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九襄[上]

"咳咳......"猛地被水呛着，俊秀咳地满脸通红。他尴尬地看了看游邵，又转过头，嘴角止不住地抽搐。游邵闷笑着去拍他的背："喝个水都呛着，又没有人跟你抢，这么急做什么？真是傻孩子。"
俊秀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之前的迟疑和犹豫很可笑，只是看着游邵轮廓柔和的脸，又别扭起来，侧过身体耸耸肩膀，脱离了他的手。游邵见状双手抱胸，依旧含笑看着他。眼里的宠溺是没法掩盖的，俊秀又咳几声，觉得脸有些发烫。又突然意会过来之前游邵已经承认了自己和笙蓝的关系，皱皱眉，看着游邵欲言又止。
游邵又想去扭俊秀的脸，俊秀忙往旁边闪："不要捏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只是觉得你脸圆圆的很好捏啊......"
"脸圆圆？......"
"难道你觉得不圆？"
"......"俊秀无语地看着他，心想这刻难得有这么好的气氛，他和蓁姐还有笙蓝姐的事情，自己还是不方便说什么的，那么，就算了吧。只是他一直觉得蓁姐挺好的，笙蓝姐也好，所以有些无从取舍的意思。只是要取舍的并不是他金俊秀，看着游邵温和的笑脸，他决定把事情埋在心底，遗忘并不难，特别是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
两个人在甲板上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地快。只是天泛白的时候俊秀实在忍不住困意，不停打瞌睡。游邵笑他是猪，他也随他说，只是趴在栏杆上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游邵看不过去了，拉着他往里面走，开了个舱门，把他塞了进去。
"睡吧睡吧。"
俊秀迷迷糊糊地看到床就扑了上去，在床单上蹭了几下，很快睡着了。他压根忘了之前他们说的没有房间了这件事，只是舒服地躺着，呼吸匀称。
游邵坐在床边看着俊秀的脸发呆。过了很久才拉过毯子给他盖好。把遮着额的头发往后面撸了撸。俊秀很瘦，最近下巴又尖了，皮肤白白，越看越小，越看越可爱。他俯下身，笑着用嘴唇碰了碰俊秀的额，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一觉睡醒，俊秀迷茫地四下看了看。下了床，一边用手指顺头发一边往外面走。他还不大清醒，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陆蓁。他迟钝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忙叫道："蓁姐。"
"俊秀？"她显然也吃了一惊，错过俊秀把视线投到房间里。俊秀也随着她的视线往房间里看，并没什么奇怪的啊。
"昨晚你睡这里的？"她问。
俊秀点头："后来实在太困了，哥就让我睡这里了。"
"那游呢？"
"......"俊秀张大嘴，不好意思地看着陆蓁："我......也不知道......"
陆蓁朝他嫣然一笑："没事，你快去吃午饭吧，爸妈都等着呢，我现在去找找游，我们下午就上岸。"
"好......"俊秀站在原地看着陆蓁转过弯，不见了。回头看了看房间，这才反应过来--按着蓁姐的意思，这个房间应该本来就是为哥准备的。自己睡了这里，那哥......
脑子里想起的却是昨夜从笙蓝姐那出来的时候游邵说的那句"早点休息吧，迟些我会来找你"，他看着陆蓁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不安，猛地追过去，拦住了她。
"怎么？"她问。
"蓁姐......"他朝后看了看，笙蓝的房间大概在五步之后。又把目光转到蓁姐身上："蓁姐......"
"什么？"她挑了挑眉，好脾气地看着他。
"你知道有天的号码么？"脑子里一片空白，问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暗暗懊悔，憋地脸又红了。陆蓁奇怪地看着他，点头："有的，在手机上。"
她摸了摸口袋："在房间里，你现在急着要么？"
俊秀压下心里的异样，快速点头："很急，蓁姐现在去拿一下当然最好，如果不方便......"
"没事，我去拿。你先找下你哥--对了也叫下笙蓝，我们餐厅里见好了。"
等陆蓁转了身，俊秀才吐了口气，擦擦额角，去敲笙蓝的房门。

敲了会门才打开。笙蓝裹着白色的毯子精神不错。头发散在毯子上，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俊秀看看她，又往她后面看去。床上果然还有人。
"笙蓝姐......蓁姐让去吃午饭了。"
她点点头，退了一步往里面走，门没有关，示意俊秀也进来。俊秀想了下，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了门。
游邵还闭着眼睛，很安静地侧睡着。笙蓝轻声走过去，拍他的肩："游，起来了，该吃饭了。"
游邵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嘴里嘀咕了句什么，俊秀没有听清。
笙蓝笑起来，凑过去吻他的嘴，吻他的眼睛。他被闹地不行，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拿手指缠了她的头发绕圈，很快又闭上眼睛。
"还不起，让俊秀看笑话了。"她在他耳朵边说："俊秀来了。"
游邵又开始挣扎，下一瞬猛地坐起来。右眼下的泪痣分外明显，表情无辜地象孩子一样，看着不远处的俊秀，呆了很久，才笑一下："睡地好么？"
"......"俊秀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不时瞄瞄门，随时准备出去。
游邵下床，白衬衫睡地满是皱褶。他揉揉眼睛，捏了捏笙蓝的脸："收拾一下，然后出去吃饭，我先回去换衣服，嗯？"
笙蓝点点头，游邵朝俊秀走去，拉着他出了门。
俊秀还在震惊中，傻呆呆地跟着游邵走。

游邵托着俊秀的腰把他推进了房间。关上门就顾自走到衣柜边。他随手脱了衬衣，裸着上身在衣柜里翻找。三十岁的男人身材很好，结实的腰部，线条很完美。俊秀站在他身后，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喂--"游邵发出声音。
俊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衣柜旁边，双手叉腰地看着自己。
"哥？"
"我的礼物呢？"
"啊？"
"昨天不是我生日嘛，我的礼物呢？"他伸出右手，朝俊秀晃了晃。俊秀撇撇嘴，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游邵走过来，看着俊秀。
"没......没有......对......不起......"他结结巴巴的，有点不自然。侧过头尽量不去看他。
"哈哈......"俊秀不解地抬头看着大笑的游邵，游邵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拉："反正你记着欠我一份礼物。"
"......哦，哦。"他拼命掰开游邵的手，有点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游邵满意地点头，走回去穿衣服。又不经意地看了眼俊秀："不是考完了么？过两天我要出差，顺便带你出去玩吧？"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俊秀摇摇头，迷茫地看着他。
"巴黎？瑞士？你喜欢哪里？"
"不是出差么？"
"......"游邵被噎着，无所谓地摆手："那就再说吧。"
"哦......"
等着游邵一切都打理好了，叫上笙蓝，三个人一起去了餐厅。陆蓁看着他们三个笑了下，自然大方地走过来，递了张条子给俊秀："喏，写在上面了，有天的号码。"俊秀忙接过道谢，仔细收好。
游邵看了俊秀一眼，朝父母走去。笙蓝侧头看了看俊秀，挽上他的臂弯朝陆蓁微微一笑，然后就带着他拿盘子，准备吃点什么。
俊秀跟着她走，陆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掠过他们看向不远处的游邵。游邵在跟爸妈说话，只看到小半个脸。她取了杯酒，浅抿了一口，然后走过去。
"爸妈。"她搂了搂游妈妈的肩，很亲昵地蹭了蹭。游妈妈开心地点点她的鼻子："这次可辛苦阿蓁了，忙上忙下的，游邵啊，娶了个好媳妇。"
游邵弯了眼睛。陆蓁朝笙蓝的方向努努嘴："这才让我觉得开心呢。"他们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俊秀正在给笙蓝取蛋糕，笙蓝安静地站在一边，间或笑一下，很和谐的气氛。
"央走了以后，笙蓝这些年过地很苦，我看着也难过。现在我总算觉得舒心了一点。"她叹了口气："妈，俊秀真的很乖，您跟爸干脆认了他做干儿子。反正我跟游也很喜欢他，是吧？"说着拿手肘碰了碰游邵。游邵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游妈妈看着俊秀，看着看着眼睛又有点泛红："唉......央没福气......"
"妈！"游邵轻轻喊了声，别过头别扭地看着爸爸。
看上去严肃的男人揽过自己的妻子："你呀，别再这样了。央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往前面看看吧，我看俊秀也是个好孩子，跟央这么象。"
闻声她点头："那就认了吧？他愿意的吧？"她询问游邵。
"嗯。"游邵突然有点气闷，敷衍般地应了一声。陆蓁找到游邵的手，十指相扣，仰头朝他笑地很灿烂："留下俊秀，果真没有错呢，爸妈也喜欢他。"
游邵下意识地往俊秀看去。还带着男孩的青涩，软软的黑色头发服贴地垂在脸庞两侧，笑起来很单纯的样子。

 

【13】

下午的时候下了船，游邵要先送爸妈回家。俊秀自己去医院，婆婆又睡着了。她近来昏睡时间很长，睁开眼也是神志不清的样子。有些为自己扔下婆婆出外游玩而愧疚，紧握着她的手陪了很久，才想起陆蓁给自己的那张条子，忙找出来，出了病房去外面打电话。
几个数字他来回比对了好几次才按下拨号键，等待的时间里他不断深呼吸。已经很久没见过有天，就更没听到过有天的声音了。那种稍微低沉的，很性感的声音。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接，有些失望地挂了电话。往病房的方向走了几步，想想又拿出手机拨了一遍。这次很快就被接通了，俊秀雀跃地才刚张了口，话筒里面慵懒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喂~"睡地迷迷糊糊的声音，还很不清醒。
俊秀呆了几秒，拿下手机又对了一遍号码，没有错。
"喂......喂--"
他突然紧张，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这是朴有天的号码么？"
"哦~"女人随便应了一声，下一刻俊秀就听到她娇喘的声音："坏死了......出去......"
俊秀全身僵硬。
"嗯......别动......你的......电......"女人夹杂了痛苦和欢愉的声音对俊秀来说是陌生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电话那头正在上演什么样的戏码。
男人低喘，听筒里一阵颤动的电流声。俊秀动都不会动，只呆呆地睁大眼看着医院略带阴暗的走廊。前面走来两个人，怀孕的妇人由丈夫搀扶着，两个人都是很是一脸幸福。
"喂，我是有天。"简洁的发音，尾音却发颤，带着闷哼，女人高亢的尖叫突然响起。
"嘘......宝贝别闹，接电话呢......"带着情欲和调戏的语调，女人陆陆续续的呻吟终于让俊秀无法坚持。
"怎么不说话？"有天在那头闲闲开口，很无所谓的腔调。
俊秀忙不迭挂了电话，死死捏着手机，有点止不住的发抖。天气明明这样热，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浑身都冷呢？没什么，没什么的。他不停告诉自己。有天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不难受一点也不难受。他在心底碎碎念了很多遍，神经质地来回走了几步才慢慢把呼吸平稳下来。
一定是很久都没见的原因，所以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习惯才会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他把手机放进裤兜里，想着晚上去西夜找有天，找到有天就好了。

在病房里拉着婆婆的手一直呆到深夜。期间游邵来过电话，问是不是要一起吃晚饭？俊秀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始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护理小姐说你跟游先生关系真好，他真是个好哥哥。俊秀笑了下，只是却无法长期保持笑意。连偶尔露出的笑容在护理小姐看来也是带着些勉强的。她想或许是他在为了婆婆的身体担心，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于是在给他打了些医院食堂的饭菜以后就很乖巧地不再去引他说话。
俊秀离开医院去西夜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他从没想过天气会突然变成这样所以有点措手不及。冒雨跑到站牌下等车，酷热的暑气被雨一浇倒生了几分舒爽的凉意，只是衣服湿淋淋地搭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想见有天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加迫切。推开西夜的大门，早已经算是相熟的侍应生看到他吓了一跳，又条件反射地往门外看了看，问外面的雨是不是下的很大？那么大的雨干嘛还要过来？他的语气里是很自然的关心，俊秀仰脸朝他笑笑，说没事，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于是侍应生留了句当心身体别感冒了，然后点点头就托着盘子往包厢走去。
俊秀理了理湿答答的头发，把散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拨着理顺了才往吧台走去。他知道有天总是喜欢在那里玩的，如果不在的话也可以向酒保询问。只是他再也没有勇气打有天的电话了。

有天果然坐在吧台边，漫不经心地跟小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面前的玻璃杯里是透明的液体。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女人走过来搂住了有天的肩。有天很自然地用右手圈住了她的腰，侧过头拿唇碰了碰她的脸。小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懒洋洋地擦杯子。女人腻上有天的腿开始跟他说笑，手在他的肩胛处不断摩挲，带着显而易见的挑逗。
俊秀低头深呼吸几次，又抬起来，坚定地朝有天走过去。
还是小齐先发现的俊秀。他偏过头，看到站在有天身后的少年，笑了下："俊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的？哦对了，考试结束了是吧......怎么都湿透了？"
俊秀看着听到小齐的话才慢慢回过头来的有天。四目相对。有天扬起唇角，推了推身上的女人，示意她下去。女人不甘愿地蹭到他旁边的凳子上，只是注意力又很快被小齐调酒的动作吸引住了。
有天笑眯眯地看着落汤鸡般的俊秀，是一贯的态度。但俊秀心下明白这是有天对待一般人带着客套般疏离却又不冷漠的态度，他潜意识里觉得有天对自己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有天的这种笑容在俊秀看来就带着几分敷衍。只是他不好说什么，他有些不解。但想有天或许是还在为上次分手的时候自己说的那句话而不满，于是心里又觉得有点歉疚。
"有天......"他顿了顿："好久不见了......"
有天点点头，依然是在笑着的，只是却好像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看着俊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俊秀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很狼狈。脑子里不停想自己该说什么，酝酿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见到有天以后就自动消散了。他动了动嘴角，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有天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很不自在的，于是换了个姿势，撑着吧台淡淡看着他："外面下雨？湿成这样。"
"对......因为不知道会下雨，没有伞，淋了些雨的。"仿佛是找到了话题，俊秀的语速有些快。
"来西夜有事啊？不是说最近都不来唱歌了么？"本来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夹着他云淡风轻般的态度，就又显地很不在乎随口问问的样子。
"我......"他看着有天，头发上的湿气好像跑到了眼睛里，眼圈有点泛红。
有天等了一阵，见他还是那副犹豫迟疑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有点烦躁。没好气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
俊秀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想着道歉吧，然后把话说开就好了。只是话到嘴边就看到那个女人又覆在了有天身上，软地象是没有骨头一样，声音也是低低的："今晚还是陪我吧，下午离开的时候你也很留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