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九襄[上]

小齐吐了口气，耸耸眉毛。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有种无可奈何但又欣然接受的意思。西夜里的灯光又暗了，只有光影迷乱地洒在舞台上。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些黑暗里的人渐渐兽化的过程。
昨天浑身湿答答的少年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西夜，而今日舞台上的他完全颠覆以往纯净水般的形象，变化大地让人吃惊。
前奏响起时小齐朝吧台前的有天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暧昧，但是点到即止："他上台之前让我给你传话，说是让你在他表演完以后去后台找他。"
有天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上的俊秀。隔地远了些，却仿佛其实很靠近。

Baby,can't you see
I'm calling
A guy like you should wear a warning
It's dangerous
I'm falling

There's no escape
I can't wait
I need a hit
Baby, give me it
You're dangerous
I'm loving it

包裹住挺翘臀部的黑色紧身......短裙？俊秀的大腿长而细，白皙的皮肤裸露在不断深温的空间里，随着音乐缓慢地开合，就象失力一般的，上身重量完全倚挂在话筒架上。平时说话还好，但是唱歌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变地很中性化，而这次又刻意慵懒黏腻，性感地让人窒息。

Tonight
Can't calm down
Losin' my head
Spinnin' 'round and 'round
Do you feel me now?

With the taste of your lips
I'm on a ride
Your toxic tongue slippin' mine (Ohh Ohh)
With the taste of the poison paradise
I'm addicted to you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And I love what you do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躬着腰，手指从腿部慢慢往上，一点一点的，纵起了火。直到碰触到脖子，直到在开启的嘴唇上划过，眼睛才满足般微微眯起来。似乎在回味接吻的滋味，黑色的头发听话地垂在脸庞上，瓷般的脸染上嫣红的色泽。立领的同色小衬衫，脖子上一圈淡紫的长丝巾，随着腰间不断地扭动而飘散到空气里。

It's getting late to give you up
I took a sip from a devil's cup
Slowly, It's taking over me

Tonight
Can't calm down
It's in the air and it's all around
Can you feel me now?

With the taste of your lips
I'm on a ride
Your toxic tongue slippin' mine (Ohh Ohh)
With the taste of the poison paradise
I'm addicted to you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And I love what you do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挤到舞台边的人越来越多。少年只是站在舞台中央，女王一般蔑视底下虔诚的信徒。嘴角带着一点点笑容，舌头探出口腔，细细地摩挲自己的嘴唇。浓重的眼部妆容，脸颊上却只有很淡的一层粉，幼妖一样。

With the taste of your lips
I'm on a ride
Your toxic tongue slippin' mine (Ohh Ohh)
With the taste of the poison paradise
I'm addicted to you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With the taste of your lips
I'm on a ride
Your toxic tongue slippin' mine (Ohh Ohh)
With the taste of the poison paradise
I'm addicted to you
Don't you know that your toxic?
Intoxicated now
With your lovin' now
I think I'm ready now
Intoxicated now
With your lovin' now
I think I'm ready now

音乐停止了。他呼了口气，下意识往吧台处看去。可是人太多，并且面目不清。他咬咬嘴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灯光又闪了几下，他迟疑着，才转身下台，往后台走去。窒闷的过道里，他被人拦住。
风尘气十足的装扮下他的反应依然稚嫩，往旁边缩了缩，低下头闷闷地往前走。手臂被来人猛地拉住，男人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在他臀部轻轻地来回蹭动。
"多少钱？"
脸上瞬间就发烫。却依然强自镇定地挺直腰杆："放开。"
手掌已经毫不客气地从衬衫下摸上他的身体。少年的身体象是刚刚绽放的鲜艳花朵，带着罂粟一般的致命诱惑力。男人显然不想再忍，一把把俊秀抵在墙上正对着自己。
是一张英俊的男人的脸，但是欲望的气息太过浓烈。
俊秀挣扎一下，又突然停下来。看着男人重新贴上来，堵住了自己的嘴唇。成熟男人的体温很烫人，俊秀胃里翻搅，他紧紧握着拳，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来人动作。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却又似乎......刚刚好......他清楚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希望那个人可以早些出现。
他在等。
手指停在臀部，有技巧地来回揉捏。
这里是阴暗地带，闪动的灯光无法到达。也许就是因为太过隐蔽了，所以找过来或许会需要更长的时间。小齐肯定会帮自己传达，而有天没有原因不来，不是么？没关系没关系，现在还不太糟。
手心生疼。俊秀甚至可以感受到有黏湿的液体顺着指缝流出来。
"真有意思......不过裙子更方便不是么？"在俊秀的耳朵边情色地吐气，男人咬了咬他的耳垂，手指已经探向裙子里的内容。
脊背发凉，疙瘩瞬间集体起立。
脸上的湿意越来越清晰。眼前模模糊糊的。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他会出现的。他想起前晚他在自己肩上映下的那些细碎的亲吻，象蝴蝶翕动的翅膀，美好而甜蜜。
下体被人整个包裹住。手心形容着它的形状，男人咬了咬俊秀的下嘴唇："好乖，我会好好对你。"
手指退了出来。扯下丝巾去擦俊秀的眼泪："突然觉得就在西夜太亏待你了，跟我出去，嗯？"
俊秀胡乱地摇头，眼前的男人对他而言是一个危险的影像，有天没有出现。
男人很高大，拥住少年往外面走。也好......也许在外面他就会看到的。俊秀吸吸鼻子，僵着身体被男人带着往外面去。
"之前就来过西夜......你今晚变化很大。"男人亲昵地碰碰俊秀的额头，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面色铁青的男人。
"路安，放手。"
游邵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是认识的人。
"游~"他笑地开心："我今天发现的宝贝呦~你别跟我抢。"
这次游邵不说话了，直接上来扯那个人的手，把俊秀一把拽回自己身边。
"其他的孩子随便你挑，这是我弟，别打他主意。"
"弟？"路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游邵。
游邵懒地理他，直接带着俊秀出去。
迎面对上脸色略微苍白的有天。游邵看都不看他一眼，带着俊秀和他擦肩而过。俊秀的指尖碰到了有天的手背，又触电般很快弹开，头垂地更低。
路安拿着俊秀的浅紫丝巾在空中转了转，然后凑到自己鼻尖，嗅了几下，眼角弯弯。

一路上游邵都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几次从俊秀的脸和穿着的衣服上划过，嘴闭地死死的。
俊秀感受到车里的气氛很糟。他曲起双腿，以为这样就可以遮盖掉自己穿着裙子的事实。眼睛有些疼，他把头靠在车座上，茫然地看着外面流闪的灯火。
游邵把他拉出车往家里拖。无法控制手上的力道，俊秀疼地皱起眉，却又觉得胆怯，只得低着头顺从地往家里去。
张阿姨来开门，还没看清就被游邵挤开，眼睁睁看着他把俊秀粗鲁地拉进浴室。
甩手的时候俊秀的腰碰到了门，身体一僵，咬咬牙忍下了。游邵隔了一步距离看着他，眼睛发红。
"你说要去西夜，就是要这样？"平时温文的语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般的急躁。
"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他拽住他往落地的镜面上按，身体抵着冰凉的镜面，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俊秀仰起脸，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游邵仿佛厌恶般地又推开他，喘着粗气瞪着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俊秀自知理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游邵走过去，捏起他的下巴："你真是--"眼睛里表达的情感很复杂，静默了一会开始使力扯他身上的衣服。
俊秀慌地不断后退。衬衫的扣子本来就不牢，一扯就掉了，衬衫很快就被剥下来。他拼命推开游邵，游邵扭住他的手把他固定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又去拉他下面的裙子。
"在西夜不是乖乖被人碰，一动不动么？现在知道羞耻了？"
"不是......不是这样......哥你别这样......哥......"
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门外的尖叫。张阿姨目瞪口呆地站在外面，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游邵扯下他的裙子才放手，扳正俊秀的身体："给我好好洗洗，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你已经够大了，我不会永远护着你。"
说着还是依然皱眉看着俊秀。他的眼泪早已经花了脸，浓重的眼影化成一道道泪痕，在脸上留下黑色的印记。俊秀蜷下去，抱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冷水"唰唰"地淋下来，俊秀打了个哆嗦。浴室的门已经锁好了，他却觉得随时会有什么人撞门而入。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站在镜子前，看到一张狼狈肮脏的脸。
是要做什么呢？本来只是想告诉有天自己可以理解他的生活，理解他的方式，自己只是希望他可以不要再......不要再出卖自己的身体了......其他什么都好。然后发生什么了？那个......那个叫路安的男人刚巧出现了，于是又想这样的话，有天或许会有自己当初知道他和女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就可以清楚地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只是......只是他没有来而已......
苍白的脸显得越发小，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幼稚，只是眼泪又流下来，不间断的，带着屈辱的姿势。

缩在被子里。也许是冷气开地太足了，怎么也止不住浑身的寒意。俊秀一直睡不着，和一直无法安稳的身体比起来，心脏不断抽搐般的颤动才让他无法忍受。
他没有来。
有天没有来。
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压地很低。俊秀正好背对着门躺着，却还是不放心地闭上眼睛。他知道那是游邵，只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他知道自己让游邵失望了，但是更清楚的是，那时游邵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并不是单纯的失望而已。
他在床边坐下来。长时间的静默。开始紧张的身体在长久的静默里渐渐变地放松起来。俊秀眯着眯着竟真的觉得困了。
迷迷糊糊里觉得有人在很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极力珍惜呵护自己的。有湿热的气息喷吐在额际，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早上的时候张阿姨来叫他起床。说是大少爷在外面等着一起用早餐。俊秀一边揉眼睛一边下楼，眼角余光瞥到墙上央的大幅照片竟然不见了。他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忙又死命揉了揉眼睛。
"来吃饭。"游邵淡淡招呼一声。
他迟缓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游邵的表情却又是很平静。
"哥......"
"喝牛奶。"他把热过的牛奶放在俊秀桌前。
"谢谢......"俊秀不解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张阿姨。
"张阿姨，一会让张伯去本宅取一下我的文件。"他眼睛也不抬地吩咐道。张阿姨擦擦手，应了声就下去了。
"......哥你昨晚没回去？"
"嗯。"他随便点点头。
于是俊秀也不再说话，只是觉得嘴里煎蛋有些无味。
"不用再去西夜了，我会把你安排进S大，喜欢什么专业自己选，我不干预。"
"哥？"
"你还这么年轻，深造是最好不过。愿意的话也可以送你出国。"
"你不用这么对我。"
游邵放在手里的叉子。微微看了俊秀一眼。起身上楼。俊秀一下子又无措起来。呆呆坐在椅子上，直到游邵下楼来站在自己旁边，他才知道傻傻地抬头去看他。
"这个是爸妈给你的，以后你是游家名副其实的二少爷。"
脑子空白一片。属于小孩子的那种锁片上端正地烫着"金俊秀"三个字样。
"也许是幼稚了一点，但游家相对还是比较传统，晚上回本宅吃饭，爸妈在等你。"
俊秀"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墙壁大声道："这就是把央的照片从墙上取下来的原因么？比起这个，我更情愿自己只是他的替代！"
"不懂你在说什么。"游邵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空白的墙面："央的地位无可取代。"
俊秀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我是独立的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你们凭什么什么都给我作主？就因为我穷，就因为我欠你太多么？"
"俊秀！"游邵脸色冷了冷，又深吸口气，伸手想拍他的肩，只是抬到一半就放了下来："你也不小了，到底什么对你好，你很清楚。"
--没有错。游邵是为了自己好。俊秀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S大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学校，要是以前，他兴许会高兴地失眠几十天。可是现在只觉得烦躁。生命轨迹被人为控制的感觉很不美好。他其实真的不稀罕这种施舍般的对待。虽然也许游邵是真的对自己好。他咬咬嘴唇，深深看了游邵一眼，然后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去。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随意上了一辆巴士。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脑子里近乎空白。
摇晃的车厢，窗外反射的阳光刺地他闭起了眼睛。一瞬间茫然，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有什么可以填补自己的生命。
小时候，总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出现，哪怕只是轻轻地抱一抱自己，亲亲自己的脸蛋，说一句俊秀好乖哦。
后来这种期待早就被遗忘。对于永远无法实现的东西他从来不懂去强求。
婆婆说我的俊秀啊，是个没脾气的傻孩子呢。因为不知道拒绝，不知道成长的沉重，活地很混沌。
那也只是有限的时间。婆婆给自己筑起的保护墙总有倒塌的一天，被迫迅速成熟起来的少年即使依然无法完全脱离青涩，但是已经足够坚强，可以面对一切好的或是坏的结局。
可是他现在无法知晓自己怎么会处在这样的局面。愚蠢、懦弱、虚荣，却又偏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一面接受他人的施舍，一面又唾弃；一面付出自己的感情，一面又矛盾。
他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正坐在陌生的站牌下。眼前晃动的人流带着熟悉的漠然神色。铃声响了很久才渐渐安静下来。饥饿的感觉很清晰，胃不断收缩，很想呕。
炎热的天气里却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他很想喝点什么，却又懒地动。
铃声又响起来，他这才迟钝地往口袋里掏。等到拿出来铃声又熄了。他想应该是游邵，但"有天"两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心脏被猛地拽高，又重重抛下去。他死死盯着手机，想起有天的笑容，想起那一晚他离去之前的神色。俊秀想自己终归是失望了。失望到不知道再怎么和他相处。
屏幕就又突然闪起来。依然是有天的电话。木然地按了通话键，然后把手机凑近耳朵。
"我想见你。"
只是这么简单四个字而已，俊秀的眼前瞬间模糊了。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觉得手机都有些拿不住。
"俊秀我想见你。你在哪里？"
"我......"一开口声音极度沙哑。俊秀又闭了嘴，一抽一抽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