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模样————井井

对于高三来说，这是最后次参加学校的活动了。洛琴忙着班级里比赛的报名工作，夏小远照例不参加。
金泽在旁边撺掇，"是不是男人啊你！为班级争光你懂不懂？"
"我除了长跑拿手以外其他一样都不行。"
"那就参加长跑比赛好了。"
"和一群田径队的猛男跑3000米，我不跑死才怪。"
"懒惰！你还是班长啊，身为一班之长，要起带头作用。"
"那么这位奋青，请问你参加什么？"
金泽自信地笑，"那还用说，当然是跳高了。"
跳高？没看出你会啊。"上次听你弹钢琴已经很震撼我了，你还要跳高？"
"我可是个完美的男人。"
"切，有种我们来比长跑。"
"比就比。"就等你这句话。"洛琴姑娘，我和夏小远一起报名3000米长跑。"
洛琴惊讶地问："真的？"
"真的真的。"金泽点头，"快把我们名字写上去。"
洛琴看向夏小远。
夏小远平静地对洛琴说："恩，你写吧。"心里却在暗爽，金泽，和我比长跑，你死定了。嬴不了别人至少可以嬴过你。

在随后几天金泽日日夜夜的念叨中，运动会如期而至。
难得不用上学，学校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夏小远赶到运动场的时候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不远处金泽朝着夏小远挥手，指着旁边的空位说："坐这里。"
等到夏小远坐下校长宣布开幕式开始。
整齐的队伍从司令台一排排走过，绕着操场走圈。礼仪队走过高三A班时，金泽看见了叶怡。她今天穿着学校的礼仪服，头发扎了起来，边走边小声和旁边的女生在聊天，偷偷抿嘴一笑，倾倒众生。
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金泽低下头玩起PSP。夏小远抢过，"这个是我带来的。"
"兄弟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呸，一边去。"
"你也太小气了吧，借我玩下都不肯。"
"你来抢啊你来抢啊，抢到我就借你，哈哈。"
"好久没和你打架了你果然欠揍。"金泽伸手去抢，夏小远躲，两个人扭作一团。混乱中夏小远没拿好，手一滑PSP掉到了下面去。
"要是摔坏了金泽你等着让我暴打一顿。"丢下这句话夏小远急忙跑下去捡，金泽一脸又好笑又好气的无奈。
夏小远在一层层座位里寻找着掉落的PSP。一位黑色衣服的少年拿着它走过来问："你的？"
"恩，是啊，谢谢你。"夏小远抬头看这个少年，没有穿校服，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白皙的皮肤，眼睛清澈明亮，微笑的时候温暖得像阳光。
夏小远刚想接过，那位少年向后退一步，"用100块来交换。"
刚才他说什么？夏小远不可思议。
"你们这好远啊，我从市区乘计程车过来花了我不少钱呢。"
又没人逼你过来！怒！
"那是我的，请还给我！"果然人不可以貌相，天使脸庞魔鬼心肠。
"上面没写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是你的。"
夏小远惊讶居然有无赖到这种程度的人，"你不要无理取闹。"
"那你帮我找到我弟弟，我也可以考虑还给你。"那人仍然是无害的微笑。
夏小远刚想说"谁是你的白痴弟弟"就听见那个少年朝着自己身后讲："原来你在这。我找你好久了。"
夏小远转身，金泽站在台阶上，手插在口袋里，声音冰冷，"谁让你来的。"
少年耸了耸肩，"我可是你哥哎，你哥来看看你都不行？"
"少来。"
这是什么情况？兄弟相逢？怎么有点不大对劲......
"是妈妈让我带东西给你，你不想要吗？"
"东西拿来，你人可以走了。"
"才不，我当然玩够了才走。在G大里好久没参加活动了。"
夏小远忍不住插嘴，"你是G大的？"我还以为是学弟......
"你是金泽的同学？"被他反问。
"恩。"
"什么名字？"
"与你无关。"金泽接过话题。
"同学，你的PSP还在我这哦，要想拿回来就快回答我。"
"我叫夏小远。好了，你还我。"
"夏小远么？这名字我喜欢。我叫程沐，金泽他哥哥。"
金泽阴着脸，夏小远没敢多话。
"我自己在这学校里转转，小泽啊，晚上一起到我家吃饭。等运动会结束我就来找你。你和同学好好玩吧，不打扰了。"挥了挥手，程沐下了台阶往运动场另一个方向走去。
金泽大声地喊出："我又不是你，才不会去你们那个家。"
第 24 章
似乎金泽的情绪总会因为家人的出现而变得暴躁不安。显然刚才出现的的这个哥哥很不受他的欢迎。夏小远不知道讲什么去缓解压抑的气氛，可是看着金泽这样心里实在不好过。
运动场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站着，快要被淹没在喧嚣里。
"喂......"夏小远先开口。
"我没事。"金泽说。
"真没？"
"真没。"
"我不信。"
金泽指着操场的一角，体育老师正在那准备气垫，"等我拿了第一，以后请叫我跳高王子。"
夏小远浅浅地笑开。
"我一个人转转。"声音疲惫至极。金泽懒懒散散地迈开步子，消失在人群里。
夏小远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听着歌，居高临下地看着运动场，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但还是纠结得皱起眉头。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闪入视线，夏小远几乎没有思考就冲过去。
"那个......"
程沐回过头，"原来是小泽的同学啊。"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动听得如同天籁。
"请问......"夏小远想了想，接下去，"你是金泽的......哥哥？"
那绝对是种戏谑的眼神！夏小远看见程沐眨了眨眼睛，摇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脸上的表情是"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夏小远清了清喉咙，"那你是......是......"
"是他母亲再婚男人的儿子。"
好象是很复杂的关系。夏小远也不管了，"你来找金泽什么事？"
"你对我们的家事很感兴趣？"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小远被问得窘迫，赶忙否认。
"金泽那个孩子总是不听话，所以我想有必要用一点强制手段了。"程沐露出无害的微笑，表情和言语完全不相符合。
差点又要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我说怎么他们家的人都这么变态。夏小远心里咒骂了句。
"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带他回去吃一顿晚饭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
"金泽他是不是和家里的关系不大好？"
"可以这么说。"
"我觉得......其实他......"
"你知道什么？"
"他......他应该只是一时不能接受再婚的做法。"
"不是一时，我看是小孩子发脾气耍任性。"
"他不是小孩子了！"夏小远提高音量。
程沐有趣地打量他，"你这么维护他干什么？"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啊......"程沐点点头，"这种感觉不错。"
最好的朋友。其实自己也还不知道是不是。
"金泽不知道去哪了，我很担心他。"
"也许躲在哪里诅咒我呢，担心什么，都是成年人了。"
"他为什么要诅咒你？"
程沐看向远处，"我同意了再婚。如果我不同意，他妈妈顾虑到我也就不会贸然和我爸爸再婚。当时金泽跑来哀求过我拒绝父母的再婚，但我没有答应他。好了，小朋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夏小远语塞。
是怎么样的一件事情。骄傲的少年是怎么样低下头，拼命抓住唯一的希望。
夏小远正视程沐，"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找个好点的位置，我们去看小泽的比赛。"

广播里通知参加跳高的选手到比赛场地集合，金泽打起了精神，准备比赛。
场地旁边围满了观看的人。金泽登记了号码，在一边等着。阳光清亮明媚，在金泽柔软的头发上渲染出耀眼的茶色。
夏小远和程沐在后上方的站台上一眼就发现了他。
第一轮。金泽轻易地跃过了要求的高度。动作灵活轻盈。
"状态不错嘛。"程沐赞许。
夏小远心里也小小地高兴。
第二轮。仍然轻松通过。
金泽看了眼四周，没找着夏小远，心里有点失落。收了视线，继续下一轮的比赛。
而此时，夏小远正认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拨头发，喝水，低头，原地小跳，白衬衫在轻风里鼓动，映着天空透澈晶莹的蓝色，变成视野里优美的风景。
第三轮的时候助跑没把握好，跳的时候出现了点问题，金泽第一次没跳过，好在重跳后通过，再加上前面两轮的良好成绩，暂时排在了第三。
大概是跳得累了，金泽坐在一旁的草坪上，拿起一瓶矿泉水一下子喝去大半。夏小远在站台上喊着："喂-金泽，加油！"
在吵杂的操场上隐约听到了夏小远的声音，金泽站起来往四处寻找夏小远，还是没找到。
夏小远在站台上边喊边挥手："我在这里。"
金泽按着声音方向看去，微笑，对着夏小远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他肯定没问题的。"夏小远回头，却发现程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离他很远的一个角落。
程沐说："看见我影响到他比赛心情就不好了。"
夏小远说："要影响早就影响了好不好？"
程沐没有回答。
最后轮比赛，金泽还是没有能拼过学校的体育强人，最终排了第四。
夏小远赶忙跑下站台。
"已经很不错了。"夏小远鼓励。
金泽郁闷地耸了下肩膀。
"跳高的姿势很漂亮。"程沐走上来说。
金泽别开脸，"小远，我们去吃东西吧，我肚子饿了。"说完拉着夏小远的手就走。
程沐挡在前面。
"回家吃晚饭吧。"
"不去。"
"不久前在游乐场你碰见你妈妈了吧？当时她回来的时候哭得很伤心。我也是从G大回来刚知道的。"
"然后？"
"我来带你回去。"
"大圣人‘哥哥'呢，不过我和我妈的感情轮不到你干涉？"
"不是干涉。"程沐的口气强硬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是要维持还是脱离母子关系，早点做个了断。"
"关你屁事。"
"她是个很好的母亲。井井有条地打点着家里的大事小事，无论怎么样，她现在是我法律上的监护人，是个合格优秀的妈妈。"程沐看了眼金泽，"而现在，我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她。金泽，你对你妈这种幼稚的表达方式难道会让你得到报复的快感么？好吧，我承认，我并不能完全接受一个外人出现在我的家庭里，但是我可以尽力去容纳，实在接受不了也无所谓，但作为一个男人，就不要拖拖拉拉的。"
金泽仍旧没有反应。
"跟我回去吃饭，代表你和你妈妈和好，从今开始我们可以以兄弟的身份好好相处。如果不愿意就请干脆点，在这里说清楚，以后就断联系吧，互不打扰。"
看得出金泽在做很痛苦的挣扎。
"给他一点时间......"夏小远忍不住开口。
"他思考了够多的时间，他妈妈等不起，我也等不起，也许他不在，我可以得到更加幸福的家庭生活。"程沐再一次询问金泽，"快点决定，回不回去？"

"恩......伯母太客气了，已经够了，不用给我夹菜了。"夏小远有点苦笑不得，现在的场面似乎太过奇怪了点。
在程沐的"强制手段"下金泽半勉强半同意地回了这个所谓的家。而当时在场的夏小远也以"金泽最好的朋友"名义被强行拉来共进晚餐。
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可以看出金泽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坐在旁边的那位男人，也就是程沐的爸爸，虽然穿着西装，但看上去并不严肃，反而觉得如同绅士一样有礼。饭桌上程沐吃饭的样子也非常温文尔雅，应该是受过良好家教的，总之这一大家子都拥有出众的气质。
金泽默默地吃饭，什么话也不说，菜也很少夹。程沐注意到了，帮他碗里放了不少菜，金泽有意无意地吃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听说你们开运动会，小泽有参加什么项目吗？"程沐的爸爸问。
金泽扒着饭，回答："恩，报名了长跑和跳高。"
"呵呵，比得怎么样？"
"跳高第四，长跑明天再比。"
"不错。"程沐的爸爸伸手摸了摸金泽的头，"明天加油。"
金泽抬起头，看见母亲欣慰的笑，眼前这个男人宽厚的手掌正轻轻拍着自己，和蔼地说明天加油，气氛似乎融合在了一起，金泽点头，"我会努力的。"
夏小远紧崩的神经跟着放松了许多。
"你们明天还要继续开运动会吧？今晚一块住下，反正程沐还要去新十六中，明早可以结伴。"程沐的爸爸提议。
"好，小泽我也有阵子没见着你了，就和你朋友住下吧。"金泽的妈妈挽留道。
金泽刚想张嘴委婉地拒绝，被程沐打断："那金泽睡我房间，小远是客人，就睡客房好了。明早我们就一起去十六中，我有个导师在那今天没来得及去拜访。"
"我才不要......"
"就这么定了。"金泽的话又被掐断，程沐放下筷子，"吃饱了，今天就让我和金泽来洗碗。"说完推着金泽进了厨房。
就这样两个人在厨房里洗着碗，傍晚橘色的夕阳照得脸上通红，洗洁精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弥漫出一种温暖。
程沐洗掉一手的泡沫，整理好洗干净的碟子，说："什么时候染发的？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的。"
"谢谢。"
"长跑夏小远也会参加吧？你们两个到时候可都要坚持住。"
"恩。"
"我会去看你们比赛的。"
" 好。"
金泽专著地洗着手里的碗，程沐从身后帮他系上围裙，"你这个洗法不溅到衣服上才怪。"
金泽对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烦得要死，身心都疲惫不已，没听清楚程沐说的话，问，"什么？"
程沐环抱住金泽。
"怎......怎么了？"金泽一惊。
"小泽啊，不管愿不愿意，暂时就先容忍一下这样的生活方式吧。"
"恩？"
程沐放开，"你怎么这么瘦啊。我是说--"
金泽转头。
"叫声哥哥吧？"
"没空理你。"
"有个这么冷淡的弟弟真没劲。"程沐小声抱怨。
"你刚说什么？"
"水溢出来了。"
"啊啊啊啊，你个变态怎么不早说！"
程沐靠在墙上看着金泽笨拙的洗碗方法，终于很没形象地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