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母走的那天,瞳雨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汽车站,冯弈也开口说要送她回去,奈何她老人家硬是不肯。她大概也知道,这来回也得五六个小时,还不折腾死人。年轻人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
临走前,瞳雨把这个月的工资都给了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爸爸。冯弈
趁瞳雨没注意的时候也塞了几张,说是晚辈的小小意思,瞳母顿时红了眼。
瞳母边说边红着眼,说,"小弈啊,将来娶了媳妇别忘了告诉伯母。"
"嗯,一定。"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瞳雨。
"小雨他人老实,你就帮伯母多照顾他。过年有空和小雨回来一趟,记得啊......"瞳母上车前的最后一句话,冯弈听得清清楚楚,犹言在耳。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过年,他确实想和瞳雨一起回去。
"冯弈,妈刚才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冯弈忽地感觉轻松了许多,也许对着伯母真让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亲,虽然时间久了,但那种母子之间的牵绊,依然还在。
余光扫了眼坐在副驾驶座垂着头开小差的瞳雨,真想凑过去吻个够,想来这几天夜里也忘了偷袭那片温热柔软的粉唇。
□□□自□由□自□在□□□
这几天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前几天潘总经理调离S城,从W城调来了一名新总经理。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上星期的那个聚餐,也是这位新的总经理为了跟下属认识认识,请的客,大伙都说这新总经理真真是个出手阔卓的上司。印象分自然也高了不少。
不过对于他在W城的具体情况,大家也不是太清楚。所有部门里最最八卦的客户部也打听不到什么最新消息,大伙都说这新总经理真是一神秘人物。
瞳雨向来并不喜欢凑热闹,大家都在猜想这新来的总经理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只有他一人还在办公桌前埋首工作。
下班后正准备按时去坐公车回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辆亮红色跑车。
三十
"小雨,我们好久不见了。"
也许瞳雨永远也不会想到,会再遇到眼前这个男人。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认出车里的人,只是定睛一看,虽是多年不见,毕竟长相变化不大,仔细一看还是能认出来。
他也记得自己么?原以为他早已被这个人忘记了。
"学......长......"
微启双唇,勉强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从自己口中唤出,喊起来即熟悉又生疏。
"还好,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
与瞳雨表现的过份僵硬相比,此刻坐在跑车里的男人却一脸泰然,就像面对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丝毫没有任何紧张之色。
为什么他能够表现得如此轻松,而他却如此紧张。过度紧张的心情让瞳雨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险些从心口蹦出,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我们吃顿饭聚聚可好?"
男人面带微笑地望着瞳雨,此刻脑里只剩一片空白的瞳雨又怎会知道如何拒绝。
"怎么,不愿意?"
瞳雨沉默不语,可心里早已慌得不能自已。
"我......我想回家......"
犹豫了半会才说出心中想法,也许他是真没勇气再和他相处。
"好,那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
微耸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这种殷切的帮助反而让瞳雨觉得不安。
"那,我们改天聊。"
没有预想中的难缠,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恰巧在这遇到,可仔细想想,也许只是顺路,没准以后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这般想着,人也安心了许多。
虽是那般想着,可瞳雨还是心神不定。原以为不可能再见到的人突然一天出现在自己跟前,而且是在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
当晚的饭菜全都失了水准,该咸的不咸,该甜的不甜,最要命的是不该咸的却咸了,冯弈吃得眉头都拧作一团,看了眼一旁吃得没精打采的瞳雨,也不好责问。
接着几天,瞳雨总是精神不好,做什么都会错,部门里的同事都表示关怀,毕竟平日里的瞳雨不会这样,最近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瞳雨,你说,你是不是和谢文婧闹不开心了,怎么这两天总是不在状态。"
许柯乐一向挺认同瞳雨的工作热情以及态度,而最近他的表现确实让人出乎意料,同时也大打折扣。
"我,我......"
瞳雨自知理亏,最近确实做什么都错,也总做不好,他总会想起那天碰到学长的事。事后总想着如何忘却,可无论他怎么拼命想忘记,脑海里总会浮现当日的情形,总是挥之不去,而且时常还想起许多已经被淡忘的事,如今回想起来却又觉得清晰了许多。
"别我我我的,谈恋爱这种事,是两个人的事,如果闹不欢了,那一定是两人都有错。"
许柯乐像是恋爱专家讲得津津乐道,一旁的瞳雨却无心倾听。
傍晚,时钟的指针刚好走到十二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一阵欢呼。
"哎呀,快收拾呀,咱们这程总还真是豪气,你看,一上任不到几天就给我们请客,多潇洒!"其中一名同事说道。
"就是就是!!!我刚看了照片,长得那叫一帅,身为男同胞我都自形惭愧。"另一名同事也接着说。
"听说行政部那几个女同事都跟疯了似的。"
"还有几个说要嫁就得嫁这样的。"
两人像唱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惹得一旁的许柯乐也受不了,一人给了一记爆捶。
"瞳雨你不去?"看着瞳雨忙着收拾东西,却没有要参与他们的意思。
"嗯,我......我有点不舒服......"
"那你好好休息,准是感冒了。"
瞳雨稍稍点头便提着公文包离开了。
感冒说来就来,当天晚上,瞳雨就病倒了。
冯弈刚从公司下班回来,习惯性走进厨房却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冯弈唯一的想法就只有:瞳雨还没回来。
平时只要瞳雨回来,不管有什么事他都会给他做饭,只有这种可能。
这么晚还没回来,也许又是部门里请吃饭,没准又要被人灌醉,一想到这,冯弈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哀叹。
在此之前先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否则待会倒的恐怕是自己。
今天冯瑜来电话,说是老头子终于是耐不住,肯让步了,让自己回去。虎毒不食儿,这老头子虽然比较自私,但好歹自己也是他儿子,有得必有失,权衡之间总该要舍弃某些利益。
也许是真该回去走走,就当是做做善事,回去见见老头子,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私底下拿自己的儿子做交易。
虽然这种做法是幼稚,但只要管用就好,没什么区别。
等了一晚上,瞳雨还没回来,冯弈差点急火攻心,他不像这么没担待的人,朋友也不多,这么晚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该死的,最近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不对劲,却只能装作不知道,现在想来也后悔了。也许他问瞳雨,对方也许会告诉他。
出去外面转了一圈,也到了瞳雨的公司去问了看守的门卫,这个时间几乎是没人在公司,给门卫形容了瞳雨的大致外形,却得知早已离开了。
冯弈心里已经急得一团糟,他甚至想是不是该报警,可一想还没到24小时,怎么也沉不住气。
原本还想着在外头多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又担心这个时候没准瞳雨已经回去了。
果不其然,一回来就看见瞳雨身穿睡衣,站在饮水机前,只是脸色不大好。
瞳雨吃力地将头偏了偏,却因头沉得厉害,好看的眉毛皱拧在一起,眼睛也痛苦地闭了起来。
冯弈刚想开口大骂,他担心了一晚,现在他人在那竟然......
忽地脸色一变,嘴巴还没张,倒是紧锁着眉头,见瞳雨面色苍白,心里"嗝噔"一惊。
没等冯弈大步迈出,眼前瘦小的身躯便直直倒下了。
三十一
在黑夜的长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繁星璀灿,闪烁着银色的星辉。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医院病房里的窗台上。
白色宽大的病床上正躺着呼吸均匀的人儿,床沿边的男人却是趴着睡着了。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可以静下心来坐在一旁小憩一会,却已然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护士过来给病人探体温,男人才缓缓地撩起疲倦的眼皮,在看到一抹白影走到床边,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这位先生,我们要给病人量体温。"
"需要帮忙吗?"
"应该是不需要的,很快就好。"护士小姐微笑着回答。
毕竟是刚醒过来,昨晚熬到半夜才睡着,现在应该是六点多,睡眠时间远远不够,头脑有些不清醒。
"先生,病人的烧已经退了,不过我们还是建议病人留院观察。"
"好,辛苦了。"
"那麻烦请您跟我们到柜台办理住院手续。"
头虽然有些沉,但看着一脸熟睡的瞳雨,冯弈觉得安心了许多,至少没什么大碍。
昨晚一见瞳雨倒下,整颗心都悬着,直到把他送到医院,送进急诊室他才算是平静了许多。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烧发到40度,等体温降了,一切都好。
待护士给他打吊针,其间还用厚实的被子裹住身体,捂出许多汗之后还得换衣服,没有一样不是冯弈亲力亲为,他哪舍得让那些女人看瞳雨的身体,要看也只能他看,反正他也不是没看过。
结果等一切都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才有机会坐下休息。
知道瞳雨非常重视现有的工作,请假的事情就只能拜托朋友帮忙,没准这傻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等瞳雨醒过来已经是中午,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脑袋迷迷糊糊的,一时半会没看出这是什么地方。
忽地感觉到微烫的手被冰凉的东西抓住,身子冷不防地抖了抖,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饿了吗?"语气极其温和,听的人心里一阵暖暖的。
眼睛还是半睁着,看不清眼前的人,可声音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去买点热粥回来,你先躺着。"
紧握着自己的手瞬间抽离,瞳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冯弈已经转身离开了。
有些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但依稀记得自己回到家累得实在不行就到房里睡了一会,等再起来就已经是十点多了。
后来到客厅里倒水喝,结果却晕过去了。那时冯弈似乎是刚回来,大概是冯弈救了他吧。
一股充满消毒水的气味涌进鼻子,这里应该是医院吧,没想到自己病了还夸张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过现在醒来应该是代表没事了吧。
但愿如此。
瞳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扶他起来,给他弄枕头,递碗递勺的人,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认识的冯弈。
之前觉得他对自己友善了许多,也许是真的拿他当朋友,只是,能做到这么周到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冯弈是除了父母,除了学长,对他最好的人......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冯弈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我......"
"本少爷很少伺候人,你可是赚到了......"终究还是没忍住,本想着用点好言好语规劝,可话到嘴边全都变了味。
说完一边一脸不乐意,一边还给他递勺送粥。瞳雨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感激,他或许能明白,其实冯弈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坏。
一口接着一口地咽下冯弈递到眼前的白粥,目不转睛地看着冯弈,被他看得一脸不自在的冯弈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看我做什么,我难道就这么帅?"
瞳雨被冯弈说得苍白的脸顿时映上淡淡的红晕,眨了眨亮黑的眼睛,微启双唇低声问着,
"我,我能出院了么?"
冯弈一听,顿时眉头紧蹙,对对方的问话表示不满。
"你觉得你能下床?又或者你觉得你带病上班自我感觉良好?"
"不,不是的,我是......"瞳雨一急话也没说成,倒是冯弈稍稍静下心,一脸明白地跟他说。
"你是想说回去休息,住院会浪费钱,是么?"
瞳雨赞同似地点点头,冯弈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确实不需要在这住太久,相反,家里的空气比这清新多了,对病人的身体多少有些帮助,不过也得等情况好些再说。
出院是两天后的事,回到家里,瞳雨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不过重要的事情还是记得的,比如他要问关于住院费和医药费,这些恐怕也是个大数目,估计也有他一两个月的工资。
冯弈随便用了些谎话骗了瞳雨,说是什么公司给他买了医保,就便宜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在给瞳雨填住院登记表的时候,在亲属关系栏上他写的"朋友"两个字,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可惜。
瞳雨倒也没细问,只是硬拉着冯弈让他算算余下的账,尽管冯弈不大愿意,但他也不想做得太出位,还是让瞳雨记了账,保证下个月发工资第一时间还他。
冯弈除了哭笑不得也没有别的表情,他哪在乎那几张钞票,只要站在他眼前的人还像以前那样,即便不是生龙活虎,他也心满意足。
一场大病过后,休息了几天,人是精神了,也是该回公司上班,天天待在家里过着无薪病假也实在太亏了。
瞳雨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回公司了,大伙见到他的第一眼都说:瞳雨,你终于回来了!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弄得瞳雨不知如何是好。
回来的工作并不是很多,大部份都被分配给其它同事,瞳雨既觉得惭愧又觉得这样至少不会太忙,不过还是感谢各位同事的帮忙,大伙都说他见外。
这里的人真是太好了,好到瞳雨舍不得走,要是这回有人想解雇他,说不定这回自己也会强硬起来,为自己辩护。
临下班前,瞳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让他在公司停车场等他,瞳雨试图想问对方的姓名,却因为对方早已挂了电话。
冯弈看了看车里的时间,刚好五点,这时瞳雨他们也该下班了。
接二连三有不少同事从公司里走出,却独独未见瞳雨的身影。看到一张面熟的,虽说对那人印象不是太好,但还是免不了跑过去问。
"请问你是许柯乐,对吧?"
许柯乐打量一番冯弈,突然想起那天送瞳雨回家接过瞳雨的人就是他,顿时一脸恍然大悟。
"是的,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瞳雨,他......"
"哦,你说瞳雨,他一下班就走了。"
冯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事前也没有和他说要来接他,别人一下班当然是回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下回再提前过来吧,也不知道他今天身体是否适应,毕竟前两天的大病还只初愈。
等冯弈回到家准备带瞳雨出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瞳雨根本还没回来。
三十二
瞳雨在停车场见到程子皓的时候,几乎是吓了一跳。
程子皓自然是明白瞳雨惊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话也没多说就让他先上车,瞳雨心里挣扎了一番才乖乖地上了车。
亮红色的跑车驶进一家豪华大酒店,瞳雨看得两眼都呆了。
"你也许不知道,我就是你们新来的总经理。"见瞳雨又是一脸惊讶,接着说。
"听说你前两天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言语间皆是嘘寒问暖,就像当年所有人都冷落瞳雨,独独学生对他体贴入微,说话总是优雅大方,甚至让瞳雨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嗯......好多了。"
别开脸尽量不去碰触程子皓的眼神,那双狭长温和的眼睛总是让他看了容易痴迷,瞳雨觉得自己好失礼。
"那好,待会送上的都是清淡的菜,今天就着你是病人,下次我们吃海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