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要去抢,阮秋季却换另一手拿着,祁白露一开始以为他搞什么幼稚小把戏,看清他的表情之后,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别看。”
“骂我吗?”
阮秋季沉着脸把信塞回去,顺便捡起另一张信封,看完第二封信后,他蹙起了眉。
这次祁白露把第二封信抢了过去,草草扫了两眼之后,阮秋季就又把信拿了回去,他把两张信封都叠好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靠近前胸那里贴身放着,祁白露倒不好上手抢了。
阮秋季看祁白露毫不惊讶的反应,道:“你之前就收到过?”
祁白露握着矿泉水瓶,没有很激动的样子,是默认了。
那两封信,第一封的确是骂他的,骂他之前不思进取人设崩塌,满纸都是对他的失望的控诉。第二封信却是狂热过头的自言自语,能看出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手笔,言语露骨到了变态的地步。虽然每个明星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这种骚扰,但阮秋季刚才打趣说的“还有人爱你”,一下子就成了莫大的讽刺。恨比爱长久得多,而扭曲的爱可以跟恨一样长久。
祁白露没有第一时间拆,可能就是猜到了信的内容。阮秋季道:“多久了?”
“两年。”
提到这个时间点,两个人交换的眼神也变了一些,变更多的是阮秋季,而祁白露仿佛早就习惯了,只是手上动作还有点神经质,拧开瓶盖又拧上。阮秋季本想说你可以直接全部扔掉,但他又想到祁白露一贯是个傻的,就算现在看上去聪明了些,本质却没改变。他不扔信可能是不想丢掉一封真正的信。
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工作人员来催各位嘉宾入席,隔了条过道还有其他人在,阮秋季看着他,最后决定先不说这个话题,对着桌子上的纸抬了抬下巴,道:“这就是你的获奖感言?”
纸上涂得一个字都没有了,祁白露站起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真的……”
祁白露的声音猝然停顿,阮秋季道: “你可以当做不知道。”
这怎么当做不知道。
阮秋季道:“会有一个惊喜。”
因为阮秋季的这句话,祁白露一晚上都有些紧张,怕阮秋季说的惊喜是什么惊吓,宣布最佳男配的时候他还有些木然。主持人吊足了观众的胃口,非要等那么几秒才肯念出来,于是等他的名字被念出来时,全场哗然,旁边的薛放激动地拍他的手背,他只好装出惊喜的样子,对他笑笑站起来。
台阶铺了红毯,他在灯光中一路走上去,发现自己的心态跟拿到自己的第一个奖时完全不同了,他走得很慢,仿佛一边走路一边还在忖度着什么。主持人宣布颁奖嘉宾时,他刚登上最后一层台阶,听到主持人说“欢迎云天传媒的阮秋季先生”,祁白露收住脚,差点被这个“惊喜”砸得滚下去。
娱乐传媒公司的总裁做电影节活动的颁奖嘉宾不是没有先例,何况这两年云天传媒野心勃勃,跟互联网公司合作成功掌控住了行业风向,即将做成国内的“网飞”平台。祁白露不清楚阮秋季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但他知道阮秋季作为一个副总,名声地位斐然,都快盖过云天传媒总裁的风头了,还有传闻说两人在闹不合,可能要分家。
一贯的规矩是知名导演和演员进行颁奖,不过金爵奖的最佳配角奖是今年才设立的,作为国际A类电影节的奖项,金爵奖又一向地位尴尬,所以这个含金量不算多么高的奖由阮秋季来颁也不奇怪。
祁白露感到奇怪的是,阮秋季不是一向不喜欢在人前露脸吗,他那张脸出现在直播镜头里是想明天就上头条?
果然,镜头跟着颁奖嘉宾扫过去时,观众席上窃窃私语起了骚动,估计谁都没想到走上来的人竟然不是个糟老头子。
祁白露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屏幕,看到阮秋季的脸,差点起了拒领的心思,而镜头外的阮秋季已经走到了他旁边,隔着一个主持人,祁白露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起来很像是因为紧张而面色苍白,阮秋季则绕过主持人,彬彬有礼地来握住他的手,然后在主持人念过场词的时候,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歪头贴近祁白露的耳朵道:“你不会生气吧?”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像是前辈殷切叮嘱后辈,或者问好。祁白露手里还拿着话筒,立刻把手垂下去。虽然阮秋季的声音很小,不至于被话筒录进去,但这是直播,下面又有这么多观众,如果出了意外,一个阮秋季都不够杀的。他凑近阮秋季的耳朵,恶狠狠地小声道:“闭嘴。”
阮秋季抿着嘴轻轻笑,他当然不能闭嘴,他还得站直身体念颁奖词,主持人已经停下来在看他们了。颁奖词是主办方写的,煽情得要命,祁白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知道阮秋季绝不会在这种场合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还是紧紧盯住了他的嘴唇。
阮秋季似乎一点都不怕镜头,全程都很从容,接过奖杯转递给祁白露时,还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才拥抱住他。
这个拥抱只是走流程的轻轻一碰,但阮秋季多抱了他两秒,跟他咬耳朵道:“你应得的。”
潮水般涌起的掌声几乎淹没了阮秋季的声音,祁白露抱着沉甸甸的奖杯跟他对视,阮秋季知道他摘到了自己说的那几个字,放在他后背上的手掌滑下去,目光逐层剥去了一些纷繁复杂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专注,即使这个眼神在镜头扫过来之前只短暂维持了几秒钟,像蜻蜓飞掠过水面。
在座观众和记者估计都没想到祁白露会爆冷拿奖,纷纷期待早点看到《泉水凶猛》上映,立刻有媒体联系祁白露的助理要进行临时专访,工作还是第一重要,祁白露就到后台跟记者见面。结果来的人是当年在北京的慈善晚宴对他进行过采访的同一个记者,记者再见到他也有点唏嘘,跟他握手笑道:“祁老师,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多少人都以为他决心退圈了,尽管才过去短短几年,在媒体嘴里,他从小祁、小祁老师变成了祁老师。偶像市场越来越年轻化,他今年才二十五岁,这就算不上小了。
采访快要结束时,记者问他之后还有什么计划,他说拍戏,记者打趣他也该发发微博,他说自己忘了账号密码。祁白露的最后一条微博还是三年前的事了,点赞几万的前排第一条评论问他“你卖身了”,当时豪宅失火的新闻,一切蛛丝马迹都指向他是故事的主人公,虽然没有实证,但大家都默认了是他。
休息室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看到有人在采访,会自动放轻脚步,程文辉进来时,看他们还没结束,就贴着墙边站着,祁白露也看到他了,程文辉一边玩手机一边看他这边。
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问他拿了奖是什么心情,有什么想说的。祁白露看了眼旁边的奖杯,道:“……很高兴,遇到这个角色很幸运。”记者等了一会儿,祁白露又慢半拍地道:“感谢整个剧组,感谢主办方,感谢观众,感谢……阮老板。”
程文辉显然在不远处听到了,拼命朝他打手势,祁白露抬头看他,程文辉用夸张的嘴型对他重复“电影”两个字,祁白露又接着说场面话,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泉水凶猛》,期待定档,期待上映。”
等媒体团队撤出休息室,程文辉这才走到祁白露旁边,祁白露道:“不坐吗?”
程文辉笑了笑,没有坐,祁白露道:“他让你过来的?”
“是我自己过来的,顺路经过……”程文辉顿了顿,又道,“还是要亲口说一句,恭喜。”
祁白露同样地顿了下,这才回道:“谢谢。”
程文辉摸了摸奖杯,问道:“镀金的。重吗?”
“还好。”
程文辉看了眼祁白露正在收拾东西的助理,两个人相对着沉默片刻,程文辉道:“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工作。”
祁白露点点头。
程文辉过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说那一句恭喜。祁白露的助理是个刚毕业的新人,林悦微的远方亲戚,不大认识圈子的人,她显然不知道祁白露跟程文辉的渊源,道:“那不是谁的经纪人吗,最近很火的那个,听说他带谁谁就火……”
祁白露提着背包站起来,没有说什么,这就带助理回酒店。他们坐薛放朋友的车一起回去,在车上,祁白露随手把奖杯搁在旁边,刹车的时候奖杯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地上,薛放把奖杯拿起来,副驾驶的助理立刻回头小心地捧过去,生怕磕着碰着,祁白露道:“哪这么娇贵,你不嫌重吗?”
助理道:“我要是你,肯定把它供起来。这个摔坏了,有钱可买不到。”
旁边的薛放推了推眼镜,听得笑出声,祁白露心想:有钱还真能买到,真是了不起。这样想着,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有钱人”给他发的,问道:今晚过来吗?
昨晚睡了几次,今天他实在懒得睡了,祁白露随手编了个谎话搪塞他:聚餐……很晚才回去。不了。
阮秋季回复消息很快,回了他一个脸颊带红晕的可爱笑脸。祁白露正以为自己骗过了他,手机又震了一下,阮秋季紧跟着来了一句:是吗,我在你们车后面。
……
祁白露忍不住回头看,果然看到一辆黑色车跟在后面,看车型是阮秋季的车。他们回同一个酒店,的确很容易碰上,也不能说阮秋季是居心叵测一开始就跟着他们。祁白露看着手机,越看那个可爱表情越发觉得他欠打,按熄手机不理他了。
第79章 不着水
车子一前一后开进停车场,一行人不可避免在电梯中碰了面。祁白露冷眼看着阮秋季跟薛放寒暄,他住的楼层比他们两个都低,所以没听一会儿,这就按开电梯出了门,薛放跟他说了一句晚安早点休息。电梯门缓缓关上时,阮秋季表情淡然,低头玩手机都没看他一眼,祁白露走了两步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真的晚安?”
下一行,附带一个委屈得要哭的小黄脸表情。
难以想象他刚才那表情是在发这东西……
祁白露回了他一个微笑的小黄脸。
阮秋季没回复,不知道心情是怎么样。
祁白露回了自己房间,先把奖杯擦了一遍,他有一点洁癖,被人摸过太多次的东西总觉得不洁净。之前他领过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奖杯都在那场大火中毁掉了,它们曾经陈列在那栋临湖别墅的书房中,所以这是他现在及未来的第一个奖杯。
不可避免地,他想起了那面订做的专门用来盛放奖杯的玻璃柜,柜子送来时他就在家,他还以为郑昆玉要收藏什么古玩,但郑昆玉向来对那些死物没什么兴趣。送进去时,铜制的八爪吊灯被竖起来的柜角磕了一下,煌煌的灯光被打散,他看到灯影在郑昆玉的脸上飞来荡去。
郑昆玉本来在旁观指挥,一回头看到他穿着拖鞋站在门口,他转身往楼上走。郑昆玉跟出来,看着他上楼梯的背影道:“书房你可以进。”郑昆玉似乎不明白,他不进书房只是不想看到他这个人。看他不回应,郑昆玉抬脚也往楼梯上走,然后在下一阶扯住了他的手臂,“以后这是你自己的家。”他冷漠回答:“不是。”
后来郑昆玉帮他把第三只奖杯擦干净放进去时,他躺在书桌上喘息未定,以一个怪异的视角看着郑昆玉的后背,将掀起来的毛衣往下拉,直到盖住肚皮。那面柜子真是大得离奇,所以郑昆玉需要抬头把奖杯往上放,他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摆满它,郑昆玉说你怎么知道不会,他伸手对着柜子在半空划拉了一下说这能放二百五十个小金人,二百五十个……郑昆玉倚在桌边,戴眼镜时似乎笑了下,淡声道:“总有一天。”
祁白露面容平静地把奖杯扔到床上,虽然他一直刻意地不去回忆,但在某些时刻,记忆会像雨打荷的水珠一样破溅出来。
他脱了衣服去洗澡,出来之后先吃了药,然后拿起手机看未读消息,没想到阮秋季不久之后又给他发了一条,屏幕上是规规矩矩的“晚安”两个字。祁白露看了两遍,坐在床边将手机反扣在床单上,倾身去关台灯。刚把台灯关掉,手还没离开,他又忽然改了主意,重新扭开台灯。
流泻的灯光中,他弯着颈子思索什么,旁边的墙纸上铺着他上身的一道投影,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祁白露拿起手机,给阮秋季发消息:“睡了吗?”
不管阮秋季怎么回复,他换上衣服,拿着房卡和手机先离开了房间,在电梯时,他收到了阮秋季的回复:“来。”
只是简短的一个字而已,心却莫名地在跳。祁白露敲门,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开了,阮秋季从正面抱住他,低头吻他的嘴,祁白露一边仰脸回应,一边解他的衬衣扣子,两个人都没空说多余的话。衣物接连落地,阮秋季被扒到只剩一条西装裤,忽然又不着急了,在祁白露还想吻他时,捏住他的下颚道:“不会像前天那样,做到一半睡着了吧。”
“不一定。”
他每天都会吃安眠药,从来没在阮秋季面前回避过,前天吃多了,就直接变成了昏睡,搞得阮秋季还以为自己把人搞坏了。
(发不出来的两段)
祁白露多少也摸清了一些阮秋季的习惯,比如□□一定要开灯,喜欢从后面来,不喜欢对方主动,比如睡觉喜欢抱着人睡,是从后面的那种抱法,像抱什么大型玩偶,比如他也会失眠,有那么两次祁白露睡着了,听到他去给送酒的服务生开门,但是阮秋季酒量很好,除了第二天起得晚些,其他看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