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上水无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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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唐门,我真的是无比佩服唐若的本事,如今的唐门似乎是唐门自建教以来最为繁盛的时期。在我来到大理的第七天他就找到了我,什么都不说就给我带来了十多坛子的酒,我俩沉默着一天之内喝光了它们。连续这样喝了三天,练就我今天这样千杯不倒的实力。再后来唐若就回唐门了,一个月以后又带了好几十坛子酒回来,桃花眼一挑一挑的在挑衅。过了十个月以后,我又学会了微笑。
唐若在去年终于遂了心愿,在唐门都安份了以后终于抱得了美人归。最近我在一个劲的催促他们什么时候能养个孩子来让我玩玩。
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用"无尘公子"的名号在江湖里面漂,最开始没有资金没有人力,最害怕的就是失败,对着许多机会迟迟却不敢做决定。第一笔生意,也是唐若帮我介绍的。
虽然现在我觉得我的关系网一定没有颜颜竹心说得那么夸张到"通达四国,比之之前的巨商柳钧只强不弱。四国商人只要听闻无尘公子的名号无不闻风而丧胆!"我听完之后也只有苦笑。
颜颜竹心这个小丫头,如今二八年纪正是最好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认为她就是"无尘公子"的内室。害得我老害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大理,这时候已经有些热了。
风花雪月都看了那么久,该出去转转吧。
"可是我看那个男人对你没安好心!"颜颜竹心说。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只想狠狠的敲他一笔,至于对方的心思我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猜。
一般的买卖我都不会亲自出马,不然颜颜竹心和她底下的那帮人都是做什么的。只有当颜颜竹心自己做不了主的较大的买卖才会找上我。
说来这三年之中颜颜竹心帮了我很大忙。我曾经问过她她究竟从哪里来,怎么会有如此玲珑的心思。她却只是说她以前就是个乞丐。
颜颜竹心曾静悄悄拿过我的一幅字画到市上去卖,卖得价钱之高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在被我呵斥了一番之后,市面上便再没出现过我的字。
唐若说,黑市上关于我的字已经抄到了上万。

院子里面种满了芍药,香气淡雅,钟灵毓秀,大哥最爱的生命,艳极了,就像······那个人一样。艳的惊心。
我猛地摇摇头。才听见颜颜竹心说:
"公子,那您可要狠狠敲他一笔!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钱多得没地方花!"颜颜竹心拉着我摇晃着我的胳膊。
我苦笑,"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您可赶快放开我吧。"
"不许喝酒!"她趁机树个指头在我眼前。
我赶忙点头,"好,好好。"
"走,我们去准备一下。小女子我要把公子打扮得美美的!"
这是颜颜竹心的嗜好之一。
在见到对方之前,颜颜竹心总喜欢把我打扮得让人移不开眼。然后再在会见商户时看见对方发愣的表情呲牙咧嘴一番,好先讽刺一下对方的浅薄。
我只是随她去,谈生意之前下震一震对方的心神,也是个好办法。

洱海月。
画舫。
焦尾的音缠绵,伶人低声歌。
我带着一顶白色纱帽,从小游船跳入画舫之中。
大理的洱海。入夜月。
画舫之外,已经能听到软语歌。
琵琶和筝。
在外洱海月,内响琵琶语。
我轻轻撩开帘子,里面的一名男子见到我立刻起身相迎。透过纱帽,那名男子用颜颜竹心所说"不怀好意"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画舫内除了伶人就只有他一名男子。
"无尘公子,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带着纱帽了吧。"那名男子说道。
我轻轻抬手揭去纱帽,周遭的乐声一顿,然后有人恭敬的接过纱帽。
我伸手示意,微微一笑,听见他细微的吸气声后才对他说道:"坐吧。"
这一招叫反客为主。专用来对付这一类人。
"无尘公子,你也坐、你也坐。"
方才接过我纱帽的侍从撤到画舫后的小间,小间之中有细碎的脚步声。
这时我的脸色慢慢冷下来,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男子一愣,"什么什么意思?"
我冷笑一声,"无尘为求坦诚相待,只身来与你谈生意。可是阁下却信不过无尘,这生意还怎么做?"
男子急道:"公、公子,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我抬手一指,"那小间之中藏着的人你又做何解释?"

许久,从那小间之中走出一男子,虎背熊腰好不结实,满脸的虬须。他迈着四方步,却没有一个劲盯着我看。
他对着我一拱手,"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依旧沉着脸不语。无尘公子在外可是出了名的古怪。
直到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挥了挥手让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的男子"下去他才说道:"在下姓姚。不知公子方才是怎么发现在下的?"
我心想这人脸皮还真厚,这还好意思问出口,淡淡的应道:"练过几天轻功。"
那姓姚的男子一脸恍然大误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这次就是在下想与公子谈笔生意。"
"讲。"我说道。
"在下想买些米。公子开价多少?"
又是想趁着乱世牟取暴利的奸商。近日以来有的地方米价已经涨到一两银子一石,这让普通的百姓怎么吃的起!这不是吃米,这是在吃银子!而大多规模较大的米铺卖给米商们的米也不过区区一钱银子!好在那些米铺手里的米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万石。大多数的粮食都握在少数几个巨商手中。
"九钱一石,"我说道,"不管要多少都是这个价钱。"
开价九钱不是我也想从中获利,而是根本就不想卖给那个姚姓的商人。
那个姚姓商人一脸为难,"这······无尘公子就不能再便宜些吗?"
"抱歉,在下也只能做到如此。"我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姓姚的商人犹豫了许久,"公子手中能卖的米有多少?"
"两百万石。"
"我全都要了。"
这时我才微微有些震惊,想了想,说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一名商人。"
我一声冷笑,"商人?!从米铺买下所以的米有几乎三十万石,每石可以赚九钱统共就是二十七万两。从在下这里虽然能买到二百万石,每石却只能赚一钱,总共就只有二十万两。商人?!商人会算不过来这最简单的账么?!阁下到底是何人?"

那个姓姚的深看我一眼,让所以的伶人都退下去。缓缓的说:"不瞒无尘公子,在下其实是赣州知县。"
我渐渐皱起眉头,"对不住,在下认为这笔生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这是为何?"姚知县急道。
我甩了甩袖子从腰间拿出备用的纱帽戴上,"姚知县不是不知道无尘的规矩吧,凡是与朝廷有关的人一律不通商。姚知县欺瞒我在先有是朝廷的人,无尘只有说抱歉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正准备施展轻功离开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已以为遭了暗算时,转头一看,竟是那虎背熊腰的姚知县直楞楞的跪在地上!
声音浑厚,"请公子再考虑一下!"
他的这番动作,让我生生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不出声。
"公子若是觉得在下跟朝廷有关,在下可以辞了这官职。可是请公子想想还有那么多的父老在饿着肚子买不起粮食!请公子成全!"
呆立了许久,我才说道:"你······隶属东耀的朝廷?"
"是。"
我叹口气再要抬腿离开时,背后忽然响起"咚咚咚咚······"如擂鼓般细密的响声。响声停止时,姚知县的额头已经是鲜红一片。
心下终是有些不忍,不光因为他的额头磕头磕出血,还有那么的人都吃不上粮食。
许久,我缓缓的说:"起来吧。总共三百万石每石二钱,我也比别人多赚了一倍。若是你拿这些米用在不正当的地方,无尘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天我会派人来和你交涉。"
说完我便轻轻一跃离开了画舫。

第二十五章 至今三载闻余香
房门前颜颜竹心在等着我。
"公子。谈得如何?"
我摇摇头,一回到房里面便摊在床上。"三百万石米每石二钱,颜颜竹心明天你去善后。"
颜颜竹心的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公子······您没发烧吧?"
我又说道:"记得在他身边安个人,随时报告那三百万石米的价钱和去处。"
颜颜竹心将信将疑,"是。"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那人是个知县。"
"知县?"
"到时候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别坏了规矩。"颜颜竹心知道我做事向来有原因,什么也没多问。
只听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一男子的声音小声问道:"小倾,你睡了吗?"
我微微甩甩头,打起精神坐直起身子,"进来吧。"来人一进门就能看到我的微笑。
颜颜竹心见是他,一欠身,"公子,那我先去准备了。"
我说:"好,你先去吧。明天能自己做的事就先不要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颜颜竹心走远,我起身拉着他,"怎么,做恶梦了吗,阿司?"
来人正是慕容司。那日走前,我便在向慕容司求证过事实以后把他带离了蓬莱教。那日他对我说,他没有把我卖给别人,慕容家早就败了。我错怪过他一次,不想有第二次了。每次拉着他的手,都能感觉到他手心里面整整一层的茧子。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巧儿我也在事后从蓬莱教带了出来。我不想让她再当个丫鬟婢女,她却是说自己想要服侍慕容司。我想了想也随了她。阿司不会亏待她。
"没有,只是听说你这么晚刚回来,想来看看你。"
"怎么不睡啊,很晚了。"
"你也知道晚么?小倾,累了这么久你也该歇歇了。"
我知是他心疼我,打趣的把话绕到一边,"我这不是正准备睡呢,某人就过来了。"
他说:"我又不是在说这个。小倾,我们出去转转吧。"

"这么晚了还出去。"我双手叠在他手上,他的手冰凉,似乎是从那一年以后他的手就一直这样凉,我觉得似乎我欠他很多。
他弹了我脑门一下,"少跟我打马虎眼!"
我装作吃痛的揉揉脑袋,"好好,这个家啊谁都欺负我。我知道你想让我歇段日子,可也得等机会啊。不然让这一大家子全都饿肚子不成?"
他说:"小倾!"
"我知道,阿司你也早点休息吧,本来身体就不好。今天我实在是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慕容司看我好半天,长出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走后我躺在床上,明明那么安静,却是迟迟都睡不着。是该歇歇了吧,我想,确实有些乏了。

几天后颜颜竹心带回来的消息,说是那姚知县把所有买回来的米用自己的人马分散到个个米店让他们以一钱的价格出售。三天之内三百万石米只剩下不足五十万。甚至,那些心急火燎的米商都不知道是谁卖的米,哪里来的这么多米。
手中握着杯子,香气四逸,香气霸道的像是会让人晕厥过去。歌月徘徊,舞影零乱。手指都忍不住颤栗。
"你这样还真像个酒鬼!"一双桃花眼,不盯着我,反盯着我手中的酒杯。
我深吸一口杯中的香气,早就溢了满室。
我挑着眼睛,"难道我不是吗?"
他轻啄自己杯中的酒,"十足的酒鬼!"
暂伴月将影。玉盘似的月,又是十五。每月十五,唐若必会带来几坛子好酒,在我喝醉后自动消失。捻着手中的杯酒,以前从没想过,我竟然也会喜欢上这玩意。颜颜竹心说每次我喝醉,必是笑着的。我说那总比哭要好。
我笑道:"而且还是不要钱的好酒。"
唐若一脸的不屑,"当了几年的商人,怎么连说话都带着童臭味。"
我说:"那是,我肯定没有咱们唐掌门境界高。"
借着些酒劲,唐若面若桃花,"客气客气!"
杯中酒慢慢浸入口中,我微微眯起眼睛。
他说:"钱赚够了没?赚够了还不做回当年的无尘公子快意一把。"
我眯着眼睛,"也不见当年的无尘公子有多潇洒,会写个字作首诗罢了,没意思。更何况,"我从他手中拿过酒坛给自己满上,"钱是永远赚不够的。"
唐若闻言唯有耸肩。
我又道:"唐若,你和阿司商量了什么我不想问,可是你们可别有事瞒着我。"
他笑:"我们俩加一块儿都不是你的对手,奸商啊奸商。"
"无商不奸。"
又和过几过酒,眼见着那一坛子又空了。唐若拆开最后一坛的泥封口,摇晃着手指故作神秘的对我说:"这一坛可是唐门酒窖里面的藏品之一,我还是瞒着教中那些长老带过来的,慢慢喝慢慢喝。"
封盖一揭开,不论先前喝过的酒有多霸道,在一瞬间香味全被一股浓郁的醇香代替。
我刚要拿过酒坛便被唐若把手拍开。
"这酒可不能像你那么糟蹋。"他说。
伸手要过我的杯子给我倒了不到半杯,我正鄙夷他的小气却仍是全数喝入口中。才刚刚入口我便喷了出来,又苦又涩,麻得舌尖生疼。
"这是什么东西?"
"上好的佳酿。"他说。
边说他边从石桌下面拿出一个小灶。"这酒只能煮开了喝。"

煮过之后他递给我一杯,入口之觉得刚才那一下子麻得值。
再欲要过酒坛为自己满上,唐若一个闪身,"想再喝可是有代价的。"
"什么?"
"再过月余便是武林大会,跟我唐门一起去如何?"
"有好处吗?"
"没有。"
"那我为何要去?"
唐若的眼睛转了转,"因为雪云很想你。"
我轻笑一声,酒色慢慢爬到脸上,变得绯红。我但笑不语。
唐若猛得一拍桌子,佯怒道:"给爷句痛快话,你去是不去?"
我笑,"好那爷给你去痛快话,爷不去。"
意识中好像很久没有笑这么长时间了这么开心过了。
"你不去爷也要截你过去。"
我放下酒杯,"究竟怎么了?干吗这么急着把我支开?"
唐若摆摆手,"拉你出去散散心罢了,好心还被猜忌。"
我说:"要光是散心就算了。"
一个闪身,我借着石桌的力翻身而下,一把夺过唐若怀里的酒坛,"不过这酒嘛······我就笑纳了。"
唐若只有苦笑,"你的轻功又进步了?"
"好说好说。"

"说正经的,当真不去?"
我刚想笑他他什么时候有正经的时候,转念一想说道:"放着好好的银子不赚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做什么。除非······"我瞟他一眼,故意停在那里。
"除非什么?"
"除非你再给我来几坛子这样的好酒,而且最主要的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和阿司都急着把我支开。"
唐若立刻一脸恍然大悟,"后一个容易,至于前一个······"
"那你就先说后一个。"
"其实也简单,我得的消息说是东耀皇宫里面可能有人会过来,带你去武林避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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