什么不好说的,二哥有父皇这么凶吗?嗯?」清了清喉咙,皇甫垣循着记忆学起皇甫胤的口吻:「烨儿有话但说无妨。」

眉微拧,只手凌空假抚着短髯,唯妙唯肖的表情逗得一旁的萼妃掩袖笑得频摇头。

「殿下明鉴,臣弟实是肚里草包无话可说才讹称『不敢妄议』,欺瞒不敬之处尚乞殿下原谅。」

垂首赔礼,皇甫烨语气凝沉表情更是诚惶诚恐,突如其来的异举不只令皇甫垣楞在当场,就连才笑得欢愉的萼妃也满脸不解地皱起了眉,正当众人被这僵沉的气氛弄得不知所措时,却见始作俑者突然眨了眨眼语气一轻:

「这招对父皇还挺有效的,不知对二哥行不行?」

「……哈哈!咳咳。」一愕之后笑到呛咳不断,皇甫垣一手忙抚胸顺气,一手则则直指着人摇,「好你个十三,咳,亏我还在检讨……咳,检讨是怎么把我这个宝贝弟弟给吓的,结果——咳咳……」

几分歉然,皇甫烨难得露出微赧的表情,倒了杯热茶权充赔罪地递上,一旁的白衣女子盈盈一笑后代人接过。

「算了,咳,二哥不敢再问你有何『高见』了,就那把让老九跳脚的玩意借二哥见识一下吧。」

解下沉渊,皇甫烨并不直接递予对方,而是交给一旁的封瑶馨,皇甫垣则仅是似笑非笑地瞅了眼没说什么。

「确是把好剑。」赏玩着,皇甫垣毫不掩眼中的赞赏之意,「不过听说你那天开口讨的不是它?朝思暮想的结果被父皇一语给『陪嫁』掉,难怪老九会气到跳脚了。」

「殿下想看看?」

「不了。」反手将剑递回,皇甫垣微眯起眼,注视着面前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少脸庞,「你二哥只是好奇为什么是靛风不是沉渊?若是赤炼或落霞倒也还说得过去,但靛风……」

轻灵有余威武不足,这把剑适合的是着重移形换位、「招」远胜于「力」的取巧剑法,已近女子所用,皇甫一姓学的可不能是这个。

「莫不是打算送人用的?」戏语调侃,但见皇甫烨虽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这下子皇甫垣更是好奇了。

「心上人?」

他可没听说过这小皇弟有什么红粉知己,就连他们兄弟人人都有的封家女娃也——

「等等,不会是打算送给那只鼎鼎大名的风筝吧?」

「是。」爽快地点头承认,皇甫烨一点也不意外众人脸上的错愕表情,就连母妃似也吓得不轻,反正不久后剑就会在封铮身上出现,这时候否认反让有心人借题发挥做文章。

「也……对。」语声初时有些迟疑,然而皇甫垣很快就记起了宫里众人津津乐道传得满天飞的一幕。

「御驾前的那一箭真可谓前无古人,后嘛,该也不会再有来者。宝剑赠佳人,那把靛风……的确适合,十三弟想得倒周到。」知道了物主,皇甫垣自也听闻过不少这人于武一道的「惨事」,那把以轻灵着称的靛风确是再适合不过。

虽然似乎有些可惜了那把好剑,然而封铮是否深藏不露犹未可知,殷鉴不远,几个月前老四和老九不就吃了大亏?

「十三弟对这小随侍可真好,这下子他那些堂姊们可要眼红了。」转头瞥了眼身旁女子,皇甫垣故作苦脸地朝封瑶馨一叹,「怎么办馨儿,本宫这病痨子可没十三弟的好本事,要不要帮你问问腾熙

宫里缺不缺铺床迭被的?」

「殿下,您要问也该是问十三殿下缺不缺护卫吧?怎么把馨儿如此小觑。」笑语嫣然,封瑶馨完全没有其他封家女子的战战兢兢,落落大方丝毫不显局促,一来许是天性如此,二来也显见皇甫垣对她的宠爱有加。

「再说封家男儿英姿焕发,幸得圣上、十三殿下恩宠,姊妹们自是与有荣焉,高兴都来不及了何来眼红。家祖若是泉下有知,也可以含笑瞑目了,老人家在世时,最担心的可就是封铮。」

「你呀,这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笑着摇了摇头,皇甫垣眼中流露出几分宠溺,「让你这么一赞,本宫越发想一睹你们封家男儿的风采了。咦,人呢?」

左右巡视了眼,皇甫垣直到现在才发现皇甫烨身边少了抹该有的身影。

「这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那孩子嫌帐里闷,外头溜达呢。」

「看来萼姨也是把人宠得紧,难怪馨儿要说该问十三弟缺不缺护卫了。只是就这么放着人跑,不怕老九心里头疙瘩故意找麻烦?」

「有殿下在,臣弟想没人敢乱来的。」

「呵,你倒真瞧得起你二哥,行,就冲着这句话,日后老九找碴二哥帮你。」

四人嘻嘻笑笑地又闲话了会儿家常,皇甫垣才起身告辞,大帐中重归静寂。

皇甫垣走后,萼妃屏退左右,拉着皇甫烨认真地问了句:「烨儿,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太子?」

虽然说进退应对间一如平常,并无失礼之处,然而作娘的自是区辨得出来其中的不同,许多句话似是暗藏机锋。

「不,只是……」难以亲近。

尽管皇甫垣一点也不端架子,笑容满脸平易近人,言谈间十分热络,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自在,尤其论及封铮之时,更是令他陡生几分戒心,其实人家也只是随口聊聊罢了。

也许这就是王者威仪吧,即使示弱,太子也始终是太子。抿唇微哂,皇甫烨不禁笑自己太过敏感了些。

「娘懂,难为你了。」

「母妃言重,儿臣——」

「叫娘,这儿又没外人。」一把将皇甫烨搂进怀里,萼妃怜惜地抱着这个已长得比她还高出许多的亲儿。

若非顾虑着自己,依这孩子的性子,势必不会掺和在这尔虞我诈的是非圈里,宫外无拘的生活想必更适合这孩子。

「是,娘。」有些难为情,但皇甫烨还是张臂回拥着抱着自己的暖软躯体,露出难得展现于人前的依恋神态。

正当母子俩享受着温情间,帘帐突然掀起,一道白影未经通报便风风火火地闯入。

「皇甫……!?」目瞪口呆地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可比天仙的美颜再次被糟蹋得令人生叹,脸的主人甚至还嫌不够地伸手捏了把腿肉,一点也不顾「美人」应有的形象。

「铮儿,过来。」好笑地看着封铮瞠目结舌的呆样,萼妃放开抱儿的一臂向人招了招,她也很久没抱抱这孩子了。

人美,声柔,再加上帐中火炉炙烤得温暖,封铮受蛊惑地缓步上前,直到眼帘里映入另张熟悉不过的脸盘时才豁然清醒急忙逃开,白晰的脸蛋瞬间升起两朵红云,烧得可以。

可惜!母子俩同在心底叹了句,一个是目的未达可惜,另个则是为了没诓得人一道下海叹气,独他一个的话,日后这事准被封铮拿来揶揄。

「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就不给姨抱了。」

半是真半是装,萼妃带着几分幽怨地瞅着人瞧,她不禁怀念起以前那个粉粉嫩嫩的漂亮小家伙,每每只要说声抱就会张臂给人抱个痛快,哪像现在,用骗的都骗不来。

「萼——姨。」讨饶地哀了声,而后像似想起什么似地神情丕变,精致脸容上破天荒地露出几分慌张。

「皇甫烨,事情不太对。」早忘了人前该称一声十三殿下,封铮只想赶紧让对方知道他刚发现的事,「林子里有鬼,不只前头后头也是,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闻言,皇甫烨也是脸色微变紧皱起双眉,「说清楚点。」

「说不清楚!我又没笨到明知不对还逞匹夫之勇胡乱闯,万一被抓了谁来报信!」发泄似地吼完后,封铮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

他何尝不知不该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旦为真势态必然相当严重,敢打皇家主意的绝不会是傻子,看到他们这么大队人马还敢动手的就更绝非泛泛,所以他才会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我只知道这批家伙为数不少,纪律严明,我几次故意撩拨都没用。」

「……」眉拧更深,皇甫烨突然朝空唤了声「晓」,一抹黑影随即宛如幽魅般自梁上掠下。

「晨没有回报,可能是动上手了。」不待皇甫烨再开口,唤作晓的黑衣人已主动报上讯息。

「你让人跟着我?」这下子封铮终于晓得为什么自己能够安然无恙了,不是自己本事大也不是没踩着敌人痛处,而是有个褓母跟着护着保他这条小命。

润红的血色渐褪,封铮不知自己该向皇甫烨说声谢还是骂声可恶,这种让人用命换来的苟且偷安让他感觉很不好受。

「放心,晨很厉害的,打不过也该逃得了。」知道封铮脸色发白地在想什么,皇甫烨伸手拍了拍那极可能是被气得轻颤的肩膀安慰,另方面心底则迅速做了决断。

推书 20234-01-14 :满眼春风百事休+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