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错对吧,恐怖片里的凶杀案往往都挑这样的地方发生。”戴维把他推下车,搂着他的腰往里拽,“放松点宝贝儿,只是开个玩笑。”
铃声刚响起,门就被用力拉开,开门的男人似乎等待了很久,用极度不耐烦的口气骂道:“该死的,你又迟了半个小时!下次你再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的话,我就拿枪在你老二上轰个洞让你永远也用不着它,我发誓!”
男人咆哮完,怒气冲冲地瞪着戴维。
门里面有人讪笑起来,“可怜的奥维尔,每次轮到他出门找乐子的时候,妓女们都下班了!”
“闭嘴!扎克!”奥维尔恼羞成怒地回头喊道。
戴维耸耸肩,“下次我会注意时间。”他敷衍地说道,推开挡在门口的大个子往里走。今晚他一点也不想在无聊的斗嘴中浪费时间,怀里还有一顿可口的大餐等着他去痛快享受。
坐在沙发上讪笑的黑发男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看看,他逮住了只金毛小猫!真漂亮!味道怎么样,戴维?”
“吃完我会告诉你的。”戴维刻意忽略对方“一起分享”的手势,拉着杰森上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里面布置得相当舒适,该有的东西全都有,看起来他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杰森扫视了一圈,心想。
对方迫不及待地把他推上床,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
“等一下!”杰森叫道,“下面那两个是什么人?”
“没什么,是我的朋友,不用管他们!”
“可他们让我觉得紧张!我从没见过那么凶狠残忍的眼神,好像要把看见的东西活活撕裂了似的!”
“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宝贝儿,别这么神经质!”戴维不耐烦地说道,“我花钱不是让你到我这儿来寻求安慰的,张开腿,婊 子!”
杰森别过脸,看见桌面上放着个威士忌瓶子,里面还有小半瓶液体。“让我喝点酒行吗,那会让我的神经放松点儿。”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身上的男人。
对方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爬起来去拿酒瓶,“今晚你最好能让我满意,不然我就把瓶子从你下面塞进去!”
杰森接过酒瓶,刚倒进嘴里就“噗”的一声喷出来,呛咳不止:“天哪……这酒放多久了?”
“坏了?不可能,这是前天刚开的!”戴维拿回瓶子喝了一口,“我没觉得味道有什么不正常。”他三两口把酒喝光,朝杰森危险地眯起眼,“看来你需要的是另一种饮料,待会儿你得一滴不剩地全给我吞进去!”
“是吗,”金发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确定你还能制造得出那种‘饮料’吗?”
戴维愣了一下。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侵袭了他的大脑,他忽然反应过来——酒里被下了药!眼中看到的一切诡异地扭曲了起来,如同缓慢旋转的万花筒,各种声音像隔着重重水幕无法传进耳朵,浑身的骨骼似乎失去了重量……感觉自己的神志如何一点点丧失是件恐怖的事,心急如焚却无法控制,任由身体瘫软成泥。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那个无法解决的大麻烦会是什么,但从没想到会是他带回来的一个男妓!最后的一刻他看见那个金发男人的脸,俊美的五官在晃动的阴影中仿佛一只龇着利齿的夜兽,绿色的眼睛里沉淀着黑暗的气息,却又肆无忌惮如午夜绽放的太阳……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会以为他只是个男妓?
杰森光着脚走下楼梯,打开厨房的冰箱,翻出了几罐啤酒和一袋面包。
“你在干什么,小美人?”身后一个声音忽然道。杰森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抬起身子,就被对方一把抱住腰身,两只手交叉在背后,脸朝下按在旁边的餐桌上。
“高度刚刚好。”那人满意地说,急迫地扯开他牛仔裤上的拉链,把裤子褪到脚踝。
杰森听出来了,是沙发上那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半边脸颊几乎全被狰狞的疤痕覆盖,这使他看上去就像幅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的电脑合成图,令人印象深刻——他记得门口的大个子叫他“扎克”。
“放开我,扎克,你把我弄疼了!”杰森扭动着肩膀叫道,“我的胳膊要脱臼了!”
“告诉我,你下来干什么,我就放开你。”
“不干什么,就是想找点吃的……噢,轻点儿!”
“戴维呢?”
“睡着了。”
身后的男人发生一声讥讽的笑声,手上松了把劲,“他满足不了你,对不对?他满足不了任何人,哈,所以他把气撒在那些妓 女身上,因为其他男人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但是他不行!” 他一手摸到了杰森的胯下,抓住了他的性器,“别管那个废物,我来喂饱你。”
“可是戴维警告过我,他说他付了钱,所以我今晚只能属于他,如果我敢去招惹别人的话……”杰森为难地说,“你们已经有玩具了不是吗,戴维说你们应该知足点……”
“操,那个婊 子养的!他倒是会拣新鲜,把半死不活的丢给我们!叫他滚到地下室去,反正他也硬不起来,跟那条死鱼倒是挺相配的!”
像被人猛地在胸口捅了一刀,杰森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他的心就像被狠狠剜下一块似的剧痛着,令他喘不过气来!异物进入后穴而引起的撕裂感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紧握住右手中的物件,头脑却像被冲击到极致一般出奇地冷静下来。
他冷静地等待着,直到身后的男人松开禁锢他的手,扶着他的腰身更加贴近自己——然后猛然转身,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冰锥刺进对方的心脏!
他刺得非常深,几乎把对方钉在了冰箱门上,看着那个垂死的男人无法置信地大睁着眼睛,从张开的口中涌出一条条血沫——他的生命只剩下六到十二秒,随着心脏肌肉的痉挛与弹跳无力而消失在逐渐静止的血液中!
“这跟报应或是正义什么的无关。”杰森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别露出这种恐惧的眼神,扎克,这是你自己选择走的路,杀人,最后被杀。”
前往地下室的路上杰森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大个子奥维尔出门找乐子去了,门钥匙是在扎克的身上找到的。
当他用钥匙开门时,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是个幽深阴暗的空间,空气中湿漉漉的,充满了一种奇怪难闻的气味——如果将血、精液、陈腐的食物和潮湿的墙壁放在一起好几天,混合出的大概就是这种味道。
杰森的呼吸仿佛停止了好几分钟,他咬了咬嘴唇,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惨测的青白色光线顿时填充了整个空间,然后他看清了房间深处的情景,他的心脏像被电击一样狠狠抽搐了一下,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紧闭上了眼睛。他的双脚像梦游般轻飘地走过去,伸手抱住了躺在角落里的男人。
那人曾经温暖的身体如今冰冷得像具尸体,身上好闻的柠檬水的味道也变成了血与精液的腥膻味,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浑身是伤,衣服被撕成一条条的碎片,紧闭的双眼在毫无生气的脸上深陷进去。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这个原本温文而俊朗的年轻人在短短的两周内像脱了层皮,几乎可以听见生命力在他的肉体上迅速枯萎的声音。
“西蒙……”杰森手忙脚乱地割断绳子,把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不停呼唤他的名字,他怕他一闭上嘴,眼泪就会忍不住滚落下来。
怀里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美丽的浅蓝色眼睛变成了一片涣散的空白,过了很长时间才一点一点集中了焦距,“杰森……”他在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用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杰森抱住了他的肩膀,只觉得嘴里发苦,舌头像粘在上颚上说不出话来。这是个怎样的人啊,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和折磨之后,平静地和他打着招呼,仿佛是一次咖啡馆里的邂逅,仿佛在加诸他身体上的一切伤害都不能触及到内心深处。他的眼睛依旧是毫无污染的清澈,仿佛那片浅蓝的水面下始终燃烧着小小的火苗,微弱,却温暖……他还好好地保护着自己的灵魂,不因为任何外力的侮辱与损害留下丑陋的痕迹。
“别这样看着我,杰森,我很好……”他轻声说,“我一直记着你说过的话,你说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你舍弃全部去保卫,它就会让一切伤害显得微不足道……”
杰森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是的,亲爱的,现在那些伤害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深吸口气,抬起脸,望向天花板的某个角落,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来。他小心的扶住西蒙的背,试图将他整个抱起,但对方用一个“让我自己走”的眼神温和地阻止了他。他只好改架住他的腋下,慢慢搀着他站立起来。
这时候,他们仿佛忽然听到了门外有什么声响,正气势汹汹地由远及近而来!杰森与西蒙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惊疑与惧色。
沃伦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后座上,车内空间宽敞到奢侈,他的面前摆放了好几台监视器,屏幕从不同角度切换着画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看着杰森被一个男人搂着进了大门,他们上了楼梯,滚到卧室的床上,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男人倒下时脸上不甘而又迷惘的神情,以及杰森脸上不以为意的漠然表情。是的,这才是那个金发男人的真实内心——他的眼中时刻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热情,像个孩子般纯粹的热情,同时也是天真的冷漠,他对伤害的迟钝并不是来源于抵抗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漠视它们!他以对等者的态度漠视它们带来的屈辱,像站在一台永不倾斜的天平之上,而当他必须要以同等的手段去伤害别人时,他同样能毫不手软。
“要动手吗?”手下必恭必敬地低声问道。
沃伦摆了摆手,示意接着往下看。当他看到杰森把另一个男人钉死在冰箱门上时,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
这股笑意在他看到杰森望向地下室天花板角落的那一眼时消失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摄象机镜头、穿透了无数有形与无形的物质,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向他的胸口!那眼神中满满的怒意与恨意撕裂了空间,毅然决然地切断了与他之间任何温情的联系——他无奈的微笑、委屈的抱怨、郁闷的眼神、带着撒娇味道的抗议……他们曾经亲密的接触、相拥而眠的小小安宁与温暖——一切都被这个眼神彻底割得粉碎!
沃伦突然心中慌乱起来。在他那从来不曾考虑过别人想法的大脑里,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们之间再不会有希望了!
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像是个错觉。沃伦僵硬地抿了抿嘴角,熟悉的温度又渐渐回到他的心底——一种冰冷到绝望的温度——这才是正常的我,他恍然,在脸上绽开一朵优雅而平静的微笑。
“可以收网了。”
直到他的部下踢开了地下室的门,他仍然静静地坐在车上,欣赏杰森与西蒙脸上惶惑不安的神情。
手机忽然响起,他按下接听键,手下惊愕的口气划破了车厢里的宁静:“老板,地下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那么屏幕上的杰森与西蒙又在哪里?
沃伦挑起眉,转头对身旁的手下说:“给你五分钟,查清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那人失声叫了起来:“时间差!他们早就知道房子里安装了摄象机,并且事先动了手脚!屏幕上看到的比现实中早了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沃伦冷冷地说。
“他们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逃走了!”
沃伦沉默了几秒钟,“……干得漂亮,杰森。”他柔声说。
28
麻醉药效逐渐消退之后,西蒙从一片浑浑噩噩中睁开眼睛,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期。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墙壁上有点泛黄的壁纸和天花板上那盏廉价的玻璃灯才从通过他的视觉神经传递到大脑,他轻轻吐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黑暗残忍的地狱中出来了,这个认知令他的心脏以一种难以承受的频率颤栗着。被单上残留着洗涤剂的柠檬清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还活着。”
“而且看上去好多了,感谢上帝。”坐在他床边的金发男人说,“我还欠他好几首赞美诗,幸亏他老人家宽宏大量。”
西蒙安静地看着他,朝他微笑,感觉内心被一种温暖而幸福的东西逐渐填满——那些东西好像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了,现在终于又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你知道吗,杰森,我曾经觉得死是一件并不难接受的事。妮可离我而去的时候,双手沾上无辜者鲜血的时候,死亡在我看来就像一个不用再承受任何痛苦的解脱……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他轻声说,“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感受到它。”
“因为‘这世界真他妈的是个好地方’吗?”杰森调侃道。
“是的。”即使躺在一家简陋的小旅馆里,即使浑身都是私人诊所医生潦草处理过的伤口,即使心底留下一段永远无法抹去的黑暗记忆,西蒙依旧肯定地回答。
杰森丢给他一个“我算服了你”的眼神。
“谢谢你杰森,”年轻的医生接着说,“是你让我认识到这一点,你不止救了我的命。”
“噢,这我可不敢占全功,在监视系统中动手脚的是艾德,连地点也是他告诉我的——有时我真怀疑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法摆弄的,只要那玩意儿连着电脑和网线。”
“韦切斯特先生回来了?我想我应该当面感谢他。”
杰森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翳之色。
“不,我们是通过网络联系的。他告诉我那个该死的‘蓝色闪电’根本就没有解散,只是转入地下,我问他人在哪里,他却又不肯说……”他有点烦闷地扒拉了一下头发,“见他妈的鬼,难道非要我做出一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样子恳求‘亲爱的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才肯回来吗?想都别想!我死也不会说的!”杰森在地板上气急败坏地转了两圈,大叫起来。
“我明白我明白,你不会说的,不用这么大声。”医生安慰着这个忽然激动起来的家伙,“我只是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可能有点麻烦……”
杰森泄气地把自己丢进沙发里,“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那家伙从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除非发生了什么事……该死,那时候我应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不是一气之下赶他走!”他把脸整个儿埋进臂弯里,含糊地呻吟道:“我甚至还叫他‘滚开’!天哪……当时我准是气昏头了,谁叫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把离开说得比吃口香糖还轻巧!”
西蒙叹了口气,“杰森,你这是在跟他怄气。”
“……大概吧,我不知道。”
“那么你打算继续怄气到什么时候,等到可能会发生的坏事统统发生以后?”浅蓝色的眼睛难得严厉地直视着他,里面没有一点笑意,“别让自己后悔,杰森。”医生轻声说。
沙发上紧紧蜷成一团的男人肩膀抽动了一下,片刻静默之后,突然跳下坐垫,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你打算去做什么?”西蒙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隐约的不安。
“去打最后一关,Boss战——就在刚才,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杰森转过脸,像孩子一样灿烂地笑起来,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光在这暗淡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绽放,明亮锋利的,杀意的光。
西蒙感觉心脏在悚然的寒意中狠跳了几下,大脑里瞬间转过无数纷杂的念头……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告诉我你不打算做危险的事。”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西蒙。暂时别离开这个地方,别忘了‘头顶上的监视器’,小心追兵——沃伦很固执,不抓到我们是绝不会死心的。我会解决他,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说‘解决’?天哪,杰森,你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对吧?”
“为什么不?这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西蒙看着对方眼中冻结了般坚硬的冰绿,锐利的边缘闪动着无坚不摧的决心,像一柄出鞘后渴望杀戮的利刃,或是一只在夜色中醒来饥饿难耐的野兽。这个男人是谁?他有些恍惚地想,是谁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