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桁抬头望向满脸悲凉的老先生,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回答:“林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辈子就该学生遇上这些。”
“你是好孩子,好孩子不该遇上这些,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张弛有度,多么好的性子,多么好的年纪,你本来应该有一个到处都是鲜花掌声人人赞誉的未来,可还没有开始以后便要被人远离活在流言蜚语之中,纸里包不住火,一想到这些将要发生在不久的未来,你叫我如何甘心看到这一切?”
好人通常不长命,顾桁在心底补充道,他想了想,换了种话术安慰老先生:“林师,先生他,其实现在对我很不错。”
老林头摇头:“即便对你再好,也无法还你清白与名声,除非他在媒体面前公开宣布你们是恋人关系或者在重要场合带上你,但有这种可能吗?”
顾桁摇了摇头,自己现在什么位置他还是清楚的。
“所以说,即便我深知你的性子,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不了解你的大众却不会如我这般想,他们只会一厢情愿的认为肯定是你不要脸,是你自甘堕落,是你为了地位权势攀附的那位,一旦外界对你先入为主形成了这样的认知,声名便算彻底被污,往后哪怕澄清再多也始终洗不回你本来应该呈现在大众面前的清白样子。”
“林师,木已成舟,眼下我只在意您信与不信,至于其他人如何想,便只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
“是吗?”老林头问道:“陈导与陆导、双亲与亲戚、还有那个叫陈意寒的朋友,这些人的想法你通通不在意了?”
顾桁怔怔的站在老林头的病床前,渐渐的握紧了拳头,原来这一世与他牵扯的竟有这么多人……
“小顾,你只能在表面上骗过自己,却骗不过自己的真心,你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明明有很多很多,可为什么要说出刚才那番话来‘骗’老师与你自己呢?”
“我让您失望了?”
“从未。”老先生否认,之后似是想到什么,笑的像个孩子:“我这一生无子,一直都以得了你这么一位好学生而感到骄傲,包括现在。”可不是,两年来,不管带到哪里让那些老家伙认识,见者无不夸赞长的俊还不躁,一看就是块值得被用来精心打磨的美玉。
老林头从昨天悔恨到现在,一直以来他气的不是顾桁,想的也不是因为顾桁以后可能被圈内人在背后说闲话,他恨自己明明心中不安却没坚持阻止学生去那‘作孽’的剧组试镜,恨自己因顾虑学生长的太好可能选不上就刚开始没往系统里推,到头来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令自己骄傲的好学生‘折’在一个得罪不起的存在手里。
“只是从此往后学生恐怕无法再让您感到骄傲了。”
顾桁的回答让老林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林师,一直以来感谢您的照顾,今后,学生不想连累您的名声。”
“顾桁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老林头没忍住,撑起身子一把揪着青年的衣领子,将人整个拽到跟前,正欲开口怒骂,低首见到的却是一张早已满面泪痕的玉容。
老先生手抖心颤,酝酿半天没舍得骂出半个字,最后他动了动干涩发白的唇,指着病房门口,老泪纵横的送了顾桁最后一句话:“你给我滚!”
这次,顾桁没再回的了头。
青年失魂落魄的走出京都医院,沿路行至到尽头,眼前出现一面宽阔的人工湖面。
双掌捂住整张脸,顾桁缓缓蹲下。
来往行人三三两两,不少将目光投向那背对着人的青年,但无一人没事找事上前询问他为什么想不开蹲在湖边。
顾桁吹了很久的风,直到夜幕降临,才昏沉着脑袋勉强起了身,走到路边。
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报的是租房地址,开车的是一位年纪与顾父差不多大的男司机,他不是京都本地人,到达目的地后见顾桁连上电梯的力气也没有,想到自家在异乡讨生活的孩子或许也是同样的没人问,难得做了一次好人,将顾桁背到了楼上。
“看着清瘦,实际上不轻呢,孩子,你自己开门进屋吧,叔叔这边赶着去机场接人。”
有气无力的回了声谢,顾桁拿出钥匙对上孔,进屋关上门找到床倒下之后,一动也不想动。
顾桁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潜意识里因为老林头在住院的缘故不想再去,于是就这么任由自己迷迷糊糊的躺着,想着再次睁眼,一切或许仍是从前的模样。
只是,注定不能如愿。
炽白刺眼的吊灯、狭窒的空间、冷冰冰的屋子......
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变。
无论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身边多了哪些人,灵魂深处藏着的寂寞与孤独其实从未离他而去。
顾桁感觉到身体似乎好些,于是摸到电话,拨出号码向陈松请半天假。
这是自《落仙赋》开拍以来,他第一次向陈松开口要假。
陈松没有马上同意他请半天假的要求,而是声音严肃的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京北大道,租住的房子里面。”
“果然。”陈松在电话那头怒道:“你陆叔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小子生了病受了伤从不喜欢上医院,只会仗着年纪轻身子硬朗在家里硬撑。”
“叔,不是的,我......”
“你什么你!”陈松压根不给顾桁把话说完的机会,继续道:“声带已经哑的听不出原本声音,还拖着不肯上医院,你这是准备气死谁?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马上开车过去找你。”
不给顾桁拒绝的机会,陈松给在二台干幕后工作的老婆发了一则长长的消息说明,开了车就往京北大道顾桁住的地方来。
顾桁住的这幢公寓楼有些年份,保全系统完善程度连半颜山别墅区一半都达不到,陈松按照习惯找到保安让他先联系主家告知人已经来时,谁知对方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这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让直接乘电梯上楼。
陈松无言,边按电梯楼层边想顾桁那个姓跟自己同姓的朋友替他找的什么破住处,这地方除了到市中心方便这点好处,安全问题差的一塌糊涂,而艺人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注重隐私保护。
在陈松挂掉电话后,顾桁便知拦不住他今晚要上门的决心,
强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客厅沙发上坐了几分钟,顾桁提前烧了壶热水,临时洗干净两个玻璃杯,然后等着陈松上门。
“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叔不差你一口水喝。”陈松才进屋,便看见坐在桌前守着两杯冒着热气水杯的青年。
“是我自己渴了,叔你这杯是顺便。”
听着顾桁嘶哑的嗓音,陈松没再出声苛责,也没先喝桌上那杯热水,而是几步上前,伸出右手,直接碰上顾桁的额头。
居然不烫!难道不是高烧?
陈松仔细看了看青年苍白如纸的面容,觉得应该是有点的,但按照土法子没感觉出来,于是皱眉问道:“温度计放在了哪里?”
顾桁指了指床头柜的第一层。
陈松取来,消完毒让顾桁含在嘴里。
测出是低烧后,陈松不由分说非要送顾桁上医院,后者摇头拒绝。
陈松不客气的对着青年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数下,然后故意恶狠狠的说:“叔我这么多年除了自家闺女就没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明天的假准了你,现在你给我乖乖上医院。”
此情此景,顾桁乖巧的很,过了一会儿说道:“除了京都医院,随便哪家都行。”
陈松瞪了他一眼:“由不得你选,去的肯定是最近的那家。”而离京北大道最近的正是京都医院。
让顾桁先倚靠墙面在一楼等几分钟,陈松转身去地下免费车库拿车。
待把车开上地面,快到顾桁面前的时候,陈松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附近停稳车,他赶紧下来并扭头唤了一声:“小顾。”
“叔!”青年的应答声有气无力。
陈松松了一口气,先把后排座的车门打开,准备去把倚墙等他开车过来的青年弄上后座,然后火速赶往医院。
只是,即将协助青年坐上后排座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道陌生又感觉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把人给我。”那道沉敛的嗓音正在自己身后。
陈松气血上涌,竟没有第一时间把顾桁塞上车,而是鬼使神差的回头想看看那个正在说话让他心脏骤然加快跳动的人到底是谁。
然后,陈松看到了一身尊贵黑色定制休闲服的李纪谷,黑暗中那双眼眸深沉如狼,他是一个人来的,身形几乎与夜的颜色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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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急火攻心
听到李纪谷的声音,陈松并没有第一时间交人,反而下意识把顾桁往车里塞,仿佛这么做了,眼前这个自黑暗中走出的某人下一秒便会立刻消失在眼前。
“叔!”见陈松正在进行‘作死’的举动,尽管头重脚轻,顾桁还是蓄了一阵力,狠狠推了他身子一把,这才让其如梦初醒。
此刻,某人望向陈松的眼神极为不善,后者感觉自己的后背宛如被一条吐着长杏的毒蛇死死的盯上。
“没及时回去是我的错,请先生原谅。”顾桁哑着嗓子干脆利索的当着陈松的面向李纪谷认错。
然而,这道歉并没有让李纪谷脸色有所好转,有些话他有耐性对顾桁重复一遍两遍又三遍,但对陈松,他今晚仅有‘这人敢阻该死’的念头。
等到李纪谷走到跟前动作凶狠却不失小心的将顾桁强行抢到自己怀里时,陈松又变得仿佛一个多余的傻子,只愣愣的站在一边瞧着顾桁为了不让他被迁怒强撑着身子带有讨好意味的主动亲上了那人冰凉的唇……
顾桁已经被李纪谷带走很久,陈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凌晨这个时间点的,车一直停在原地,直到那个在传达室已经一觉睡醒没有责任心的保安过来敲响车窗,他才回过神。
“等等,来前查了监控,你这辆车至少在这里停留超过三个小时,先把停车费交了。”乍看陈松双目无神的样子,中年保安顿时生出试着坑一回‘傻子’的念头。
陈松无心跟对方争吵,直接问道:“多少钱?”
“一个小时十块,算你三个小时,再打个九折,你给二十五。”
看都没看对方,陈松从皮夹里取出一百扔到保安手里,然后在对方‘有钱人真他妈不是人’的骂声中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不是说送那个正在拍你戏的后生上完医院就直接去影视基地吗?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往家里跑?”不同于陆大导妻子温柔可意的性子,陈松老婆一向快言快语:“不会是你提携的那个后生病生的过于严重将要影响拍摄进度了吧?”
许久不见陈松说话,这个直性子的女子皱眉道:“这可不是好事。”当初一家子在正在风景如画的海岛上愉快度假,然而愉快才刚刚开始之际,一通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使得全家人进行到一半的环旅计划全部泡汤,陈松这边连夜紧急回国,留下一众家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弄的大家最后都失了继续度假的兴趣。
“去年泡汤的度假除夕夜保证今年肯定续上,你可别到时候又被不肯说的紧急事给耽误了。”
“知道了,今年我这边尽量,你赶紧回房睡,我一个人上天台静静。”陈松的口气带上些许不耐烦。
自家这位平时脾气没眼下这么糟糕,直性子女子知道他应该遇上了烦心事,意会的没再刨根问底,转身取来陈松刚刚随手挂在木架上的外套,边替他披上边嘱咐:“天台风大,别待太久,若是想通了事情就马上回房睡觉,别误了明早去影视基地的班车。”
陈松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头也没回的上了天台,虽然别墅区没几家亮着灯大多数已经熟睡,但他总是有一种马上给老林头以及陆大导拨去电话发泄情绪的冲动。
想不通,他是真想不通,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想不通。
亲眼所见永远比连蒙带猜更冲击人心。
李纪谷身边难得没跟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把顾桁弄上副驾驶后,他并没有前往京都医院,转而把车开进恭园。
管园子的周姓老太太眼角余光勾到李纪谷怀里的人是顾桁,叫人赶紧去将上了锁的主卧立刻打开,然后不等主人家吩咐,又火急火燎的给许谦打了电话。
“不是上次那个问题,这回应该是真病了,谦啊,你们这次全过来。”
在周姓老太太给许谦打完电话不到十五分钟,连同许谦在内七人医护小组被一辆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商务车送进了恭园。
“低热,头晕,视物不清,轻微咳血,疑似急火攻心。”在确认症状后,那个被学生围在中间京都大学医学院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心里抹了把汗,在面向李纪谷时却语气尽量放轻松道:“身体无大碍,有此症状应该是遇事受了刺激,今晚吊两瓶水,从明早开始连喝三天药,期间不可怒不可嗔,便能完全解了症状。”
李纪谷听了,朝对方微微点头:“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