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凤————雁过留声[第三卷]

莫空微微一笑，他也将那人的挣扎看在眼里，心中感到一阵矛盾，不想利用对方，却不得不为，他眼睛微微一眯，转过身坐到了柳怀一对面，抬起眼看向柳怀一，说道："人生在世，总要舍弃些东西，不是么？"他幽亮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柳怀一，那中间闪动的火簇仿佛透着某种坚定与执着。柳怀一执其桌上的杯子，若有所思地瞧着，说道："那也要看舍弃的东西值不值得了。"
莫空万没有想到柳怀一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表情微微一僵，随后笑道："公子是认为我舍得不值？"柳怀一挑起眉毛，看着莫空，说道："公子觉得值，自然便是值得的。"莫空紧盯着柳怀一片刻，才慢慢放缓了目光，笑道："若是公子与莫空异地而处，当如何自处呢？"
柳怀一微微挑起眼皮，清明的目光洒在莫空脸上，让他心中一慌，面上却执意维持镇定，笑容不减。柳怀一微微一笑，说道："若我是公子，接下来这步棋恐怕走得要凶险几分，但是却可一箭数雕，得利其中。"
"哦......"莫空皱着眉头笑了起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柳怀一，说道："不知道柳公子若是在下会安排怎样的后招呢？"
"公子是在向在下讨教么？"柳怀一舔了一下嘴唇，粉色的唇瓣上立显晶莹，仿佛带着几分诱惑，莫空靠坐在他对面，幽黑的眼瞳一眨不眨，仿佛可以慑魂勾魄，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
僵持须臾，却是莫空笑了起来，他以手撑额，笑道："在下询问九凤之子，自然是向阁下讨教了，还望阁下不吝赐教。"他双手抱拳，拱手而揖，礼数上做足，眼中却丝毫不见退让，反倒多了几分挑衅，柳怀一看着，面无表情，心底却也在暗自冷笑。
于柳怀一而言，身后有的是玄苍的支持，而慕容昭从来不曾以他作为诱饵亦或是先锋，这让他不曾感到腹背受敌，可是莫空不一样。柳怀一看着他，微微一笑，终于还是说道："公子心中已有腹案，想必绝不需要怀一在此无端至喙，何况怀一焉能知道公子日后会不会对怀一有所动作？"这所谓的一举数得，一箭数雕，其中自然包括了他柳怀一，这一点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柳怀一不说，莫空心里也清楚。两人彼此互相算计，手段不尽相同，但是却也相似，莫空听着，面上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只是心里的盘算却丝毫未减，他对柳怀一所谓的一举数得也心存谨慎。
莫空眼光探寻的看着柳怀一，柳怀一任由他看着，思绪却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过去和慕容昭为敌的那段日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时候，柳怀一的脸上淡淡的浮现出一种自嘲的表情，这让一直看着他的莫空体会到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说不出来，却足以让他想要摧毁掉对方脸上那种表情。
明明已经很幸福了，却还要摆出这样一幅不知足的表情。这样的感觉让莫空轻撇着嘴角，心底的恨意更加深重。他看着柳怀一，说道："公子既然不愿说明，莫空也不会强求。"柳怀一收回心神，笑道："公子和我个为其主，各谋其政......"他话未说完，莫空那边已经笑起，柳怀一看着他，只得住了话音。
"看来公子并不想与我合作。"莫空的眼中闪出凌厉。柳怀一低垂眼睑，"我要的和公子要的是同样的东西，公子说要合作，难道公子肯将这东西拱手赠我？"
"苍王殿下看重的不过是赤璃的国土，等事成之后莫空愿意......"
"我要的是赤璃。"柳怀一打断莫空的话，冷眼看着他。这样表明立场，他知道和莫空的合作甚至是利用都要到此为止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莫空是小人，不仅仅是小人，而且是一个让他讨厌的小人，他不想要留任何的情面或者余地，如今的情势已经不需要和莫空维持关系了。
他的话语让莫空的脸色瞬间变换，他阴晴不定的看着柳怀一，最后才恢复了本来的颜色，笑道："苍王殿下未免胃口太大了吧。"他冷冷加上嘲笑的眼神扫过柳怀一。柳怀一心中一阵不痛快，他也冷笑道："怎么莫公子不知道我一向如此么？"自信加上嘲讽的眼神完完全全的回敬给莫空，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形成一股暗流。
谁也不说话，却也在互相较劲。
最后，终于还是莫空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身说道："莫空此次前来本想与苍王交好，没想到......既然苍王殿下已经这样说了，看来莫空只能与苍王殿下为敌了？"他口中的语气没有可惜，而是高高在上的惋惜。他看着柳怀一，嘴角挂着冷笑，这样的结果他早已猜到。
"只是，苍王殿下在玄苍也许同莫空一样的地位，只是如今苍王殿下在这里，恐怕即使地位在高，也无济于事，何况......"他微微一顿，又笑道："九凤公子这样的身份，苍王殿下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么？"
柳怀一不发一言，面上始终挂着笑坐在那里，似乎莫空只是在对这空气说话一样，莫空冷冷的看着柳怀一这幅不为所动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抛下一句"既然如此，苍王自求多福吧。"便甩袖离开了。
等他走后，窗外一直站着的人影也瞬间离开了，柳怀一这才撇下了嘴角，一向平静的脸庞缓缓地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怒意，他看着桌上的茶杯，慢慢举起，无声无息的只见他慢慢收拢手掌，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化为粉末。

第三十六章 破阵子，计算两端
昏黄的烛火下，柳怀一长长的影子映在窗棂上，他细长的眉眼微微闭着，看不到内中乾坤，宁静的靠坐在躺椅上，看上去悠闲自得。
"看来你真的很悠闲啊！"带着嘲讽的语气，在他面前的莫空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仿佛风惊云不动的男人，眼中的得色却在一分一秒流逝中渐渐隐去，换上的是紧迫的盯视，猜测和算计。
柳怀一睁开眼睛，莫空想从那一霎那看出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平静的眼波如同一汪池水，他说道："莫公子挖空心思，已经看出我玄苍布兵以虚做实，虽有声势，实则势单力薄，更何况玄苍内乱刚平，里中却仍有隐患，加上慕容昭便在这军中，若是此时赤璃攻打，生擒了他，恐怕玄苍就又要一场内战了，倒时世局紊乱，公子从中得利，必是轻而易举。"
莫空微微一笑，自己不懂兵法，可是算计人心还是明白的，朝中有人进谏，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让赤璃出兵而已，虽然夜离不再信任自己，可是他对柳怀一的执著，对皇位和天下的妄想让他决定将矛头先调转了玄苍。
他知道以柳怀一的能耐，他一定明白个中缘由，只是他可以怎么做呢？眼中的得色又浮现了出来，他说道："既如此，苍王没有化解之法么？"
柳怀一淡淡的抬了下眼皮，笑道："我与公子虽然不同道，可是我与慕容昭也并非同室之人，公子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公子认为我为何要化解，至于公子和我的这场的比局，似乎这也算不得第一场吧。"
莫空眼神转了转，他明白柳怀一并没有将攻打玄苍放在心上，这让他有些微的担忧，莫非柳怀一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又或者他除了玄苍还有其他的靠山？莫空迷惑了心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让柳怀一如此的平静，有恃无恐？
他一阵心惊，思索着计谋，却又不欲让柳怀一知道，他沉淀面容，微微一笑道："既然公子如此镇定，在下也不好说些什么了，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下次见面恐怕就是在玄苍已破之时了，到时候，如果公子还是自由之身，我们便继续你我之间的比局。"
柳怀一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公子若是此去可全身而退，怀一在此敬候公子赐教。"
两个人最后一眼看向彼此，都是同样的傲慢，志在必得，嘴角向上勾起，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莫空离开后，柳怀一掩不住眼中的鄙夷，冷冷得看着门口，长袖轻挥，屋内瞬间一片黑暗，借着朦胧的月色依稀可以看到白衣人靠坐在椅上，那黑暗中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冷清如月的眼瞳，不是散发出让人战栗的幽光。

月色清朗，忽然窗外一阵轻碎的脚步声让靠坐在椅子上似睡未睡得柳怀一瞬间清醒了过来，那脚步声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正在渐渐靠近，他眯起了眼睛，手顺势握在了腰间软剑的环扣上。
窗户轻轻的被打开，一阵微风吹了进来，桌上几张纸晃了晃，便沉静了下去，柳怀一丛细密的睫毛中看过去，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外蹿入，遮住了月光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那人下半张脸用布蒙起，根本辨别不清，直觉如此高大的身影是个男人罢了。
柳怀一不动声色，看着那人搜寻到自己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没有隐藏，也不曾小心，只是放轻了的脚步声，让柳怀一感到好笑，难道竟是怕吵醒自己么？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入室行为，真当这里是自己的窝么？
柳怀一感到那人已然靠近，反而将眼睛闭上，如同熟睡一般，手中却紧紧地扣住了软剑的机关，直到感到那人站在自己身旁，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直直看入自己心底，浑身忽然就感到一阵火热，他感到那人慢慢的低下了身子，他身上的气息传到自己鼻间，经险些忍不住颤抖，他忍耐着，手不知不觉地用了力，也不知那人察觉了没有。
直到那人的气息伏在自己脸上，眼看就要接近，柳怀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手中的软剑也应声而出，月光下只见到白光一闪，冷冰冰的剑便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而那人眼中掩不住惊讶，在看到柳怀一眼中满满的笑意时，又是满眼的喜悦，虽然脖子上剑气如冰，可是柳怀一眼中的情意，却让他如沐春风。
他愣愣的看着柳怀一，只听到对方压抑着笑意，说道："怎么你不再京中治国，也不在军中坐镇，贼嘻嘻的跑到这里来做起这宵小的勾当来了？"柳怀一说着，一把拉下对方脸上的布襟，借着月光，他凤眼朦胧的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容满是胡茬，憔悴却不是其英挺，也许相思本来就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吧。
知道了这个，柳怀一掩不住心底的情绪，缓缓地笑了。
手里依旧握着剑，锋利的剑峰依旧抵着来人的脖颈，仿佛多进一分，那滚动的喉结下就要破裂，柳怀一看着慕容昭掩不住兴奋喜悦的目光，却也在感到冰冷的剑峰时眼眸中流露出的疑惑不解，柳怀一笑意更深，他缓缓地站起身，剑锋逼迫着对方后退。
一步一步地，慕容昭未曾平静的眼瞳直直盯着柳怀一，他不解，那人眼中的笑意中同样的情意悠长，同样的喜悦难抑，可是为什么却横剑当前，让他最初见面时的满心欢喜和欲望生生折断。缓缓后退着，忽然腿窝处抵到了硬物，想来是到了床边，慕容昭正自琢磨对方的用意，对方却已经将手向前轻轻一推，他站立不稳，跌坐在床上，那人便顺势单膝跪在床上，身子压低，将自己压在身下，脖颈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掉，那人一手撑在自己头旁，另一只手却慢慢的顺着自己的脸庞缓缓抚下，最后停在扎手的尖削下巴上，眼中掩不住的笑意，还有满满的春意。那人长长的青丝垂下来扫过慕容昭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那散漫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看着那人似笑非笑的低下头，含住自己的唇角，细细品尝，却在碰出的一霎闭上了眼睛。
是因为害羞么？慕容昭觉得对方这样的表情可爱到不行，想要在欣赏下去，可是对方对自己的诱惑却让自己很难保持清醒下去，他低声浅笑，却止不住里面色情的味道，这让柳怀一瞬间红了脸，直起了身子，睁开的眼睛却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微的呆愣，让慕容昭感到一阵眩晕，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他双手缠上对方的后背。
翻身，将柳怀一压在了身下，身子密合紧贴的地方让柳怀一红了脸，眼中迷离的神情掩不住春意绵绵，更掩不住刻骨相思。
慕容昭此时眼中只有那人迷蒙的眼神，分明说着渴求，鼻息间都充斥着那人带着寒意的气息，让他再无力多想，化身主动，缓缓地伏下了身子。
再之后，似乎冷静和理智都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斗室内春光无限，春情荡漾......

第三十六章 破阵子，计算两端
就着结合的姿势，慕容昭不肯放手，就那样，两个人侧着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柳怀一疲惫的睁不开眼睛，无力阻止慕容昭此时让人羞耻的姿势，如此的占有其实也让他感到满足，因此没有出声阻止。
明明已经累到不想动了，可是骤然见面的欣喜和兴奋还没有消退，柳怀一强打起精神，不肯睡去，口齿不清的说道："怎么来了？"声音中的疲惫和睡意很清楚，清楚地让慕容昭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刚进来时，那人就是那样斜斜靠在躺椅上，难不成他本打算那样一夜？还是夜夜如此，所以才会憔悴消瘦？他眉头微微一骤，将脸从对方的长发中抬起，不答反问："如果我没有来，你就打算那样坐一宿？"
柳怀一对对方的问题稍稍有些怔愣，反应过来才答道："本来想些事情，就那样不知不觉睡着了。"背后慕容昭轻轻的"啧"了一声，说道："你似乎很累啊，今夜先休息了吧。"他说着，手也不停的磨蹭着柳怀一光华的脸颊，有些爱不释手，明明已经发泄了很多次的欲望又似乎蠢蠢欲动，这让慕容昭感到一阵羞耻，想要从对方身体中退出来，可是又觉得万分不舍。
柳怀一抓住慕容昭想要抽回的手，和自己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笑道："没有你累。"随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僵了下身子，这让慕容昭一阵尴尬，他听到柳怀一轻轻的呼了口气，然后缓缓地似乎不带一丝留念的从自己身上撤了出去。可是那移动时的磨擦，却让慕容昭无法忽视。
如此，柳怀一撤了后，他抬头的欲望便立在了两人之间，清晰可见。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如同不识情味的小孩子一般如此贪婪了呢？慕容昭想着，脸孔不由自主地发热，他甚至有些不敢看柳怀一的眼睛，无奈的自嘲道："这样贪得无厌的我，很让你受不了吧。"
"......还好。"也许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柳怀一迟疑了一下，慕容昭听了，只是咋了下舌，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取代了刚才的兴奋。
柳怀一沉默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眼神幽幽的看着慕容昭，没有与对方的眼神交汇，这样反而让柳怀一有些勇气说话，他吸了口气说道："其实......和自己喜欢的人......都会这样......"
慕容昭惊讶的抬头，眼中掩盖不住喜悦，而柳怀一却觉得说出那番话的自己示弱到羞耻，让他一时间不敢再看向慕容昭，像个没事人一样转动着眼珠，四处观望，却不肯和慕容昭对视。
慕容昭看着，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你不用安慰我......"语气幽怨黯淡，柳怀一听了，急切的转过头，想要解释，却意外的对上慕容昭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得意的大眼。
柳怀一向来平静的脸一下子五彩缤纷，最后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挂着冷笑，不言不语的盯着慕容昭。
慕容昭心下惴惴，刚才的欲望早就熄灭，他讨好的涎笑着拉着柳怀一，说道："累了，就睡吧。"
柳怀一不言不语，虽然很累，眼皮都开始打架，可是不想睡，刚刚一番，他争强的心又醒了过来，冷冷的面容不见半分消退。
慕容昭看着，只能叹气，他半是讨好，半是乞求，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很累了，就当陪我，睡了好不好？"
柳怀一看着他满是胡茬的脸，瘦了一大圈，不由得心底叹气，脸上的冷凝也顿时减了几分，慕容昭见状，顺势将柳怀一的身子拉下，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头贴着对方的脖颈，吸了吸，说道："睡吧。"
"我还不累。"明明是强撑，却应要如此，慕容昭知道对方急于了解境况，可是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凤眼此时早已涣散无光，他不忍，他心疼，只希望柳怀一不要再想些其他，希望他们此时是在自己的宫殿，希望他可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