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回了府实是撑不住,何况看见了宁既微,慕容筵心头的巨石落了地,既无牵挂,自然也是困顿万分,便沉沉睡去了。
宁既微见慕容筵确实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动了动那只未被慕容筵压住的胳膊,指尖顺着慕容筵的手往下,搭在了慕容筵手腕处。
自入皇子府那日,宁既微的短刃便被慕容筵收走了,但慕容筵放哪都觉着不安心,最终是随身带着,将那短刃也搁在了腕间。
如此一来,宁既微一旦想拿走短刃,慕容筵必定会第一时间发现,也就断了宁既微想偷走短刃的心。
不过现下……慕容筵睡得这样沉,哪怕拿走短刃他也不会发现……
宁既微动作很轻,指尖钻入了慕容筵袖口,堪堪要触及那短刃时,慕容筵骤然抬手,呢喃不清地说着什么,转而换了个姿势拥着宁既微。
于是宁既微双手皆被慕容筵束缚了个彻底,再也动弹不得。
慕容筵的呼吸再次趋于平稳,有力地弥散在宁既微面上。
嗅入满心的檀香。
那香味使得宁既微脑海中涌上某些记忆,心间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了一瞬。
透过窗牖,房间之外寂静无比,那是因了慕容筵的吩咐,不仅是丛清,宁既微房间之外还围着许多暗卫,即便宁既微看不到那些人,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些人正一刻不停地守着他。
慕容筵为了不让宁既微出府,着实是煞费苦心。
但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宁既微如此厌恶束缚的一个人,在察觉这些事都是慕容筵的部署之后,他的心间率先涌上的竟然不是厌恶。
他竟然会觉着,慕容筵是在为他好。
真是讽刺啊!
他宁既微怎能在一个仇人之子身上,栽得这样彻底?
王公公说得没错,自己原本就不该被慕容筵迷惑的!
说什么皇帝生辰,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自己何必要等到那一日,只要出了这皇子府,入了皇宫,事情就可以做个了断。
只要……能出皇子府!
宁既微视线落在慕容筵面上,后者于睡梦之中动了动纤长的睫毛,下意识地将宁既微拥紧了,怎么也不肯松手。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自午后入夜,夜色初临时慕容筵方才醒来,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慕容筵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是我不好,都这么晚了,子偕定然是饿了吧?我叫人去传膳。”
慕容筵正准备下床唤人,那离去的动作却被宁既微制止了。
宁既微神情恹恹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握着慕容筵的手,道:“房外那些人,会一直在吗?”
“怎么了?”慕容筵回握住宁既微的手,随口道了句,“近日皇城不太平,这些守卫是必不可少的,子偕便当他们不存在,可以吗?”
“可是……”宁既微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一丝绯红,他凑近至慕容筵耳畔,轻轻吐出一句。
只那一句,慕容筵的心瞬时漏了半拍。
说的是。
“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身心许你
“子偕, 你……”慕容筵难得震惊,面色霎时就变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握着宁既微的手用上了蛮力,“你适才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慕容筵欣喜若狂, 说话皆有些混乱, “你是真的愿意, 愿意和我……”
“你弄疼我了。”宁既微皱了皱眉, 面上绯红愈甚,却是可怜的,瞧着令人心颤。
宁既微从未做过这种事, 但他知晓, 只有这样,慕容筵才会撤去所有的守卫。
慕容筵绝不会在这种境况下, 让第二个人听到宁既微的声音。
“抱歉。”慕容筵心绪实是激动,听着宁既微的话, 便抬手揉着宁既微的手腕, 呼出一口热气。
“所以,你能把守卫撤去吗?”宁既微像是当真羞涩,他低下了视线, 面上莫名显出一丝踌躇, “我想自己来。”
那声音很轻,慕容筵却听得分明。
这一句在慕容筵耳中比喜欢的分量更大,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宁既微的态度为何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他脑海中只余下了一句话:
他的子偕, 终于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身心皆是。
“很好。”慕容筵指尖抚上了宁既微侧脸, 虔诚地落下一吻,再抬眼时眸中亮亮的。堂堂三皇子殿下,从未有过如此餍足的时刻,“今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随后是一声清亮的口哨声,房门外暗卫尽数撤了去,便连丛清也撤去了府门外。
宁既微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主动吻了吻慕容筵,像是安抚,而后起身下了床。
宁既微走至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他努力忽视自己心下因了慕容筵适才的眼神而产生的躁动感,背对着慕容筵,指尖探入自己的袖口之中。
摸到了一个硬硌的木盒。
那是萧裕河先前送给他的。
在慕容筵醒来之前,宁既微已服下了那迷药的解药。
慕容筵身为皇子,又在沙场上淌血走过几年,所以他对迷药抑或是毒药有着下意识的反应,旁人若是想对慕容筵用药,只怕还未近身便已被慕容筵察觉了。
但唯有宁既微是不同的,宁既微给慕容筵的,又是在这种境况下,慕容筵绝对不会怀疑。
那颗迷药自宁既微指尖颤颤巍巍地滚落,融在那杯清茶之中,了无痕迹。
宁既微收起了木盒,端着那杯清茶走了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慕容筵盯着宁既微逐渐靠近的面容,不疑有他。
宁既微摇了摇头,没说话,只坐在床榻上,将那清茶喝尽了。
茶杯掉落在地的那一瞬,宁既微吻上了慕容筵的唇。
并不娴熟的吻技,却让慕容筵心头燃起了烈火。
清茶顺着宁既微的舌尖渡入,残留一丝温热,极温,却怎么都压不下慕容筵心间的邪念。
那茶分明是清茶,再寻常不过,却好似勾人的艳药,一点即着。
慕容筵再也忍不住,反身将宁既微压在身下。
“不是说好的,我自己来吗?”身下的人眨了眨眼,眸中藏了一丝柔情。
那一丝柔情反复折磨着慕容筵。
宁既微趁机推开慕容筵,转而起身,半跪着,白衣尽褪。
夜色如水沁凉。
但不管是刻意还好,是真心也罢,这一夜如此漫长,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
欲事彻底停歇时已是夤夜。
床榻上再一次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颗迷药下去,至明日清晨慕容筵都不会醒过来。
宁既微揉了揉自己的腰,撑着起身,将一旁的内衫整齐穿好,换上了一身劲装。
他在那一地凌乱的衣物中翻找,最终找到了委弃于地的短刃,将那短刃束回了腕间。
透过窗牖,外头月色正好,清清冷冷的月光洒在了宁既微面上。
忽然之间,宁既微有些不舍。
他单手握着腕间短刃,在窗牖前停了片刻,到底还是回身,回到了床榻旁。
“抱歉。”宁既微吻了吻慕容筵的眉心。
也许昔日假意,逢场作戏,但如今这一吻是真心的。
宁既微在这一刻,将这颗心许给了慕容筵。
“无论输赢与否,你想要的东西,你都已经得到了。”宁既微顺着慕容筵的眉心往下轻柔地吻着,留恋地吻上慕容筵的唇。
“如果……”
如果什么呢?宁既微起身,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再往后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只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门开了又合。
皇子府中少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时刻潜伏在皇子府外的人眼见着那一抹消瘦的身影,只一眼,那人便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远在皇宫之内的慕容长晟听着属下的急报,甚是冰寒地笑了笑,摊开案上那一张宣纸,视线却落在宫门的方向,“鱼上钩了,也该收网了……”
*
宫门前正值守夜换防。
许是今日的夜色实在催人欲睡,那换防的侍卫打了个呵欠,睁着朦胧的睡眼看向官道。
忽然之间,那官道驶来一辆马车。
过了宵禁时刻,皇宫禁止任何人进出,于是那侍卫挥着长.枪上前,挡住了那辆马车,喝道:“何人前来?不知宵禁时分皇宫禁止入内吗?”
马车内的人没说话,倒是赶车的车夫开口了。
那车夫戴着斗笠,遮去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白皙得过分的下巴,和那隐于衣领之中,苍白而又勾人的脖颈,他冷下了声音:“太子府的车辆,你们也敢拦?”
“原来是太子殿下。”那侍卫收了长.枪,恭敬地朝马车那处施礼,“既是太子殿下,小的自然是不敢拦的,来人,开宫门,请太子殿下入宫!”
许是因了太子的威慑,那侍卫不敢搜身,连带着赶车的宁既微也不曾搜查,便草草地放人进宫了。
宁既微还在疑惑慕容筵口中这所谓的第一道防线如此松懈,那厢侍卫已朝他这个方向再次躬身行礼,不得已,宁既微只能继续驱车向前。
按照慕容筵所说的,宁既微驱车沿着长街大道直入皇宫深处,在石阶前下了马车,将马车搁在一旁。
原本这石阶处该是有第二道防线的,宁既微还以为在这道防线会花费许久的功夫解释,毕竟他那马车中并没有人,更别谈什么太子。
但许是巧合,宁既微至此时,石阶处的侍卫堪堪换防,尚在远处的宫墙进行交接。
宁既微来不及细想,便趁着侍卫换防交接的间隙,悄然溜进了皇帝寝宫。
四周静谧。
皇帝寝宫内安静得不像话。
奇怪了,这既是皇帝寝宫,原本该是宫中守卫最为森严之处才对,但为何……宁既微一路而来,竟是连半点障碍都不曾遇到?
巧合得可怕。
巧合得……让宁既微几乎要认为这是一场阴谋。
但越往内殿走,直至龙床旁,宁既微瞧见那个他在画像上见了无数遍的慕容栯,他才确定,这大抵当真是巧合。
龙床上躺着的那人虽说因了昏暗的光线,瞧着只是模糊的面容,但那张与慕容筵九成相似的脸,宁既微绝不会认错。
宁既微只看了一瞬,而后手腕使力,短刃被抵在了他指尖。
这躺着的人是当朝圣上,只要宁既微出手,圣上驾崩,皇宫必然大乱,到那个时候,宁既微的复仇就完成了。
只要宁既微出手……
宁既微捏着那薄薄的刀刃,亮光一闪,短刃堪堪逼近慕容栯脖颈。
但就在那一刻,宁既微脑海中忽然响起了慕容筵说过的话。
“如今我朝太子尚不堪重任,圣上一旦驾崩,他国虎视眈眈,届时边境乃至皇城都将岌岌可危……”
朝代更迭,战事骤起,终将以百姓血肉之躯为踏板,染尽皇城!
以百姓……
宁既微的指尖颤抖了一瞬,那短刃也随着他的动作,犹豫了一瞬。
但就是那一瞬的犹豫,皇帝寝宫外顷刻间涌进来数名侍卫,更有潜藏于夜色的暗卫,猛然将宁既微驱离了龙床,将他反手钳制于龙床前。
“大胆反贼!竟敢藐视圣上,行谋逆刺杀之事!”慕容长晟踏着夜色而来,双手负于身后,语气极冷地下了定论,“还不将他就地诛杀!”
借着月色,慕容长晟腰间吊着的玉佩便分外晃眼。
那玉佩材质绝佳,上刻“长晟”二字让宁既微瞬时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你……”宁既微死死盯着慕容长晟,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记忆似乎很是混乱,但却依稀记得那年皇宫被破,王公公带他逃离皇宫时,他曾见过这枚玉佩。
那时遥遥一面,慕容长晟的模样被侍卫挡了个彻底,只这块玉佩刻入了宁既微脑子里。
混乱的记忆搅得宁既微头疼欲裂,他于那记忆之中忽然瞧见了分外血腥的一幕……
是了……不仅是逃离皇宫时,在前朝皇室被凌迟处死时,他躲在一旁,也是见过这枚玉佩的!
只是那时年纪太小,那血腥的一幕使得他受了太大的刺激,便忘了个干干净净!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已被王成带离了危险地带,所以……所以那么多年以来,宁既微才会每到前朝覆灭之日便情绪失控。
那不仅是父母的忌日,还是……宁既微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日子!
“是你!”宁既微狠狠咬着牙,那目光几乎要将慕容长晟贯穿!
“呵。”慕容长晟眉眼极冷,带着刺骨的戾气,喝道:“还不动手吗?”
“是。”
宁既微身旁的侍卫应声,长.枪堪堪举起,便要刺向宁既微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龙床上的慕容栯长发披散下了床。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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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轮回塔中
慕容栯看向慕容长晟, 向来淡然的面容带了一丝怒气,“他是前朝中人?那位前朝皇子?”
“陛下……”慕容长晟挡在了慕容栯与宁既微之间,替他披上外袍, “夜凉,小心龙体。”
“将他收监吧。”慕容栯躲开慕容长晟的触碰,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明日再审。”