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随便吃,这儿有梨子。嗯,给你遥控器,随便看电视。"
我感觉那姑娘脸上的标准笑容都僵硬定型了。
......
"你真直率,呵,说话这么可爱。"姑娘挑起话头。
"噢,噢,是吗,其实我一点也不直率,我朋友们都说我是,是秦桧!"
"啊哈哈哈......"这姑娘其实一点也不淑女,"笑死我了。你像秦桧?哈哈哈。"满屋子的笑声真刺耳。
这家伙,往脸上抹灰也不至于抹得这么黑吧!
我们猪猪的脸应该马上像红漆漆过一样。
"你好可爱噢。"这姑娘真把他当成动物了。
"我一点也不可爱,我朋友都说我是猪。"他一本正经地说。
"啊。哈哈,我求饶,别让我笑了。哈哈,猪,有你这样的猪吗?"
那姑娘可能已经开始捂肚子了。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姑娘问道,"我叫肖丽丽,我们可以经常见面聊聊呀。"
"13*110110**。"猪呀,一点也不会撒谎,"不过,我很忙,没时间约会。"废话一句。
"没事,我会来找你的。我家离这儿一点也不远。"女人脸皮厚成这样也可以了。
现在的女生,唉唉。我家这头笨猪,唉唉。
电话响了,我摁下免提。
"朱祝吗?"听声音就是他妈。
他装着刚睡醒的腔调:"唔嗯......妈呀,半夜打电话做什么。我都睡着了。"
"猪猪呀,听你姨父说你们聊得不错,有说有笑的。那姑娘还挺漂亮......"当妈的兴奋的像下蛋了的老母鸡。
"妈,听我姨父瞎说,那女的又丑又难看,跟头母猪一样。你别让他帮我找了。"
"真的吗,不会吧,你姨父都打保票了。一定是你瞎说。你可快点给我找个媳妇回来,我,你爸、你哥、你嫂子可都替你着急,你可都26了......"这样的絮叨劲,在我妈身上一点没有。阿门,我感谢上帝!
"行了,行了,我要睡觉了。拜拜。"
"喂!......"
他摁掉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他拨掉插线。
手机响了。他关掉手机。
12.
"宝宝,我......"
我吻他。他搂着我的脖子,心神不定。
"宝宝,我......"
"你怎么阳萎了?"
"宝宝,我......"
"睡觉吧,猪猪。明天还要上班。"
......
13.
门铃响了,朱祝说:"它要再响,我把电池拿出来。"
门铃响了,朱祝搔搔头:"屋里亮灯就表明有人。我们关灯吧。"
门铃响了,朱祝推开门说:"靠!"
"该交有线电视费了!"一楼的老大妈叫道。
门铃响了,朱祝说:"宝宝,你去开门吧。"
我们的相框已经被塞进被子N+N次了。鸳鸯要死也已经死了几百对了。
肖丽丽进来了。
我微笑着说:"请进,朱祝在玩游戏。"
"请进,朱祝在沙发上。"
"请进,朱祝在床上。"
"请进,朱祝在抽烟。"
"请进,朱祝在......"
......
"他怎么不玩游戏了?"
"他怎么不看电视了?"
"他怎么不爱说话了?"
"他怎么了?"
"他生气了?"
"他好象要哭了!"
"他不会是病了吧?"
......
"我不知道。问他去吧。"
"我不知道。问他去吧。"
"我不知道。问他去吧。"
"我不知道......"
......
床上。我做朱祝,他爬在那儿哼哼做响,"使劲点,哇,噢......"声音不如以前清爽。
朱祝做我,我爬在那儿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说:"宝贝,你怎么了。宝贝,你哭了?"
我食指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把手掌摊开:"切,哪里哭了,连泪也没有!噢,轻点。"
他说:"就不!就不!"
14.
"宝宝,你还爱我吧?"他睁大着眼盯住我。
我笑笑,说:"朱祝,你是双眼皮哦。"
他问:"宝宝,你还爱我吧。"
我说:"你怎么总问这个呀。"
......
"我要回家去住几天。"我低着头说,收拾几件东西。
他两手抓住门框。
"我妈想我了。我好久没回家陪她了。"我强调道。
他猛地抱住我:"宝宝,不要走哦,不要离开我。"
脖子里微热的几滴雨。
"傻样。又不是生死离别。我只是回家住几天。我妈病了,等她好了我就回来。"我轻轻推开他,还他一个浅浅笑容。
他梨花带雨地笑了。
15.
妈妈不是大病,连喷嚏也不打一个:"咦,你怎么舍得回来住?"
我说:"听说您老贵体有恙。我回来不是为了照顾您嘛。"
"得了,净说好听的。我又不是三岁娃娃那么好哄。我不过是闹了两泡稀,用不着这么隆重吧。一定有别的事。"
"没事,没事。再这样说我以后可真不回来了。"我笑着抱住她。
她拍了我一下:"切,就会拿这话要协你妈。不过,有什么事可不能憋在心里呀!"她挥舞着菜刀,"要知道,你妈可是手起刀落,刀落病除!"
饭后,闲聊。
"妈妈,你不逼我结婚吧?"我问。
妈妈一怔:"怎么了,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我要你自觉。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妈妈手指刮着我的鼻子,笑模滋滋地说。
"当然没有啦。我这么青春年少风流倜傥貌美如花才高八头学富五车貌过潘安才胜宋玉的男孩儿,哪能这么早就让她们蹂躏了!"
妈妈马上大吐特吐。
"时代变了,许多观念也变了。"妈妈削一只梨子,"老思想都该退出时代潮流了。"妈妈开明得很哟。我敢保证,如果早生一百年我是谭嗣同,她一定会陪我上砍头台的。
"你现在已经成人了,只要不做坏事,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会管你。"
妈妈的眼里满是慈祥的光芒,像两只一千瓦灯泡般照得我猛眨眼皮:"你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放心了。"
"妈......"我爬在她肩上,三岁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童童,你怎么了。童童,有事就告诉妈妈。童童......"
"呜......"我泣不成声,"人家想哭嘛。"
妈妈拍着我的背:"童童乖,童童不哭。童童是个好孩子。"
16.
两周没见猪猪了。我很想他;虽然每天都会接到他一天比一天严厉地催我回去的频繁的电话。
我每天都去网球场,打球的时候才知道好久不练,手法已经生疏了。我想猪猪是不是也生疏了?很久以前,我们经常对打。可是,从哪天起我们不打球了?从哪天起我们开始在屋里呆着呢?从哪天起,我们感觉有些疏离了?
今天我想回去,因为我很想他。我买了他最爱吃的菜,迈着他最爱看的步子。
屋里有女人笑,像一百只猫在尖叫。
金喜善,坐在我买的沙发上。家里很干净,希望不是她帮着打扫的。
"你回来了?来,我帮你拎东西。"她笑着起身帮我,假惺惺的脸。
我说:"不用。我自己拎得动。"
朱祝在那里打游戏,音箱里正传来猪的惨叫声,很不悦耳。
"好了,我要回去了。"她说。
我说,"不送。"
朱祝说:"不送。"
门刚关上,他跑过来抱住我:"宝贝,你想死我了!这么久不回来,你要谋杀亲--"
我一指门外,他马上噤若寒蝉。
他拉着我坐在沙发上,蹲在我面前:"宝宝,你不在家,我自己洗衣服了。我自己拖地了。我每天都洗澡。我每天都想你,还有,我在学着做饭。"
他把衣服一掀,露出小肚皮:"不过,我做得太难吃了。你看,我都瘦了。我好想吃你做的菜呀。宝宝,做给我吃好不好。猪猪想吃。"他撒开了娇。我鼻子一酸,赶紧打了个啊欠,挤出两滴眼泪说我真困啊。
煮鱼汤时,忽然想起一段话:"鱼对水说,你看不到我流泪,因为我在你怀里。水对鱼说:我感觉得到你流泪,因为你的泪在我心里。"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汤里。
汤很白,我们的爱情很诱人,清淡中有些浓得化不开的东西。
他拍着鼓鼓的小肚皮很满足地说:"今天晚上的鱼汤真好喝,不过有那么,那么稍微的一点点苦,只一点点啦!你放什么补药啦?"他捏着两个指头比划道。
我说我放那个那个了,他捧腹朝天干呕。
床很干净,没有头发,我放心地躺下。
"我受不了了,我以后不要你回家,不要你出差,不要你走。我不要女人做老婆,我更不要那么紧张!"他在床上放肆地喊。
"那你要什么?"我问。
"我要,我要嘛......"他摆出风尘女子的姿态和腔调,粘在我身上;他一这样叫我就想笑,是他屡试不爽的绝招,其实我不应该笑出来。
我躺在床上,猪猪在我身上。我呼吸急促,手舞足蹈,说你轻点轻点。
他撅起屁股,我爬在猪猪身上。他说,好,好,用劲用劲哦。
17.
肖丽丽在我们家楼下坐着,这个守株待兔的傻老娘们儿。
她说:"去喝咖啡吧。我请客。"
朱祝还没回来。
"朱祝真可爱。"她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脸上挂着幻想主义色彩的微笑。
我说,"是呀。"我看着咖啡,爱搭不理她,"比我可爱。"
"你爱他?"她猛地转头盯住我。
我微笑着盯住她:"是的,我爱他。"
她拿勺匙的手抖了抖,撞得杯沿乱响:"我早看出来了。"
"你很聪明哦。"我的手稳稳的。
"呵呵,我不是猪,我当然聪明。"她笑眼含笑。--她是一只思春的母猪;朱祝说的没错。
"把他让给我吧,"她的眼又转向窗外。"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她玩弄着手指:"我会好好爱他。"
我的手怎么就抖了呢?城市真喧哗呀,窗外满是来来往往的人流;朱祝走在其中,笑模笑样自得其乐,一只憨态可掬的瘦肉型猪。
玻璃很厚,他看不到我们。他走了过去,从我眼前两米的地方,然后消失在人群背后。
"只要他爱你,"我清了一下嗓子,"我不会说什么的。爱情不能转让,但也许可以调向。"
"我会让他爱上我的。"她喝了口咖啡,轻轻地放下杯子,"我不会输给一个男人,包括你。"
"希望吧!"我的眼神一定又变得迷茫了。
手机响了:"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超级跑调的歌只有他唱的出来,"你想饿死猪猪呀。"他声势赫赫。
我笑了:"我就回去,等我五分钟哦。"
18.
"童童,你这两天心神不定噢。又想什么呢?"他关掉机器,从我手中抽走那本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我说:"没想什么呀,我在想怎么让你长胖点呀。"我的眼神闪过他的脸,游离到墙上挂着的网球拍上。
"我不要胖,你应该胖才对。你这些天瘦了很多,我好心疼的。"他爬在我腿上,眼神里毫不掺假的纯净。"我不要你伤心,我也不会让你伤心。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我笑:"谁会欺负我呀?我这么凶神恶煞地,谁敢?你敢吗?你敢吗?"
"我敢!"他忽地抱起我来,向卧室走去,"我就敢!"--他的胸很宽,也很厚实,我搂住他的脖子感觉到温暖;我像只小鸟一样倦着,老老实实的,不啄不拧。
"我妈又要来了。"他低头丧气地说,"她现在退休了。"
他又附加道,"我嫂子要是生个孩子就好了。"
--听听,我的猪猪也有狡猾的鬼念头。
"阿姨好。"我依旧甜甜地称呼。她对我笑:"又来打搅你们了,我来看看,过几天就走的。"
"咦,童童,你的女朋友怎么没了?"相片被我抽出来夹在一本书里,框子里空空的。
他跑过来:"妈,你不知道?童童失恋了,那女的甩了他了,他正伤心着呢。"
"唉,那个女孩子真没眼光,嫁给童童这样的不知多享福呢。"
"是呀,所以我现在不找女朋友啦,怕刺激他呀。"他拉着他妈的手,嘘声嘘气地说,眉头乱攒地使眼色。
伯母扭过头去:"谁说的,你姨父说那个女孩子很喜欢你呀,说你们好地不得了,我才来看看的!明天我就要见她!"
19.
我搂着他。
我说,"今晚不做爱,好吗?"
他说:"好的,不做就不做。不过,亲嘴总可以吧?"
"摸摸总可以吧?"
"吻吻总可以吧?"
......
20.
肖丽丽拉着老太太的手,亲热得像只等着喂食的京巴狗,还略带羞涩状。
两个女人一台戏,顿时满屋子鸟雀叫声。
我坐在电脑前,玩朱祝常玩的传奇。
手很抖,按哪个键是杀猪式呢?
左键?右键?
我怎么就杀不死一只猪呢?你看,很快就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抢杀了我先看上的猪。
听着那只猪吱吱的惨叫,我心都要裂了;要是朱祝玩,一定不会被抢走。
可朱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她们两个人说话。
"真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有礼貌。配我们家祝祝真委屈你了。"
"伯母,看您说的。我又不是天仙。"
"拿着,拿着,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
"不要,我不要,你留着自己花吧,我自己挣钱呢。应该我孝敬您才是呀。"
"好吧,我先收起来,改天让祝祝带你去家里玩。祝祝,听到没有!"
无线光电鼠标"啪"地掉在地上。
朱祝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掉地上了。游戏很好玩呀,太激烈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发抖。
那屋里,肖丽丽忽然笑起来。
21.
"我要跟我妈坦白。我受不了了。"他坐在床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得可是我的脸皮呀。
两天没刮胡子,他已经黑须拉渣的了。他眼角怎么会突然有浅浅皱纹呢?难道我的猪猪也有烦恼?
我抱住他,轻轻拍拍他:"猪猪,别这样。谁也要结婚呀!我也要结婚呀。你知道么,我妈也正逼我结婚呢。"--我在骗他,我也在骗我自己。
"真的?"他的瞳仁一下放大,声音抬高了三十度。
我向来不骗他,所以,我点点头。
"妈呀!"他两个拳头狠狠地捣向席梦思床垫,没事,捣棉花的手从来不痛,他不会痛的。
门外,伯母开始敲门:"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我说,"我跟朱祝讨论他怎么请客呢!我明天要狠狠地吃他一顿,把他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