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零并不说话,一直安静的跟在谢普身后,不过在转过回廊的时候,谢普看见他很自然的绕过一阶被踩的很滑的台阶,就好像很熟悉这里,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沈公子......"
"嗯?"沈零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停下来看着他。
"沈公子哪里人?"
"雍京。"
那个孩子,家在西域。
"父母都安好?"
沈零忽然笑了,"如果父母安好,谁会让自己孩子飘落风尘?他们都去世了。"
他的父母也过世了。
"沈公子少时可曾随家人来过朝歌?"
"不曾。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去世,然后就跟随白衫公子。"
那个孩子一直在朝歌住到死去。
"那公子今年贵庚?"
"十七。"
不对,如果兰泽活着,他应该十九了。
--不是他,不是他,--
谢普为自己的多疑感到可笑。眼前的人太像那个孩子了,尤其是那不经意的一步,让他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兰泽再生了。
可是......
眼前这位沈零什么来历,他谢普调查的一清二楚。
江南名医‘阎王避'文少央的入室弟子,用毒高手,东宫密探,一直追随劫后余生的杜元之。这些都是在端午那天,当长公子遇见在明河河畔吊脚楼上的沈零之后,他让人查出来的。沈零的身世并不十分复杂,只是,有些地方非常让人疑惑。
比如说,线报上也说他是雍京人,可是他十岁之前究竟是谁,在哪里,家人都是谁,他有什么朋友,这些都查不出来。其实这些也不是那么稀奇,密探一般都是被首领从小收养,他们之前的身份会被完全抹杀,潜进谢家原先那几个孩子就是这样,饶是谢普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出他们之前的身份。原本这是平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沈零总是让人不安。
他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只是他的眉眼,因为小孩子会长大,这几年变不少,即使是当年再熟悉兰泽的容貌,谢普他们也无法准确的描绘中七年之后兰泽的样子,也不是他的眼神,沈零和那个任性的孩子不同,沈零的眼神雾气很重,但是非常安静,就好象雨季的朝歌,一切东西都是朦胧的,被一层水气挡住了清晰。
谢普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感觉到熟悉,可这一点点的熟悉却让他无法严苛的对待沈零,原本长公子交待的可是让沈零在大雨中先站一夜的。
"沈公子,请您在这里等吧。"
谢普把沈零领到湖边的水榭中,他用眼色交代了外面的人要看紧沈零,他就要走,沈零叫他,"谢总管,等一下。"
谢普出去后又回来了,他看见沈零很自然的拿起藤架上的绸巾擦头发,然后靠在躺椅上,他头也不抬的说,"烦劳谢总管给我弄点东西吃,今天一天照顾病人,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沈零那态度,就好像对待家中的仆从一样,方才那点斯文谦和都没了。
谢普有些不高兴,但是他还是恭敬的问,"不知道沈公子想吃点什么。"
"我也没说要吃什么鲍参翅肚,就先弄二两违玫瑰露,今天天气凉,温一下,四碟凉菜,粉蒸丸子,芡粉少一些,丸子小一些,再来个翅子白菜汤。"
眼前这个家伙自在的就好像在菜馆点菜,而且这些菜很讲究功夫,一时半会儿还弄不过来。
"沈公子,这些菜都要等,不若先让厨房给您煮碗热面吧。"
"哦,无碍的,我可以等,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们长公子肯定想把我晾一夜,而我又没别的地方去。家里还有个病人等着我拿药回去救命,我就在这里慢慢等好了。对了,谢普,你要是没事,搬个椅子过来,咱们两个说说话。"
谢普连忙说,"沈公子,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零的头发擦的快干了,他把绸巾扔在一旁,笑着问谢普,"我说,你刚才把我的身世问个底朝天,现在换我来问问你,你哪里人呀?"
"就是朝歌人士。"
"去过雍京吗?"
"不曾。"
"真可惜,一辈子呆在朝歌这穷乡僻壤......那你今年多大了?"
"虚长三十春秋。"
"真老,......,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没有别人。"
"没有兄弟姐妹?"
谢普被沈零扯住了袖子,他又不是很敢挣脱,他扯了半天没有扯出来。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以他堂堂朝歌谢家的大总管的情报网,也没有查出眼前之人唠叨繁琐一如乡下姑婆。
"谢普是家里的独生子。"
"那你家里有多少地,地里几头牛?还有,你有老婆了吗,如果没有,那你看着哪家的姑娘比较顺眼呀,......,诶!大总管,我还没有说完,你别走呀,......,喂,你倒是小心一点,别摔跤呀,......"
"你怎么了?"
沈零看着谢普刚刚从滑石上爬起来,要往前走,可是却又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脚步,退在一旁,他前面站着一个阴沉的人,正是昨天晚上杀东宫刺客,伤了白衫的谢长熙。
"谁让他进来的?"
"那你家里有多少地,地里几头牛,还有,你有老婆了吗,如果没有,那你看着哪家的姑娘比较顺眼呀,......,诶!大总管,我还没有说完,你别走呀,......,喂,你倒是小心一点,别摔跤呀,......"
"你怎么了?"
沈零看着谢普刚刚从滑石上爬起来,要往前走,可是却又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脚步,退在一旁,他前面站着一个阴沉的人,正是昨天晚上杀东宫刺客,伤了白衫的谢长熙。
"谁让他进来的?"
谢普连忙说,"长公子,是我。......,属下知道错了,这就去刑堂领罚。"
"诶,等等等等!长公子,这个事你不能怪大总管,他也是为了你好。"沈零笑着向前走,"当时呀,我就在大门口外面说,说你长公子到我们观止楼喝了两天的花酒,可是我们帐房一两银子也没有收到。倌人身子赚的钱,这都是辛苦钱,不容易,你就是赖别的账,可也不能赖这种账不是?......,呦,长公子脸色别这么不好看,我知道是我胡说的,可我不这么说,您的管家不让我进门呀,......"
沈零还在笑着,可是那笑已经变了,凄厉而绝艳,他手指微曲,那里面有看不见的武器,只有接着烛火才能看见微微一闪,--,动作极快的一刺!谢长熙看着沈零,只是等他手指尖擦过自己皮肤的时候却连躲也没有躲,微微一运气,喀吧一声,骨节断裂的声音,......,谢长熙顺手一推,沈零的身子飞出去,砸在回廊的墙壁上,一阵剧痛,他也仅仅是闷哼了一声,他抬起手指,食指折断,无声息的垂下来。
"雕虫小技。就凭你,一个不入流的小东西也敢杀我?"
谢长熙的声音无悲无喜,似乎早有预料。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谢长熙从地上捡起那根银针,"这是什么毒?你怎么这么蠢?现在就杀了我,你可是什么都得不到。"
沈零想笑,可是肺疼的难受,他一咧嘴,笑的难看,"......不杀你,我也什么也拿不到。......,我活了这么多年,一听就知道你说的全是鬼话,我才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人,尤其是喜欢我。你只是想玩一场猫抓耗子的把戏,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下,......"
"嘘,别说话了。"谢长熙的手指挡在沈零的嘴唇上,"震伤了你,肯定难受,别说话了。"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他的手指顺着沈零的脸颊,轻轻抚摸着,"求我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随便。只要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其余的,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沈零笑着闭上眼睛,将要发生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反正,只要自己回不去,绿珠会把白衫照顾好的,至少他不会死。
他漆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些许的脸颊,他只是淡淡的笑,却已经让人怦然心动,无法侧目。
像兰泽,像极了他!
--,好哥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该消了吧,扶我起来好不好?--
少年娇笑的声音,似乎穿过了时间,回响在耳边。
那个孩子好像带着毒药的蜂蜜,而眼前这个呢?
谢长熙托起沈零的下巴,他低下头,吻住沈零的嘴唇,而沈零却也伸出了舌尖,任由他的抚慰,舌尖上能感觉到血的甜味,谢长熙抱着他,怀中人不再是记忆中如幼猫一般的柔弱,而是骨肉均匀,肌肤柔润细滑。
"长熙......你喜欢我......"
所有的痴迷全在这一句下瞬间化为乌有!
谢长熙猛的把沈零推开,可是此时他嘴角已经被沈零咬破了一个小口子,一股甜香酥麻的感觉钻了进来!
谢长熙用袖子狠狠摸了嘴角,阴阴的笑起来,"西域的玉钩毒,见血封喉。沈零呀沈零,你还真不负用毒圣手之名!可惜,刚才在水榭那边,已经有人把解药给我了,......,啧啧,真让我失望,沈零,你最好还有别的令我惊奇的手段,不然,你和白衫死定了!"
这句话无疑在沈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先想着冒险用玉钩伤了谢长熙,然后逼着他交出解药。方才的小银针上的幽兰毒不过是障眼法,谁想到他谢长熙完全有防备!
"你不可能有解药!"
"我们可以试试。"谢长熙抱臂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背后就是谢府的湖水,身后一片红色荷花。
滴答,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细水顺着廊檐落下,谢普早就走了,回廊上只有对视的两个人。
谢长熙神态自若,悠闲的看着他,五刻之后,沈零闭上眼睛,大势已去。
也许今天自己会死,而白衫重新落在宁炤的手里。那个疯子,......
但凡有一点活路,沈零绝对不会让宁炤见到白衫!
"长公子。"沈零咬着牙,让自己起来,"沈零自幼被太子所救,收入东宫。如果说太子意图染指江左武林的事情沈零不知道,那绝对是谎话。可沈零绝对没有得到任何命令是关于加害长公子的。"
他在谢长熙面前慢慢跪下,叩头伏地。
"我哥哥杜元之私调东宫内卫拦阻长公子,仅仅是因为他过于爱护沈零。长公子爱惜,送给沈零东西,那是沈零的福气。可是......沈零父母双亡之后被卖于渤海人市,那段经历惨不忍睹,......,那里专做酒馆娼窑的生意,......"
有泪水,滑落地面。
谢长熙扭头。
--,为什么,--
会有这么深刻而清晰的痛苦,感同身受?
"哥哥以为长公子也同那些恶人一般,几次让沈零离开朝歌,是沈零执意不走,这才让哥哥实在没有办法,冒犯了长公子。长公子大人有大量,要罚就罚沈零一人。请您看在,毕竟和我哥哥昔年有些交情的情分上,救他一命。沈零在这里给长公子磕头了!"
沈零用额头猛磕地上的青砖,谢长熙心中惊恸,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把眼前的少年重新揽在怀中,他伸出手,要扶起沈零,不过忽然感到皮肤上一麻,他低下头,看见沈零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有一颗极细的针从沈零肉里钻出,扎在谢长熙的皮肤上!
谢长熙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不敢相信,自己能让一个不入流的小东西在自己眼前施展了三次暗杀,而且他最后还几乎要得手了!
谢长熙甩了沈零一个耳光,他扣住沈零的尖细的下巴,快要把骨头捏碎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活不了,白衫也活不了,沈零你记住,是你害死了白衫!"
"呵呵。"沈零忽然间大笑,他的笑容倾城绝艳,"谢长熙,白衫他死不了。你却活不了。"他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就凭你也想打我的主意?一想到你那个样子,我就恶心。"
极其轻蔑的嘲笑,那是从心底的瞧不起他谢长熙!
那种眼神,刀子一般,就好像他平生珍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柔弱被人揭开,恣意嘲讽,疼的他从里到外就要烂掉一般!
可是沈零却忽然惨叫,好像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你怎么还不死?!"
"有人给了我解药。"谢长熙又恢复了冷清,他想好了,他不应该生气,因为这样不好。"有人把你卖给我了,想知道我付出了什么吗?不过是一句小小的承诺,一年之内,不向北扩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零有些疯狂。
"没什么不可能的。沈零,你的主人是聪明人,可你不是。无论你怎么忠心,你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谢长熙自己把细针拔了出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吩咐着闻声过来的谢普,"把他拉下去,洗洗干净。你让人再看看,他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有毒的,都清理干净。我对他这些小把戏厌恶透顶。"
"是,长公子。要把此人送进刑堂吗?"
"这样的脸,要是只是用鞭子打,多可惜。"他看着沈零,"我有没有对你说,我喜欢你?"
谢普不忍看他的笑容,残酷中又带着绝望。
他不想听见谢长熙再对任何人说喜欢,因为那都不是真心的,因为,......,他最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第八章
省略H 10000字
汗
为什么?
自己会如此沉迷于他?
谢长熙自己都迷惑了。
原本只想用他几次就把他扔到刑堂,如同对付前几个顶着兰泽面具的奸细一般,用刀子毁掉他的脸,然后用皮鞭狠狠撕裂他的肌肤。
可是如今呢?
他竟然开始在床榻之间迷恋上这个少年,喜欢他带着自己的感觉。
每次欢爱,他竟然也很尽兴。
只要抱着沈零入怀的时候,他的身体和心灵就好像永远缺少了什么似的,永远都要索取,都要占有他,但是这一切却怎么都不够。
到底怎么了?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之后,谢长熙从他的身体中抽出了已经餍足的欲望,沈零的身体软了,不能做丝毫的动作。
谢长熙伸手抱起了沈零,他伸手拉开他如秋叶般颤抖的双腿,看着他秘部娇艳的颜色,花径里面甚至还有白浊的蜜液。
萎靡淫荡。
这是他的人。
只在他身下委屈承欢。
他所有的脆弱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可以这样占有他,也可以温柔对待他。
谢长熙想着,低下头,在沈零已经冰冷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冰冷的吻。
※※※z※※y※※c※※c※※※×
"查不出那个人的底细吗?"
谢长熙想着那夜在明河岸边,那个武功高强偷袭自己的陌生人,真可怕,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长公子赎罪。"谢家的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惧怕于谢长熙的手段,也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
"如今在朝歌城中的,武林中有名号的人,只有慕容澜沧,可是他早已经被废了武功了。那天那个人的功夫绝对堪称武林宗师,绝对不可能是慕容澜沧。"谢普在旁边两忙说,"长公子,可否宽限几天?"
谢长熙轻轻一笑,"不用了,今天晚上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拿出一份素笺,上面有一行小字‘三更天,明河岸'落款,明河故人。
"我到想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究竟是什么人?"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公子,沈公子他要自尽。"
什么?
谢长熙赶到内宅外面,正看见沈零站在湖边的假山上,他手中拿着一把短刀,正在插进自己的咽喉,可等他看到谢长熙忽然一愣,就这么直勾勾的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