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上水无涟[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忽觉五子峰竟然是整座莲游山脉主峰最高，地势却最为平坦的一座峰。

我心中有那么多疑问，可始终没有问出口，反正他也不会回答我什么。
我也指着那个地方，就在手指尖刚要触碰到帛布的时候，楚安忽得一把拉住我，"别碰它！不然碰到之处就会变成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惊得赶忙收回手，悻悻的说道："我知道了。"
他继续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地势平坦。"
"的确，雷火教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让我们根本无从招架。他们指明让你一人前往，地势平坦又没有办法设埋伏。在我看来，这一关，不容易过。"

我心里明白，刚刚看到这幅地图的时候我就知道此行一定凶险。
雷火教此次却是头一次公开与蓬莱教为敌，其目的不言而喻。再加上唐门今日得人心散乱，雷火教必定是想趁此机会在武林中提高自己的威望以及地位，所以才特意选在唐门与蓬莱教之间的莲游山脉。
"我会小心。"
楚安深吸一口气，慢慢摇头，说道："有些话是我今天没有当着诸堂的堂主说的，我觉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个圈套。"
······
"我知道。我也曾经有这个想法。"
"那你还要去？"
"哪怕它有一丝不是圈套的可能。"
"这样做并不一定真的有用······"
我打断他，"可是不这样做，沈淮宣有可能会死，你想过么？"
他皱眉，许久才说道：
"苏倾，我不明白。教主对你虽情有独钟，却也让你受过诸多般委屈，这样冒险······我都替你不值。"
他不知道，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往日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

我说道："他曾说过要我陪他三天，这第三天，他要告诉我的过去。这是他欠我的，他还没有还。而我······"
鸟腾起煽动翅膀产生飒飒的声响，夜明珠的光是一如往常地柔和。副教主的处所大而宽敞，声音与光一起在那里面回响。那里面有我的声音，响在宽敞的房间内，显得那么空灵，我忽然笑了，我知道此刻我面容上的嫣然，"而我，我要让他欠我的，终其一生，都还不起。"
............
......

－　第十六章完　－

第十七章 癫狂柳絮随风舞

楚安深吸一口气，慢慢摇头，说道："有些话是我今天没有当着诸堂的堂主说的，我觉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个圈套。"
······
"我知道。我也曾经有这个想法。"
"那你还要去？"
"哪怕它有一丝不是圈套的可能。"
"这样做并不一定真的有用······"
我打断他，"可是不这样做，沈淮宣有可能会死，你想过么？"
他皱眉，许久才说道：
"苏倾，我不明白。教主对你虽情有独钟，却也让你受过诸多般委屈，这样冒险······我都替你不值。"
他不知道，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早已经不是往日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

我说道："他曾说过要我陪他三天，这第三天，他要告诉我的过去。这是他欠我的，他还没有还。而我······"
鸟腾起煽动翅膀产生飒飒的声响，夜明珠的光是一如往常地柔和。副教主的处所大而宽敞，声音与光一起在那里面回响。那里面有我的声音，响在宽敞的房间内，显得那么空灵，我忽然笑了，我知道此刻我面容上的嫣然，"而我，我要让他欠我的，终其一生，都还不起。"
............
......

楚安蓦然愣在原地，眼中深色复杂，变了又变，才最终恢复到平静。
"我明白了，那么我去准备。"

最终到达我手上就只有三样东西。
一件软猬甲，一支用来追踪用的迭香和一枚信号弹。
这三样东西的用途都不言而喻，楚安也没有多作解释。
那支迭香的作用时间很短，只有我被雷火教虏获这种最坏情况下才能派上用场，平时就只有紧紧地把它扣上。
楚安告诉我他在最接近五子峰而且最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做了埋伏，至于具体是在哪里我并不知道。埋伏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个都是蓬莱教中的个中好手，在昨晚楚安离开后便已经埋伏到了那里。
离雷火教规定的酉时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便已经等在他们要求的五子峰下。独自一人在寒冬的山上，若是真的能有一壶小酒烘培着，倒也是人生一种乐事。可此时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抬眼望去，因为山势高耸的缘故，总感觉那大片大片的山河就在自己脚下，山河交错绵延。比昨日我在布帛上看到的更加壮丽，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它能称之为"波澜壮阔"了。
我两手互相揉搓着为自己取暖。
距离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可是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雷火教的人。

"苏教主来得好早！"说话之人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黑衣的正前方胸口处有一个人头大的"雷"字。
来人约有二十多个，皆是整齐的黑衣。
见到雷火教的人已到，我收了收心神，表面是波澜不惊。
"雷火教的人好风度啊，让在下一人来应约，却有二十多个人来邀约啊，真真是好风度啊！"我语气中不带一丝讽刺的说道。
"苏教主客气、客气。"答话的还是刚才说话之人。那人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说话时总是微微眯着，让别人看不见他的瞳仁究竟是在看向什么地方。
我笑得恭敬，"好说好说。在下话不多说，不知我教教主现在身在何方？"我直接开门见山。
那人搓搓手，挤出一丝笑脸，"苏教主何必心急？我雷火教既然约苏教主前来，自然是会给蓬莱教一个交代的。这里实在太冷了，不是说话之地，不若我们移步如何？"
移步？
那不是就脱出了楚安布置的范围了么？

我缓缓地说道："不必了吧，既然各位都已经来到此地，那就不必离开了吧。"
"就是不知贵教的沈教主是否能经受得住，我们就是念及沈教主的身体才没有把他带到这五子峰上来的，不知苏教主意下如何？"
念及沈教主身体？！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仍旧带笑。
"我教教主武功超绝，理应受得住寒。在下认为我们还是不用移步了吧。"
那人忽得睁大眼睛，"难道苏教主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原因吗？"
此刻我要是再作推辞他们必然生疑，那沈淮宣的安危又不作保。楚安所设的埋伏固然重要，反正我身上不是还有软猬甲和追踪的迭香么？在心中稍作权衡，我说道："并非如此，在下只是不愿如此麻烦。若是雷火教一定要求如此，在下理应从命才是。"
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雷火教的旁教主何幼，苏教主请吧。"
在雷火教内，旁教主的地位并不如这个称呼听起来那么高，它甚至比护法更低一层。

何幼的话音一落，那二十多个人中便有三分之一的人走在前面带路，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分别走在我和何幼的两侧和周围。
"何教主这是做什么？"
何幼又眯起眼睛，"苏教主不必紧张，他们只是为了保护您而已。"
谈何保护？
那二十多个人分明是围成了一个圆形把我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包抄的形式。我深吸一口气，楚安所设的埋伏至此已经完全无用了。

并没有走多久，他们便在一个一人高的山洞前停了下来，这却让我有些紧张。这座山洞是楚安的地图上所没有的。
"苏教主，就是这里了。这里避风，正是说话的好地方，省得有人顺着风不知会听到些什么，那就不妙了。"何幼说道。
"在下习惯开门见山的讲话，何教主既然已经把在下带到这里来，可否告诉在下我教教主现在身在何处？"说实话，我现在很紧张，只想要快点结束。
"其实何某把苏教主带到这里来是有私心的，"他忽然换了一副语重心长地表情，"蓬莱教终究不是像您这样的人的久留之地，不如······"他停在了这里。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慢慢走近，让我有一种被逼的压迫感。
我故作潇洒的慢慢踱步，想要借此机会离开这二十多人形成的圈子，此时的情形于我来说十分不利。
可是我并没有办法踱出人墙。

我转过身来对何幼说："何教主的主意不错，"我顺着他的话说，"不过在下还是想先看看教主的安危才能作定论呢。"
"这么说苏教主是不愿意了？"
"岂敢岂敢，只是在下并没有想好，还是先看看我教教主的安危再说吧。"
何幼一个嘴角上翘，露出了讥讽的神态，我心中一惊，想要一跃而起，只听他说："这可由不得你了！"
他们分明是算计好了一切，现在身处只有一人高的山洞里，就连我唯一擅长的轻功此时都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我闪身向后，后面围着的人顿时欺上身来。
那何幼却是连动也没动，笑着望向我。
前后左右都是人，"沈淮宣根本就不在雷火教对不对？"
"到现在你才发现么？"
我暗骂自己大意，此时我想要脱身简直就是难于登天了。
可让我惊奇的是雷火教的人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

"雷火教这是何意？"我的语气仍旧装作是中气十足。
"雷火教只是想让苏教主有更好的发展而已，蓬莱教没了沈淮宣被雷火教吞并就是早晚的事。何幼劝苏教主还是尽早作决定吧，时间可不等人呢！"
何幼踱步时才在洞内的枯树枝上，"咔嚓"声此起彼伏。
若是假意答应呢？我想。
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我笑得妩媚，只听洞内连连有吸气声，"何教主以为呢？"我的语气轻柔，似是情人间的呢喃。
正当众人迷蒙之际，我猛然一身体向后撞去，竟然撞开了人墙！而后拔腿而起，"你做梦去吧！"
何幼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嚷道："快给我抓住他！快！"
我来不及看向身后，一离开山洞便运起轻功，此刻我已经跃到两丈以外。脚下轻点枯树枝，就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只有前面最后一道人墙了，我运气想要直接越过人墙。
哪知忽地有人抓住我的胳膊，五指用力捏得我生疼！我惊得连连吸气，抬脚就要把来人踹开。
稍稍一转头，我立刻不知该如何动作。
抓住我的人，竟是我绞尽脑汁大义凛然不顾个人安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来赴雷火教的约而要救的人！
"沈淮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禁叫出声来！
"别踩那里！那里有个陷阱！！"

见到沈淮宣的突然出现，那群雷火教的人霎时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幼目露凶光。
"弟兄们！上去抓住他们！我就不信一个中了剧毒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其余的人却都愣在原地，没有一个上前。
沈淮宣扶着惊讶不已的我落到地上，身后本来是在我认为是最后一道的人墙的人数忽然增多，原来他们还有其它埋伏！
沈淮宣笑得一如往日的潇洒自如，仅仅是两日未见，我却觉得他的脸色从没有那么不好过。
"是否沈某坏了雷火教的扩教大事？"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回过神，听着何幼的号令纷纷上前想要抓住我们。
沈淮宣抬手就要反击，我赶忙拉住他，"别！"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敢保证你运过内力后还能像现在一样，你中的毒······"
"反正也是无解，倾儿还在乎早晚么？"说着就要不顾我的阻拦运起内力。
"住手！"我低喝一声，声音中夹杂一丝颤抖，以及我从没有过的严肃。
他一犹豫，就在犹豫之间我们已经失了先机，雷火教的人步步紧逼。与无奈之下，我拉着他折返回山洞之中，山洞中此时无人。
我一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迭香，打开瓶盖在山洞周围撒上一圈。
"你们最好别在过来，否则这化骨粉也不是闹着玩的。"我不知道我声音之中的颤抖会不会让他们相信我的谎话。
那些人立刻向后退一步。
见到此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放，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直到楚安楚静闻香派人来救我们。

第十七章 癫狂柳絮随风舞
"倾儿，你这是要······"
"先别说话！"我再次喝住他。
他惊讶于我的一而再再而三，反而险些笑出声来。
洞口的人在洞外面踌躇着，没有人敢上前尝试，何幼有些气急败坏。他指着一个个雷火教弟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依他言而进来，这恰恰是中了我的圈套。
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吧。
沈淮宣轻拍拍我，"不用害怕。"
他的声线低沉，微带些鼻音，也是一如往常地让我安心。
我和他顺着洞内的石壁坐下来，我眼睛盯着洞外的人，与他们无声的对峙着。
"再不许用你的武功。"我的眼睛仍旧盯着外面，小声地对他说。
"倾儿你在乎早晚么？"
我稍稍偏头瞪他一眼，然后立刻又转过头来盯着外面的人，"什么早晚不早晚的，你当真信江湖上的传言吗？什么无解之毒，都是胡扯。"我紧张得完全没了温文尔雅的风度。
"哦？"他似乎在说笑般，很难想象他是在与人谈论自己身中着的剧毒，"倾儿要为我去找江湖上的郎中么？"

我忽地叹气，正色对他说道："‘孟婆汤'，不是么？能解之人与你近在咫尺，难道你还要用你的武功来自杀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也许知道解法······"我叹气般地说道。
沈淮宣没了声响，我不去看他也知道他的脸上写满了巧合般地不可置信。
"不信是吗？当初我听到你中了‘孟婆汤'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肯相信······"我轻轻说道。
沈淮宣扳过我的肩让我与他对视，他难得一见的皱着眉，"倾儿，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缓缓展开皱着的眉，"倾儿，你说这是天意吗？"
我轻笑，"你什么时候信天意这么一说了？"
他轻轻把我拉入他的怀中，我顺从的没有反抗，尽管我知道洞外还有一大圈人可以看见我们。因为此时只有这样才最让我安心。
"沈淮宣，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我喃喃。
他轻拍我的背，说道："你不让我动武，难道一直僵持在这里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他一眨眼睛，小声说："你不知道我撒的是追踪香吗？"
他"啧啧"两声，"我的倾儿变精明了。"
我不反驳，"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你没有跟楚安他们联系吗？"
沈淮宣摇头，"自然是没有联系过了，我听说你单独来赴约，想都没想就跟来了，谁知道你这么笨，竟然被人带到这里来。"
"你一直跟着我？"
"并非如此，要是一直跟着你根本就不会让你来赴约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