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表哥,我看见阮家的人了。」
「没有过来的话就别管他们。」
「好。」陆羽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行动,是昨天出现过的一男一女,可是今天他们见到自己,并没有直接过来挑衅。
是因为见到表哥的关系吗?这次他们不敢靠过来了?表哥看他们没有靠近,自然也没有要反击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想尽快把事情做完。芙儿和柔儿已经在向周遭的草木打探讯息了,如今只需要再拖点时间。
看来阮家还没有找到那个戒指有关的线索——要不怎还会在这里待着?这么想就安心了,转头看过已经进入状况的表哥,陆羽却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奸像没有这么单纯,阮家的人会这么简单的因为表哥在这里的关系,就不上来打一场吗?
再次紧盯住占在远处的那对男女,陆羽很肯定那个女孩子早就看见了自己。突然间,他发现那个女孩子挽住了他哥哥的手,远望看不清楚,但似乎是在拉扯。听不见他们那边的声音,但很明显的,女孩似乎是想要阻止她的哥哥做些什么。
他们是怎么回事?
夜晚很暗,虽然四周的路灯照得很亮,但就陆羽的视力来说也是极限了。他皱起眉头想要更靠近一点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算算从楼梯走下去的距离,就算那男人跑过来,自己也还来得及跑回表哥身边。
「表哥我去看看。」
「小羽,你不可以过去!」
「安啦……」正转头过来,想和表哥说没关系的时候,回过头来的景象,却让陆羽吓了一跳。
一个全身像是包在白色斗蓬里头的小老人,哗地一声从陆羽身边的树上跳下,他伸出手往陆羽的身上捉去,还来不急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陆羽纵身往后一跳,但那小老人的手脚却伸得出乎陆羽意料之外的长,只见那小老人身体上长着一个小孩似大小的头,手脚却似大人般的灵活,而且不合比例的过长。
刷地一声,陆羽便被他给擒住了肩膀、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对方用力一甩,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整个人摔出去,没料到这小老人并没有这打算,反而用力的将陆羽环抱在自己的胸口,那双枯骨似的细手却力量惊人,简直像锁链一样的捆住陆羽的身体,受到紧压的胸口一瞬间甚至无法呼吸。
「哇啊!」
「小羽!」
陆羽被那怪人给捉住的瞬间,表哥手中的符纸也跟着飞了出去。不愧是经验丰富,一路靠着实战打出名声的强手,那自表哥手中脱出的几张符纸瞬时化为半透明的狼状式灵,嘶吼着往那白衣老头的身上咬去。
但白狼没有咬着那白衣老人,那老人的身影在式灵扑上的那刻竟然硬生生的退后了数尺,完全看不出他的动作究竟是太快,又或是用了什么术法。见他一翻一弹,动作轻盈万分,和表哥掷出的式灵距离是越拉越远,简直如同飘动似的直直飞往那阮家兄妹的方向。
原来那站在远处的阮家兄妹一开始便没有要接近两人的意思。他们早就打探到式族会派出姜子甫这个硬派的打手,先别说姜子甫和左护法同是姜系的族人,姜子甫根本就是左护法的直传弟子,这虽然对阮家来说,若是能打垮姜子甫,可比乱打那些式族杂鱼更来得痛快万分!
只可惜认清事实,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姜子甫——别忘了左护法本身就是对付阮家的专家,姜子甫又是他在阮家居住多年之后才教出来的强打手,就算是带着阮家剩下的三只玉兽全上的话,说不定还打不赢带着式神的姜子甫。
但要是就这么因为害怕姜子甫而不对他下手,阮家哪咽得下这一口气?原本计画要兵分二路堵死姜子甫的去路,再慢慢的和他斗,好运的是姜子甫这次竟然带了一个小喽啰过来——式族的小家伙,看起来挺弱的,当然战略也就随之改变,原本要埋伏姜子甫的玉兽。转而捉走陆羽当作人质。
姜子甫一眼便看出那穿着白衣的小老头是什么来头,他便是阮家的四方镇宅玉兽之一,震魄。这只阮家的玉兽年纪非常大,早已习惯化为人形的生活,震魄的原身是阮家所使的四种玉石之中的白玉髓,是完全以速度取胜的使魔。
其实震魄的力量,普通人要打倒他不是太难,但至今千年,还没有人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啧!」表哥叹了口气,小羽居然就这么被捉走,实在是自己的一大疏忽。一开始没有预料到震魄这样的角色会在这种场合上现身,完全他是过于轻敌所致。
但念头一转,这次小羽讲不听话硬是跟来,让他吃点苦头倒也下错,也算是个难得的经验——反正有自己在,随意和他们打个三招后再救回小羽也没差。就算震魄很强,但也不是没有制住他的办法。
不慌不忙的在指间夹满符咒,正打算把狼群招回来好多玩几招的姜子甫,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非常结实的爆炸声响。磅的一声,从阮家人那边所传来。
「怎么回事?」
「大哥!」
远处响起了女孩子的尖叫,爆炸的方向是刚才陆羽被捉走的地方!一阵浅浅的沙土扬起、短暂的遮蔽住远处的视线,姜子甫不敢大意地往前走去探看,干脆顺势让狼群趁着这声爆炸往前冲去。
狼群的身影随之隐没在夜色之中,接下来传来了嚎叫的吼声,尾音拖得漫长恐怖。那是姜子甫熟悉的声音,狼群想必已经完成了任务,于是满足的吼叫了起来。
烟雾散去,令姜子甫感到惊奇的却是倒在地上的两人。陆羽看起来没有大碍不说,但他竟然反过来将那个玉兽震魄给压制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疲惫的他见到表哥跑了过来,还不忘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第五章
昨晚陆少悠教给陆羽的符咒……水符,是结界咒的一种,功能非常的简单,使用的时候如同一层水幕将使用者团团包围,来达到阻隔的效果。但这层水幕不是普通的水流或雾气那么柔弱,而是使用高压将水压成极薄的一层,再让极高压的水产生快速流动,最后产生如刀刃般强力的水膜做为保护。
除了用来做物理上的防御之外,实用时的技巧便是将此强大的水结界集中做为单点突破,原本威力强大的水流在一瞬间集中于一点住敌方穿刺而去,别说是物理上的防御了,就算是法术所构成的结界,可能都经不起这集中的一击。
倘若使用到收放自如的程度,术者还能在自身周围同时布下数层的水幕结界,兼顾攻击与防御。可惜这招只适用于近身战,毕竟这种强力的水压一旦离开术者太远,效果立即以倍数削减。而且此种结界光用肉眼就能辨视,一旦敌方看见术者身边布上这种结界,不可能还会如愿的近身让人攻击。
「不过,小羽你记得,招式都是人创的,每招都有破解的方法,但不代表每一招都不能用——当然是要看你的用法如何。只要用成功了,再怎么强的破解法都来不及救。」堂哥很认真的如此教道,陆羽也专心的听着。
「你知道你明天的敌手是谁吗?」
「一男一女,好像是兄妹吧,男的很凶,女生看起来好像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那好,我和你说,阮家有四方镇宅玉兽,水正好能克他们的属性。四只玉兽的其中一只已经死了,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被左护法杀死的那一只。剩下的三只,我猜他们会带一到两只来,至于会带出来的两只,肯定是我想的那两只。」
「阮家的玉兽都是人形,这个我们先不管,你明天要和姜子甫一起过去,我想你不会笨到去找他们单挑。对方是兄妹的话,女方又没有要攻击的意思,那我们的敌人就只剩下半个。」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男的要保护他妹妹,所以只剩一半的心力能和我们对打吗?」
「答对了!你太聪明了。半个阮家人要对付姜子甫,他们也不是笨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呢,要怎么替自己增加对付姜子甫的筹码?」
「从我下手?」
「对,就是从你下手,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这是事实。反正小羽你一定会被抓走,就先做好准备吧!这个结界就是重点。它的引爆时间很快,几乎只要丢符就能完成,所以如果他们靠近你的话,就有得玩了。」
堂哥言下之意,便是要陆羽在自己的身上准备好大量的水符,只要阮家人一靠近就将之引爆,第一层架起结界的时候,水结界的力道就足以将阮家人自身边弹开并给予重击,若是动作够快,幸运的话,第二击就能将对方打倒。
「对方如果要抓你的话,一定会派速度较快的玉兽出来,速度快的对手通常防御力也相对的低,近身战会非常吃亏。但如果他要抓你,就一定要碰到你,这是极好的赌注。」
「这看起来很难,真的来得及学吗?」
「安啦,别忘了我们式族最擅长的就是结界咒。我们族里的对打永远是以守为攻,不是因为我们的攻击比别人弱,而是因为我们的防守能力比其它人来得强太多了,就算只用防御也能打倒对手。这不是弱而是发挥优势,算是我们族里特殊的天分吧。」
「你就算放弃所有的防御只专注于攻击,防御力还是和他们差不多,所以你就尽力去攻击就好了,再说我们式族的血缘就算再远,终究还是亲戚,你用血亲所画的符来攻击,力量也会强上许多。要一天学成的话,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只是?」
「以你的体力,我猜只能引爆一次。时机算好的话,就用力给他爆下去,后面丢给姜子甫去顶就好了,反正有他在死不了,不要受伤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好,我试试看!」
「加油喔,晚上等你的好消息!」
堂哥大笑,还说晚上要叫披萨和亚渝一起庆祝。
「哈哈……」
「小羽你没事吧!怎么搞的?」
听见表哥大声的叫唤,陆羽深呼吸了一口气。果然正如他和堂哥所推演的一样,完全命中了!陆羽心里的痛快真非言语所能形容。在出门之前,陆羽便在自己的外套袖子底下贴满符咒。这放符的位置是学表哥的,表哥平日也习惯在袖口内缘折上几张符咒,就算只剩下单手可以使用,也能够将袖口的符咒快速丢出,以减少伸手进口袋拿取时的危险。
加上一开始就预料会被对方挟持,想必身体和手都会被捉住,于是陆羽在双手被按住之时手背一翻,便捏出水符引爆,效果比想象中更加惊人。陆羽于是趁胜追击,拚着剩余的体力连续引爆第二次,那个白衣老头终于被震得摔了出去。
狼群已经早表哥一步将陆羽和震魄给围了起来,不远处的阮家兄妹虽然也想冲上前去,但碍于姜子甫的式神,硬是被挡在外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倒在地上的玉兽干瞪眼不说,守住最外围狼群直接就往他们的身上攻击咬去,逼得他们张开结界站在原地防御。
阮家的结界不似式族那么的灵活厉害,被一群式灵层层围住之时虽挡得住,却也被钉在原地无法脱身。姜子甫走上前去,一看见陆羽的袖口下露出的符纸,立即明白他在乱来些什么。于是让式狼稳稳咬住那个叫做震魄的老头,姜子甫往他的身体四肢上头各贴上一张定身符后,他才和陆羽说可以起身了。
「你的胆子真大,这是陆少悠教你的对吧。快起来别坐在人家身上,这位是阮家的玉兽,震魄。」
「哈哈……表哥你怎么知道是堂哥教我的?」
「那当然,他用的符还不都是我帮他画的?这招也只有他用得顺手,不过你用起来倒也不差,破坏力不小呢。」
检视着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玉兽震魄,陆羽发现他的身体虽然受了伤──真的是如同玉石那般裂开那样的痕迹,骨头与血肉的伤口之下不流一滴的血,反倒是浮现出白色玉石的乳白色光泽,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反倒像是个碎裂的石膏像。
『你们这些该死的……』
震魄即使已经被打倒在地,仍然痛苦的对着两人嘶吼。陆羽对他哼了一声,只要想到昨晚阮家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们打倒在地的事情,就感觉十分不屑,虽然这家伙不是昨天动手的人,不过既然都动手攻击自己了,那给他一点教训倒也爽快。
躺在地上的玉兽动弹不得,只能和陆羽怒目相视,而表哥则是又扔出几张符咒,在狼群之中又加进了新的狼群,这一整群的数量差不多快要近二十来只,而且从刚才仓促召唤到了现在,所有的式狼都已经从半透明化为真正的实体,身上还燃上了表哥所使的净火,朝着将自己锁在结界之中的阮家人怒吼,样貌凶猛万分。
而那个女孩子──昨天企图帮助陆羽他们的女孩,此刻也在结界之中,被那个黑衣男子给挡在身后保护住。她皱着眉头看似相当不满,倒是护住她的兄长已经一脸杀气腾腾。
「你这混帐!快放开他!」
那位昨晚带头挑衅的黑衣男子,如今位居劣势,但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击倒在地,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才不要哩,放你出来还得了。」陆羽嫌恶的说道,不忘顺便整理一下贴在袖底的符咒。
「我绝对要杀了你!」
男人越骂越凶、越骂越狠,表哥的式灵也随着男人的愤怒而越守越紧。不晓得表哥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两人,只见表哥往前走去,却对那男人置之不理,反倒是直接和那女孩子讲起了话来。
被困在结界里的女孩子,看起来情况虽然危急,却淡淡的对着姜子甫一笑,脸上完完全全没有慌张的神色。
「瑾青,你怎么在这儿?我昨天没看到你。」
「我躲起来了嘛……」女孩子眨眨眼睛,细声说道。「好久不见了,舅舅。」
「好说。」表哥笑道。
「舅……舅舅?」陆羽听到两人间的对话,看看表哥、又看看那个被唤作瑾青的女孩子,脑袋里震惊到一片空白。
「表哥,她到底是……」
「呵呵,小羽你昨天有见到她?看来我是想错人了。瑾青,麻烦你──」
「也好,大哥,你先退下吧。」
瑾青拍拍挡住自己的黑衣男子,但男子仍旧咬牙切齿不愿听话,「辰砂,下去吧,我和舅舅聊聊。」
直到瑾青开口唤出那男人的名字,男人才硬是忍下了怒气,将结界给撤下。在男子撤下结界的当下,姜子甫的式灵也渐渐消失,只留下几只看守倒在一旁的震魄老头子。
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柳瑾青,虽然是阮家的人却不姓阮──不姓阮的原因和式族差不多,族里都不止有一个姓,但阮家是嫡系的长子长女才能够姓阮,其它的族人便全部姓柳,阶级透过姓氏,相当的分明。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令人意外的,她竟然是姜子甫的侄女,也就是说,她是左护法的孙女!
当年左护法在十几岁时,便在阮家留下了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同样也都在十几岁那年就结婚生子,因此才会造成左护法现在虽然只有五十几岁,却有一个十几岁的孙女。
姜子甫和陆羽严格说来和瑾青的母亲是同辈,因此瑾青要唤姜子甫为舅舅。她的身上同样也流着式族的血,和式族的人接触得也比较多,也难怪对于式族没有那么深的恨意。
「舅,辰砂他们听到式族的人要来,所以就都跑来了,你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倒是你,最近过得好吗?」
「最近有点忙呢,在考虑要不要念高中……」
表哥和瑾青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聊了起来,两人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陆羽不晓得的,是左护法在离婚之后,阮家的人很强硬的不愿意让他见到孩子与孙子,因此好一阵子都是由身为侄子、年纪又和女儿相仿的姜子甫去探望。
虽然一年也才见个一次面,但瑾青对于自己从未谋面的爷爷以及式族的事情都相当的好奇。也许是她出生得晚,对于当年玉兽死去的事情,她没有沾染到族里的恨意。又或许是她的个性原本就非常的柔和,一开始就不愿意去计较些什么。
辰砂接到这件案子后不久,瑾青便听闻式族的人也会出现的消息。她心想不妙,于是硬跟着来了台北,果然不出她所料,辰砂他们摆明就是来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