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像不太对,不过也差不多。反正要解释清楚也不太可能,海堂点了点头。
「这麽贪心,还说没有恋爱。」穗摘盯著海堂说。
「啊?」
「你就告诉他,说『我想知道你的全部,好的坏的都无所谓』,这样就行了,他说不定会感动地把你抱个满怀喔。」穗摘笑著说。
「不不是那样的!」为什麽妈妈总是有办法把事实往那个方向扭曲呢!?
「那是怎样?不要跟我说是柯南精神喔。你问问自己你不想知道阿仁以前的事吗?譬如说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什麽的。」
海堂脸红了,这表示他开始对穗摘的话没辄。「真真的不是那样。」
「啊!对了!」似乎没有理会海堂无力的辩解,穗摘自顾自地跑出房间不知拿了什麽回来。「唉呀,阿仁真是的,怎麽把手帕丢在我们家,小薰,你送回去给他吧。」
海堂低头一看,说:「妈妈,这好像是我的」
「胡说,你的我认得出来,不是这一个。」
妈妈是来真的,海堂在心里头痛地想著。但是,这明明就是自己的手帕,哪有人拿自己的手帕跑去硬要塞给别人,根本就是想跟人家见面的藉口嘛。
「我我看」
「你还不懂吗?小薰。」穗摘突然逼近,瞪大眼睛认真地说。「阿仁可是面无表情走出去了,那比气冲冲走出去还糟,那冷冷的表情就是表示冷战喔,你们会故意不愿意接触有关对方的事,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到最後时间一久,两个人的牵连一断,就更恢复不了。一刀两断,永远不能再一次在一起。那是很可怕的。你不在意吗?」
妈妈真是把事情说得太夸张了,但是如果要问在不在意被切断什麽的话海堂犹豫了。
抓起手帕,海堂说:「可是,我不知道前辈住哪。」
看到儿子开窍,穗摘高兴地说:「这个不用担心,妈妈帮你打听。」
店里还没什麽客人,亚久津坐在厨房外的墙边吸著烟。
自己是什麽样的人呢?叛逆的人,叛逆到有点神经质,不管别人以为他们教训了自己什麽,自己就是不会如他们所愿。没有人真的认识他,他为什麽必须听那些屁话?他可不是学校里那些萝卜菜头,他是亚久津。
他知道有时候只有他自己自视甚高,但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连自己的看法都不坚持,有什麽资格抬头挺胸?
他被海堂搅乱了,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他恨不得自己有另一种过去,全都只是为了接近海堂,全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看来和他有点像。这样错了,错得离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一定得不到海堂,否则就是失去自己。两样都一样糟不是吗?
好吧,也许得不到海堂比较糟一点,但是他不是那种料,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不适合在梦里演戏,那样只有让事情更糟。
店里出现一位长相清秀,穿著绿色高领与牛仔裤的青年。
「欢迎光临。」虽然不是用餐时间,但是相田夫妇仍笑著说。
「对不起,我找亚久津先生。」海堂说。
「阿仁啊,他大概在厨房後面吧。」相田老婆婆笑著说,当海堂道谢了一声正要走出店里时,她叫住海堂。「不用绕不用绕,从里面进去吧,厨房在那边。」
大部分的人都是葱,这一点在之前提过了,亚久津一直是这样,对别人的事毫不在意毫不畏惧,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或者说有一个人,他可以轻易制约亚久津,可以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到一边,而亚久津不能报复只能心碎,就像法力再强的大魔王也有害怕的人一样,例如那个知道他的心脏藏在哪里的人。
也许故事中大魔王都会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想尽办法掩饰,但是亚久津累了,他等不及想感受真实。在遇到海堂之前他就感受不到,遇到他之後再逃避,自己就真的太悲惨了。
喀啦一声,厨房门被打开,没有去在意到底是谁开门的亚久津在与海堂四目相对後,差点跌下手里的香烟。
一开始,各自为了各自的理由沉默。
不想计较到底谁哪里做错,我只想把气氛回到最平静的一面,因为用混乱的脑袋处理混乱的情形是很笨的。海堂心想。
不管你为了什麽情况来找我,我都会好好面对。现在你知道我是哪种人了,但是你知道吗?我对这件事已经不害怕了,我不会遮起自己的脸,我不会露出羞愧的表情。亚久津看著海堂想著。
「妈妈说,前前辈的东西掉在我家里。」要海堂说出这句话真的需要很多的心理准备,海堂拿出手帕说。
始料未及。原来是为了送手帕吗?但是亚久津一看,自己根本「不认识」那条手帕。
再看看海堂并不自然的表情,搞不清楚状况的亚久津大概也猜到状况的方向了。
「这样啊,谢谢你。」亚久津收下手帕说。
楞楞地看著亚久津把手帕放进口袋,随後在亚久津抬起头的眼神里看到一份谅解,於是海堂知道亚久津早就发现那手帕的真实身分,於是海堂一瞬间表情软化了下来。
也许应该承认,根本不是为了搞清楚什麽,也不是为了知道什麽真相,自己是害怕失去他的眼神才来的,就这麽简单而已。
「还有事吗?」
被亚久津这麽一问,海堂顿了一下。
没有别的事了,但是不想离开,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没事的话,可不可以陪我一下?」亚久津的眼神再度看进海堂眼里。他是紧张的,但海堂也是。
海堂点头,并走了几步坐在亚久津身边。
亚久津对海堂笑了笑,随後熄掉手上的香烟,他知道烟味不适合海堂。
「大石有没有说我以前会偷钱?」亚久津突然说。
海堂吓了一跳,有点惊讶地看著亚久津。
亚久津继续说:「我想这一点他大概不知道,不过我有时候会跑到人家网球设办里偷钱。不只偷钱,我抽烟、打架、喝酒,还会打赌博电玩,当然其他还有很多。」
「大石学长并没有说,他只提到一场比赛而已。」
「是吗?」亚久津笑了出来。「啊自己抖出来了。比赛是我打输的比赛吧,对青学的唯一一场也就那场了。」
发现海堂沉默不语,亚久津继续说:「怎麽了?还是你比较喜欢我瞒著?」
海堂摇摇头。
低著头的角度,是四十五度角吧,总之是很熟悉的角度,让亚久津想起一些画面。
「你九岁的时候找上我,後来离开了,大概十四岁的时候又出现,但还是离开了,现在你要再离开一次,我大概也不会太惊讶,谁知道你哪一天又会再出现呢?」亚久津转向海堂,低头看他的脸说:「你知道吗?知道吧,我故意装成另一个人,装出另一种形象,想欺骗你的感情,我想你反正忘记了,方便把以前的事一笔勾消,所以就做了,很卑鄙吧?」
海堂抬头看亚久津,眼里有一种疑惑。「前辈现在是想赶我走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
「我知道。」
「」
「前辈的确不适合装模作样,但是也不卑鄙。」因为欺骗的背後不是为了什麽利益,而是令人心疼的理由。
「不卑鄙吗?」
「我觉得不卑鄙。」
「」
亚久津直直盯著海堂,海堂也毫不回避地看著亚久津,也许两人心中的千头万绪交集的地方只是一点点,但是却在最後同时同意了一件事。很多美丽的东西就是这样迸射的吧。
亚久津慢慢向海堂逼近,海堂望了一眼他的眼睛,又望了一眼他的嘴唇,然後轻轻闭上眼睛。
「亚久津学长!!」
海堂往後退了一下,亚久津烦躁地闭上眼睛。
「啊,学长有客人。」从墙角出现的坛太一惊讶地说。
那是亚久津第一次有宰了太一的想法,之前本来都认为他这小子人不错的。
「我不能偶尔有点人缘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太一看著海堂,似乎有点认识他。「你是」
「以前青学的海堂薰。」亚久津说。
「喔喔,我是」
「人家不记得你。」
「好过分喔学长。」
「我说的是实话。你来干嘛?还千石上次赊帐的钱吗?拖这麽久,你叫他给我还三倍。」
「噢,好好啦,要多少钱?」太一拿出钱包问。
看著亚久津和太一讨价还价,海堂突然有种伸手拉亚久津的冲动,但是他看著那两人那麽自然地交谈的样子,只能静静待在一边。
他现在好想想起来,怎麽样糟的回忆都没关系。
「你来干嘛?」收完钱後亚久津问。
「刚好没课,又经过附近,顺便来看看学长嘛。」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找到你们学校附近的餐馆。」亚久津边站起来边拍衣服说。
「别这样嘛,学长,我和千石学长以後会带更多同学一起来的。」太一和千石现在都是研究生。
「不用,」亚久津边把海堂拉起来边说:「我干嘛要一堆会赊帐的客人?」
「千千石学长以後一定不会这样了。」
「好了,我有事要忙,别在这里碍眼。」亚久津打开厨房的门说。
「好吧,那学长我先走了,海堂同学,我走罗。」太一向两人挥挥手,转身消失在转角。
「真是」亚久津拉著海堂走入厨房边嘀咕。
「前辈平常跟人说话都那样吗?」海堂问。
亚久津想了想,说:「好像是。」
海堂表情暗了下来。亚久津看著海堂,揉著手中握著的海堂的手说:「你不一样,因为每次我跟你说话之前都会想太多。你不一样。」
正当海堂惊讶亚久津竟然回答了自己的心事时,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随即又离开。
好甜,甜到他好想再一次复习亚久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海堂脸上已经染上红晕。
「如果你吃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是说如果你会吃醋的话。」
海堂望著亚久津的脸,抿唇微笑了。「我吃醋了,刚刚。」
「我知道了,找时间我宰了他,反正我刚好很怨恨他坏我的好事。」
亚久津话一说完,两人相视了一下,都笑了出来。
「你该回去了,你待在这,我做事会不专心的。」
海堂点点头。
「这手帕我可以收下吗?」亚久津拿出口袋中的手帕问。
「已经是前辈的了。」海堂说。
「是吗?」亚久津笑著看海堂走出厨房的门。
小餐馆的厨房里传出某人愉悦的欢呼声。
「他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穗摘拿著话筒说。
海堂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是母亲和远在国外的父亲讲电话的声音令他更在意。
「不,你们不用回来了,反正回来也是电灯泡,他不用你们陪。」穗摘说完後笑了起来,然後跟话筒另一边的海堂爸爸道歉,说是「开玩笑的」。「哎哟,小孩子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你回来又要管东管西的。」
『我担心的不是他,是你这个妈妈。』话筒另一边的海堂爸爸说。
「真是没礼貌,我怎麽可能跟别人谈恋爱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话筒另一边的海堂爸爸大概正无力地扶著额头。
虽然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但是海堂猜想父亲大概又被母亲耍得团团转了。
「不过真的有点麻烦呀,你们回来了,小薰为了要陪你们聚一聚,会耽误约会的。等生米煮成熟饭後再回来嘛。」
「」妈妈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平常人会觉得是开玩笑的事,她都是当真的。
「好了啦,我知道了,你们回来吧,我不会把你们锁在门外面的。」穗摘笑著说。
妈妈最可怕的地方,大概就是平常人会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她都是开玩笑的。
海堂听到她又陪爸爸讲了几句,才走进客厅报告爸爸和弟弟要回家的事。「他们要回来罗,说是好不容易放假一定要回来看你什麽的。」穗摘靠在沙发後面说。
「嗯。」海堂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
「你一定也觉得讨厌吧,偏偏这时候回来。」穗摘眯起眼睛,露出讨厌的表情说。
「不会。」
听到海堂不赞成自己的说法,穗摘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前坐下,转移了话题说:「阿仁等一下要来吧,妈妈要去美容院一趟,记得待会要把冰箱里的泡芙拿出来喔。」
「好。」
「如果可以的话,」穗摘逼近到海堂面前,露出精明的眼神说:「下一次想办法到他的家里去,知道吗?虽然说在我们家里也没什麽不可以」
「呃妈妈」
「嗯?」
「为什麽妈妈总是对前辈特别满意的样子?」
穗摘笑了一下。「我?你在说什麽啊小薰,明明就是你自己」穗摘用指头戳了一下笨儿子的额头。「先用不一样的眼光看他的啊。」
看到海堂一副不太懂的茫然表情,穗摘说:「要我仔细描述是什麽样的眼光吗?」
海堂赶忙摇头。「不用了。」
「那你加油啊,妈妈走罗。」
「那个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社长和副社,还有你、河村和那个越前龙马这几个人而已。」亚久津说完喝了口奶茶。
有一些照片摊在桌上,两人正轻松、漫无目的地聊著天。
说到越前龙马,海堂想起来了。「那场比赛,前辈是失误被打败的,还是」
亚久津摇了摇头。「技不如人被打败的。」
海堂讶异地点了点头,看著合照中的龙马,想像这个身躯瘦小的孩子打败亚久津的情形。
「有没有你小一点的照片?十岁以前的。」亚久津问。
「那些是妈妈的宝贝,她收起来了,只有在她的监视下才能拿出来看。」
「监视?」亚久津笑了出来。「说的也是,她不监视的话我还真想摸几张走。」
「前辈,我们两个在网球俱乐部一起打球的时间不长吧。」
「不长,谁叫你要搬家?我那天被你气个半死。」
「气个半死?」
「不是跟你说你哭得很惨吗?那是我弄的啦,你是被我欺负才哭的。」
海堂有点不满地皱起眉头,似乎替九岁的自己抱不平,亚久津看了,赔罪似地说:「别这样嘛,我我会补偿你的啦,再说那个时候我才是最可怜的人耶。」
「那麽後来十四岁的时候我们才又遇到?」
「嗯,而且是你自己找上我的。」
「是吗?」海堂疑惑地问。
「是。」亚久津为了表示这件事有多确实,边点头还边刻意拉长语音。
海堂的眼神淡淡带著笑,他瞄了亚久津一眼,又低头看照片。「然後我又搬家了?」
「」
『什麽出国?我怎麽不知道?』
听到某种声音某种不好的回忆从记忆底层开始翻搅,开始企图窜上表面,亚久津开始觉得不适。
「前辈?」海堂回头看著亚久津,好奇他为什麽没反应。
「嗯对。」亚久津想笑,但是拉不出自然的笑脸。
察觉异状,海堂问:「问这件事不好吗?」
亚久津尴尬地笑出来。「为什麽不好?」
为什麽不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次前辈也生气了吗?」海堂问。
『谁准你说不要的!!!谁准你说的!!!』
亚久津一震,某些画面开始企图在脑中播放。「大概吧。」他回答了海堂的问题,却有点六神无主。
「前辈?你没事吧?」看到亚久津越来越不对劲,海堂忧心地说。
亚久津露出勉强的笑,伸手摸了摸海堂的头发。「我没事。你可以继续说。」
海堂盯著亚久津脸上的表情,小心地问出:「那那次我哭了吗?」
亚久津的反常让海堂觉得,这似乎是个关键的问题。
「没有,你讨厌我,你不会哭的。」亚久津淡淡地说。
『你当然能对我怎样,当然你能离开我、讨厌我,你根本就不想要我,你讨厌我,一直都讨厌我,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你,一直讨厌我』
脑中又回响起亚久津喝醉时说的话,海堂心疼了,出於一种愧疚的心里,他握住亚久津的手,渐渐收紧。「前辈,我现在会了。」
「」亚久津茫然的眼中还掺杂点惊讶。
海堂伸手帮亚久津揉了揉太阳穴,因为他好像头很痛的样子。「忘掉它吧,前辈,已经没必要去想它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会不知道怎麽面对你」
亚久津听完,感动地将海堂揽入怀里,但是声音小得有点沙哑,他低沉地说:「知道後悔了吧?以前对我那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