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妃嫣

一听萧子夜那人哪里还敢多话，吓得急忙离去。萧子夜才道，"媚娘，你如今也不小了，这火暴脾气也真不改改，以后只怕找你寻仇的人从这里直排到宫门。"
胡媚娘见他开口数落自己，对他甜蜜一笑，"现在寻我报仇的也早就排到了宫门口，不过我有你萧大将军撑腰，小女子才不怕呢。好了，你既然帮了我的忙，我请你喝陈年的眼儿媚，别叫这俗物扫了兴致，姑娘们还不赶紧拾掇了，点上留人醉，好好把我叫臭老头糟蹋的屋子薰香了。"
不到二十就开办青楼，独自执掌至今笑傲酒国的女子，强干精悍自是不必说，然而做小鸟依人状时却依然柔媚入骨。
萧子夜看着她，也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别说是他，就是檀意成也拿她没辙，这世间惟一有办法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然而他到底是心疼这女子的，忍不住劝道，"媚娘，我知道你开这温柔乡也就是求一个开心，然而何必要让人说三道四。"
"萧子夜你喝多了，话也多了，是不是，再说下去，你是不是还要劝我找个好人家早点嫁了，生个大胖小子。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就陪着那个奶娃娃，你若是早点成亲，你自己的孩子只怕也比他小不了几岁......"
"我......"萧子夜被她说得好不尴尬。
"所以别叫我想明白，你若是想得明白自己也早就明白了，你那点心事我还不知道，不过我也懒得管，所以你也别管我，由着我们自生自灭去，喝酒得了。"胡媚娘给萧子夜又倒了一杯，萧子夜接过饮下。
夜深了，两人兴致却未曾稍减。胡媚娘更是给萧子夜弹琵琶解闷。
正在兴头上，府上就派人来请萧子夜，说是皇上有要事相商，萧子夜只得告辞，"媚娘，我......"
"走吧，走吧，我这小女子怎么比得上国家大事啊，你这半坛眼儿媚我给你留着就是，只不过下次可就不能白喝了，便宜点算你五十两吧。"
"难怪你生意兴隆，果然长袖善舞。"
"下次舞给你看，去吧，别叫皇上等急了。"
琵琶曲未终，上马去匆匆，谁料一进门，萧子夜就面临了小皇帝的逼问。"这是什么味道？"
大老远的，檀意映就可以闻到一股香味，是很好闻的味道，但是为什么萧子夜身上会有这种香味，以前都没有的啊。檀意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唔......是薰香。"萧子夜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
"......薰香？什么薰香？"。
"温柔乡胡大老板娘的留人醉啦。" 李傲凌和孟离疆也被请来了，看着檀意映狐疑的眼神，李傲凌笑了出来，好心地替檀意映解释。他是见惯风月的贵公子，自然知道萧子夜刚从什么地方过来。
"温柔乡，胡大老板，留人醉，什么乱七八糟？"未经人事的檀意映却越听越糊涂。
"陛下还太小了，等大了臣带你去玩玩，那可是个好地方，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啊"李傲凌还是笑着解释。
"青楼，你居然去青楼！"檀意映突然提高了音调，用着诧异至极的眼神看着萧子夜。
"陛下，本朝法令并不禁止官员上青楼，我是个成年男子，就是去了青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萧子夜很莫名其妙，他又不是还没有成年的檀意映，怎么就不能去青楼了。
"那你喜欢那里的女人吗？"
"呵，当然，不喜欢怎么会去呢。"萧子夜笑了起来。
"烟花女子多下贱，朕不准你喜欢！"檀意映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陛下，青楼女子很多也都是迫不得已，也有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是我们这些为君为臣的没做好，好人家的姑娘才入了火坑的，你怎么可以看轻他们！"萧子夜急促地打断他， "而且总要有嫖客才有青楼，要说下贱，也是像臣这样去青楼的男人比较下贱。"
檀意映听得张口结舌，好像在原先的气急败坏之上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这人什么时候那么会说话了，只为了维护那些青楼女子吗？
"......"檀意映牙齿磕著嘴唇，想霸道，又不知所措，只好胡乱任性著，"那朕不准你喜欢！说了不准就是不准，反正你是臣下你只能听朕的！你不能喜欢......"
"那是臣的私事不劳陛下费心了，陛下还是和臣谈论正事，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国家治理好吧。"
"朕原来召你进宫是想说朕的寝宫既然烧了，不如朕就换处宫殿睡，也不用再起高楼，只要把地平整了植上花木便可，可是现在还说什么，朕节省下来的银子也不过让有些人送到青楼去罢了。"
"陛下既然不想说了，那臣就告退了。"
"萧子夜，你说走就走，当这里也是青楼那种随便的地方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檀意映已经完全失态，口不择言。
"陛下，那你就说吧。"萧子夜实在拿他没有办法，转身看着檀意映。
"你身上这股臭味把人都薰死了，还怎么说？"
"陛下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萧子夜低声问着。
"我讨厌这个味道。"檀意映大喝一声。"真恶心。你马上给朕去沐浴更衣。"
"但是两位丞相大人也在......"
"还是别......"孟离疆可不乐意。
"没关系，我们等。"李傲凌赶紧拉了孟离疆一把，阻止他说下去。真笨，连看脸色也不会啊，现在他们的万岁爷显然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当然他说什么都要顺着他，以免龙颜震怒。
"好，那我马上去洗。"萧子夜只得去了。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檀意映冲上去一把拉着萧子夜，在他胸前像只小狗一样地闻来闻去，"朕查查，还有没有臭味。"。
不晓得是不是幻觉，那若有似无的薰香彷佛还萦绕在萧子夜的身边。
檀意映厌恶似地挥了几下，"如入鲍鱼之肆。"
"陛下，好像又长高了。"萧子夜看着他已经过了自己胸口，拉过了檀意映的手臂，啧啧称奇。
"那当然，没多久朕就会长得比你还高了。"檀意映神气地说着，踮起脚来给萧子夜施加压力。
"喔喔？那臣就等着，可是陛下好像只是光长个啊，还是那么小孩子脾气。"萧子夜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挑起眉笑了。
"朕就是小孩子脾气，不像你大了，可以出入青楼。" 檀意映脾气一上来，说话带着刺。
"好好好，臣错了，陛下就别笑话臣了，我们谈正经事吧。"萧子夜安抚着檀意映身边。
可是这事情真是没法谈了，他们几个说什么檀意映全都不满意，毫不留情地驳回去，外加两个白眼，所以这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召我们来议事，他倒发起火来了。"萧子夜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萧将军，你不知道啊？" 李傲凌好笑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知道？"萧子夜苦笑著摊摊手，他哪里知道檀意映在想什么。孩子脾气，无常天气，檀意映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倒是说说。"孟离疆也是完全不能理解。
"圣意难测，我怎么能知道呢？"李傲凌笑了笑，他才不说呢，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那么笨。"孟离疆老大不满。
"我再怎么笨，也比有些人连脸色都不会看好。"李傲凌才不肯吃亏。
两人唇枪舌剑斗来斗去，萧子夜却完全置若罔闻，他还是想不明白檀意映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

第 13 章
然而这事岂有那么容易解决，檀意映要萧子夜带他去青楼见识。
萧子夜自然不肯，"陛下年幼，岂能......"
檀意映立刻尖声大叫："怎样？难道只许你去找女人，不许我找吗？" 每一个字都像千年的寒冰般。
"陛下还未长成，还是不适宜去这等风月之地。"萧子夜还是那句话。
"你若不带朕去，朕就自己偷偷去，你看着办吧。"
萧子夜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把他带去。
这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这个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有他想象中的豪华，甚至比宫中还差得远些，檀意映无聊地左看右看，直到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若与本店结仇只管去将军府找萧子夜报仇。"
檀意映只差当场跳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萧大将军自己对我说的啊，我只是立此存证而已。"人未至,笑先闻，却是一个朗朗如银铃的女子笑声。檀意映惊愕抬眸，只见一个红得耀眼的身影撞入眼中， 体态风流,正是温柔乡的大老板胡媚娘。
"萧子夜！"檀意映瞪着萧子夜。
"我是说过。"萧子夜面不改色。
"那朕......我不许，马上给我摘下来。"檀意映面色却难看得很。
"这位小哥你是来温柔乡吵架的吗，那直接和萧子夜吵好了，何必大老远过来。"
"我不管，反正你马上把这牌子给我摘了，不然我就拆了你这温柔乡。"
萧子夜一听就知道不好，上一次说这话的人可是差点让胡媚娘给拆了骨头的，当下笑道，"媚娘，他年纪还小，你别和他计较。"
媚娘？
檀意映抬眼望了过去，这媚娘确是名符其实的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尤其那一双眼睛，真正是秋波横欲流，然而檀意映就是觉得不喜欢她。
"哎呀呀，小哥，你不知道我这一个弱女子做点营生有多艰难，牛鬼蛇神一个个都是要吃人的，只得萧将军肯保护我，你若是把我这保护伞给收了去，那我和楼里的姑娘怎么办呢？看你一身锦衣，必定非富既贵，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可怜人的难处呢？"说到动情处，一双如丝媚眼当下就泪光盈盈，但是眼眶又不见红肿，哭也哭得这样艺术，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
萧子夜熟知她性情，只差笑出声来，这女人若是不吃人就谢天谢地了，她店里的客人哪一个不是千条万选的，这下倒被她说成是牛鬼蛇神了。
"保护你们也算是我的责任，若以后有人找你麻烦，你只管要那人来皇宫就是。"檀意映却没有见过这等手段，信以为真，认真说道。
"若与本店结仇只管去皇宫报仇，姑娘们赶紧换上。"胡媚娘赶紧破涕为笑，让手下姑娘忙着操办去。
檀意映这才知道自己让人给玩了一道，闷着头说道，"我讨厌那个老女人。"
"喔？为什么？"萧子夜还是笑着。
"我不要讲。"檀意映倔强地说了。
"喔？那可麻烦了。"萧子夜低声笑着。 "我很喜欢她呢。"
"两位爷，聊什么呢，还不来欣赏歌舞。"胡媚娘热情招呼。
温柔乡上，美人翩然起舞，旁边另有佳人或坐或卧，执着各般乐器伴奏相和，更有数人依在两人身边，暖玉温香，频频地低歌劝酒，无限娇态。
檀意映虽然之前一直嚷着要来这烟花之地，但来了之后，见着这样几欲投怀送抱的架势，脸皮又薄了起来，冷着一张小小的俊脸。
萧子夜却是如鱼得水，依红偎翠，十分自在。见檀意映这般拘束，呵呵笑道："小意映，别那么紧张。见了这等场面就慌了手脚，将来要怎么样应付你的三千佳丽，来来来，姑娘们，快给我们的。"
萧子夜此言一出，坐在檀意映左边的白衣少女捧了杯酒，凑上前，凑近了檀意映唇畔。檀意映却不高兴地把脸一转，连脸色都不肯让她们看。
这些姑娘们虽是久经阵仗, 笑语如花 , 对着这样一座冰山 , 还是有无从下手之感。
还是萧子夜看不下去，"你把脸板成这样 , 要怎么消受美人恩呢 ? 你瞧瞧美人儿们都不敢接近你了。"
萧子夜既然发话，檀意映欲拒难拒，只得红着脸喝下半杯。
"意映，你觉得哪个美人最好呢？"左拥右抱的萧子夜笑问檀意映。
"唔......"被身边数女强灌了几口酒，檀意映呛不过来，咳了出声，好半天才止住，当下对美人避之若虎，想往萧子夜那里逃去。"萧子夜，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哪是取笑，是你自己执意要来，我这才好心请客的。你以为"
"萧大将军您老人家反正也没成亲，上没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的钱不来孝敬老娘我，还想打算怎么花啊，再说了什么叫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胡媚娘说完了，伸出手来娇滴滴地说："萧郎，你看人家的手指上空荡荡的，不怎么好看呢？"
寻常男子一看这架势，真正骨头都酥了，要月亮都肯给摘，哪里还会说"不"字，萧子夜笑着点头道，"媚娘曾经为我们沽酒拔金钗，如今别说是一个戒指，就是十指都戴满了也是应该。"
"大家都听见了吧，萧大将军答应的啊，十个戒指明天请送到温柔乡啊。"
"你叫他萧郎！"檀意映听了胡媚娘的话又是老大不高兴。
"十年之前，他已成名，人人称他作萧郎，岂独我一人？"胡媚娘笑道，"来，我敬萧郎一杯。"服侍萧子夜喝了半杯，突然收了回来，笑盈盈就着萧子夜啜过的地方一口喝尽。
檀意映哪里见过这个，一张脸都发黑了。b
萧子夜见状突然省悟过来，"媚娘， 我家小哥没人服侍，生气了，你去陪陪他吧。"
"萧郎，好狠的心啊，把我往别人怀里推。"胡媚娘故作娇嗔，说完却如红云般飘了过来，笑吟吟地偎到檀意映身畔。
"不过这位小哥长得可真可爱，如果是你的话，那媚娘倒是甘心相侍了。"说着，手便抚上了檀意映的脸颊。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那样诱人的风情。
檀意映却伸手打开了媚娘的手，大喝一声，"别碰我的脸！"他年岁虽小，俊美的轮廓已显，但神情淡漠 , 盛怒之下, 一身冰冷的气息令人尚未靠近便已冻僵，气氛好不尴尬。
"小哥，敢情是嫌碰脸不够刺激，"然而胡媚娘是何等风流人物，非但不觉尴尬，反而媚笑出声。"行，你只管说想要我碰哪里，胡媚娘无不遵命。"说着，附赠个媚眼。
"......"胡媚娘说得这样自在，只苦了檀意映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应对，"莫要再为难人了。我不像萧将军是惯识风月之人，萧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
"唉，你不识风月，带你来见识见识不是更好啊。"萧子夜大笑。
"我知道了，"胡媚娘突然故作正色， "小哥，你其实是......喜好男色吧？"

第 14 章
萧子夜正被旁边女子灌下一口酒，闻言当场喷出，好壮观的酒泉啊。
檀意映的脸色难看程度更是不用提了，‘乒'地一声，重重放下酒杯，沉下了脸站起身。"萧子夜，跟我走。"
随着他的脸色大变，周围一下子静得鸦雀无声，然而萧子夜却依然端着酒杯，笑道。"媚娘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她成日和人调笑，你别放在心上，别恼啊，坐下来，再陪我喝几杯吧。那我敬你一杯，"
说完就去拉他，檀意映也只好跟着坐下，萧子夜给他倒了一杯酒。
檀意映接过喝下了，脸色这才慢慢缓过来
"这才乖。"萧子夜拍拍手。"来，媚娘上次答应我的要舞给我看的，正好让我借花献佛，让意映你也看看，媚娘可是轻易不肯为人起舞的，算你有眼福！"
"这把老骨头了，舞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