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落下两只“七禧”,我将它们从储物槽拿出来的时候罐身都还微微发冰。
棠翎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长雨,未作多想地就找前台开了房。
那接待拿到他身份证的时候就像迷幻后的戒断反应一样,反复抬眼了好几次,最后还用起一种怪异的目光望了他好一会儿,看得我特别不舒服,握着棠翎的手紧了又紧。
棠翎倒是不在意,他好像也从不在意,拿过房卡转身就走了。
虽然我觉得泳池宾馆几十个房间里有人的绝对不超过三间,可很巧的是,我们竟又拿到了上次那一间的房卡,就在二楼走廊的最尽头。
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提令人迷茫的话题,我也学得了棠翎沉默的本领,只是将他拖到床上躺着,一言不发地牵着他的手,然后看着鱼形的灯在天花顶上投出缓慢游移的鱼影。
而棠翎却只是看着前墙上的日历。
我侧过身,对着他,“在想什么?”
“这里好像学校外面的一家K房,原来我总在想是不是所有人过生都要去那里唱歌。”棠翎慢慢道,“刚刚突然觉得时间交错了。”
耐不住我一个个的问,棠翎才说四年前的今天他被退学了。
其实没那么多感慨的。棠翎算不上脆弱的人,把这一天记得清楚也不是因为怨恨,只是那一天他突然体会到攒够了十九年的迷茫,所以印象才会这样深刻。
“从前做的一切都不用再做了,可明明曾经是为了得到那些而活着的,突然间所有的一切都中断了,那以后还能做什么呢。”棠翎平静道,“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想这些事。”
到现在我才开始慢慢地体会到棠翎口中的“我们之间是不同的”究竟体现在哪里,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棠翎的梦是被踩碎的,是想抓抓不住;而我的梦是自己扔掉的,是想逃逃不开。
其实按理说我该是他最最憎恶的那一类人吧,那类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踌躇了许久,我才握着他的手问:“四年前你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吗?”
其实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事实就摆在那里,棠翎就是坐过牢,他就是活该一辈子被别人质疑,就是活该一辈子被别人厌弃。可我不信,我评判人从来都依着自己的一双眼睛,我想如果那背后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所有人都可以继续选择不相信,我却不能,这世界上只有标榜爱情至高无上的我不能。
棠翎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复杂地流过了许多,最后他只是开口说,没有。
心像被拧过一样,我努力地笑起来,吻在了棠翎的唇角。只是那样看着他潮湿的眼睛我就又快哭了,我不安地重复道,“那就好。”
棠翎微微垂眼,捏了捏我的指尖,“于真理,帮我许个愿吧。”
他虹膜上的浅色被蓝彻底湮没:“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一天是他二十三岁生日。
许什么愿呢?我又该站在什么身份上为他许愿呢?我不知道,几乎是本能地凑他近了些,然后沉默地拉开一罐盗版七喜,扯下了那铝制拉环。
“那和我结婚吧。”我颤抖着,“和我结婚吧。”
被这黏糊不清的关系弄得迷茫,底气这种东西也是完全没有过的,举起拉环后我就只顾着调整呼吸去了,可最后我还是哭了。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他,以后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在他的身边,不管他会不会放开我的手,可到了嗓眼却发酵成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荒谬到又有点可笑。
头越埋越低,慢慢地我伏进了棠翎的手弯,闻见那股已经淡到几近消散的松节油味后便愈发难过了,明明第一次我碰上他的时候,这味道还是浸在衣料里的。
攥着拉环,我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是个很俗的念头吧。但我一直在想,要是能有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就好了,最好是地下室,还得有一个很大的天窗,一套旧旧的立体音响。放着粤语或英文的老歌,然后我们就成天这么躺着,你看着天从浅紫到湛蓝、火红到漆黑,我看着你。床上一定很乱,没准扔着扑克和大富翁,还有沙茶面里剥掉的虾壳、撕开但还没来得及用的保险套。玻璃也不是单向的,路过的人还能看见我们做爱。”
能和棠翎一起出生就好了,就算小时候没办法在一起,至少也该有一样长的生命体验吧。我的十九岁过的自私又随性,所以碰上十九岁的棠翎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他,不那么善良也可以的,不为了什么而活也是可以的,但是三年后去到白玛一定要多多看书,在蓝莲花书店结账的时候直接让那个收银的小子替你付钱吧,反正他会把他所有的钱全部给你,还会把他自己打包起来也送给你。你是他的初恋,所以他才这么舍得,换别人不会有这个待遇了,是比中乐透还要好的大奖吧,所以不要白不要啊。
然后我抱着棠翎哭,胡乱地把熟悉的字眼塞成不熟悉的语句,我说,真理,我叫于真理,所以我说的话就是真理。你是世上最美丽,脸很美丽,心也美丽。
“我们走吧,多的就都不要了。别管那些不明是非的目光,别纠结于过去的所有。”我望向他的眼睛,“棠翎,我们一起上孔雀山吧。”
第34章
慢慢的,棠翎从我手中摘过了那枚拉环,透过那鱼影灯细细看着。
棠翎的表情不比寻常自如,是嵌着错愕的,虽然一切都是淡淡的。
也是,料谁听了这些都会觉得讲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我回过神来才觉得赧然,甚至恐惧到开始痛苦,也不敢多看棠翎了,只急急吸了两口气,就将脸埋进了一侧的被褥里。
棠翎竟低低笑了两声,伸出掌揽过了我的脸侧,我脸上密布的湿热就沾了他一手心。
“有用吗于真理,结了也还能离。”
“……没用。”
我很少会去思考我对于棠翎而言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偏偏就是不敢想。打小我都挺自视甚高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只有我不要的,这世上没有我要不来的。
我伏在他掌间轻轻呼吸:“现在你就可劲说吧,爱说什么说什么,趁着我还喜欢你。说不定哪天我想通了,第二天包都不拎就走了,当你就是我在穷乡僻壤捡来的喂不熟的猫,不见也就不见了。”
“那也挺好。”
我生气地翻过身来看他,一腔烦闷无处可发,于是张嘴咬了他的手腕。
棠翎也不躲,就那么淡淡地望着我,只拧了拧眉头。他另一只手搭在我耳后,动作仍然轻柔,食指有频率地点着,像是一种安抚。
他又低声道:“我说真的。”
好什么好,一点儿也不好。
在我每一次掏心挖肺后棠翎都总是会给一个避重就轻的态度,这让我更加羞耻。很像是我拿存了很久的全部积蓄买来一份礼物给他,他虽然口头还是道了声谢,却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从不打开。
我慢慢转了向,背身对他。
“困了?”
我不想说话。
片刻后我听见后方传来摩擦的窸窣声,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棠翎该不会雨停就要走了吧。实在揣着担心,我侧脸过来想看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却正好撞进他的眼里。
棠翎刚脱下上衣,见我看他,便往床边走近了两步。
觉得丢脸,我猛地又把头扭了回去。
“空调冷,被子盖好。”棠翎俯身把被子边往我身上拉,“我去洗个澡。”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五味杂陈。我觉得棠翎讨厌就讨厌在让别人讨厌不了他,这话是挺绕的,但我确实直直地深受其害。
放在一侧柜子上的手机模糊地叫了一声。
我以为是我的手机,捞手出去拿,结果一看那纯黑的锁屏就知道这不是我的。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棠翎的手机一划就解锁了,亮起来的屏幕停在他和我的聊天界面上。
现代社会里很少人有棠翎这么果直的习惯,手机也不设密码,一摸就开了。
然后我那天才知道棠翎在聊天软件上给我备注是小淫魔,对此我实在受宠若惊。
翻坐起来,我开始盯着泳池这半透明的浴室发呆。淡蓝色的玻璃氤氲着升起雾,隐约能看见棠翎高挑的身影。
明明也不是情侣房,装潢却也这么的色欲熏心。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用枕头遮住了脸。因为我已经快硬了,再这么下去又会正撞棠翎枪口,承了那句“淫魔”的意。
也没留给我太多思想斗争的时间,棠翎很快就出来了,不吹头,关了灯就睡到了我身旁。
我使劲闭着眼睛装睡熟了,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结果是棠翎软绵绵地从背后把我抱进了怀里。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冷气真的开太低了,毕竟他以往很少这么抱住我睡觉,总说热,说我是火炉。
我更不敢动了,身体硬得像块冲浪板,他的呼吸还拨着我耳后的绒毛,弄得我胯下也硬得像烙棍。原本我都以为棠翎睡着了,他却慢慢地收紧了些锢在我腰间的手,我便和他贴得更紧了,然后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问了句,还生气呢?
我能生什么气呢?
我咬了咬臼齿,缩进被窝里转身抱住了他的腰,心里咒骂自己没骨气。
棠翎好像笑了,我感觉到他胸膛闷闷地震了两下。
“……你居然给我备注成那样。”我抱怨道,“头一回见的时候你还叫的我小沙弥!”
棠翎也不追究我怎么知道的,只是倒在床上笑:“该是淫僧。”
好胜心一下升了起来,我心想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得配合表演吗,于是就想伸手扒他的裤子。
然而棠翎却不让我继续动作,只促狭地眯了眯眼,演戏性质浓重地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要睡觉。
我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心想他能装到几时,结果他这眼睛一闭竟就是十分钟,呼吸均匀,就像真的睡着了。
我委屈死了,眼神在他身上剜来刮去,最终还是怕吵他睡觉,只好一个人缩到床的那边,倒着头埋进了他脱下的短袖里,可欲望非但半分没熄,反倒被上面他的味道烧得越来越旺。
我模糊地低叫了一声,下意识将手伸进短裤的松紧带里,捋动起自己已经硬起来的阴茎。
可最终我还是觉得隔靴搔痒,就像是左手摸右手。海绵体充血是因为闻到了棠翎的味道,和我这摩擦生热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
我有点迷茫地趴在床上,脸侧向阖着眼的棠翎,屁股翘得老高,试探着去摸自己的后面。
虽然有点不符合个人特性,但其实自己捅自己这事儿我干得很少,所以这一次也当然是完全不得章法。手指生硬地挤进去后只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了,多的什么也没有。
我还以为是如今只是心离不开棠翎,没想到身体的依赖性也这么强劲。
空虚让委屈升上一个巅值,我慢吞吞地往棠翎身上靠,然后趴在他的胸口掉眼泪,连手指还别扭地塞在屁股里。
我用头顶蹭了蹭棠翎的下巴:“……还是想要老婆干我,哥哥,棠翎哥哥……小淫魔的前面很胀,后面又好痒。”
“老婆那里好大,好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每次进来我都觉得自己从屁股的中线被捅裂成两半了。”
我在棠翎身上温吞地磨了磨,然后埋进被窝里给他口交。
可能是因为总是在流泪,现在完全收不住,我哭得直打嗝,抽气声被我努力包进含住棠翎前端的口腔里,只炸出连绵的闷声,像呛了水一样。
棠翎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说他还以为我快死了。
我试图紧紧地闭着嘴巴,可胸膛还是在不听话地抽气胀气。看见他皱起眉头的脸,我断断续续开口道:“还不、都、怪你……你、老欺负我,很好玩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见,什么也不给我。我没骗过你,棠翎,我说的、所有话,床上也好,床下也好,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棠翎定定望着我,望着我此时此刻无助又失序的流泪丑态,低声说了句,“于真理,你真的好能哭。”
话语间夹杂了类似于叹息的成分。
然后棠翎直了直身,把我抱在身前,微微侧头过来吻了吻我的眉心。
之后的事就不在我的意识存储范围之内了,棠翎居然从眉心开始,自上而下吻过我身体的很多部位,鼻尖、喉结、锁骨、乳头、肋骨、和腰侧。
这些吻虽然很轻,羽毛掠拂似的,但行为本身太过黏糊,实在搅得我大脑一片混沌。
然后棠翎点了烟,把我的阴茎从短裤里别了出来,短暂地吞吐几下,又往顶端吹烟。是比风更湿热的体验,烧得我一阵乱叫。
“老婆,它要熟了啦!”
总归棠翎听不得我这么喊,使劲地弹了下我高高耸起的火棍,“现在满意了,不哭了?”
我死命摇着脑袋,然后像某种兽类似的匐在了棠翎跟前:“你看看淫魔后面是不是流水了……”
棠翎被我惹笑了,伸手在床头柜找来避孕套,正拆着,我却忙不迭抱住了他的手臂,一下把那块橡胶圈丢到了床头。
“不要这个。”
我推测棠翎可能是嫌清理麻烦,于是承诺道:“我等会儿自己弄出来。又不会怀孕。”
也不知触了什么逆鳞,棠翎一下敛了表情,反手就把我摁倒在了床上,只草草扩张了几下就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