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不......不用了，我......你......"
程子皓面露微笑，看着瞳雨脸上可爱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又柔了几分，
"就当是老同学聚餐，这回我请你，以后有机会你再请回我，怎么样？"
瞳雨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香喷喷，热腾腾的菜肴陆续逞上。
"这是雪蛤燕窝，慢慢吃，吃不完再说，还有这个是人参炖鸡汤，再这个是......"
瞳雨看着眼着满目琳琅的菜肴，虽然是百年难得一遇，不知怎的却丝毫没有食欲。
"小雨？"
"呃......"
"你走神了......"
"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以前总喜欢走神。"
程子皓眼里满是宠溺，只是瞳雨低垂着头看不见，听着学长说着温柔的话语，瞳雨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他还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瞳雨作梦也没想过学长还记得这些，这比什么都让他吃惊，他以为当年学长和他分开了，就会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事实上却不是，心里既不安却有小小的开心。
他还是这么出色，能开那种昂贵的跑车，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人才能买得起。相比之下自己什么也没有。
心里越想越是自卑，是自己太过在意。也许他只是习惯对别人这么好罢了。
在进餐的过程中，瞳雨感觉浑身不自在，如坐针砧，别的不说，就学长对他的态度不得不让他心里一阵慌。
他还记得学长对他的温柔，同时，他也记得那天自己跑去找他，对方却表现得过份厌恶，也许是自己把他逼急了。这般想着，瞳雨又安心了些许。
吃过晚饭，程子皓坚持要送瞳雨回去。
车里放着轻音乐，让原本尴尬的局面稍微缓解了。瞳雨几乎是不主动说话，多半是程子皓主动提问。
"这几年过得好吗？"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瞳雨。
"嗯......"
"你还是这么寡言少语，还是你已经很恨我，不愿和我说话？"
"不，不是的......"
瞳雨深深地吸了口气。恨，他从来没想过，真的没有。感情的事情怎么可以勉强，既然对方已经说好分手，他是明理的人，除了伤心、难过以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意识到话题的沉重，程子皓接着就打圆场。
"我们说些别的吧，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瞳雨一听，愣了一会，再慢慢地抬起头，眼睛对上学长那双眼睛的瞬间，身体又不自然地僵硬起来。
"我没别的意思，难得同学一场，而且我人生路不熟，需要有人带我到处逛逛......"
分明间也看出瞳雨异样僵硬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原以为又会像上次那样被拒绝，却得到始料未及的答复。
"我，我下午有空......"
没有想出任何推托的言辞，考虑到上午有兼职，一整天只剩下短暂的下午，可是哪怕只有这短短的时间，瞳雨也拿出来算是回复了学长。
得到瞳雨诚实的回答，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到底还是没排斥他，看他的样子这几年过得应该还可以。
瞳雨不经意间又对上那温柔的微笑，面红耳赤地别过脸朝车窗外望去，天都黑了，不知冯弈的晚饭解决了没。
"原来你家在这，这么巧，我刚从W城搬过来，新房就在这过几个路口就到，没想到我们离得这么近。"
男人的笑容永远都是淡淡的，暖暖的，如沐春风，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感觉到。
瞳雨觉得自己多年前对学长的感情并没有丝毫的忘却，反而因为两人的再度相遇那种感觉愈加强烈。也许不是忘了，只是将它深深地藏了起来，尘封已久的感觉依然还在。
他该怎么办......
学长对他只是对待校友，同窗般的好，没有别的意思，自己却总爱胡思乱想。有时候脑里总会蹦出"也许他对我还有一点点感觉"的字眼，总是抱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瞳雨越发觉得自己是在痴心梦想。
像他这种人，有人对他好已经捡到宝了，既然学长以前说过他们不合适，应该也不可能对他还抱有那种想法，更何况当初提出分手的人是他，更不可能了，想来也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三十三

冯弈并没有问瞳雨那晚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毕竟别人晚归也是别人的事，他无权干涉，也没理由这么做。
只是，瞳雨的朋友并不多，平日里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更何况那天他们公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聚餐，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着急。
现在想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瞳雨，除了认识他的父母，再者就是他现在的工作，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曾经多次想着如何参与到瞳雨的生活当中，可理由不充分，底气也不足，最后都不得不放弃。每天除了瞳雨给他做饭，两人同桌吃饭，确实没有别的交集。
最奇怪的是，最近总是觉得瞳雨有些不一样了，脸上总是扬起一种特别的期待，也许工作顺利，又或者是别的......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名状，可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这份新的工作他是真喜欢，因为，他总是能从瞳雨的眼里看到异样的光彩。
只是，哪一天他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他该怎么办。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在这烦恼，瞳雨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冯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甚至比傻子还要傻，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何时才有个头，可让他走到瞳雨跟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那是绝对不可能。
他没有那个勇气，连他自己都不敢迈出那一步，还有谁，愿意帮他......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希望，可是他却不想把那人牵扯进来，更何况只要经那人的手，事情都会越弄越糟，到时候只有无法收拾，更何况他还不想让其它人知道。包括他家的老头子。
原来这条路真的不好走，放眼望去，原来还有这么多关卡，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过不去，就连最基本的那关他还没过，更别说别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瞳雨对他有没有感觉，又或者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这些天，他都没再对他粗声粗气，虽然不算特别好，但那也是因为怕露出手脚才故意伪装的，如果比起以前来，还真是好了不少，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有值六十分。
虽说不高，但也及格了，对于这成绩，他还是自我感觉良好，也比较满意，只是，这样刻意的隐瞒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他也不确定。如果过份地暴露自己，倘若真让瞳雨知道了，然后对自己充满鄙视地说"我不是同性恋"，这种伤害，他觉得即便他是强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情愿保持现有的状况，至少比那种情况要强多了，相对也比较能接受。
刚准备掏钥匙的时候，恰好碰上站在门口开门的瞳雨，今天回来得还真早。
瞳雨见冯弈回来，朝他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最近他都觉得生活丰富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学长的缘故吧。
虽然觉得那个人不可能再喜欢自己了，但他对自己好还是依旧不变。他知道自己傻，也觉得不该抱有那种心态，可是每每见到学长那浅浅的笑容，他又忍不住对自己说，再一次就好。次数一多，他也觉得没望了。
忘不掉的还是忘不掉，不管自己有多努力，那几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冯弈更加确定瞳雨的不一样，是那次自己送他进医院后，他就变得主动一些，即使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但确实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他们除了在一块吃饭还是吃饭，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一样了。难道真如自己想的，因为那次的事，瞳雨感激他，所以对他更好些？也许吧。
这般想着，心情又好了许多，至少不必自怨自哀，与其想些不好的，倒不如给自己一些安慰，也许还能自欺欺人。
两人各忙各的，瞳雨又摸进厨房，开始给自己和冯弈做晚饭。边做着饭，脑里边想着上周和学长出去的事。
虽然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领着学长到S城一些买日用品的地方走走，毕竟刚到S城，对这一带也不熟悉，自己虽然上街的次数不多，但也有所了解，加上之前出去买东西也都是自己坐车去，相对也熟悉一些。
虽然只是个半桶水的"导购"，但瞳雨还是当得乐滋滋的，至少自己还是有用的，也能帮到别人。
后来两人到餐馆里吃，瞳雨都说他请，结果最后付账的还是程子皓，原因只有一个，那是瞳雨不够快。
别人掏钱包总是能随手拿出几张大钞，而自己总要尴尬地在钱包里凑够才能拿出来，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一目了然。也因为这个，瞳雨心里挣扎着，同时情绪也低落了许多。
他到底还是和以前一样各方面都出色，职位高工资也高，不像自己，连保住一个工作都觉得困难，相比工薪更是不值得一提，也许他的一个月，就有自己几个月的工资吧。
他从不喜欢高攀，也从不喜欢攀比，只是，面对学长却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就连喜欢别人也觉得没资格。
更何况这种喜欢还是不被人接受的。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长这么大也只喜欢过一个人，也就谈过那么一次恋爱，虽然最终还是被抛弃了。可他从来没有怪过学长，也许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朋友谈不成，可以做普通朋友。难得学长对他一如既往的好，别人放得下的，他应该也能，如果时间足够长的话。
又是一堆自我安慰，免不了给自己打气，意志过于消沉的日子他经历过，也感受过，真的很难过，他不想再过那种迷茫、彷徨的日子，也许这次的重逢是上天在锻炼他，锻炼他的心志吧。

三十四

冯弈每天都在期待吃晚饭的时间，因为这样就可以坐下来和瞳雨同桌吃饭。一天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一起，他有他的忙。每天跑回来给自己做晚饭确实有些麻烦，但这样也能保证他也吃饭，否则他又是抱一堆泡面过日子，时间长了，胃也不好。
其实冯弈是非常喜欢吃饭，当然，他更愿意吃瞳雨做的饭，一举两得。
"冯弈......"
"怎么了？"
"我，我周末可能要出去，不......不回来......做晚饭了。"
想起今天学长让他周末陪他出去一趟的时候，心头就砰砰直跳。自从前两周出去以后，学长也没再约他。昨天突然说周末要让自己陪他去一趟W城，说是有事要帮忙。
帮忙的事瞳雨是一口答应了，可要去多久，他不知道。学长告诉他，也许要晚上才能回来。瞳雨一想到晚饭前必须得赶回来给冯弈做饭就犹豫了，他不知道如何拒绝冯弈，知道他脾气不好。最后在学长的建议下，决定向冯弈请一次假。
冯弈先是迟疑了半会，实在想不明白瞳雨不回来的原因，但一想到他也无权过问别人的隐私，既然有事不能及时回来，也不必勉强。
"嗯。"无可奈何地应了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心里虽是不情愿，但总不能说"不能"。他不是他的上司，不能拒绝别人的请假，即便是，也得有理由。
他两样也不是，没理由就更没有拒绝的借口......
罢了，罢了，到时候随便找东西吃，再不行就出去吃，没有想象中的麻烦。
见冯弈这么爽快答应，心中的担忧也总算可以放下，回头还得打个电话告诉学长。其实明天打也可以，只是现在他更迫切地想告诉对方。
一边迫切地想告诉学长这事，一边又暗自觉得不好，他好像越来越严重，他不该再和学长走得这么近，再这样下去最后受伤的人还是他自己。
犹豫了好久，才拿起捏在手中的破旧手机，按下那早已被他默默地记在心里的号码。那是前不久学长告诉他的，当时他抄在纸条上，后来就记在脑子里，最后的最后就连不必想也能默写出号码。
他知道自己中毒越来越深，却又无法自拔，怎么办......
忽地电话拨通了，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嘟嘟"声，却无人接听。
"嘟"了好久，也没有人接，大概是手机没带在身上吧，瞳雨这般想着。失望地将手机重新放回原处，匆匆地到跑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机上显示多个未接电话。
正当瞳雨犹豫是否要打个电话过去，又来了一个电话，随手便按下了"接听"，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沉稳的声音。
（小雨。）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自己的期待也没有白费。
"学，学长......"
（你刚才是给我打电话吗？有什么事？）
"那个......我周末......可以去的......"
半晌，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就在瞳雨以为电话线路断了的时候，突然又有了声音。
（那好，到时候我去接你。我今天有些累，不多说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瞳雨心里默念着。
其实，他也打算同时推掉上午的兼职，学长说了一大早就要从S城出发，来回花时间，不可能一下午一晚上就能完成。
星期天，程子皓提前开车到瞳雨住的公寓楼下等。瞳雨接到电话的时候都非常惊讶，连忙收拾好便赶着下楼。出门前还看了看冯弈的房门，似乎还没起床便把准备好的早餐摆放在餐桌上，便匆匆地离开。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程子皓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不耐烦。
"我也是刚到。"话虽这么说，实际上是提前半个小时到，见瞳雨一脸红扑扑的，没准是怕自己等太久才跑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去吃早餐，瞳雨看着手中的热豆桨还有面包想起了还在家中的冯弈，也不知道他起来的时候会不会看到那些早餐。
以前周末也是自己准备好早餐就去做兼职，走之前还是留了纸条塞进他门缝里，今天走得太匆忙竟然就把这事忘了。
"真不好意思，周末还打扰你。"
被学长这么说，瞳雨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我在S城就只认识你，思来想去也只能请你帮忙，当然，你可以拒绝，不过，幸好你答应了。"
瞳雨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长途高速公路时间长，加之早上起得太早，略感困乏，不知不觉，瞳雨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下了，只是身上多了件外衣。
看样子应该是到了吧，瞳雨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身旁还有人。
"醒了？"原来是学长，他刚才还以为车上没人，正准备下车去看看呢。
"我，我睡了多久......"感觉到学长投来奇异的目光，瞳雨随即垂下眼敛，避开那令他尴尬的眼神。
"不是很久。"程子皓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瞳雨，同时身体也渐渐向前倾，瞳雨低着头，并未察觉。
"那，那我们去搬东西吧。"
"都搬好了。"程子皓指了指后座上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一箱一箱的，看到瞳雨那满是惊讶的表情，脸上自然地浮上一丝淡淡的笑。
"其实东西也不是很多。"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睡过了......"瞳雨不安地道歉着，一边怪自己贪睡，一边责怪自己竟然帮不上忙。
"没关系。"对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本意，程子皓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侧身将他压在座位上。

三十五

瞳雨睁大眼睛不可思议般地望着眼前压着自己的学长。
这......这是......
"小雨，你还是这么可爱......"
这话换作别人说感觉倒像是调戏，可出自程子皓口中却是另一番温柔。
"其实今天只不过是想约你出来，并不是想让你帮忙。"眼看对方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程子皓不失耐心地继续解释道。
"小雨，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瞳雨并不明白为什么学长突然要问他这个问题，只是对于轻压在自己身上的学长，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双手抵在学长胸前，却没有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