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自保比较重要,谁知道等会儿还逃不逃得掉——于是陈建宇走上前去,捞起姜子甫的领子就是一拳。
话说陈家的孩子们自小就学习各种实用的防身术,无事强身、有事应急,昨天的那种对手很抱歉还是打不过,不过这种睡死的对象,要打赢还蛮简单的。
于是,陈建宇把睡在房间一旁沙发上的姜子甫当成了绑架犯,狠揍了他两拳,最后还把他压倒在地上。还没睡醒的子甫表哥莫名其妙的在梦中挨上一拳,昏昏沉沉之中又被揍到起不了身,之后的整个早上,都很衰的在浴室里擦鼻血、敷药。
「唉……复原得快是很好,伯父,我看他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了……」
「子甫你的鼻子真的还好吧?还有流血吗?」
「还好,还有卫生纸吗?」
「请用。」
「噢,谢谢……呜哇!」抬头一看,拿卫生纸过来的居然不是伯父而是刚才那个痛打自己一顿的陈建宇,子甫表哥吓到直觉似的连退步。
只见陈建宇捧着整包的抽取式卫生纸,很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原来你就是陆羽的表哥啊,初次见面,常常听到他提起你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是个大帅哥呢!」
「啊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得十分勉强,看得一旁的人都冷汗直流。
昨天晚上陈建宇晕倒的事情,陆羽照例用些避重就轻的方式,将那两个怪人的事情说给陈建宇听。
于是故事从左护法和玉使的仇恨,变成连小孩子都能懂的风水师家族之间的爱恨情仇,从连姻不顺到工作纠纷,还有世代结怨等等,每次只有需要唬人的时候,陆羽才会深刻的感谢自己陪着老妈看了不少的乡土剧,这些剧情拿出来讲,还真有说服力。
「就是他们是我们家的仇人……之类之类的,真的很对不起。」
看着陆羽一直道歉,陈建宇吃着早餐的稀饭和酱菜,看不出来是有仔细听进去还是没有。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太生气,明明被打的就是他,却反而有些过于平静的感觉。
「噢,这样啊,那我了了。不过你晓得他们那两个人是要来我们学校做什么吗?超渡学长?」
「呃,我想应该不是学长吧。」老实说,陆羽完全没有看见陈建宇一直挂在嘴上说的那个自杀的「学长」到底在哪里,那个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有名啊?
只见陈建宇拿着空碗又要了一碗地瓜稀饭加酱菜,陆羽给他添过小菜,没过几下又给他吃了精光。胃口似乎不错的他,还问起泡菜能不能再多给他一份。
再夹上半碗的泡菜给陈建宇配饭,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陆羽,我要回家了,谢谢你昨天带我回来。」
「你要走啦?我送你回去?J
陆羽起身,却被陈建宇给一手拦住。
「不用了,这早餐很好吃,你去洗碗吧,下次再煮给我吃。我坐计程车回去,嘿嘿。」
带着贼贼的笑容,陈建宇就这么迳自离去了。陆羽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如果是陈建宇的话,应该是不会做出危险的事吧?只希望他不要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就好了,毕竟他是陆羽自休学以来,难得交到的一个新朋友吶。
「你不要担心我。」他这么说着,又恢复了一贯笑嘻嘻的轻浮模样,和陆家妈妈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完全不懂他的心情变化。这就是太聪明的人会有点怪吗?
陆羽也阻止不了陈建宇,只能乖乖照着他的话送他出门、看着他坐上计程车之后回厨房去洗碗。碗洗好的时候,走出厨房的陆羽,顺道拿了纱布跑去表哥的房间。
第四章
表哥看起来不是很好,至少比昨天晚上来得差。
其实他昨天晚上为了观察陈建宇的状况,几乎是整晚没睡,好不容易凌晨的时候才小小休息一会儿,竟然就被打到鼻血流得满手都是。
现在子甫表哥窝在棉被里头补眠,血是已经止住了,不过换纱布只是陆羽吵醒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表哥醒醒——」
陆羽伸手推推睡昏在床上的表哥,把他给叫醒。表哥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耳边模糊地只听见陆羽不停的间道。
「表哥,你的符纸放在哪里啊?借我一点好不好?」
「你要符纸……做什么?」
「你不要管啦,借我一点就好了。」
「……在……右边抽屉里。」
被陆羽又摇又哄的,还被他动手换过脸上的药布,没睡醒的表哥只觉得鼻子上又凉、头又晕,只想要赶快窝回枕头上睡觉,随口便答应了。
「哈哈,表哥谢啦!」
拉开表哥书桌的右边抽屉,果然有一整叠已经画好的符纸,还有另外一叠的半成品、空白符纸……里头还放着几支自来水墨笔,陆羽顺道捞走一只。
这墨笔是式族因应族人们的大量需求而特别找厂商定做的——自来水珠砂墨笔,毕竟式族人用符的机率颇大,一天到晚要在那边准备什么珠砂毛笔的实在麻烦,就算在家里画不麻烦好了,万一外出要用到可就糟糕了。虽然用手画也是一途,只是成品实在不那么漂亮,万一画坏了,等于功亏一篑。
后来有这种墨笔之后,画符这种事可就简单多了,虽然老一辈的觉得这种东西太不正统,但年轻一辈的术士们,可是人人都用得很开心。
拿着半叠半成品的符纸还有半叠的空白符纸,陆羽开开心心的回到房间里,还把白鹫赶出去。
「你去客厅看电视,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情呀?」
白鹫还没来得及说「我能帮忙吗?」就被陆羽给丢出了房间。然后陆羽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拿出堂哥昨天传过来的范本——动手照着临摹了起来。
昨天堂哥说,普通的符咒要画符的人够力,才能发挥效果。如果是一般人照着画出来的东西,就算有影印那么的像,程度也只有三脚猫那样的效用。
『不过陆羽你听好,符咒上头的图都有一个主干,也许是字、也许是图什么的……符就沿着那个主干发挥各种的效力。主干就好像电池一样,可以装在各种东西上面,所以说呢……
我这个人的灵感很差,可能比你这个没修行的人还要差上许多,因为我这方面的天赋不是很足,都是靠后天修行而来的.难免会有一些先觉性的差别在。所以有些符我根本画不出来,这个时候,我都请能画的人,替我把符的主干画好,一次画好很多。然后我就能自己把剩的地方加上去,变成我要用的符。』堂哥这么教导道。
陆羽拿出堂哥所示范的图,放在一旁对照。
堂哥所传给他的基本图型,是「唤西风」的练习咒符。这张符中间是个兽状的象型文字,兽口之处写上西风的隶书字样,下头再补上施咒人的姓名还有给神明的请愿。
以此象型文字为基础,这符中间的兽状文字便是此符的主干,兽口之处的隶书可以自由改为「东风」、「南风」、「北风」,因此可招唤四方之风。堂哥的意思便是,他请人画好这符上的兽状文字,待有需要用上之时,自己再填上四方之风的名号即可。
现在陆羽手上所拿到的半成品的符纸,都已经将主干全部画上了,那是式族中每个用符的人都会有的习惯,屯积几大叠已经画好一半的符纸,以免哪日需要急用,应付不暇。
而照堂哥的说法来看,倘若陆羽拿了姜子甫所画的符来使用,效果肯定不及姜子甫本人所用,但也肯定比陆羽自己从头画起来得强大许多,这其中有着折衷的程度存在。
但堂哥也慎重的指示道,照陆羽这样初学者的使用能力来说,最多只能使用防御的符咒,千万不能拿姜子甫平曰所用来攻击的符咒使用,不然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这个要画在这里……嗯……」
一笔一划小心的在符纸上临摹了起来,陆羽第一次这么用心的画起符来。他以前只偷过老爸架子上头的符录,学着里面的图样画过几笔三角猫的符咒,用来帮忙被碟仙缠身的小学同学抽身而已。而且那一次帮忙被发现以后,还被老妈给骂得半死……平日他防身用的也都不是什么正式的法术,但这次不一样,红色朱砂笔缓缓的在黄色薄纸上画过,紧张的感觉不断浮现,心念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会有这样的干劲,陆羽也深感意外。也许是他实在是太讨厌那个黑衬衫的阮家男人了,另外就是每当想到自己居然在那个女孩面前出糗,不管怎样他也想要把劣势给扳回来。
那个女孩……叫着那个黑衬衫变态男「哥哥」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她,陆羽就觉得自己的屈辱感彷佛增为双倍。
陆羽想了很久很久,却理不出个头绪来,事后回想起来时只记得,在自己看到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阮家女孩之时,有种愣住的感觉。整个人就呆站在原地,眼神直直的往她的身上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他身后还挡着一个阵建宇,前面站着一个恨不得杀他为之后快的阮家男人。
现在的陆羽只知道,自己听着阮家的故事、看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却不停的想为那个女孩子说话。
真的很奇怪的感觉,其实她是无辜的吧,她完全没有想要攻击我们吧?
拼命想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阮家也应该是有好人的。
这么想着,陆羽手里画着符咒的动作、又更加快了些。
「我去上课了——」
「慢走啊,白白。」
「嗯!」
提起背包,白鹫一如往常的准备去上社区大学的手语课程,身为式神的白鹫,在出生的时候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而无法正常说话,当时的白鹫深深为自己的声音而困扰,不能顺利的和身边的人沟通——特别是自己的式主陆羽,那时的他显得格外的焦虑。
于是在讨论之下,家里的人打听到某所社区大学,里面有教授手语的课程。
白鹫虽然在说话方面有些问题.但听和看是完全正常无碍的,于是陆家人便送白鹫去上这个课程,希望他能早日解决沟通上的问题。
有好一阵子陆羽也很认命的跟着学起手语,虽然他不怎么会比,但读的方面至少要看懂白鹫在比些什么。学了一阵子后两人都小有斩获,陆羽虽然不会陪白鹫去上课,不过手语课的学生都是些喜欢手语、或是生活中有需要用到才来学习的人们,他们对白鹫的困难都很认同,也给予白鹫许多的友情与帮助。
很少能接触到外人的白鹫,在手语课里交到了许多的好朋友。一个星期上一次的手语课,是白鹫除了待在家里以外,其它最开心的时间。即使是白鹫已经能够顺利说话的现在,白鹫还是和以前一样照常的去社区大学上手语课,这个课程带给他的意义,早已不光是学习手语而已。
因此当白鹫被陆羽从房间里头给赶了出去之后,吃完简单的晚餐之后,他也只能闷闷地自己去上手语课。白鹫虽然已经会开车也会骑机车了,不过家里的车平常老爸上班要开,陆羽又很小气不喜欢车子被他给骑走。虽然偶尔陆羽也会骑车载白鹫去上课,但陆羽不载他的大部分时间,白鹫都一个人转公车再搭捷运去学校。
拎着课本和笔记,呆呆地在教室里坐了下来,今天的白鹫满脑子又是被陆羽给嫌弃的难过感觉。没精打采的上起课来,很快的就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下课的时候,白鹫的同学宛菁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问起白鹫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鹫,你怎么没有精神,没有睡好吗?」
宛菁是住在附近的大学生,因为参加手语社的关系才会到这里来学习,算是白鹫认识最久的同举。
「唔,我有睡好呀。」
「可是你看起来很没精神耶,心情不好厚?」
的确是心情不好,一想到陆羽已经一整天都不理会自己了,再加上之前的冷淡,白鹫的心情说什么也好不起来。
为什么呢?陆羽平常不理会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就连工作的事情都不要自己帮忙,真的让人觉得很不安心吶。听说最近陆羽又在做危险的工作,昨天就连他的朋友都受伤了,陆羽还是一点都没有要自己去帮忙的意思。
听说是碰到了阮家的术士而遭遇到了危险,但在危险的时候保护式主,这才应该是式神的工作啊!难道自己真的是这么没用,就连帮忙都不可以?也许自己根本就被当作扯后腿的,所以陆羽每次才会说:「叫白鹫不要来烦他」。
真是太伤心了,这样的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是陆羽又不准他去学习咒术……唉,该不会小羽根本就觉得,就算让自己去学也没有用?
「白鹫,你怎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啊。」
「啊,对不起。」
「干嘛道歉,没关系啦。你心情这么差喔、那等等下课要不要去逛逛?去夜市吃点东西?」
「好呀,小瑕应该会想吃爱玉。」白鹫听了笑道。
离学校大约两站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观光夜市,下课的时候,有时家里的人会叫白鹫顺便带点消夜回来。不过那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白鹫的能力很容易受到影响,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白鹫不会主动经过那边。
只是现在想要散散心,不想要想那么多的事隋,去那种热闹的地方放空心思一会儿倒也不错。而且买点零食回去的话,大家应该会很高兴吧!记得老爸上次说想吃电影院前面卖的烤鸭夹饼……白鹫数数钱包里的零钱,打算多买几个回去。
「好哇,我们去买烤鸭夹饼,我还想顺便买甜甜圈。」宛菁开心的笑道,于是下了课之后,两人便散步走往夜市,边走边聊起天来。
式族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向外人说明的,白鹫在陆家的身分,对外声称是母亲家里的远亲,现在因为某些缘故暂住到台北的陆家。如果有人问起白鹫以前住在哪里,他就会随意的避开话题,不过白鹫认识的人也不很多,隐瞒起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像宛菁也只晓得些大概而已,另外知道的还有白鹫常常担心自己被陆羽讨厌的事情。
其实她认识白鹫的这段日子里,真的觉得白鹫是个很单纯的好人,总是劝他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太在意——她才不相信像白鹫个性这么好的人,会到处被人家讨厌哩。
「绝对是你多心了啦,别想太多。」一路上,宛菁都不停的安慰他,让白鹫感觉温暖许多。
「嗯……」
「欸,我带你去吃好料的,是地头蛇才知道的好店呦!便宜又大碗呢。」
「是什么店呀?」
「路边摊的寿司店啦,开在那边的巷子里,那里的味噌汤超好喝的又很便宜,一碗才十五块耶,寿司也是超便宜的!」
「可是我不能太晚回去。」
「没关系啦,坐一下就好了。我顺便帮你想,要怎么应付那个老是欺负你的陆羽呀!」
「他没有欺负我啦。」
他的话似乎被宛菁给误解了,听到陆羽被说成是欺负自己,着实还真让他感觉有点伤心。
宛菁笑闹着拖着白鹫一路走过人挤人的夜市马路,折了几个大弯之后,还真的找到了一家开在转角的日本料理店,店面小到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可以站在里头忙碌,不过周围的骑楼走道上摆上了十几张的折叠桌,每一张几乎都坐满了人。
看起来真的不错吃的样子,宛菁开心的向老板点起了菜,问白鹫要不要吃章鱼色拉,白鹫看着整排的菜单不晓得上面的菜究竟是什么样子.想了一下之后干脆请宛菁帮自己点菜,自己先去占位置坐下。
「咦?」
才坐下没多久,东张西望的白鹫,惊讶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而手里拿着珍珠奶茶的两人组,也吓了一跳似的往白鹫这边看去,随即挥了挥手打起招呼,一面跑了过来。
「这不是白鹫嘛!」
走过来的人.是昨天还住在陆家一晚的陈建宇!这时他身边还多了一个白鹫从没见过的斯文男人。陈建宇兴奋的叫道,椅子一拉便在白鹫的身边坐了下来,和他攀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